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半边门,被让进来的除了黄医生,竟然不是阿三而是贺家H市的一把手黄生。
好似早有准备,精瘦的黄生极力乔装面不改色的面对着荣柯顶到他脑门的枪,反倒平静的招呼黄医生抓紧注射解药,当然,也不会再有同时注射其他药物的可能。果然,一刻钟后除了一身汗水,阎启林已基本恢复。
“林少,非常抱歉,这次事故绝对不是我贺家的意愿。”他瞥了一眼沙发上躺倒的大块头,嫌恶的眼神一览无余,“全部都是大老黑瞒着我做的。一切后果他自负,和林少不相关。”
摊了摊手,黄生表示自己没带任何武器,荣柯谨慎的搜查一番退后几步掩护到阎启林边上,还是没有放下枪。
阎启林没有接话,这样的贺家令他生厌,凭着他过人的意志力,刚才他是不能动却不像一般人那样昏迷不醒,感知依然存在,周围发生的一切,还有一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黄生感到压力很大,他一得到消息就飞奔而来,还好来得及阻止最恶劣的后果。虽说作为贺家驻外的一把手,可华国的政治与他国不同,黑道也一样受限制颇多,汤家要放个人在中间调和,贺家睁只眼闭只眼也就没理睬。可万万没想到新当家才来没多久,走时贺齐特别下了一级关注并保护林少的密令,这么快就出了差错。胆大包天的大老黑竟然敢贪恋美色要霸王硬上弓,还使了这种下三滥手段,而且对方还是按照道上规矩来做正经交易,不管哪一条都是死不足惜了,不过看上去也死了,这样也好,希望林少能消消气,黄生还不知道要如何汇报这个结果。
顶着一脑门的汗,黄生在刺人的审视目光下,表达自己作为贺家主事人的和平态度,恭恭敬敬的说:“合约我来时已经弄清,流夜不需要割让,就按照规矩办事。至于汤家和他,”他指了指沙发上的人,“由我贺家去做决断。林少吃点亏,就当今日没发生意外,可以吗?”
这明明是无下限给对方送人情,可黄生说起来还是忍不住战战兢兢,谁不知道贺家一级密令那是绝对不允许出错的,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第一次收到一级命令就因执行不力要受到惩罚,想到贺家家规他又抖了一下。
开枪时就做好了与贺家汤家交恶,合约泡汤,要重订计划的打算,峰回路转,换了个一把手来态度简直就是对待最高级贵宾似地,不仅合约照旧,还退出被勒索的流夜股份,而且杀了他们的二把手还无动于衷的帮忙收尾,这一切对不想横生波澜的阎启林来说再好不过,可这背后的原因就值得深思了。
“好。以后的交易细节另有人与你们洽谈,希望不要再出现这类事件。”想到那个人已离开,影响依然无处不在的男人,阎启林也不多纠结,尽快撇清离开此地。
第十八章
回到流夜,等着的医生检查了一遍确认无后遗症。荣柯立马清场腾出5号厅让阎启林泡澡放松,估计又要几个小时小少爷才能消除那些负面情绪,一味的排斥并不是最好的办法,荣柯心疼却也无可奈何,不知道何时才能有人从心底温暖他,呵护他。
阎启林几乎所有的联络都是荣柯代转,当他自己仅有寥寥几人会拨打的电话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通透的他直觉知道是谁的来电。考虑到僵持无益处,这个人总之还是帮了自己一个忙,他只能接起电话。
“怎么,不想接我电话?我不打的话看来你是不会给我打了。宁可去和下三滥的人搅合,你长本事了。”
明明认识时间并不长,怎么声音如此熟悉;明明是指责的话语,听着却有着一股安心的奇迹。
“那是你的人。被我干掉了。”
“你要气死我,那样的垃圾哪里是我贺家的人!汤家他等着吃排头,竟然敢动我的人。黄生那个蠢货,我让他领家法去了,再有这种事发生我毙了他。还有你,不是精明得成精的人吗,还让人占了这么大便宜,真是气死我了……”
这个人的怒火总是来得令人措手不及,那晚上的疯狂还在心底萦绕,再联系到时他的怒火依然没有平息,反倒又有激化的迹象。阎启林一直在想,这个人为什么这样愤怒,他走之前恨不得要杀了自己下了狠手的,他的留言是合约作废,却又不放手,这是什么意思?
“林?小林?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这里走不开,你给我当心点,再出这种事情我直接过去抓人关到贺家来。”
“不会有下次。”这不是给他的答复,而是自己给自己的交代,这种当上一次就够了,无色无味的神经素肯定是抹在杯里了,开酒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才没注意到的。
得到一个口头保证,贺东也不显得那么急躁了,虽然他心底更愿意把那个该死的垃圾打成筛子,但快手快脚的黄生已经把人处理干净了,“还有几天就到初八,没听到取消婚约的消息?荣柯没转达我的意思?”
“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别想干涉我的计划。只除了一个交易,还剩下一周我不会忘记。你不方便过来等我安排好时间我可以去你指定的地方。”
“林,我好像告诉过你我不放手,谁也留不下你。我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信不信我直接派人把那女人灭了。”隔着电话线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阴森森的寒意,被冒犯的怒火又要燃烧起来。
打也打不过,势力没他大,他无理取闹得天经地义,他也不伤害你,他只是要隔绝你与其他任何人的亲密。阎启林感到束手无策,再多的计谋利益在这个人眼前都无效,他只能妥协的如实告诉贺东订婚是假的,白莲另有意中人,连萧锐的老底都被套得清清楚楚,在阎启林一再强调不允许他干涉到自己复仇的步骤时,贺东才不情愿的接受这个说法。
回到独自一人安全的空间里,阎启林不得不重新思索出一个对策,他怕贺东将来会伤害到小玉,面临会给小玉的安危带来不定因素的人,如何彻底逃脱就变得很重要了。那晚第一次给自己身体的制造伤害可以无视的话,再次威胁就触犯到阎启林的底线,晶亮的双眼闪着坚定的光芒。
这一日夜晚,流夜总店灯火辉煌,彩旗飘飘,喜庆的装扮引着人流向二楼的订婚会场走去。入场一长溜两排保镖气势庞大,严谨的检查请帖,确认陪同人员,他们责任重大,来的每一个都举足轻重,伤了哪一个H市都有可能抖三抖。
通关暗门和荣柯的掩护,新娘房里聚集了阎启林、萧锐和白莲。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美得惊人,纯净唯美,被过度保护的柔和气息弥漫身旁,垂着头捧着花像女神般神圣无瑕。她偶尔抬头娇羞的看一眼正在交流的萧锐,心底期盼着两人真正的婚礼。
萧锐忍着冲天的醋意和怒意,瞪着穿着一身黑礼服的新郎阎启林,尽管知道都是做戏,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忍不住要翻脸反悔,在白莲柔嫩双手的抚慰下才压下情绪,一脸暗黑的说:“其他流程就算了,绝对不能亲吻!”
阎启林点点头,他本来就不喜欢和人接触。但看着他突然就想到另一个男人,也是恶狠狠的对此次订婚耿耿于怀,都知道是假的还是一再表示不满。
“流程很快的,走个过场而已。你那里什么时候可以开业?赌场许可都打理好了,随时可以发放。”这是留给安和一众一线小弟的份额,他相信萧锐的人品,总算是留一条生路。他虽然恨李永强和阎单魁,恨安和帮这个利益带来的后果,可正因为身在其中,更清楚一如黑道无退路,即使他要复仇,也不想连累太多无辜的人。
“试运营的三个场所都装修好了,两个在白家片区,一个在安和片区,等今晚白当家通告你们两个的片区管理权,三天后就可以开业。”
“那好。按照我们的约定,荣柯会给你名单,不勉强他们,要走的也不用留。”他环视了一下变得面目全非的房间,带着点怀念异味,“荣柯跟了我时间最长,如果我不方便出面时帮我多照顾一下,去留也随他。”
这样的决定不在一开始的约定范围内,倒不是不能多安置一个人,即使这个人是别人派系的心腹,只是这句话萧锐听出点别的味道来,疑惑的看着他,“你有变故?”
阎启林微微一笑,他感受到一丝关心之意,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肯定有什么变故,你从来没笑过!”萧锐不动如山的刻板脸第一次明显露出诧异,语气也略带焦急。
一向文静的白莲也抬头看过来,可惜昙花一现的微笑她没看到,“真的吗?启林我们两个都一直很感谢你,如果有什么我们可以做到的一定要说出来,我们也想帮助你的。作为朋友。”气质柔弱的美女,黑道里渲染长大的义气是骨子里生来就有的,这也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不是一味无知的纯真,而是真正的豁达的洁净。
“你们太敏感了,我只是以防万一。”他想了想,有点懊恼泄露了本意,但面对来自朋友的关怀又不想欺骗他们,“我朋友不多,能托付的人也不多。荣柯他,怎么说呢,他陪了我十年了,我想放他自由生活。万一哪天我不方便联系你,有你们照顾他会好些吧。这样说,不知道清不清楚。”
他的眼中难得流露出温情,除了小玉,也许荣柯也算一份牵挂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没问题。但如阿莲说的,你到最后就打算孤家寡人过日子吗?连荣柯都排除了,不知道还有谁能留住你。不说这个丧气话,你记得我萧锐就行,有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来找我。”萧锐有点不适应这样婆妈的想法,在他看来兄弟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肝胆相照潇洒过一生才够快意,多愁善感实在不适合混黑道,也是因此,他能理解阎启林的一些决定,这个人心里就没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前进,总是尽自己最大努力给予别人最好最多的,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否有需求。
阎启林沉默着,是啊,还有谁能留住自己呢。还要给小玉找个人相伴,都分开十年了,小玉对自己这个哥哥一定也很陌生,原先考虑过报仇后小玉复原无望的话,不如带她一起去天堂找父母,也好过这样浑浑噩噩不知时间疾苦过一生的好。可现在,即使有此念头也不可行了,自己注定是要下地狱的人,小玉也在好转,快点结束H市的一切去陪小玉,给小玉找到陪伴的人后……
“小少爷,快开始了,跟我出去吧。”荣柯敲了门进来打破了带点悲伤的沉默,时间要到了新娘新郎要各自从两头入场的。
这是一次颇有内幕的订婚,各方势力拭目以待。
俊男靓女在祝贺声中走到一起,男的一身笔挺黑色礼服,标准的新郎装扮,喜庆的现场更衬得如玉朗郡般俊美逼人,只除了依然没有丝毫笑意的面容;女的一身最新设计的白色婚纱,芊芊玉手轻轻搭在新郎手臂上,含羞带怯无比动人的靓丽。
拜见完双方到场的老人,交换了戒指,两人一触即分,分别站到被推到前面来的两家老人身边。
满面荣光的白当家,双手做微压状,咳嗽一声提提嗓子并引起全场人的注意,“感谢诸位贵宾拨冗参加我家孙女儿的订婚宴,老白我今天很高兴,以后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在此我宣布把白家管辖片区的所有管理权都放给这两个小辈全权担当,也请在座的大家多多提携……啊,有人闲我老白王婆卖瓜了,那是,把小女交给启林我是百分百放心。好了,大家尽情畅饮,不醉不归。再次向到场的各位拜谢了。”
果然如传言中一样,这两家一旦交接完毕,关系更加牢不可破,H市格局立马要引起震动,谁也不能保证后面是否还有其他动作。
哗啦啦的掌声、祝贺声、喧闹声,让得意者更加得意,也掩盖了角落中黑暗里失意者的咬牙切齿,更是有些人眉来眼去窃窃私语的嘀咕了什么,很快就有人隐在人群中悄然离去。
阎单魁从来到流夜,目光就不停追寻着孙子的身影,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都可以成家了。与阎启林有几分酷似的脸上多了一份深刻的岁月的痕迹,这份沧桑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都是近十年急速老化的,他的脸型和阎启林一样占尽便宜,肌肤细腻,保养得当时比一般人看上去都要年轻许多,可自从变故一生,心头苦涩一天重于一天,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体已接近油尽灯枯,他唯一的愿望竟然还没有实现,他是多么不甘心,难到真的做错了,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吗?
他看着玉树临风的孙子从出现到结束,眼神一眼都没有飘过来,哪怕是拜见也是看着虚空,自己根本不在他眼中。他想起枉死的儿子的婚礼,那么美好幸福,祝福的人没有这里的人有地位,场面也没有这样隆重奢华,可幸福温馨无处不在,那日他脸上笑得都开了花。他还记得接过儿媳递过来的酒,甜到心里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忘记那个味道。
可那甜蜜有多浓郁,现在苦涩就有多么的浓稠,形同陌路的爷孙,或者陌路都谈不上,不可报仇的仇人更合适吧。阎单魁敷衍着来庆贺的人,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眼神飘忽不定跟着那个背影游走着,不知道何时才能送出真正的恭喜。
周围的人也都知道这爷孙关系不佳,而且据说月底就会召开帮会,传位给养子李永强而不是亲孙子阎启林,于是这庆贺中总带着点调笑探究,带着点幸灾乐祸,更想了解到联姻是否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在里面。
背上时刻都被盯着的感觉令阎启林无比恼火,他知道是那个人,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阎启林都不愿意过去,看一眼都不愿意,要说有什么感想,除了深沉的悲哀与怒火仇恨外没有一丁点血缘羁绊的温情。直到荣柯过来小声的提示他要回去了,等了几分钟阎启林不发一言,无奈的只能自己把那个孤独的老人送到车上。
第十九章
在阎启林眼前一晃而过的人影,他认出是贺东后来的心腹贺三,对方与他对视后消失在阴影里,传达完贺东到达的信息而已。
送走主要的客人,丢下一片狼藉的会场给荣柯收拾,阎启林踌躇着上楼。果然,应该是流夜保镖站位的地方又换成了贺东的下属,一律被他无视了。
做好心理建设,他推开门走进去,维持着一贯的淡然冷漠。
“林,过来。”还是那个沙发那个位置,不同的是此时灯光温和,贺东的气息也只是带点低沉而不是上回的怒火。
本以为怒火滔天却不是,阎启林也不知道为何心底既觉得放松,又有点惆怅,安静任命的陪坐下去。
贺东看了看坐在一边的人,酒应该没有喝多,眸光平静,没有别人订婚的喜悦或厌恶,没有见到自己的波动,里面如一泓止水,谁都不能驻足。
拉起他带着戒指的手,直接把那个戒指褪下,砰一声扔进垃圾桶,“我不喜欢你身上带着别人的东西。”
“要戴也只能戴我送给你的。”然后贺东自顾自的从茶几上放着的包装精美的盒子里拿出一对戒指,取出一枚,在他空着的左手无名指上轻轻套进去,尺寸刚刚好,贺东满意的点点头。
修长的手指套着细细的铂金戒,款式和被扔掉的略有不同,不过远看看不出什么来。戒指上平嵌着三颗碎钻,精细出色的切面不仔细都看不出它的珍贵。
“别弄丢了,你是我贺东的人。”
这是贺东离开半个月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一向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唯一一次拖泥带水都在那一周多的时间里耗尽了,甚至还引发到无故迁怒伤了人的地步。思索清楚自己的心思,明确这个人是目前自己唯一想要拥抱的,狼性的本质就是掠夺,用尽一切手段让他属于自己,他也不会允许阎启林像个局外人一样置身事外,他的事情将不再是他一个人决定,就如之前大老黑那种蠢人做的事一样,他有能力护着自己的人。
亲吻一下戴着戒指的手指,带点冰凉的冷意,白白的,指腹有着和他一样的茧子,这个人的一切都与自己契合,贺东既然抓住了就不放手。说不上哪里好,就是一种感觉把他从看戏人拖到舞台上来,那么他们两个人的身边就比须是彼此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