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
女孩儿小脸一皱,强忍着想哭的冲动,断断续续道出,“那时候,这里还是工地……听说要建宿舍……然后,有一天我来A大给姐姐送东西,可是A大太大了……然后,我就……走丢了。”
“走丢之后呢?你……死在工地了?”李密凑近扶起她,试着拍了拍小女孩黑乎乎的裙子,“这是水泥?”
“嗯……”小女孩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毛线裙,雪地靴,哽咽道,“那天不冷,雪下得很大,融得也快……我滑倒了,陷进了没干的水泥里。”
李密问,“不是人害死的?”
小女孩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不离开?”
“我……我还没给姐姐送年糕。”
“……”
虽然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却在小女孩心底留下了执念。
很小,却非常想完成的执念。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曲衣然摊开手掌,将灵器放在掌心,伸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蒋思远。”小女孩不由自主地探出小手,虽然触摸不到曲衣然的掌心,却能感觉到一股温暖从手指尖慢慢扩散开来,流遍全身。
“我帮你去给姐姐送年糕,好么?”他轻声问。
“我……好……”小女孩眨了眨大眼睛,身体逐渐转淡,“我相信你。”
曲衣然闭上了眼睛,良久,才对着已经消失了身影的地方,低声叹道,“我不会愧对你的相信。”
第二十八章:咩咩咩
夜幕渐渐笼罩了整个大地,从明天开始曲衣然将正式迎来为期两周的军训生活。
不过今晚,还有件大事需要他出面摆平!
军训要在封闭的a大北校区部分进行,两周时间内不得随意离开擅自出入,吃喝拉撒都会在北校区,每个新生只允许带简单的洗漱用品和换洗的内衣裤,外衣、长裤和鞋子都是由学校统一发放的。
那么一定要在全封闭军训开始前把那只校园里最显眼的灵搞定了。
曲衣然打定主意,带着两只灵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室,轻轻带上房门。
此时,软床上原本睡得昏天暗地的方天卓却突然在漆黑中睁开了双眼,淡淡的月光被双层窗帘隔绝在外,屋内很黑,他的目光顺着门口看去,甚至没有捕捉到曲衣然离开的衣角。
这么晚了,你会去做什么?
正快步向楼下走去的曲衣然突然脚步一顿,李密此时正跟他唧唧歪歪推荐自己去寻找那个名叫蒋思远的女生,见他停下来,有些奇怪地摸着下巴瞄他,‘怎么了?终于发现我的长处了吗?’
‘不,我室友原来没睡。’曲衣然非常自然地无视了某人的自荐。
要在全校师生内搜索一名仅仅知道名字的女生,对于鬼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咦?你怎么知道他没睡?’
‘直觉。’灵媒师的直觉非常特殊,说玄乎点,他们有预知能力。
只是预知的东西极少能为外人道出,他们能预测的东西很多,但灵光并不是时时都有,这东西不能由人力来操纵控制,一切皆为天意使然。
‘哦哦。’李密傻傻的点头,结果突然发现东方的气息在他们结束对话前就消失了,顿时垂头丧气起来,‘真是的……干嘛拜托他去查,我也可以嘛……’
‘东方可以,你还不行。’曲衣然“温柔”地打击道。
李密,‘……’真直接啊。
因为现在还没正式开学,即使有心去学生处查,可现在连老师还没正式上班呢,那里天天大门紧闭。
如今在校的人员基本可分为两类,等待军训的大一新生们和为“全校新生欢迎大会”做准备的学长老师门,曲衣然才到a大没两天,除了同样在准备军训的魏晋和自己室友外,就认识白天带着他们逛校园的学长了。
没渠道,没人脉,只能先试着拜托东方。
这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有校园网这东西可以起些作用,曲衣然是因为一向不擅长电子产品,李密死的早,除了理科外几乎不擅长任何东西了。
至于教主……只见过舀针秒人的教主,没见过抱着笔记本上校园网的东方不败。
‘别再纠结这点小事了,如果你现在去查资料,谁带我去找那个覆着灵的古琴呢?’
‘也对哦,我还是能起挺大作用的。’李密挠了挠头,开始正经八百地带着曲衣然在校园里横晃。
一人一鬼路过了已经搭建得差不多的宽大舞台,擦身而过,曲衣然却完全没有想起重点来。
他不仅仅要代表新生发言,还需要准备一个单人节目,在欢迎大会上做表演。
李密却记起来了曲衣然的特殊情况,捂嘴哧哧偷笑起来。
‘到了,就是这里,门好像上锁了,看我弄开它!’自从变成了一只好灵后李密没有别的能耐,就是多了个改变自己身形和深浅度的能力。
对人没什么影响,对物却有的。
就瞧他“嗖”地一下钻进了锁眼里,上了锈的大锁头在空气中自己晃动了几下后,“吧嗒”一声就开了。
‘谢谢了。’曲衣然推门走进,同时还不忘夸了李密一句,‘其实你很厉害的,不用沮丧什么。’李密是李密,东方是东方,各有各自优点。
‘哈哈哈,那是当然了!’东方不在,被压迫许久的某只终于敢掐着腰仰天大声笑了,不会被扎腰也不用担心被针戳背,多么美好的日子啊!
哎,生活苦逼啊,谁让他有一个喜欢清静的“室友”呢!
这里是学生会文艺部和音乐老师们平时用来堆积乐器的房间,虽然从外面看门破旧了点,墙也掉皮得挺厉害,但里面其实挺干净的,基本每天都有人来定时清扫。
精心保养过的乐器大部分整整齐齐地摆在木架子上,只有极少数缺弦断线的堆积在墙角,似乎是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模样。
这其中,正等待处理的堆儿里就有李密所描述的那架古琴。
古琴,亦称瑶琴、玉琴、七弦琴,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只是比起当今世代盛行起来的钢琴黑管萨克斯,古琴这类古典乐器已经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更何况是一架缺了弦的古琴?
堆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琴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已经看不清琴尾雕琢的花纹了。
曲衣然轻步走近,蹲下身,将这架琴平放在地面上,从裤兜里掏出哥哥给买的白手帕,认真擦拭起了琴身,琴尾。
“铮”!手帕无意波动到了琴弦。
音色已经有些模糊,想来是很久都没有调试过了。
擦琴听起来似乎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然而曲衣然却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了其中,认真仔细。
李密看得一愣一愣,不过很快就释然了,曲哥不是一直这样么?无论是遇到我、到东方,还下午在浴室里发现的小女孩……
对待每一个人、每一只鬼、每一件小事都报以绝对认真的态度,李密还从没见过他含糊的样子呢。
“琴内的朋友,请现个身吧。”擦拭完毕,除去了灰尘积压的琴已经基本恢复了原色,只是沉寂了太久,木色看上去并不饱满鲜亮,琴尾处的雕花也并不明显。
不过用手指轻轻摸上去,就会发现那些雕工惊人的花瓣是多么细致。
也就片刻的功夫,琴上冒出了一股白烟。
雾气渺渺,从烟雾的中心浮起一袭白色身影。
黑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顶,绑着一根浅色丝带,白袍纯色没有任何点缀和图案,脚上的布靴藏青,长长的双袖随着他拱手的动作无声晃动,令目光都不自觉的被吸引住。
只是他脸色发白,面对能看到自己的未知人士,显然是极为震惊和不安的,却仍然礼貌地主动说道,“在下伯牙。”
“在下衣然。”曲衣然学着他的模样,拱手回礼道。
伯牙直起身,面前一人温润如玉,身后一灵呆头呆脑,这强烈的反差比令他面露一笑,原本并不出出众的五官鲜活夺目起来。
真是个神奇的人物啊,李密心中感叹。
曲衣然也是一叹,却没忘记正经事,“伯牙先生,为何寄在琴中,迟迟不去?”
他笑容陨灭,神色蓦地一凄,“在下……在下其实是在……等人。”
“等人?”曲衣然和李密不由得同时想到了一个人物。
七弦琴,叫伯牙,难不成等的人是钟子期?
“你……在等子期?”呆头鹅李密问,他虽然文科学的不好,可琴仙的大名他确实听说过。
“你们都知道子期……我却终究是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伯牙笑了,笑容却极为惨淡。
人们都知道钟子期,伯牙并不奇怪。
在琴里住了这么多年,随着琴走过很多地方,可以说亲眼见证了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变化。
曾经,他有幸在课堂上听一个老师向学生讲述俞伯牙钟子期的“抚琴遇知音典故”,从别人口中道出自己昔日的往事,感觉颇为微妙。
原本他是一抹没有形状的孤魂,只是舀着此琴的音乐老师却在一天深夜出了场车祸,虽然没受大伤,却有少量血红喷溅在琴尾,使得他可以显出身形。
可是伯牙认为自己不详才给此人带来了意外的伤害,于是形象化后他便自己发力震断了一根琴弦,从此被堆积在了乐器室的角落,与琴一同沉寂下来的还有他的心。
“原来如此,你已经知道自己等不着钟子期了。”那李密又搞不明白了,这人既然知道,又在执着什么?
曲衣然对上他无神的眼,一语道中红心,“你在等,懂你的人。”
伯牙惊愕了一瞬,气息有些不稳,“是。”
世人道伯牙为琴仙,他却知道自己其实只是一个琴痴。
一曲《高山流水》,如今已经被世人改编得面目全非,什么古筝版的,合奏版,甚至还有人用钢琴演奏……
他既欣慰着音乐的飞快进步和多元化,又苦涩自己
如今再也无法执琴弹奏一曲。
现代人耳目开阔,不断创新,伯牙只是想知道,如今一曲《高山流水》,是否有人可以听懂,品透。
鼓琴而六马仰斜,他却独独缺少一个知音。
伯牙摇头苦笑,曲衣然和李密非常想安慰安慰它——会有人懂的,可是话脱口容易,却口说无凭。
曲衣然问,“伯牙,你如今可以抚琴吗?”
他笑容更凄苦起来,“何以抚之,何时抚之。”
李密最不忍看人伤心难过了,灵机一动,建议道,“曲哥,不然就让伯牙在全校师生前弹一曲吧,一定会有懂伯牙的人!”
“你以为是弹棉花吗?”全校师生哪有那么容易就聚在一起。
“你啊你,这不是现成的机会么!”
“哈?”曲衣然微怔。
李密恨铁不成钢地扶住额头,“某人,你还有个节目没报呢。”
曲衣然,“!!!”
好吧,他确实给忘脑后了。
这确实,是个机会。
但是……
第二十九章:咩咩
两周后的全校新生欢迎大会确实是个机会,曲衣然能让李密在自家哥哥面前上身大吃特吃招牌鱼,自然也不会对伯牙上身产生什么抗拒之心的。
从来都是一心为灵着想的他,可以说不会拒绝一切灵提出的要求,只要……他能办到的,他会认真去做。
如今曲衣然已经与身体彻底融合,真真正正的成为了“正牌”曲衣然,完全接纳了身体和一切。
只是,伯牙与李密实在不同。
伯牙——甚至比东方在世间游荡的日子还要长,曲衣然并没有把握让他上身成功,即使自己整个人已经与身体融合完毕了,也并不确定是否能承载住千百年前的魂魄。
附魂伤身什么的,倒成了小问题。
不过s市为什么突然间多出了这么多曾经不知道的古代灵魂呢?以前完全没有发现过。
曲衣然沉思了片刻,抬起头询问伯牙的意见,“伯牙,先跟在我身边两周,两周后,我会想办法让你在全校师生面前弹奏《高山流水》,可以吗。”说着,他发现伯牙眼睛一亮,虽然表情变化不大,可明亮的双眸却非常好看,看呆了一人一李鬼,曲衣然怔了怔,脱口道,“你……是不是想用这断了弦的琴弹奏?”
“咦?”伯牙也愣了,“为什么连这都被你……”知晓了?
“因为我们曲哥是牛掰人!”想当初他说让自己上身答卷子的时候,自己还不是也吓了一跳。
即使是灵媒师,即使有神通,可这个决定也太大胆了,也太信任自己了。
那时候明明灵魂和身体还在磨合期,却完全没有因为这点而放任自己不管。李密如今回头想一想就能体会到,曲衣然默默的为自己做了多少。
上身考试,考成了状元改变了他原本的命运轨道,人家里那么有钱,就算不知道状元也会有很好的未来,可是他却没有在意自己煽出蝴蝶翅膀……还有寻找灵器也是因为自己,还有上身吃鱼……还有误闯浴室(咦?)……
曲衣然嘴角笑意浅浅,“只是觉得你对这架琴十分留恋,它对伯牙来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是的。”惊讶过,伯牙淡静下来,用白色衣袖轻轻擦拭起了琴尾,“它是瑶琴。”只是多年的风霜,那些妆点琴身的彩玉金童头已经不再。
“瑶琴?”琴的来历还真把曲衣然给震住了。
不会是……伏羲造的那个瑶琴吧……应该不是吧……
就这样,玉中又多了一个人。
伯牙的情况却与李密和东方都不太相同,这是一个真真正正执着于某件事的灵,他渴望为人拨弄琴弦,渴望着出现读懂他、真正欣赏他琴声的知音。
曲衣然也不知道那灵器中究竟能挤下几只灵,不过两只是绝对能了,李密要是被挤出来了,他可以睡到衣橱里去。
反正这点也是李密当初自己要求的。
曲衣然又悄无声息地摸回了宿舍里,这回方天卓确确实实睡着了,东方也已经回来了,端坐在曲衣然的床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波动。
“回来了。”曲衣然笑着接过他飞来的一张轻薄特殊的卡片,大三新闻系蒋思远,学生会文艺部部长,卡片上还附带了一张寸照“辛苦你了,东方。”
东方不败颔首,视线扫过跟在李密身后抱着琴的白衣伯牙,声音似玉碎满地,“你们就这样把琴抱回来了?”
三人,“???”
满头问号的同时,三人还不忘点头。
曲衣然虽然疑惑,却还是解释道,“李密说这样方便。”
东方不败淡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很快,一根针线从指缝中快速飞出,直戳向李密所在的位置。
“呜呜呜我又哪里惹你了?”
“把琴送回去。”说着,更多的彩色针线从掌心飞出。
“干嘛啊……嗷嗷嗷,别扎别扎,小的这就去送……这就去!!!”李密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