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伯爵——松冈夏树

“是啊。”

加百列把哀怜的目光投向了少女。结婚前的女孩是没有任何力量的。就算再怎么仰慕玛戈，也不能违背双亲的意志跟她一起同行吧。

“那如今您又怎么样了呢？既然您还在王宫，那么又做了谁的侍女吗？”

珍妮点了点头。

“我被皇太后殿下要去了。”

“是吗。身边的各位对你好吗？”

“是的。可是，所有的东西都跟在夫人的那时候完全不一样，要记下来真的很辛苦。如果搞错了，就会被鞭子抽打臀部的。”

加百列睁大了眼睛。

“鞭子？谁会做那样的……”

“皇太后殿下啊。像格雷西夫人或者索维夫人这样服侍了很多年的人另说，侍女们都很怕陛下的，在御前怕得都不敢开口。”

珍妮垂下头，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真想去夫人那里。夫人好得太多了。”

加百列把手放在了她纤细的肩膀上。

“珍妮，你的心情……”

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了休息所的门打开的声音，少女吃惊地抬起头来。和他一样反射性地回过头去的加百列的视野中，出现了有点吃惊的贝尔南的面孔。

“怎么了？表情这么认真？”

贝尔南一问，加百列苦笑起来。

“只是因为你突然开门，吃了已经而已。”

贝尔南向着站在加百列背后的珍妮看了一眼。

“真是可爱的小姐啊。请问是哪里的千金呢？”

“啊，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如今服侍皇太后殿下的侍女，波瓦尔男爵小姐。这位是我的友人，阿尔德维奇骑士。”

珍妮优雅地拉着裙裾，行了一个贵妇人的礼。

“您好。”

贝尔南也会了一个礼。

“您好。抱歉打扰您二位说话了。”

“不，我正想着差不多应该要走了……”

珍妮啪嗒啪嗒的眨着眼睛，向贝尔南送去一个微笑。

“那么我失礼了，伯爵大人。能看到您真的很高兴，阿尔德维奇大人。”

目送着少女离去后，贝尔南说道：“她走得还真着急啊。”

加百列向他靠过去，低声说：“我们在说夫人的事情。”

贝尔南把视线转向了身旁。

“又做这样的事……万一他向陛下告密了的话，你要怎么办？”

加百列宽慰他道：“没关系的。珍妮在服侍皇太后前是夫人的侍女。她还没有习惯新的工作，在怀念夫人，所以才想要跟我聊聊回忆的。她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也知道这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谈起的事情吧。这才特地压低了声音的。”

“孩子吗……”

加百列对他这样说法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

“虽然看上去还很小，但也未必就是个乖乖的孩子哦。也许你根本没有注意到，可是那位小姐在对我送秋波呢。”

这个其实加百列也注意到了。

“她对我也这么做过啊。就在初次见面的时候。那只是珍妮代替打招呼的动作，只要别人注意她，她就满足了。”

“会这么想的也只有你而已。谁知道她是不是拿夫人的话题做饵，来引起你的注意？波瓦尔小姐也是皇太后的侍女吧？她的同僚们可是在为你的贞操，一千金币，还有‘宫廷第一美女’的称号闹得天翻地覆呢，难道她们就不会勾起她的干劲来？特别她又是这个年纪的少女，急着想出人头地。她的脸蛋还算可爱，体型虽然有点纤细，但已经可以算是一个成人了……”

加百列呆住了一样地望着一口气说到这里的友人。

“贝尔南。”

“什么事？”

“不管体型怎么样，她在我心中就是个孩子，不可能成为恋爱对象的。”

“所谓恋爱，就是不管怎么预想，也未必会知道如何发展的东西吧？我也从来没有想象过，我会疯狂地爱上一个男人啊。”

“嘘——”

加百列把食指按在了贝尔南的嘴唇上。

“你还是不要破坏自己那好像发情的狗一样喜欢女人的判断的好。如果你喜欢我的事暴露了的话，艾佩尔农那些家伙们会杀到你家来监视的。”

贝尔南摇着头，逃开了那手指的束缚。

“我会小心。所以，也请你也不要在接近波瓦尔小姐了。”

见他丝毫不退缩的样子，加百列只得苦笑：“我知道啦。但是，请你再不要一一嫉妒接近我的人了。”

贝尔南凝视着加百列，而后静静地说道：“如果你能成为我的人的话……不，就是这样，也不可能做得到。”

珍妮的信件来到阿尔德维奇宅邸，是发生在这三天之后的事情。

“贝尔南在哪里？”

迅速地看了一遍信里的内容后，加百列向送信来的专属仆人阿尔文问道。

“正在房间里洗浴。”

贝尔南只要有空闲就会去洗澡。那也是他证明自己的富余的东西。烧沸大量的水的大量的柴薪。为了把热水倒满浴槽而不断的往来与厨房与私室之间的许多侍者。高价的肥皂。擦在沐浴后的皮肤上的紫罗兰香水。最初加百列还觉得这实在是太浪费了，但是在贝尔南说着“可以缓解疲劳哦”把他劝去洗了一次之后，如今就得上了不输给他的爱洗浴的毛病。当然多普兰克家也是会洗浴的，但是在体验了豪奢的阿尔德维奇式的入浴法之后，加百列就把简单的冷水澡全都扔到脑后去了。

（也就是说，他暂时不会从房间里出来了吧。）

加百列在心中盘算着，对阿尔文说：“我去散步，过一个小时左右回来。”

“明白了。”

阿尔文以一副完全了解的表情又加了一句。

“请您加油。小心些别被艾佩尔农伯爵发现吧。”

本来再次把视线放到了信上的加百列，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慌忙抬起了头。但是，这个时候阿尔文已经逃出了房间。

（他看到了发信人的名字啊。）

有个好奇心旺盛的，不，应该说旺盛得过头的侍者还真的是很困扰啊——加百列本想把心放回怀里，但是转念一想，又停住了动作。如果掉在哪里，被别人看了去可就糟糕了。于是他走近不分昼夜都点着的烛台，把信件靠近火焰，等燃烧起来之后，扔进了暖炉里。

（好，这样就消灭掉证据了。）

满足的加百列是小跑的出了房间。贝尔南不洗完澡时不会回来的。如果他知道自己外出，肯定会问自己要去见谁。虽然很想说个别人的名字撒个谎，但是一定会被贝尔南拆穿吧。加百列并不想让同居人感到不快的。

（那么只要不让他知道我出去就解决掉，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加百列这么想着，又会想起了珍妮写的，正确来说，是她的秘书所写的那封信的内容来。

突然之间打扰，真的是很失礼，但是我收到了N夫人来的信。上面也写了德。F夫人的事情，所以能请您一同阅览吗？本日午后四点，我会在特鲁利宫庭院中的亭子里等候您的到来。

也就是说，玛戈来的信上写到了可罗切特姑母的近况了。加百列对于只写“夫人”一词会被人看出是在说王妹，特意加上一个那瓦尔的打头字母变成“N夫人”这一点很是钦佩。老是因为踏实不下来被可罗切特发脾气的那个珍妮，也一天天地变成大人了。

（可是，为什么夫人会给她写信来呢？）

加百列想来想去的，最后得出了因为珍妮还是个孩子，见识也会比较松懈的结论。

（我也想着这段时间是该来封信了。真的很想知道，在离开了巴黎之后，她在内拉克是怎么过的啊。）

加百列奔向马厩，命令看马的少年给前几天才买来的爱马“深蓝”配上鞍鞯。十分钟之后，一人一马就像箭一样地飞出了阿尔德维奇的宅邸。

如果说卢浮宫的主人是亨利三世的话，那么特鲁利宫就是皇太后凯瑟琳的根据地了。加百列把马藏在仍在建筑中的建筑物阴影里，向着凯瑟琳最自豪的庭院走去。虽然时值傍晚，人烟稀少，但是为了小心起见，他还是沿着院子的边缘向亭子走去。

“珍妮。”

听到叫声，少女立刻从白色石造的休息所里跳了出来。身穿成黄色长裙的珍妮，面带着开心的笑容向这边奔来，抱住了加百列的身体。随着她的动作，散发出强烈的玫瑰香气。看来她似乎是洒了香水。

“太好了。您来了呢。”

“当然了。谢谢您通知我。”

加百列在不失礼的情况下退了退身体，看着她。然后受到了少许的冲击。他发现珍妮身穿的长裙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胸口未免开得太大了些。这个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北而南说过的话：——虽然看上去还很小，但也未必就是个乖乖的孩子哦。

也许正是这样没错。但是也许并不是这样的。加百列强自压抑着渐渐高涨的不安，问珍妮道：“那么，能给我看那封信了吗？”

珍妮微笑着，从胸口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片来。但是见加百列伸出手去，她立刻又把它藏到了背后。

“如果想看的话，就吻我吧。”

加百列觉得自己的皮肤已经冒出了鸡皮疙瘩来了，但还是勉强地挤出了一个苦笑来：“请不要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哦。我一直喜欢这加百列大人呢。自从第一次在那瓦尔公馆里见到您那时起。”

“谢谢。我也很喜欢您。但是……”

“是作为朋友，对吧？但我不喜欢这样。”

珍妮诱人地扭动着身体，飞了一个可以说是职业级的媚眼。

“我知道您是不会寻找恋人的。所以我只要一个吻而已。只是这样，难道不可以吗？这只是属于我的最棒的回忆，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可是……”

“我是认真的，伯爵大人。如果您不这么做的话，我就不把信给您看哦。”

在困惑了一下之后，加百列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请到这边来。”

珍妮高兴得跳了起来，再次抱住了加百列。

“真没想到您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加百列用双手包住了珍妮的脸颊，缓缓地把嘴唇靠近了过去。

“可别把人家当小孩子看哦。”

珍妮呢喃着，入神地闭上眼睛。

下一个瞬间，加百列放在她脸上的手就绕到了珍妮背后，夺过了她藏起来的信。

“太肮脏了！快还给我！”

愤怒得发狂的珍妮向着加百列跳过去，揪着他的头发。

“请住手！”

加百列把她推开，勉强地展开了信纸，然后，他愕然了。

这样就得到“宫廷第一美女”的宝座了。

整张纸上，只有用孩子一样幼稚的笔迹写下的这一句话而已。加百列抓住珍妮，然后粗鲁地把她推坐在地面上。

“呀！”

坐了一个跟头的珍妮发出了惨叫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加百列强自压抑着愤怒问道。

“哎呀，伯爵大人，你不认识字的吗？”

珍妮像是在愚弄人一样的笑了。

“就和写的一样。今天，我就将成为你的第一个女人。”

“你说夫人来了信是撒谎的？”

“是啊。只要这么说，你就绝对会来的吧？因为你最喜欢夫人了。”

珍妮站起身来，面上浮出了恶意的笑容。

“如果这件事情被陛下知道就糟糕了哦。呵，可是打破贞洁的誓言也会很糟糕呢。不管哪一边，都免不了会被送到巴士底狱去的哦。”

加百列冷冷地瞪着少女。

“如果是因为你的圈套而进了巴士底狱的话，我也不在乎。但是，我是绝对不会打破贞洁的誓言的。”

“是吧。所以呢，就要使用别的手段了。”

珍妮忽然抓住自己长裙的胸口，一把撕裂了布料。从那么简单就裂开来看，一定是事先就划了几刀没错。她袒露着平坦的胸，像是在夸耀胜利一样看着加百列，发出尖锐的悲鸣：“救人啊！来人啊！我被多普兰克伯爵侵犯了！”

接着，珍妮从腰上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然后卷起长裙的裙裾，把瓶子里的东西洒到了大腿上。那是鲜红的液体。多半是猪或者鸡的血吧。就是为了装得像是被加百列强暴了一样而带来的。

（真是准备周全啊。）

加百列不由得感叹起来。但他也知道现在可不是悠闲地看戏的时候。总之必须在有人赶来之前逃掉才行。加百列迅速地背转了身体，但是马上他就被剧烈的绝望笼罩了。不知什么时候，两个特鲁利宫的卫兵已经摸到了背后，正奸笑着打量着加埃百列。

“你以为你能那么简单就逃走吗？”

珍妮整理着长裙的裙裾说道。

“你自从在夫人的公馆见到我的时候就看上了我。今天偶然在这里见面，这勾起了你的欲望，趁着旁边没有人在的时候，你像野兽一样袭击了我，夺走了我的贞操。”

加百列耸耸肩：“然后这时刚好卫兵路过，是这样吧？”

“没错。”

珍妮打个响指，卫兵们就一起杀到，从两边架住了加百列。

“好了，到陛下面前去吧。没关系，我会为你求情的。我会哭诉，为了挽回被强行夺走贞洁的我的名誉，只能让这个男人跟我结婚而已。这样一来，我就有两个头衔了。宫廷第一美女和多普兰克伯爵夫人。”

加百列咬着牙齿道：“与其娶你这种魔鬼一样的女人，我还不如在格雷瓦广场被砍头的好。”

珍妮大怒地破口大骂起来：“那你就去死好了！我们走，安德烈，杰拉德！”

感觉到抓着自己的士兵们手上用力，加百列也做了觉悟。完了。完全掉进圈套里去了。但是就在他这样想着的瞬间——“哎呀呀，您真是太过高洁了呢，伯爵。不多作些抵抗可不行哦。”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加百列慌忙抬起了头。

“贝尔南！”

“正是在下。”

这个为难之际，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挡在了珍妮他们要去的方向。

“卫兵！”

贝尔南怒吼。

“如果你们不想被皇太后知道你们和波瓦尔小姐的关系的话，就马上把那只脏手从伯爵阁下身上拿开！快点给我消失！”

卫兵像被雷打了一样跳了起来，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把共犯少女一个人剩在了原地。

“和波瓦尔小姐的关系？”

恢复了自由的加百列揉着有点疼的手臂问。

贝尔南耸着肩膀：“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然后他重新看相珍妮。

“虽然失礼，但是小姐，我调查了您的事情哦。您和那些卫兵们要好地相处了很长时间嘛。而且，您还与自己家的园丁与马夫关系亲密。身为一个名门的千金，而且还是等待着嫁人的小姐来说，如果每天晚上搜罗身份低微的男人们的事情泄露出去的话，对您一定很不好吧？”

珍妮双手叉腰，愤然地说：“你要把我怎么样？”

“我只是不希望伯爵身上产生什么奇怪的评判而已。今天的事情就当作没有发生。这样的话，我也会永远的把您的那些男人们的事情封闭在心底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