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涛红着脸站立不安,“就是……唉,你知道的,就是那方面……”
骆宾拍他头,“你居然对未成年少男出手,真是色胆包天!”
“我,唉,这不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的事吗”
他苦恼地返身面风而站,一头黑发被风吹的零乱,不知何时,那双坚韧自信的眼神已变的虚恍脆弱,骆宾暗叹,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委曲求全的蝼蚁,在爱情面前都不过只是人一个而已。
“既然你们都这么迷茫,那还是得好好想清楚才行”
陆明涛疑惑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骆宾只笑不语,仰头望向满天星斗,任夜风吹拂他偏长的发。
灯光灿烂的都市夜里,在高耸入黑云的大厦顶端,两个身着长风衣的男人静静地站着,他沉思片刻,扔下烟头,“我回去一趟”
身后,是骆宾迷离阴郁的笑。
第四十七章
静谧之夜,也是忧伤之夜。
在一片狼籍中,周扬和薇薇安慢慢退出小木房,两人不均而同的轻叹口气,“哎,你说小修怎么搞得,对宾少还吃起醋来,人家都不是那种人,他也太无理取闹了”
周扬看一眼忿忿不解地薇薇安,嘴唇动动,最终闭上。他背身不予回应,其实以他做CAY多年来的敏锐性和直觉,这位骆宾少爷对陆总的言行举止,眉里眼里,都藏着隐隐的情意,小修吃醋也不是没道理,只是,唉,谁知道他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已深,陆家大宅笼罩在星星点点的路灯微光中。
“去你的陆明涛,你得瑟个屁!”
衣服被子乱成一团的房内,林修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说胡话,他抓起个枕头狠狠朝门扔去,“我就不给你上,你去找别人啊,找帅哥靓仔给你垫床!”,翻个身趴着,垂下手晃来晃去,喃喃自语,“陆明涛,你不是爷们,你神气个球啊,本爷不稀罕你”
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无法入睡,再加上路易十四的酒劲,黑暗中,他一把抱住样大型动物,脸迷迷糊糊地蹭蹭,“还是我的白板好,白板乖,白板听话,我们不要那个没良心的陆恶少,我们俩最亲了,来,打个啵,嗯——嘛!”
隐隐约约的微光中,陆明涛半跪在床前,任他抱着自己舔的一脸口水,他爱怜地摸摸他蓬松的黑发,沉默地感受指间那一丝丝流动的温情。
“别乱动,我要好好亲亲你,最听话的白板!”
林修忽地按住他头,双眼迷惘的左右端详,“嗯?!白板,你什么时候长的这么像你那个变态主人”,头蹭蹭他头,拍着他脸颊,“不要像他,千万不要像他,他就一孙子,就一混蛋,别像他,你要做我最爱的白板,要听我话,懂吗?”
说完又勾起心满意足的笑,笨拙地吻着舔着,炽热沉重的气息暖暖地拂于面上,口里含糊不清地碎碎念,“白板,白板,我最爱你了,最爱你了,只有你不会不要我,不会不要我……”
他念着念着,将头埋进男人宽厚的怀里,“不会不要我,不会的……”陆明涛望着臂弯里渐渐睡去的男孩,平静地眼底掠过点点浮光,他捋了捋挡在男孩脸上的黑发,抿着唇,轻轻放下他,起身离开。
门关上的一秒后,床上闭着的双眼陡然张开,他走向二楼,迎着刺骨的冷风,衣袂飘飘地立在露台上,旷阔天地间,月色皎洁一片,如水银光普照着寂静林立的楼宇,他望着远去的男人,紧紧抓着裤角,一言不发地像根琴弦绷着,在风中久久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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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找陆总?”
周扬拉着他,劝道:“小修,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这个时候去找他不合适”
“那什么时候才合适,我找他要工资都不行吗?”
“要工资?”
薇薇安咬着苹果跳下沙发,“说也是噢,小修在这里做了也差不两个月了,也是该要点工资”,她碰碰周扬,“哎,二表哥到底在哪,连童工的工资都欠也太不人道了吧”
“唉,你来凑什么热闹,我说这个时候不方便去”
“为什么?”抬头看看钟,林修冷笑道:“别不是正在跟某男滚床单没醒吧”
“小修,宾少不是GAY,他就一典型的花花公子,女朋友一大萝,你别想歪了”,薇薇安边嚼苹果边安抚他。
花花公子?哼,鬼才信呢,想当年本爷才是正宗的花花公子现在不也给扳弯了吗?这年头,男人跟男人同样不可靠!
林修抓着周扬胳膊,问道:“他到底在哪,我不管,反正我今天要找他要工钱”
周扬当然知道他是在呕气,无奈之下只好应了他,但临走前还是告诫了几句,“见了宾少要有礼貌,不要再像上次那样口出狂言,陆总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只觉得心酸,照以往的脾气早就打包袱走人,可是这次,他说不出口,或者说,他舍不得走,舍不得那个人,可叫他做下面那个又实在是太……太难接受了,试想他一个曾经玩遍美女的正常男人要当被男人上的小受,这真是天理不容啊!
可心里还是挂着他。
不能否认,他很想他,只要闭上眼,脑海中就会出现这样场景:树影下,男人的千年扑克脸,不苟一笑,不言一语,只用深黑似海的眼睛在月色中凝视着自己,嘴角微微扬起,默默地立着,透出独有深沉的傲气。
他单单这样想着都感到胸口窒息。这就是所谓的爱情么,为什么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霸道的男人,让自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昨晚站在露台上吹了一夜冷风,直吹得头脑发晕才下定决心今天去找他,不管面对什么样的脸色他都无所谓,他只想见他。
坐在车里,望着路边一一掠过的荒凉树木,心里也是一片凄凉,不远处,就是郊外新城区,那里有大片大片的山茶花树林,而他——陆明涛,就住在林子中的私家别墅内,跟另一个男人。
停在白花朵朵的门前,薇薇安大呼小叫地拉着他跳下车,“哇,好漂亮的地方,原来二表哥这么有诗情画意啊,啧啧,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世外桃源,最适合渡蜜月了”
他心中忽感钝痛,大步走上台阶拍门吆喝:“快开门,快开门,人都死了吗!”
“小修,你叫什么呢?”
周扬忙拉住他,“都说了别乱叫,这话多难听”
“我不叫难听点他们怎么会从被窝里钻出来”,说完更用力拍门,“快开门陆明涛,你死床上啦!”
“你,你真是小孩子脾气,快闭嘴”,周扬又气又急,恨不能捂上他的嘴,心里懊悔的要死,早知道就不带这个瘟神来了,待会不被陆总骂残才怪。
奇怪的是这扇门喊了半天也没动静,林修忿忿然地狠踢一脚,“妈的,真被人干死了吗?”
还想补上一脚时,门忽地拉开,他一脚踢空险些栽倒,抬眼看着来人,竟是身着长睡袍面带微笑的骆宾,他扶着门框,举止优雅沉静,“小修,这么早就来了,里面坐”
对着蓝眼美男子实在没法生气,林修悻悻然地踱进房里四下打量,这间木屋别墅格调与陆家大宅截然不同,没有那种不可一世的华贵霸气,而是处处透着温馨精致,倒还真像个与恋人渡蜜月的甜美小窝。
想到这里就不是滋味,感情那陆恶少真的与这蓝眼美男躲这里渡蜜月来了,他气乎乎地一屁股坐在布艺沙发上,张嘴就问:“陆哥呢?”
“你找他什么事?”
骆宾笑眯眯地倒杯橙汁递给他,“明涛一早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我,我是找他要工钱的”,最后几个字比蚊子叫还小声,这个烂理由连林修自己都感到羞耻。
“哈哈哈,要工钱?!”,骆宾笑的身子都在抖,他盯着他,认真的眼神让林修像做贼似的脸红耳赤,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来要人的吧”
漏洞百出的烂理由被这该死的蓝眼美男一捅即穿,林修咬着唇,死要面子不承认,“没有啦,我就是,就是想要点工资”
“行,要多少?我付给你”,骆宾翘着腿悠然地饮着清水。
这倒是问窘了林修,他本意只是想来见见陆明涛,哪里想到会被这美男噎得语塞,最后一狠心,“我干了两个月,怎么样也得给个一万八千的”
“噗——!”,骆宾险些被呛到,他看看难堪到别过脸去的周扬,哭笑不得,“想不到陆家一个看狗的童工工资都这么吓人,啧啧,我真怀疑你是伺候狗还是伺候人”
但他显然不当回事,起身从大衣皮夹里抽出一小叠百元大钞放他手上,“给,你的一万元工资,OK了”
捏着颇有厚度的纸币,林修深吸口气,他不是傻子,对方看似彬彬有礼的笑容里隐藏着轻蔑地嘲讽,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可他好想他,好不容易找个这么烂的理由把脸丢尽了居然还看不到他。
陆明涛,我要见你都这么难。
第四十八章
揣上钱,林修也不想多说什么,他起身点点头,挤出个笑,“谢谢宾少打赏,我回去了”
“慢着,我正好有事要告诉你”
他回头,看着骆宾倚在青粉雕花的壁柜旁,扬扬下巴道:“听明涛说你才十七岁,是个高二的学生,其实像你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在家里带狗玩,应该回到学校去好好读书,所以,我跟明涛商量了一下,给你联系了新学校,这个暑假过完你就可以重新上学了”
呃?!他震惊地瞪圆眼,重新上学!没搞错吧,本爷最讨厌的就是上学,上辈子好不容易才混到高中毕业到国外“溜学”两年,现在又叫自己重新上学,这不是要本爷的命吗?
“还有啊,你上的学校是住校制,周末才能回家,明涛说可以锻炼你的独立能力,他这个想法我也很赞成,多跟同龄人相处对你有好处,怎么样,这个决定很不错吧”
他只觉得一颗心瞬间沉入了海底两万里,默默背过身,口袋里的钱已经被紧紧攥着的手捏出了汗,身后的男人一定还在微笑的望着自己,他缓缓转头,用感激到哽咽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回道:“谢谢你们,我很开心”
说完,对呆站着的周扬笑道:“嗨,周哥,我有工资了,今晚请你撮一顿”
周扬望着他欲言又止,他没等他回话,转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出门外,朝着正在捡山茶花的薇薇安大叫:“薇薇安小姐,我有钱了,咱们今晚好好喝一杯!”
薇薇安丢掉花跟他抱成一团,两个人搭着肩跳着脚,兴奋像过年似的,她指着他大笑:“哇噻,一万元啊,哈哈,看你高兴的,眼泪都出来了!”
“那当然啦,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那”,他晃着手中红灿灿的百元大钞,笑的满脸通红。
周扬站在门口远远地望,洁白无瑕的山茶花树下,男孩笑着跳着,声音嘹远清亮,眼角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亮光,他胸口忽感一阵窒痛,低着声音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
同样站在门前的骆宾回个微笑,“周秘书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情,这已经超出你的职责范围”,侧头凝视他几秒,“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的好,不送!”
周扬自嘲地撇撇唇角,抬头大步跑向欢呼雀跃的两人,他紧紧抱着他们高声道:“我们今晚去吃海鲜唱K!”
“哇你太狠了吧,要把我工资用光吗?”
“别这么小气,算我的还不行吗”
“那好那好,周哥请客!”
“好爽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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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沿江海鲜烧烤一条街,露天餐桌上堆满了层层叠叠的海鲜贝壳,“嗯,好好吃,这个不错,再来一份”,林修啃完整条秋刀鱼意犹味尽喝口啤酒,“哇,好爽!”
“小修,你真的要去学校住校吗?”
他揪出根鱼刺吧砸着嘴,“对啊,既然陆哥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也只有从命了”
周扬安慰他,“我会叫阿展天天接你回家的”
他大笑,“不用啦,叫我住校我就住呗,回来打扰人家谈情说爱多不好”
薇薇安拉下他的酒瓶子,嗔怪道:“都说了宾少只是表哥的好友而已,你别想太多!”
“我想什么?”,他凑近她脸,嘻皮笑脸地晃着头,“我什么都不想,只想学校里的超短裙小靓妹,呵呵,你们别小看我,我保证,不用一个月,噢不,是一周,我肯定会吊个小妹妹带回来给你们看!”
他豪气地仰起脖子喝干啤酒,冲着卖酒小妹叫嚷:“靓女,再来一箱,手脚快点,小心我干了你!”,打个酒嗝,他又开始埋头剥起炸虾。
周扬与阿展对视一眼,无奈地叹口气。
“这真的是陆总的意思吗?”,阿展小声问。
周扬苦笑地捏着杯子,“不知道,我们管不了,只能顺其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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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郊外木屋别墅区。
凋零的山茶花铺落一地,他拾起一朵,若有所思。
“小修的事办好了吗?”
骆宾端着一盘精心切好的水果出来,笑道:“办好了,下周一就可以入学”
他捏碎了花朵,白色花瓣片片纷落,语气里带着叹息,“也不知道他习不习惯那里的生活”
“那要不要取消住宿呢?”
骆宾扎个梨片递给他,“我觉得小修应该过正常男孩的高中生活,明涛,你不能因为一己私欲把他关在家里,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以后还要考大学,工作,他的人生不只是窝在你家里帮你带狗狗”
他拍拍他肩,“明涛,你别太自私了,这场爱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还只是个孩子,这个年龄的孩子并不懂爱”
“可他对我不一样,我能感觉的到,虽然他拒绝了我的亲热,但他对我的感情跟别人是不同的”
骆宾咬口苹果慢慢嚼着,淡然笑道:“我明白,明涛,你是爱上他了,你以为他也会爱上你,因为你是他的金主,你给了他一个家,在你的潜意识里他一定会接爱你的爱,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只是个陌生男人呢,如果你们之间一点利益关系都没有呢,他还会接受你吗?”
他茫然地抬起头望着这双深蓝色的眼睛,答案令人哽窒,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收留了他,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他,利用他的弱点威胁他,控制他,甚至企图占有他,如果……如果没有这一切,彼此只是单纯的两个陌生男人,小修还会待在自己身边吗?自己有可能会爱上一个男生吗?
借句老土的话说:用脚趾头想都能想的出结果。
他紧紧握着手中微微颤抖的梨片,冷俊的脸上陡显几缕伤感无奈,现实与内心的情感总是矛盾重重,他低头咬了口梨片,默默嚼着,带着叹息的语气回道:“那就先这么安排吧,周一给他办入学住宿”
“明涛,其实这对你也是件好事”,骆宾再递给他一片香蕉,靠在他身边,“你们分开一段时间相处,如果他还念着你,自然会回到你怀里,如果……真有什么变故,那也只能证明你们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