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乖乖地哦了一声,走到马儿身边,往手上呸了呸,就踩住马镫,扒住马鞍,使劲往上爬。
哼,无非就是爬个马背么,还能比爬树更难?
詹肆月试著爬了两下,却发现爬这玩意儿真的比爬树还困难!树不会动,它站那儿等著你爬,马呢,马就没那么听话了,你爬得姿势不对,或是抓得它不舒服,它就开始乱动,摇脖子晃脑袋的,还直踏步,明显就是不让你上去!
所以,尽管有戎定拉著马缰,也有戎易扬也在指导动作,可詹肆月挣扎了半天,还是半挂在马背上,不上不下的。
真是丢人啊……
想必戎易扬也对他的笨拙忍无可忍了,于是上前,一伸手……詹肆月只觉得屁股下面被什么托住了似的,然后“啊”地一声,就被扔到了马背上。
戎易扬看也没看他,径直走向自己马,一翻身,就利索地上去了。
詹肆月擦擦满头大汗,无比汗颜,再摸摸发热的屁股,那股力道好像还没消失呢,不禁有点耿耿于怀。
真是的,长这么大,屁股也没给谁摸过,却被这个戎易扬结结实实地摸走了第一回,还摸得那样沈著镇定、严肃正经……真讨厌……
看看身边同样骑著马的人,似乎也没人注意到自己的不自在……却发觉今日跟平时好像有些不同。
詹肆月低头,小声问给他牵马的戎定:“戎定,那个小胡子怎么不见了呀?”
戎定警觉地左右看了看,同样小声地回答:“少夫人,那个小胡子好像犯了什么错,少爷一生气,就不给他马骑,让他到后面拉车去了!”
“啊……”
詹肆月点头,向后望了望,果然看到那个小胡子正走在队伍里,奋力地拉著一辆本该用马来拉的板车,满脸悲怆……
啧啧,可怜的小胡子,你也碰上了一个待你不好的主子呢!
13
“这匹马已经吃饱喝足,如此看来,这附近确实有绿洲了。”戎易扬手抚一匹灰白马,面露喜悦神色,“戎定,这马是从哪个方向回来的?”
“少爷,是东北方。”
“东北方……很好,我们就朝那边去!”
……
绿洲!真的是绿洲!
被太阳烤得抬不起头的人们,都在顷刻间都复活了,拼出最后一点力气,迈开步子奔跑起来。
戎易扬望著视线尽头的那座翠绿的孤岛,亦深感欣慰。
有了这片绿洲,他们也许就能在五日内到达厥族了……
“少爷、少爷!”戎定喊叫著跑来,所牵的马却只驮了一个空空的鞍座,“我拦不住少夫人了!”
顺著戎定所指的方向,戎易扬看到詹肆月正挥舞著双臂,一颠一颠地跑在大队人马之中,虽有些步履蹒跚,却一点都没有落下来。
不禁感到无奈,但又觉好笑,他知道这些天里,詹肆月已经快要受不了那硬邦邦的马鞍了,就算什么都没说,可只要看看他那副如坐针毡的样子,便也能猜到是一定大腿内侧被磨破了皮。
没骑过马的人,往往都要经历这种痛苦,可詹肆月居然还有精力跑得这么快,他还是真是没想到。
商队很快地安营扎寨了,帐子在平地上支起来,周围有树木和草地。
詹肆月多久没见到这样的绿色了,心里畅快至极,不一会儿,又听说绿洲深处有好几个小湖,便更加激动起来,简直按捺不住想要去看看的冲动。
已经多久没洗澡了啊?
詹肆月扳著手指数,从再见不著村落的那一天开始……每日流汗、流汗,被风沙吹,自己大概都要变成一个沙人了,再不洗洗干净,那些沙子就要嵌进皮里,再也洗不掉了吧!
于是,飞快地将一切收拾妥当,溜入了帐子后面的树丛中。
哈哈,找个没人的地方,洗个痛快吧!
正作此打算,旁边的丛子里就钻出一个人来,詹肆月一愣,那人便咧开嘴笑了。
“啊哟,原来是小夫人,你要去哪里呀?”小胡子黄奔搓了搓他的小胡子,痞痞地说,“不如让我黄奔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詹肆月可不想跟他一起洗澡,于是赶紧摇手,却不想,手指竟被这人给握住了!
“哎呀呀,那怎么可以,这林子里有野兽也说不定呢,你一个人太危险啦!”
“没关系,我不走远,不会遇见野兽的!”使劲抽了抽自己的手,却抽不出来。
什么野兽,我看你这小胡子就是个野兽啊!刚刚被戎易扬罚过,就敢这么放肆了!
“那可说不定哟,”小胡子晃了晃脑袋,“刚刚我就在这附近看到野猪的脚印了呢,你看你这纤细小手,啧啧啧……”
啧啧个屁!
詹肆月这下真的怒了,当下扬起另一只胳膊,让小胡子黄奔尝到了“纤细小手”的滋味。
黄奔哎哟了一声,别过脸去,疼得直撇嘴,心想这小娘子还真辣,却全没想到,更毒辣的巴掌还在后面等著他,待他一转过头来,便呼的一下,将他扇飞到烂草堆里去了……
“哼,打你一巴掌算便宜了你!什么纤细小手……咱这双手,怎么说也是拿过柴刀的呀,竹子、野狗咱都劈过,岂容你这样瞧不起?!”
气哼哼地走了好一会儿,詹肆月回头瞧瞧,见那小胡子确实没再跟上来,才放慢了脚步,往树丛深处去寻找湖水。
渐渐的,视野开阔了一些,詹肆月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了一片粼粼水光,令人心醉,然而再一看……他却立刻沮丧了。
谁行动这么快,已经把这片水占领了?
詹肆月仔细瞧了瞧坐在水边的两人,一下子瞪圆了双眼。
哎呀呀,怪不得一直没见到铛儿这小丫头的人影呢,什么时候跑来和别人幽会了,而且还是跟、跟……
坐在铛儿身边的,正是那天在风沙中,将她抱回帐子里的黑壮汉子,好像被小胡子称作“黑哥”,而此时,人家那一张脸就跟那炼炉中的煤渣似的──黑红得发亮,铛儿也是一副娇羞的模样,低著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哎哟哟,詹肆月倍感心痛地摇头,就跟亲眼看著自家女儿被别人拐走了似的,心里酸疼。
铛儿啊……
詹肆月伸了伸手,可终究没有靠近他们。
算了吧……难道要去阻碍人家的幸福了吗?两情相悦毕竟是一件难事啊,只要铛儿不嫌黑哥脸黑,咱还有什么话说……还是洗澡、洗澡去吧!
于是潜在林子里,远远地绕开了。
幸而这绿洲中有好几处这样的小湖,詹肆月走了一些时候,又看见了水光,兴奋地奔过去看,非常僻静,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太好了!”
欢呼了一声,便脱掉衣服跳了进去。
沁凉的湖水扑在身上,通体舒畅,詹肆月把全身洗了个遍,又在中心处游弋了两圈,满足地靠近岸边,准备穿上衣服就回去,可就在这时,他却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树影中,有一个人影正走出来。
詹肆月还光著身子,生怕被人发现了,指著自己大叫“少夫人竟然是个男人啊”……于是只好抱起衣服,闪到浅水处的一丛茅草后面,躲藏起来。
那人又走近了些,詹肆月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一看,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是戎易扬啊……
戎易扬牵著马,似乎是来饮马的,等马儿饮水的时候,他就坐在水边往水袋里灌水。
嘿嘿嘿,你灌得可是咱的洗澡水呀!
詹肆月奸笑,看著戎易扬灌完水,又在水边观望,过了一阵子,竟然也开始脱衣服了!
娘亲呀,他也要来洗?
詹肆月鼓起眼睛,瞪著戎易扬一件件地将衣物脱掉,露出健硕的胸膛和长而有力的臂膀,再低头,瞅瞅自己的小身板儿……啊啊啊,自卑啊自卑!而戎易扬再继续脱……再脱,詹肆月就不敢看了,怕自己更加自卑,也怕脸会变红……
只希望戎易扬赶紧洗完了走人吧,自己这五短身材,就不要去跟人家显眼了。
他如此想著,却不知戎易扬在那边早发现他了,看他死活不出来,便抛了一粒石子,正砸在他身上,生疼的,皱著脸捂住痛处,就听戎易扬又在那边说:“别躲了,早看见了。”
见状,詹肆月也只好从茅草中慢慢走了出来,看到戎易扬正坐在水边斜眼打量著他,上身赤裸著,下身、下身还好,没脱干净……
“嗯……那个……我、我洗完了哈哈……”
干笑两声,詹肆月觉得窘迫又尴尬,于是急急忙忙地往岸边跑,又因为水很浅,还得用衣服把下身遮住,不然这一丝不挂地跑,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于是,戎易扬就看著詹肆月光溜溜地在水里窜,飞快,可忽然“哎哟”一声,又面朝下扑进了水里,折腾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无奈,只好走过去,一把将他揪了出来,那满头满脸的都是水,只顾著扒在自己身上大口喘气,连脸色也有些不对了。
“怎么回事?”戎易扬问。
詹肆月抹抹脸,抬头一瞥,那一片明晃晃的腱子肉呀,他啪的一下就推开了戎易扬,低下头,自己往岸边走去。
“没事,就是让什么给咬了一下。”
戎易扬走了两步,拉住他:“我看一下吧。”
“不用,我回去自己看就行。”
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詹肆月拨开戎易扬的手,继续走,却又听见身后的人平平淡淡开口。
“这水里有一种吸血虫,带毒的,你要是真不怕,就尽管跑。”
詹肆月站住不动了。戎易扬走过来,把他拉到岸上,让他坐下。
“咬哪里了?”
詹肆月坐著不吭声,眉头愁苦地皱成一团。
“这种吸血虫要是不尽快剔除,就会深入人的血脉筋肉,并且很快地繁育后代……”
“别说了!”伸手止住戎易扬吓唬人的话,半天,才红著脸把挡在腿间的衣服拿开。
春光乍泄……
戎易扬立刻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怪异。
“你、你看什么呢!”詹肆月羞窘万分地嚎叫一声,把大腿内侧一处红肿的皮肤指给戎易扬看,“虫子咬的在这里,在这里!”
戎易扬点点头,重新挂上一副严肃正经的神情,低下头来仔细查看,看得詹肆月浑身发毛。
“你、你倒是看好了没有啊……”
“嗯,看到了。”戎易扬说,詹肆月松了口气。
“你身上本身就有伤口,所以虫子已经钻进你的皮肉里了。”
“什么?!”
詹肆月大惊,连忙扳著自己大腿看,果然发现腿根处有一块扁扁的凸起,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停扭动似的,看看就觉得惊恐。
“怎么办啊,是不是要割开我的皮才能把虫子弄出来啊……”
戎易扬摇摇头:“如果不甚割到了虫子,致使它身体里的毒液流出来,就会更加危险。”
那怎么办……詹肆月哭得心都有了,看看这洗澡洗出的麻烦事啊!
翻起眼皮,瞅了瞅一脸严肃认真的戎易扬……算了,要死要活,就虽他处置好了……
可戎易扬到底还是有办法的,他用左手大么指紧紧按住那鼓起的上方,然后右手二指并拢,往那处凸起上狠狠一抽……
“啊呀!”
詹肆月痛叫了一声,直想骂人,可一低头,却见一截黑虫正抽动著身体从自己大腿的皮肉中退了出来,样子很是恶心。戎易扬没有犹豫,敏捷地抓住那一截虫尾,用力一拽,那吸血吸得鼓鼓胀胀的虫子就到地上扭动翻滚去了。
詹肆月很是吃惊,看著那条肥壮的虫子,真不敢相信那是从自己身上捉出来的……晃神间,却又觉得腿根一阵疼痛,低头看去,顿时惊得差点儿晕过去……
是戎易扬,他正趴在自己腿间……吸、吸血?
啪的一声脆响,詹肆月想也没想,就一巴掌打了下去,正中那个大个吸血虫的后脑勺……
戎易扬被打得顿了一下,抬起头来死死瞪著詹肆月,眼神凶恶得就跟要吃人似的,然后侧过头,呸地吐出一口粘糊糊的黑血来。
“啊……”
詹肆月心里顿时就咯!的一下子,意识到自己打错了,人家是帮自己把虫毒吸出来呢……好心也给自己当成驴肝肺了……
“抱……”
抱歉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戎易扬却没有听下去的意思,噌地站了起来,脸黑得像锅底,头顶都在冒烟似的。
唉唉,不好了,又气疯了……
詹肆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只能穿好衣服,灰溜溜地走了。
可是,这一路都在心神不定,一想到戎易扬那个控诉的眼神,就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思忖著,该怎样再去道个歉。
毕竟,人家这也是第二次救你了吧……你一句感谢都没有,还打了人家后脑勺一巴掌,这是有些说不过去呀!
心里正嘀咕著,又忽见前方一处草丛骚动不已,还有些奇怪响,詹肆月左右看看,咦,这不回到遇见小胡子的地方了吗?
心里忽的一惊。
该不会,小胡子说这里有野猪,是真的吧!
急忙扒住一棵大树,想要爬上去,可是又想了想,不对呀,要是野猪也该跑过来了吧,而且也没有听到猪叫声啊!
于是,他大起胆子,慢慢靠近那处骚动的草丛,再轻轻拨开……
回到驻地时,天色也有些暗了,詹肆月平平地躺在帐子里,心里却还在乱跳一气。
刚才、刚才他看到什么了呀!
当他拨开草丛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任何野兽,却是两个光著身体像野兽一样纠缠在一起的……男人!
天呐,这个刺激太大了……
詹肆月一骨碌坐起来,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最叫他觉得古怪的是,他当时好像听到了某个很熟悉的声音,可又是谁来著呢……唉唉,还是不费脑筋想了!
詹肆月随手捞起旁边筐子里的红色果子,大嚼起来。
这是铛儿刚才拿回来的,说,她黑哥哥说了,这叫迷浆果,口感鲜美芸芸,哼,吃著也就那样么,尤其是果皮,简直太硬了,咬都咬不动!
不过詹肆月吃水果从来懒得去皮,就这么将就著吃吧!
于是吭哧吭哧地,使劲咬,咬著咬著,帐帘开了,詹肆月还以为是铛儿呢,一看却是戎易扬。
一下愣了,连果子也忘了嚼。
“这是金创药。”戎易扬走进来,依旧是臭著个脸,只是把药瓶蹲在他身边,就要转身离开。
詹肆月急忙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果子,口吃不清地喊:“那个……谢谢啊,谢谢你救我!”
戎易扬没想到他会道谢,回头看了看,见他头发乱糟糟,还满脸是迷浆果的汁水,样子极为可笑,满腹的怒火也就退去了一半,只是无奈地叹气道,“这种果子,你还是少食为妙。”
“哦哦!”
詹肆月见戎易扬似乎是怒气已消,自己心里也不由得舒畅了起来,使劲点了点头,挥手送戎易扬出去,然后更用力地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