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爱——春禾人则

我的工作，是打扫一幢办公楼的十层到十二层。

没有任何技术难度。0

扫完十楼，我躲在安全梯点了支烟。

只是点着而已，因为杨研不喜欢我吸烟。曾经的习惯不知不觉都在改变，或者有一天我会惊叹“这还是我么？”，但是肯定不会

后悔。

这里很少有人会走楼梯，所以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会格外响亮。

我听到有人从上面不紧不慢地走下来，应该有两三个人吧。

我赶忙把水桶拎到边上，以免碰脏他们价格不菲的衣服。

我现在可以说是个穷人，我得体恤到自己为数不多的工钱。虽然已经拜托曾经的同学帮我留意各个医院招聘的事宜，当现在来讲

，保证一个饭碗也是很有必要的。

转角出现了西装革履的三个身影，我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怔住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还是说我最近真的倒足了霉运？

我立刻拉开安全门准备离开，却被来人拉住了。

“杜清……”他有些激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我拉开那只手，“我也没想到。”

面对他，我至今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凌昼，居然会在这里上班。而更令我吃惊的，是他边上的两人。

其中一个微扬着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而另一个笑嘻嘻地走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工作服。

“哟，这不是杜清吗？挺合适的衣服嘛！”

我让到一边，“龙哥，”我低着头说，“别来无恙。”

另一双脚停在我面前，那个男人低首在我耳边说：“我的鞋又脏了……”

我抬头，看见他眼中的挑衅和未尽的意犹。

这个人，似乎很危险。

在我发楞的时候，他大笑了起来，然后招呼着王龙和凌昼。“走了！”

看来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只是，为什么凌昼会和他们一起？

“杜清……”凌昼突然折了回来，“今天晚上有空吗？我们谈谈……”

“没有！”我不留余地。

看着他失望转身的背影，我突然有些后悔，我已经得到幸福了，还有必要这样执着于过去的伤害吗？或者，试着平静地面对他，

才可以真正拜托他带来的伤害。还有一点，就是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于是我叫住他。

“明天吧，”我说，“我有空。”

“嗯！”他离开的时候喜形于色，“到时候我找你。”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工作还是其他？王龙从来都是不务正业的人，而和他在一起的男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凌昼不

是应该有继承他父亲的公司吗？为什么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

想着想着，终于发现自己管的太多了，他的事情他自己会解决，我实在是没事找事，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告诉他不要再说些无谓

的话，做无谓的事，我和他已经清清楚楚的没有关系了。

第十三章

晚上等杨研下班的时候，我躲在同榆房里小睡。

说是没有什么难度的工作，可是做起来也是很需要体力的，平时手术虽然累，但比起来却好了很多，起码不用一刻不停的弯腰拖

地。

有些睡着的时候，隐隐感觉有人把我抱了起来。

他见我微睁开眼，低声说：“天凉了，要睡去床上睡。”

“同榆……”我有气无力的说，“不要紧……”

他拧着眉，还是把我放在了床上。

“很累？”

“嗯。”我点头。闭着眼睛埋在被子里。

“那睡着吧。”他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叹了口气离开。不久之后，一条冷毛巾贴上了我的额头，很是舒服。

迷迷糊糊地，我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看到杨研趴在床边睡着了。许是我的动作吵醒了他，他抬起头看着我。

“好些了吗？”他伸手贴在我的额头，“怎么发烧了也不告诉我？”

我皱了皱眉，“发烧了吗？怪不得好累。”

他摇头骂我：“拜托你也是医生，居然还这么糊里糊涂的！明天给我请假，好好休息！”

我笑：“明天本来就休息啊。”

他低头：“……难道你还想就这么一直干下去吗？”

“我不想让别人养着。”

他不说话了。“我只是想让你注意身体，”他放低了声音，“你不要生气。”

他比以前要小心翼翼。

直到我点头，他才安心的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的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他似乎很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一味地迁就着我，我不是不想要这样的关心

，可是总觉得有些不适应。

因为我坚持不去医院的缘故，睡醒了之后反而更加难过。昨天只是觉得很累而已，现在却感觉身体很烫阵阵发冷。我翻出家里为

数不多的药片，找了颗退热药吃了下去，发了汗觉得好多了。

睡到下午的时候，门铃响了。

拖着像被蒸过一般虚软无力的身体，我打开门就看到了预料之中的人。

他看上去有些紧张，搓着手，不太确定的在我的招呼下进了门。

“你不舒服吗？”在我示意他自己倒水并无力地埋在沙发里的时候，他意识到了我的不同。

“啊，”我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有些发热。”

突然间，额上一凉，他的手贴在我的额头上，近在咫尺的脸上满是担忧，“吃过药了吗？还很烫……”

有些恍惚。这张脸和十年前重叠起来，那个无微不至的人。

猛然回神，我用力挡开那只手，“没事！”

语气很差。

事隔十年，再次出现要扮演温柔体贴的新好老朋友形象吗？我可受不起。

他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终于还是自嘲地笑笑，把手垂了下来。

“其实……”他抬眼看我，“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以前……”开口的话居然这样煽情的可笑，仿佛一对许久不见的恋人。

我不禁失笑，“凌昼，”我说，“行了，我今天没什么力气同你讲这些有的没的，就是想说个清楚……”

他有些错愕和失望，微张着嘴有些不确定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想到自己将要说的东西，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心脏深处还是禁不住刺痛了一下。不过应该是最后一次吧，说清楚便好了，一直忌讳着以前而不面对，是永远不可能解除其中

的芥蒂的。

我只有继续说：“不管以前怎么样，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如果再遇见的话，大可以当作互相不认识，别说朋友什么

的了，你我都清楚，以前的事情一件件堆起来，早就埋掉了这两个字了。”

话有些决然，不过是一定要干脆的。

我现在只要在乎一个人便好了，其他的人，都无所谓，尤其是这样一个当初恨不得一刀刺过去的人。

很奇怪，以前一直害怕面对他，连想起这样一张脸，想起这样一个名字都觉得浑身发抖，现在真正看着他说着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的决然的话，反而意外的平静，原来我一直在害怕的东西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又或者说，以前害怕是因为自己的空虚，因为没有

一个可以支撑我的东西存在，而现在，我拥有了爱人和幸福，连胆子也随着充实了起来。

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听到这样的话即便是为了维持一下面子，也是不好意思再怎么说了，所以我在他一股大力压在沙发上而感觉一

阵大大的眩晕时，根本就是一个傻子的状态。

他的双手很用力，我的手臂都几乎要折断了。

“放手！”我用力挣扎却根本就没有效果，看来既便是一个小小的发烧也会把人的能量消耗殆尽。

“你真的一点都不怀念以前吗？”他用异常温柔和略带着伤感的语气说着，仿佛演着拙劣的言情剧。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根本就和以前的言语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曾经让我感动一塌糊涂的表情现在看来却虚假的可笑。

我冷冷地笑着，“凌昼，这一招你用了很多次了，你觉得我还会再上当吗？而且，”我说，“你觉得你这样还有意思吗？”

他微微愣了愣，终于笑了出来。我一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学了川剧，变脸比什么都快。

“没想到这招没用了啊，”他终于恢复了本性一样露出了玩闹过后不可一世的模样，“还真是伤脑筋啊……”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指着门口，“你要表演什么我可没有兴趣，拜托你……嗯……”

话没说完，唇上便被重重压上了，顺势而来的身体紧紧贴着我，真个人像一只拍扁的蚊子，哆嗦着却动不了。

温热湿漉的舌头像打劫一样窜了进来，在口中翻腾，我却像个白痴愣愣地对这个明显可知地状况进行着毫无用处的分析，终于在

我醒悟的时候，本能地踹上了一脚。

“滚！”我擦着嘴边留下的液体，看着揉着小腿一脸吃痛的男人。

“杜清……别告诉我你不想，”他都这么狼狈了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也有反应了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如果是以前的年少无知也就算了，我受的骗还不够吗？都够一部40集的电视剧了，难道还会为

了这样一个曾经把我伤得体无完肤差点堕落到地狱的男人而忘记以前的耻辱，重新接受想想都没有明天的告白吗？

他打量了我半天，可能也被我的冷笑和鄙夷搞得有些受挫，站起了身来，“杜清，”临走前他似乎郑重地看了我一眼，“今天是

你拒绝我，如果哪天你来求我，我可难保可以帮你。”

以为自己是个重情重意的侠客吗？凌昼，你从来都不是。

只要我没有失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曾经说的话，不会忘记你满是厌恶和鄙夷的脸。你没有被人伤过，根本就不知道舔着自

己深到骨髓的伤口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一边期望伤口的愈合，一边还要亲手将它撕开。

幸好，我吐出一口气来，现在我很幸福。

和凌昼摊牌，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暧昧彻底焚毁，即便不太清楚他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我敢肯定，如果我不去找他的话，他是

不太可能再主动和我联系的。求之不得。

这一夜，无梦的好眠。

第十四章

晚上睡的的确不错，可是第二天就没有这么舒服了。量了个体温，仍旧是38度，头也昏昏的。不过假是不会去请的，我还是要工

作的。钱虽不多，打发时间也好，为了一个发热而请假休息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过。

说到工作，我想起了在楼梯间遇见的三人，昨天到忘了问凌昼和他们的关系，只是现在想想，还真是没有任何问的必要。

以为还会碰到他们，不过今天遇见的，也只有王龙一个而已。

他嘻嘻哈哈的笑着把我堵在角落，说着说着就想动起手来，我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和他周旋，直接就一脚踹了上去。

这又不是同榆的酒吧，我得忌讳着保护好老朋友的财产，所以一向误以为我唯唯诺诺什么都不敢的王龙在被我踹到痛得讲不出话

来的时候，眼睛瞪得比驴还大。

虽然以前骗杨研我是空手道黑带教练的那些话纯粹是胡诌的，但是自小和同榆在一起对于打架的技术还是耳濡目染了一些的，虽

然一直被某个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的家伙说成没有什么力气的软脚虾，但是搞个偷袭还是不在话下。

逞强的后果，就是被叫去了公司领导的办公室。

“要我道歉？”我惊讶地望着清洁公司领导那张满是困扰的脸，有些惊讶，还以为肯定是被开除了，没想到居然只是这样。

看起来离退休不远的男人面露难色，半晌了才说出了真话：“其实，我们是想让你走人的，因为这样的事件对公司的影响很大，

可是……”他转了转话锋，“你得罪的人势力挺大，说好了要你当面道歉，如果不的话，我们接手这幢大楼的清洁工作就要让给

别人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低声下气去找王龙赔礼道歉的话，会害整个公司的人没有饭吃？

“你也知道，我们公司刚成立不久，难得可以有这样的大生意，如果被别人取消工作的话，传出去对声誉也有很大的影响……”

他说着说着有些哽咽了。

我知道自己还是犯了个大错。

一时的冲动会伤害到其他毫不相干的无辜人们，这个我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并一直避免的事情居然在我头脑发热的时候活生生冒

了出来，我真想狠狠扇自己两巴掌。

“行了，我去。”我不是个可以眼看着别人受难自己却拍拍屁股走人的人，尤其是那些被我莫名其妙牵连的人，即便不是什么圣

人，我也绝对不去做什么恶人。

他一脸感激地谢我，仿佛已经忘记了我才是罪魁祸首，有些人还真是善良的让我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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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楼，我进了那个地方，才发现让我来的根本就不是王龙，因为除了那个我至今还不知道名字的危险男人外，整个楼层根本就

看不到别人。

“哟，来了？”他陷在沙发里，招呼我过去，“坐吧。”

隐隐的，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没来由的紧张，还是自己尚在发热的头脑又上窜了几格温度。

“原来我看错你了，”他似笑非笑地看我，“以前你不会这么冲动。”

我沉默表示认同。

“你很有趣，”他起身绕到我边上打量我，“以前就这么觉得，你不是那种什么委屈都能忍下的人，你懂得看环境和后果，但是

如果是威胁到周边朋友的事情，哪怕再折辱你的自尊，你也绝对不会拒绝，你觉得呢？我说的很对吧？”他似乎把我掌握得很透

彻，说起来头头是道。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不需要您费心在这里分析，”我知道不是单单道歉那么简单的，“如果需要道歉的话，我现在就说对

不起。”

他哈哈笑着摇头，“你真有趣！”

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听他接着说，“一直想请你来坐坐，可是没什么机会，公司里人来人往，要让他们突然发现少了人也挺麻烦

，正好听王龙说你要过来，所以……啊，好像老天也知道我的意思呢……”

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认为他思维紊乱，反正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打断他不知所谓的讲话：“我已经道过歉了，可以走了吧？”

他终于停了下来，微微笑着竖起食指摇了摇：“还不行哦。”

“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还要我跪下不可吗？”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他眯起的眼睛透着危险的气息，“不过，”他补充，“我更想要另一个人这样做。”

话音刚落，原本空旷的办公室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好几个人，牢牢把我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