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灵星云物语(第七、八部)——闪灵

作者:闪灵  录入:07-01

“妈妈……”谢薇安看着南卓那窘迫的神情,开口道,“南卓他和小苏挺熟悉的。”

低头啜了一口自己杯中的红茶,林夫人淡淡一笑:“我知道啊,南卓上校和小苏在那个无人的星球上,一起共同生活了快一年呢。”悠悠地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年轻男子,她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神并不锐利,却含着淡淡的责怪,“不过有的时候,人和人之间相识了很久,彼此间也可能永远是陌生人;有时候只见了一面,也可能会成为终生的朋友。”

……脸色变得涨红,南卓沉默地站起来,向着林夫人深深鞠了一躬:“伯母您说得对,我甚至算不上澈苏的朋友。我先告辞……等以后澈苏好了点,我再来。”

他抬头看了看客厅一边的桦木楼梯,似乎想看到什么奇迹出现似的,可是显然,安静的楼梯口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林夫人站起身:“慢走,不送。”

看着南卓转身的落寞身影,谢薇安忽然开口:“等一等!”

看着母亲,她执拗地开口:“我上楼去问问小苏。妈妈,这是他的客人,您不应该替他做决定。”

身子微微一颤,林夫人看着女儿。半晌她点点头,轻声道:“对啊……我又算是什么他的什么人呢?”

看着妈妈那惨白的脸色,谢薇安忽然大悔,眼泪不争气地充盈了眼眶,她扑了过来,难过地抱住了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我不是那种意思!”

吃力地重新坐下,林夫人摇了摇头:“你说得对,我不该帮他决定。”强作笑容,她转身离去。

抱歉地看着南卓,谢薇安轻轻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去上楼看看,你先等着。”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南卓怔怔地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忽然想起什么,他犹豫了一下,飞奔着跑出了客厅。

立在门廊外,他飞快地拆下了吊着手臂的绷带,露出了固定石膏。狠了狠心,他举起手臂,向着身边的铁艺门框轻轻砸去!越是心急,越是费力。弄了好半天,才按照学过的简单医护知识,好不容易把石膏拆了下来,慌忙把废弃的石膏片扔在了一边,他龇牙咧嘴地轻轻甩了甩胳臂。还好,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

飞快地跑回客厅,他屏息坐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楼梯终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迅速站起身,看着谢薇安那躲闪的眼神,心慢慢沉了下去。

“小苏还在睡觉。姆妈说,他这几天有点喜欢犯困。”谢薇安轻轻道,别扭地低垂着头,“南卓你先回去,过几天,等小苏他好一点再……”

僵硬着脊梁,南卓怔然无语。谢薇安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女孩子,那样的表情……

“好,我明白了。”他涩然道,心里乱成一团,像是海底茂盛的海藻,狂浪袭来,纠结纷乱。

是他够愚蠢,够天真。他竟然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澈苏在经过这一切后,也许还可以平静地和他相对。

南卓啊南卓,你和所有人一样,都期望那个柔和善良的少年在受尽苦难后,依然还是一个圣人。心里刺痛忽然迅速席卷到全身,他再也无法忍受这失望和悔恨,甚至没有和谢薇安道一声再见,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脚步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踉跄。

……

二楼的那间朝阳的宽大客房里,厚重的暗蓝色天鹅绒窗帘后,一个消瘦的身影怔怔地躲在后面。从那个隐蔽而阴暗的角度望下去,楼下的人来人往一览无遗。

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人黯然离去,他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只有细心看到他手中握着的水杯时,才能从那微微颤抖的水波中看出一丝异样的端倪。

就那么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他在房间的窗帘后不知待了多久。天色渐渐暗沉,郊外幽静美丽的景色渐渐笼罩在一片橙黄和金色中,他痴痴地抬头看着远处渐沉的夕阳,眸子里幽黑一片。

“小苏?”轻轻的推门声响起,林夫人端着硕大的食物托盘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他,“晚餐时间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怔怔回头,过了那么一小会,澈苏才忽然明白过来似的,慌忙从窗帘后跑出来,光着一双脚,急急忙忙地迎了过去。

拘束地伸手去接林夫人的餐盘,他一直有点恍惚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活动的表情:“谢谢您……我自己来。”

一眼望见他赤裸的双脚,林夫人大急,急忙把他按在椅子上,她转身在房间的衣柜里熟练地找出厚厚的棉袜,自然而然地蹲下了身,捉住了澈苏的脚:“天气温度不高,你怎么可以不穿鞋袜呢?地上虽然有木板和地毯,可是寒从脚下起,万一冻着得了感冒,你的肺……”

没能再说下去,她低头想帮澈苏穿袜子。慌乱地挣脱开来,澈苏的动作有点儿激烈:“不用不用,我、我自己来!”

默默地放开了手,林夫人苗条而清瘦的背脊有点僵硬。

手忙脚乱地自行穿好了袜子,澈苏结结巴巴地低声道:“我没事的。我小时候打赤脚,习惯了呢……”

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夫人那轻轻颤动的眼睫,他不安地转过头,看着满食盘上丰盛而滚热的菜肴和浓汤,喃喃自语:“太、太多了。”

林夫人微笑着抬起头急:“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一天到晚闲着,也只是顺便多做几个菜,你和薇薇都还年轻,还在长身体。”

看着澈苏拿着勺子没有动嘴的意思,她的神情竟似有点慌乱:“东西不合胃口吗?还是实在没有食欲……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或者,你以前的家乡的饮食习惯和我们相差太大吗?”

小心翼翼地看着澈苏低垂着头的模样,她强作轻松:“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你说出来,我可以试试看的。”

轻轻摇了摇头,澈苏没有抬头。半晌才低低道:“我不挑食的……我爹说,我小时候什么都爱吃,最好养活了。”慢慢抬起头,他黑亮亮的眼睛看着林夫人,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他的眸子中似乎有水色氤氲,“……谢谢您这么费心。”

无言地静静听着,林夫人没有再说什么。

不安而忐忑地拿起刀叉,澈苏一口口吃着盘子中丰盛的食物。胃口真的是不好,吞咽东西的时候,喉咙似乎还是有点肿胀的疼痛。可是……略一抬眼,就碰上林夫人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希冀眼神,他开始艰难地、一点点费力往肚子里塞各种香气扑鼻的食物。

不知过了多久,静默的晚餐终于吃完,澈苏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餐盘,局促地笑了笑:“谢谢。谢谢您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小苏,不要再说谢谢,好不好?”林夫人轻声道,轻颤的手握在背后,掐住了自己的掌心,心里的刺痛如同沉沙泛起,“薇薇她……从来不会对我说谢谢的。”

“啊……”呆呆地望着她,澈苏不安地往后缩了缩。半晌后终于点了点头,他柔和的声音有丝喑哑,“好的。”

无法再在这疏离而陌生的氛围中多待,纵然是一天中渴望这一刻渴望了太久,可林夫人的心依旧迅速地溃不成军。慢慢收起餐盘,她和澈苏微笑道别:“好好休息,我待会儿来提醒你吃晚上的药。”

“啊,不用了。”澈苏急忙摇了摇头,“我会记得的,临睡前服一遍药,总共四种,傅医生有交代得很清楚。”

“哦……”慢慢点头,林夫人纵然再掩饰,淡淡的失望还是忍不住泄露了一丝在眉梢,“那好,我晚上就不过来了,你一定要记得吃药哦。”

……

夜色渐渐浓重起来。在一楼的大厅里随手做着日常的清洁工作,老姆妈心里沉甸甸的,不是滋味。

明明还是一个月前那个带伤养病的少年,甚至家里还多了小姐居住,可是这比任何时候都压抑而沉闷的家庭气氛,到底是为什么呢?……

明亮的灯光下,她忽然觉得头顶的水晶吊灯的白光有点刺眼。百无聊赖地擦拭着客厅的家具,碰到边厅电话架上的仿古董电话时,她怔了怔,这才恍惚想起,以往每隔一两天都要往家中打星际长途电话回来的先生,最近打电话和夫人温和聊天的次数,也减少了太多。

她明明记得,上一次这个男孩子住在家里的时候,身上虽然也带着不轻的伤,可是却天天俊脸含笑,和夫人也亲近依恋得很,可这一次再住进来,这个少年却显得拘谨和呆板得多呢!

是因为这一次,身上的伤病太严重吗?不,不是。虽然有点老了,可是她觉得自己还没有老得太糊涂。家里的气氛太怪异了,夫人经常有些神经质似的恍惚,小姐也常常紧皱眉梢,跟着那个叫做小苏来的陌生中年男人也一天到晚板着脸,面无表情。

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姆妈有点儿头疼。

瞧,这才几点钟呢?家里就寂静无声了,二楼的那间客房早早就熄了灯,夫人的房间也黑着,安静中没有祥和温暖,只有一片凄清。

是的,其实还很早。

在一片漆黑中,澈苏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是那么容易入睡,最近的他,有些越来越严重的失眠。

不知在这沉寂的夜色中想着什么,他忽然翻身坐起,茫然地捂住了胸口。偶然的胸闷经常会袭来,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似乎能舒服一点。

伸手摸向床头柜,却发现水杯中空空如也。又在漆黑中待了一会儿,他终于挣扎着忍住胸悸,穿上了柔软的拖鞋,拿着水杯向着门外走去。

不想惊动任何人,只是想喝一口水而已。老爹一天都不在家,林夫人晚饭后也没用再像以往一样出现,房间里的水瓶是空的。

悄悄走出了房门,他怔怔望着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门。漆黑的,没有开灯,可是耳力敏锐如他,却从主人房间那闭合着的房门中,听到了某种极其细微的、奇怪的、却似乎很熟悉的声音……

133章:两难的心

悄悄走出了房门,他怔怔望着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门。漆黑的,没有开灯,可是耳力敏锐如他,却从主人房间那闭合着的房门中,听到了某种极其细微的、奇怪的、却似乎很熟悉的声音……

在走廊上静静听了一会儿,他僵硬地、一点点向那房门走去,心中有个声音在轻声地叫:“不要去,不要去……你不会想听到那些!”可是身体却完全不能自控,就像被巨大的吸力牢牢拴住了脚腕,拖着他向那边移去。

站在林夫人的主人房外,他屏息而立。离得这么近,他终于可以听清了房间里那极微弱的某种声音,一遍遍,一声声,反复重放着,好像被按下了无休止播放的按键,不曾停息。

身子慢慢颤抖起来,澈苏靠上了身边的墙壁,脸色惨白。

清亮而熟悉的语声被设置成最小档,在这寂寂的夜晚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和羞涩,因为录音的效果而添了一点点电子的机械。

“请主人保持暂时不要动弹……现在开始颈部按摩,时间为叁分钟,主人您可以用遥控器选择时间延长或者缩短哦。”一门之隔原本足够阻断这声音,可是澈苏却可以跟着里面那模糊的声音背诵下来,一字不差,“……接下来是腰部按摩,时间设定是十分钟……主人您可以选择躺下或者坐着,假如躺下的话,请选择遥控器上的T字母键位。”

听着那小小家务机甲的录音设置一遍遍重复着自己的声音,澈苏慢慢靠着门边坐了下去,终于忍不住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他咬紧嘴唇,看向了里面。

从窗外映照进来一抹凄凉的月色,照着房间里一动不动的两团身影。笨头笨脑的小机甲静立不动,只有嘴巴一张一合,傻乎乎地重复着自己的声音。

……而林夫人也同样一动不动地背对着机甲,像一幅伫立千年的雕像,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痴痴地听着身后那机械的、却是出自于澈苏的声音。

十九年了,失而复得的儿子的声音。

……无声地看着林夫人悄然爆发出一声极为压抑而痛楚的啜泣,肩头在压抑万分地颤动,澈苏踉跄起身,向着自己的房间奔去。

晚归的澈安回到家时,已经是邻近午夜。看着已经陷入绝对静寂的小洋楼,他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向着二楼走去。

他的房间就在澈苏的隔壁,为了就近照料,林夫人亲自腾空了原本作为书房的那间屋子,迅速地改造成了另一间舒适的客房。

皱着眉头,澈安路过了儿子的门前时,不知怎么停下了脚步。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似乎就有那么一点十几年来的父子连心,他的心中一阵不安,轻轻地推开了澈苏的房门。

没有开灯,也怕惊醒或许在熟睡的澈苏,他异常小心地放轻脚步,走到了床前。

身子侧向了里面,澈苏单薄的身影并没有动弹,好像睡得极熟。安静地看了他一小会,澈安轻轻俯下身,非常温柔地伸出手,想试一试澈苏的额头温度。最近还有会有一些小小的发烧反复,他放不下心来。

这微微一碰,他终于敏锐地感觉出了一丝异样!慌忙按亮了床头的小夜灯,他急忙将澈苏的身体轻轻扳了过来,看着澈苏那满面的狼藉泪痕,他呼吸一窒,一向沉稳冷静的心狂跳起来!

最多只见过儿子偶有撒娇、委屈含泪,就算是在受尽拷打后见到自己的第一眼,乖巧懂事的澈苏也只是落了几滴泪就迅速换上了豁达的笑意,这样疯狂流着眼泪的澈苏,他竟然是第一次看见。

“小苏,你怎么了?!”他慌乱地就要去掏电话,“是不是哪里疼得厉害,你忍一忍,我这就打给傅医生!……”

一把拉住他,澈苏慢慢摇头:“没有,没有啊,爹……我没有事。不要打电话。”

惊疑地放下电话,澈安焦虑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倒也没有发烧,可是……

“小苏,你怎么了?”看着澈苏那被悲伤浸染得一片死寂的眼睛,他觉得一阵心惊肉跳,慌乱地伸手握住澈苏的手掌,“有什么事,说给爹听一听,行不行?”

无声地看着他,澈苏的眼泪没有停下,却似乎更加汹涌。怔怔地看着澈安,他慢慢地开口:“爹你今天……去了哪里?”

愕然地僵住,澈安沉默了一下,决定不想隐瞒什么。“我去了军部,做一个详细的报告。”

“他们在催你,对不对?”澈苏定定地问。

窒了一下,澈安没有正面回答,尽量用平淡的口气道:“我是联邦军情四处的军人,蛰伏帝国二十年,很多具体的行动需要做汇报,并不是只为了你的事。”小心地看着澈苏,他微笑,“别想太多,你要安心养病才好。”

看着他,澈苏漆黑的眼睛像是浸泡在深海里的黑色宝石,绝望的泪光闪动。

“爹,我心口难受得厉害。”他呆呆地道,声音嘶哑得厉害,“今天南卓来看我了,我看到他偷偷在门口临时拆掉了石膏……我知道的,他怕我看到那石膏,想到是我带着他跳下摩天轮。可是我没有见他。”

安慰地握紧了他的手,澈安柔声道:“讨厌他就不见,我也不喜欢那个年轻人。”从军情四处那里得知了详细的情形,他对于这个亲手将澈苏掳来联邦的飞行营营长,和林夫人一样,虽然理解他的行为,可心底同样有着同样抵触和不快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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