胤禩不知道自己除了咬住布团任由摆布还能做什么。
他耳边听见皇帝刻意压抑仍然渐渐粗重的喘息,身后有熟悉的膏脂香味弥散开来。从冷到温,皇帝今日毫无耐心可言,胡乱抹了就硬生生顶入进来,放佛直接拿一把钝刀劈开身体,在他抽搐几近痉挛的脏腑上砍了一刀,再慢慢划拉开去。
他咬紧嘴里的东西,牙齿崩裂了也只是紧紧喘息几口。心中控制不住地嘲笑,也许老四会用同样的法子收回这个孽障。他事后若知道了,脸上神色一定有趣得紧。
胤禛只觉今日老八分外紧张,几番抚慰照顾身前性器都毫无动静,夹得自己生疼。要不是事情是自己挑起头的,他都要疑心老八居心不良,打算用此种说不出口的法子让朕断子绝孙。虽不能让敌手丢盔弃甲婉转承欢固然略有遗憾,但偶尔强势压倒鞭打挞伐也别有一番意趣。
那是能够任意摆布毕生死敌的绝美滋味,仿若永生之花之于即将饿死之人,尝过终生难忘。
丝丝生疼中渐渐带出难以言喻的快乐,有了软膏摩擦起来仍显干涩的地方成了世上最令人流连忘返的销魂窟。禁忌的事情,加上身在摇晃车辇中这样惊世骇俗的道德沦丧,皇帝一时间坚硬如铁,将礼义廉耻统统抛在脑后,一心想让身下的人陪自己死在当下,永生无悔。
皇帝觉得自己快要到了,他有了一种迫切的冲动,想要不管不顾喊出来,或是一口咬断下面人的喉咙,让他像是绝壁上被箭羽钉死的山鹰,维持着振翅欲飞的姿态。
美丽,无害,永不变心。
随着喉头中咕咕几声怪响,皇帝猛地俯低身子,一把拽出老八嘴里的布团,合身绞吻而上,缠绵悱恻。
……
一刻之后,皇帝松开胤禩的嘴唇,就着相连的姿势抬手拭去老八鬓角冷汗,带着浓重鼻音的问道:“很疼?你又把嘴咬破了?”
胤禩没回答,仍闭着眼睛,浑身僵硬微微发抖。
皇帝没做多想,只道老八面子薄,这么久了还是这样,事后矫情得厉害。于是抽身而起,自己整理龙袍,随手将胤禩散落衣物扔在他身上:“速速起身着衣,快到园子了,别想等着朕服侍你。”
44、夜来西厢
人的潜能无穷无尽。
龙辇里的两个人方才还是春意盎然缠绵悱恻交缠,余韵方停,外面忽然传来大总管故意压低的声音:“皇上,圆明园要到啦。”
皇帝衣服刚整理了一半,胤禩还瑟瑟发抖趴在磁桌上喘气,二人闻言都是一僵。
胤禩翻身坐起,也顾不得腹中痛是不痛了,手指翻飞穿衣理容。
完毕之后二人相互打量对方,看看有无不妥。
这次皇帝没怪他直视圣颜目无尊卑,当然也没能留意老八到现下还在不住冒汗的额头。看见了也只当他做贼心虚,或是辇中闷热。
胤禩刚刚为皇帝正了正腰间一个荷包,重新将扫在羊皮毡子上的棋篓放回原处,龙辇缓缓停下。
有了正事要做,头疼脑热什么的也不大明显。
皇帝首次驾幸园林,廉亲王鞍前马后为皇帝解说引路,将每处景致摆放一一说明,细到假山巨石是走的哪个水路上京。
乍看之下,今日圆明园与昔日亲王后花园早已是天壤之别。昔日雍王自称富贵闲人之时,为了彰显清廉,翻修园子时取了‘因高就深,傍山依水’,取天然之趣,省工役之烦。结果等老父刚刚归天,便迫不及待大兴土木,一边下旨满朝文武陪朕一同省银子筹军饷,一边将圆明园附近兄弟的远远赶走,命工部勘地画图纸。
皇帝在龙辇中放纵折腾一轮,这时方觉出有些疲倦,腰膝酸软,走了几步路就只想立时躺下。他看老八面色难看冷汗狂冒,但言谈举止如常,自然不肯认输。恰逢一大队人悠悠荡荡走到澹泊宁居,皇帝左右环顾,之间四周三面环水,稻田靡靡,一派田园风光,还算合意,遂开口道,内眷宗室也都累了,今日游园暂到这里,廉亲王安排诸人住处,嫔妃皇子都随朕一道用膳。
初春的天气,胤禩浑身早湿透了,连官帽下沿都染湿尽墨。允礼离他最近,问了一句:“八哥可是身体不适,可要弟弟代为转告皇上?“
胤禩瞪他,傻弟弟,你嫌我死得不够快是不是。你一句话周围几个人都瞧过来了,要是让小心眼的老四听见了,又要说我借故推脱,在宗室大臣面前陷皇帝于不义了。
允礼一片好意目光真挚,童叟无欺。胤禩瞪过了还是笑着道谢,十七弟有心了,八哥今日不过路走多了浑身大汗。
皇帝此刻已经坐下喝茶,手下两方坐着嫔妃皇子,大家静悄悄地等着皇帝饿了传膳。那拉氏病了没能随驾,年贵妃倒是来了,病歪歪得在一旁由宫人服侍着用药,剩下的宋氏武氏齐氏钮祜禄氏耿氏没一个得宠能说的上话的,想赞一句园中景色也觉突兀做作。
膳前皇帝听说廉亲王回来复旨,当然之前那老十七越俎代庖的一幕他早已知晓。心头不痛快,皇帝旧脾气发作,不让他进来也不让他下去,一声不吭将廉亲王晾在殿外罚站。
谁知弘时傻根病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犯了,他看两个弟弟只顾低头闷声吃饭,想着皇父忽然为了闷不吭声的弘历大兴土木修葺乾西二所,这是在敲打自己?为了显示自己超然不同,有着一颗亲近兄弟友爱长辈的心,一开口就直击皇帝气门,为老父心头大敌说好话。他心头自然有另一本帐,要么在皇父心里挂上‘好歹仁慈’的号;要么被骂,日后传出去也能让满朝向着八叔的人递上一个讯息——八叔倒了,还有我三阿哥。
皇帝听得牙都咬崩了,蠢病无药可医。老十七没经历过当年那些事儿不算,这么多王公大臣里面就你个傻儿子替老八说话——你干脆把‘皇阿玛刻薄八叔’几个字嚷出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刻薄寡恩赶尽杀绝,再口诛笔伐逼朕逊位。
皇帝骂儿子早已随心所欲,借口都不用刻意寻找。只是骂完了儿子又赶走了齐氏,最后还是不得不传旨,让廉亲王先行回去歇着,随时候旨。
苏大总管请皇上示下,廉亲王在何处落脚?
皇帝扔过去一个多事的眼神,老八总理事务,总不能住得老远让朕每回恭候着他?“朕记得来时经过武陵春色,颇有意趣,收拾好了就让廉亲王住过去,方便传召。”
……
胤禩被迫舍弃早已安排好的屋子,被皇帝轻飘飘一句话安排在武陵春色。周遭几个临近的馆子,尤其是其他四个名字带‘春’的去处里住的全是后妃贵人,吓得他进去了就不敢出来,要避瓜田李下之嫌。被皇帝打压刻薄死,名声坏的是皇帝;被人拿住与后妃说不清楚,丢脸的可是自己。
王府里跟过来时候的奴才都被留在在长春园早先安排好的屋子里,黑心肠的皇帝气他勾连大臣皇子,只让人给王爷新布置个住处,原来备下的人和物一概不许带进来。在皇帝看来,不过是晾着他,不让他彻夜罚跪就算是留了情面讲了情分。
……
晚上皇帝与后妃用过膳、喝过茶、训过话、抱过福惠,闲下来对着宫里搬来成山的折子发了会呆,暗自发笑,也不知武陵春那里住着的那人郁闷死了没有。没有奴才侍候只怕他连晚膳都用不妥当。
皇帝想着罚也罚得差不离了,心里还惦记着老八白日里那句意犹未尽的“等去了园子……”胤禛对着折子哑笑一声。
一旁侍候的郭常在吓得手都抖了,险些将碰翻一旁朱墨。她入府时间不过数年,宠爱几无,连行礼磕头都要排在最后,自然无从得见皇帝或是亲切或是热情的笑容。
皇帝借机打发了郭氏。他心里已经燃起兴致火光,下午过路雨般的欢爱只能算勉强解渴,旱情未解。何况老八也一路紧张僵硬,毫无情趣可言。晚上再拿他自己的话逗他,让他言出必鉴,想来别有一番滋味。
皇帝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多年,眼下内心雀跃如同二八少女,畅想月下私会情人的种种趣话对答,连锦衣夜行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
祸福无常,喜怒天定。
皇帝刚到悄无人烟的殿外,还未命苏大总管推门便已然察觉不妥。内殿一片漆黑,树影摇曳下显得鬼影幢幢,老八敢不奉召私下去串门子半夜不归?
皇帝对异象尤为敏锐,也许是多年练就的明察秋毫让他躲过无数可能的暗箭仇杀,他停住脚步踯躅不前,后悔了。
深夜,幽暗屋舍。
帝王只身前来,没有护卫仪仗,只有一个身无武艺的奴才随驾时候。老八若是提前布置,他今日一步迈出去也许明日大清江山就要易主。
前提是老八得有这个先机。皇帝此刻无比庆幸先前即兴让老八迁了屋子,破了今日危局。
回复从容的皇帝口谕:“苏培盛,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大总管上前敲门,他想得简单多了:王爷没奴才侍候没事可做打发时间,不早早睡了还能做什么。
只是几番叩门通传之后,又等够了足够长的时间亦无人答应,这下连大总管也不确定了。王爷当真不在屋里?天子脚下,宵禁了还胡乱走动是大罪。
身后帝王散发出诡异莫测的气息,急躁厌烦中夹杂了阵阵杀意。苏培盛手一抖,轻巧将门推开。门轴想是新铆上的,油还没侵润开,开合间发出刺耳尖利的吱嘎声,绵长凄美。
借着半缕冷月光华,苏培盛惊悚发现地上俯卧了一个人,官服完整只有帽子滚落一边。一张墩子也倒了,只看不出是人带倒了凳,还是凳绊倒了人。
“王爷?”苏培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没反应,他立即转身向主子,声音平实不带丝毫夸张地描述眼前景象:“皇上,王爷晕倒了,怕是已有好一阵子了。”他自作主张加上一句臆测,是因为了解皇帝。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多说一句少说一句,能让主子满意,都是能耐。
皇帝闻言大步上前,站在门口怒意飙升。
大总管体察圣意,亲自入内,变戏法般掏出用火折子点燃内殿三支牛油蜡烛。只是炭盆没人拨动已经只剩一点余温,要重新暖和起来还需时间。
灯火照亮内殿。除了一动一静两个身影再无半个活物,皇帝放心大步踏入,撩开袍子坐在炕上,示意苏培盛把人弄过来躺好。老八昏倒不是大事,前一年他就是个纸糊的假人,随便碰一碰临幸一轮就要躺好几日。这几个月倒是好多了,今日多半是累得狠了。
苏培盛一扶一抱将人翻转过来,顿时惊住。王爷身下地毯上大片红褐黏湿液体,方才太暗也看不清楚,这会儿才看见从墩子低下一直渗到桌布底下。
胤禛也看见了。
他脑中难得空白,不及谋算其一其二其三各种可能与后果。眼前景象似曾相识,太庙那晚老八从榻上翻滚落地,也是血色染满床褥软垫。不过那次是他刻意而为。
这次呢?
皇帝眼前闪过下午龙辇之中那场及时行乐般的欢好。
他不知道。
他当真毫不知情。
刘声芳医术精湛,对自己绝对忠心,他并没说……?刘声芳!对了,皇帝忽然回神厉声喝道:“让刘声芳滚进来!”
苏培盛扔下王爷连滚带爬跑出去唤人,等他提领着刘老太医一路狂奔冲进内殿,看见王爷已经神奇的从地上挪到了软榻上,只是又昏过去了闭着眼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刘声芳看见地毯上的黑色印记已经眼前发黑。他的脑袋要保不住了!皇上把王爷的身子交给自己,他居然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有了梦兰之兆?
刘声芳一脸死灰地给廉亲王切了双手脉象,五体投地跪在地上请罪:“皇上,王爷他、他是小产了。”
皇帝此刻平静、冷淡,像是一座高峻陡峭的险峰,只是端坐上方就足以使人跌坠深渊,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更是黄泉路上临渊无底的忘川,只需平和端方就能诱人滚落深潭,诀别生死轮回路。“这些是朕知道的。朕想听的,是朕不知道的事情。”
45、稽疑送难
刘声芳深知这是帝王唯一给自己的机会,他尽力诚实地说出真相,将责任都推在那个将死之人身上。
“王爷惯来身体反复多旧疾,脉象晦涩难辨。臣月前为王爷三日一诊时并无丝毫征兆,绝非臣推诿塞责,就是寻常妇人怀胎,若是癸期不信者一月之内也极难辨识。王爷连月劳累,听说一日只进一膳,臣亦说过王爷脉象散乱,时而走珠时而凝滞,微臣才疏不及辨识清楚便奉旨回京。”
他不能一味推脱,更不能直接认罪等死。让皇帝相信他虽然有错,但错不至死,才能得一线生机。
胤禛垂眼听刘声芳说话,不露分毫表情。
他已经想起这个疏忽的缘由。他在正月里病过一场,起因是劳累耗神引起风寒,拖延几日越发重了。整个太医院都轮流驻扎在养心殿外。刘声芳自那时起,受命贴身侍候,的确没再往返皇城与圆明园。
后来他猜忌老八,二人相隔不近两月未曾同寝共眠,自然也就没往这个方向去想。
那么这件事情老八到底知不知道?
皇帝一时吃不准,看老八行事仿佛不知。只是这厮奸猾至极、能忍人所不能。去年那次偷偷落胎足可见其心不甘情不愿。后来自己手腕尽出才迫得他无奈低头,依着他的性子,假装毫不知情保不住胎最为可能,借刀杀人也做得出。
可惜这次是笔糊涂账。
胤禛心知不能全数推到老八头上,无论如何,圆明园的差事是他亲口安排,三日问诊的惯例也因他而改,再来是连日往返奔波与皇城与圆明园之间,最后皇帝想起,那日龙辇之上老八也不情不愿。
往好了想,老八回京时是乘轿而非骑马,想必已觉身上不妥,若是他当真心知肚明想借朕之手亲杀子,或许应该更主动勾引才对。
那么老八是清白的?皇帝也不那么肯定。
只是这些都要先搁一搁,皇帝命刘声芳当场医治廉亲王,任何可疑之处都要留意。
血房不祥,苏培盛服侍着皇帝去了隔间歇着,他其实是劝皇帝回澹泊宁居的,只是皇帝嫌路远天黑,中途还要走一段水路想想就折腾,于是苏培盛将随身带来的折子取出打发时间。
隔了一会刘声芳过来复旨,说王爷腹中胎儿瘦小极弱,约莫一个月,似有先天不足。又暗示王爷失子怕是连日劳累,心力耗损过渡,即便早些发现了,怕是也难保到生产一日。最后提及王爷失血太多,发现太晚,恐来日无多。老太医脱衣探查之时越验越摸不着头脑,王爷一身衣裳裤子全湿了,上半截儿是汗,下半截儿是血水,都冷透了快冻结成板——怎么就没一个人早些发现?
对于刘声芳的话皇帝字字分析,发觉两个疑点:“一个月,你敢担保?”老八若是敢吃里扒外朕要砍了他的腿!
刘声芳莫名惊恐,连忙圆和婉转改口:“臣以为胎身太小似只有一月大小,但因是不足之症难以断言,有两个月亦有可能。”
皇帝怒火转了方向,对着老太医喷薄而出,骂他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敢断言,不如打回娘胎里再学一遍。骂过胤禛心里好受多了,他与老八分隔两地这些日子,可没少安插钉子在他身边。每晚说没说梦话,要了几回茶水都能知道。想不声不响勾搭旁人,他有心也没这机会。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你说即便是早些发现了,也无法生下来?”
这本是刘声芳小心思,让帝王相信此胎无论如何也保不住,才能模糊了他失察死罪。将所有责任都推到病怏怏惨兮兮的廉亲王身上,能得一线生机。他虽知早晚被皇帝灭口,但蝼蚁尚且偷生,能得活路谁会愿意往死路上挣?
刘声芳心中暗道一声‘王爷恕罪,臣这样说是为您好’,又倾尽所学,用生僻词汇叠加累积,试图让皇帝明白,廉亲王气血两亏,肾精耗乏,肝脾具损,比年贵妃更娇弱,弱柳扶风一碰就倒,再加上劳心费力,想要活过五十岁都难。便是壮实女子连失三胎也伤及寿数,使其神色萎顿形容枯槁,更别说是底子孱弱的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