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人生+番外——戴七

S.6

时间：许多天后，早晨

地点：片场

人物：邵禾，贺铸，郑国

邵禾换完装，才要走到布景前，今日显然心情不佳的导演瞥到他一眼，转头就找化妆师来骂：「有这么健康的烟鬼吗！去给他补几个黑眼圈！」

邵禾便站在布景前让化妆师补妆，然后道具助理捧来点好了的骨董烟管，他接了过来，转身坐到了椅子上，两腿很没形象地挂在另一张椅子扶手上。

贺铸走来，推了推道具用的眼镜，站在了另一头椅子附近。趁着导演在骂摄影师时，邵禾望向对方，贺铸站定，貌似感觉自己准备好了。

「梅子，」他低声说，对方看向他，「往右边走两步。」

贺铸一愣，然后试着走了两步，疑惑地。邵禾勾了勾笑：「这样你等下才不会带到反光板，记得别走得太左边过去。」

贺铸又是一愣，摄影助理们扛着反光板和收音麦克风走来，调整好了高低位置。贺铸一悟，尴尬地尝试着对邵禾点头笑笑。

邵禾只是友善地回了一个微笑，就听场记开始喊彩排倒数了。

S.7

时间：早

地点：华家大厅

人物：大哥，二哥，三弟

二哥一人坐二张椅地翘脚抽着大烟，一身白衣穿得凌乱、还残些烟花女子的粉香唇印，他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那俊秀的容颜白得像鬼，外头也都是「华家那个烟鬼二爷」地这样叫他。

三弟焦躁地来回踱步，脚步声跺得极响。二哥凉凉地斜过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别走了，你坐下来好不好？吵死了。」

三弟对二哥忿忿地瞪过去一眼，到对边椅子坐下，左右想想还是不解气，忍不住捶了捶茶几，二哥讽刺地笑了笑。

大哥踏进厅来，气宇轩昂、眉清目朗的面貌挂着股忧郁愁意，一向整齐洁净的仪容此时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三弟一见他便猛地站起身，唤了声：「大哥！」

大哥沉稳地点点头，只瞥了吐着烟的二哥一眼，沉重地对三弟说：「国军怕是要不行了。」

三弟闻言脸色一惨，「那咱家的生意……」

大哥眉间郁结，总是自信的脚步此时微微慢了往常半分地迟缓，走到主位坐下，双手撑在大腿上，然而叹口气后掩住了脸。「只能卖了。」

三弟讶得暂时接不上话，二哥轻笑：「卖了也好啊。我分多少？」

气极，三弟低吼了声：「二哥！」

大哥仍拧着眉，他失了说下去的兴致。只是又无语叹了声，放任两个弟弟又吵起来。

再受不住他二哥那全无所谓的样态，三弟大吼：「就抽死吧你！」然后转身就走。

「三弟！你到哪儿去！」大哥喊着站起身，夺门而出的三弟只远远回了句：「我回学校！」走远。

大哥身子隐然地晃了晃，仍是疲惫地倒坐回椅上。二哥意态优闲地又吐吹出烟，面上是讥嘲的微笑。

S.8

时间：中午

地点：片场

人物：邵禾，贺铸，郑国，天王

「Cut！」导演大喊，「这次OK了。」低头看了看表，「差不多了，先放饭吧，下午继续。」

众人如释重负地纷纷散了，天王端出亲切的微笑，对贺铸说：「师弟，辛苦了。后面这几次越来越好了。」

他俩是同一间经纪公司的，天王一向有提携后进不遗馀力的优秀名声。贺铸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还有得学呢，啊，邵禾刚刚也指点我很多，真是谢谢你了。」后头这句是看着邵禾说的。

天王点头，露出赞赏的微笑：「是啊，看你年纪轻轻，倒还挺老练的。」

邵禾也不推辞，只是褒奖天王几句转开话题，天王的助理很快杀了过来，说可以吃饭了。

于是他们也就各自走开，贺铸暂且和邵禾一道，还说不上话，邵禾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小李子，传膳了。」就这么搞笑味地传过去一句，邵禾也不等小李子说话就挂线。

贺铸留意到邵禾那个晃动的手机吊饰，惊喜地说：「欸？那不是象队三连霸的纪念版吊饰吗？」

邵禾本要把东西收起来了，又拿出口袋，同样作出惊喜的表情看向对方：「对对对没错！你也是象迷？」

「是啊！」贺铸朗然笑开，「每一年总冠军赛我都一定去看呢！」

邵禾漾开浅笑，点了点头，「我也是……欸下个月在天母那一场要不要一起去看？我哥那儿可以拿到VIP区的票喔！」

「真的吗？」贺铸眼睛一亮，他的助理这时走了过来催他休息吃饭，李环刚好也到了。挥挥手，贺铸笑着对他说：「晚点再说吧。」

他笑着点了个头。

待贺铸走远，邵禾和拿着便当的李环找了个地方坐下要吃饭。抓出手机，他嫌弃地把那个抱着球的吉祥物吊饰拆了下来，塞给李环。

「欸？万岁爷你不是说你要吗怎么又还我？」李环欢喜地捧着。

「闭嘴，吃饭。」邵禾横了他一眼。

S.9

时间：傍晚

地点：片场

人物：邵禾，贺铸

邵禾换好了衣服，晚上要拍另外一场、没有贺铸的戏分，还穿着戏服他绕去化妆间，贺铸才刚卸完妆。「嘿，梅子。」

贺铸拿毛巾擦了擦脸，抬起头看见是他，露出职业性但又真心两分的微笑。下午拍戏时邵禾仍指点了他几个走位的技巧，他想这人还挺不错的。「邵禾，你晚上还有戏啊？」

「一个景而已。」邵禾耸耸肩，很自来熟地走近，端着手靠在了化妆台边。「欸，中午跟你说的那场球赛，要不要去看哪？」

贺铸一怔，他原本只当这是对方应酬场面话而已，没想到邵禾这么较真。想着毕竟跟对方不同公司、也不是那么熟，贺铸做着为难的表情：「可是剧组不可能因为这样就放人的……」

邵禾噗哧笑了笑，戳戳他的头，「你傻子啊？十一黄金周一定是放假的。」

贺铸露出「对吼～」的表情，然后自己也笑起来。「我还真的忘记有这回事欸。」

邵禾对他抬了抬眉头。

想来这人很介意他的答案，贺铸只停顿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那好啊，回去的时候再联系吧？」

邵禾马上伸出手：「你的手机。」

贺铸讷讷地掏出交到对方手上，邵禾帮他开了机然后按了几个号码、拨通，等了个几秒后就挂断，又还给他。「记得存起来，到时我call你啊。」

贺铸傻傻地看着对方这一连串的动作，邵禾挥挥手就走出去了，他情不自禁又搔搔头，没意会过来这外表纤细中性的少年其实还挺强势的。

Eps.4　动心

时间：夜

地点：酒楼

人物：华二

华二爷捧着烟管带着醉意岔着步进了楼，相好的姑娘很快地缠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二爷喝酒吗」、「二爷打赏呀」之类的话。华二抱着个穿红衣的姑娘乱七八糟地颠倒着脚步就被搀进了房，左拥右抱地又被灌了好几杯酒，喝糊涂的他直往姑娘胸上凑。

姑娘们「二爷、二爷」地直喊，华二醉红了整张脸，笑嘻嘻地抓上姑娘奶子，塞了一些钞票，「听话，让爷疼你～」

是夜，满天星辉洒落，酒楼二楼开着的窗，闪过华二爷绑着眼睛追着姑娘闹的浮靡。

S.2

时间：日

地点：学校、酒楼

人物：华三、华二

学校中带着金边眼镜的年轻老师在讲台上大声喊话着，讲台下即是满脸壮烈的华三，他跟着同学们随老师的口号举手呐喊，眼眶漫出爱国的热泪。

突然，爆炸声传来，不知哪儿传来「日本鬼子进城啦」的凄厉叫喊，集结的学生们乱成一团。讲台上的老师拉着嗓子要大家「镇定！镇定……」却阻不了已然暴动起来的混乱。

华三见老师没站稳、就要从讲台上掉下来了，连忙往前几步要去接，后头被人一撞他自己反而先绊倒在地，眼镜掉了、满脸扑上尘土。他极痛地「噢」了一下，也不知被谁踩得肚子疼、站不起身。

爆炸的震动未曾打扰华二爷好梦正酣，他的脸半埋在姑娘赤裸的胸上，听得这一声惊雷，只是「唔」了一下，然后继续睡。

S.3

时间：午

地点：华家大厅

人物：华二

华二烟瘾犯了、在椅子上直哎哎，吼叫着「高管事给我买大烟去」之类的胡言乱语。高管事自厅旁经过，猫着腰走到主位旁，把壁上挂着的仿赵孟頫秀石疏林图给小心地拆下来、卷了卷，然后踮着脚尖出了去。

爆炸声让晕睡过去的华二爷惊醒，他滚下了椅子，胡乱挥袖擦擦脸擦擦头，抬头便见周遭围了群日本兵。

日本兵一见他这漂亮的长相，互相看了几眼便笑了笑，交谈着华二听不懂的话。华二颤抖着往后缩，口吃地说：「各、各位兵爷别、别杀我……要多少钱好、好商量……」

日本兵彼此递了眼色，两个兵放下枪就压住了华二的手脚，另个兵扑了上、撕开了华二的衣服裤子。

华二一下子惨白了脸，哆嗦着摇头说：「不要……不要……」

几个兵都笑了，纷纷解开了裤子。

S.4

时间：午

地点：片场

人物：邵禾，郑国，李环，贺铸

「……Cut！OK！」郑国喊在一个微妙的停顿点，不早不晚的，李环却是比谁都快地抢上前去忠心护主，周遭的临演很识相地纷纷闪开。

导演瞪了瞪那个显然太敏捷的助理，但是他没理由再来一次。虽然内行人都知道他好这口，在片场他是不好发作的，何况邵禾一直状况很好，每每他的戏都是一次过，郑国找没理由重拍。

照这样算，很快邵禾的戏就可以杀青了。天王有别的宣传档期轧不过来、这几天总是和剧组请假。邵禾独角戏较多所以拍摄进度也快，贺铸的戏则多半要算上很多临演、常常NG不好拍，就是郑国想也没有可以对邵禾下手的时机。

像是知道他心里转的肮脏念头似的，邵禾投来冷厉的一眼，在郑国愣神之际他已经在和助理李环说笑了，好像方才那一瞪只是幻觉。

郑国那才华洋溢的脸皱了一皱。

在场另一个对这一次过关的一景有些想法的人是贺铸。这阵子下来他跟邵禾已经处得很不错了，不知为何邵禾很容易猜中他的点，喜好、地雷都是，两人聊起来也很合契。贺铸想，一起去看球赛的话显然感觉不会太坏。

而邵禾精熟的演技、敏锐的反应都让他印象深刻，就是自己拍过一档偶像剧都还摸不熟走位的技巧，邵禾居然连这方面也作得完美无缺，贺铸只能说服自己人家天生吃这行饭的。

这一景结束了，导演也大发慈悲地说今天就这样、收工，明天整天都要拍贺铸那些群众戏，说后天天王就回来剧组了，那一线的进度必须赶一赶。

邵禾整理衣衫，往贺铸这儿走来。贺铸今天没戏，却认真地站在一旁观摩，虽然人情世故偶还有不精到的地方，但胜在踏实、肯学，剧组里众人也算挺喜欢他的。

贺铸撇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回过神才发觉邵禾已经站在他面前。今天邵禾的戏服依旧是白色的那套，凌乱了些，翻开的衣领隐约露出优美的锁骨，贺铸目光一碰、好似着火般急忙避开，没见到邵禾暗地笑了笑。

「哎，今天放假了，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出去玩啊？」

贺铸一听这邀约诚然呆了呆，抓抓头还没开口，邵禾抢话说：「都到这地方不去吃些道地菜式说不过去，你喜欢吃鱼虾吧？」

贺铸反射地点点头。

「西湖醋鱼是绝对不能错过的，我知道一个还挺有名的小菜馆，一起去吧，还可以顺便逛一下西湖。」

听下来好像地点路线都敲定了，贺铸只好同意。

S.5

时间：下午

地点：西湖

人物：邵禾，贺铸

邵禾、贺铸两个人一起在堤防上散步，李环在他主子暗示下很聪明地把贺铸的助理拖走了，说是帮忙先去餐馆附近探路，不跟在他俩后面当电灯泡。

秋风微微，堤防畔栽的柳树一条条垂着也不怎么摆动，贺铸原本想诗情画意地去看看，邵禾挑着眼和他说这种柳树虫子是最多的，贺铸只有讪讪地回来、跟在邵禾旁边。

说是一同散步好像也不太对，因为邵禾多半就是埋着头走路，对这出名的江南美景不是那么关心。贺铸也想不出要搭什么话，便拿着相机随意地拍照：那映得满湖翠绿的水波、古典优雅的凉亭，偶尔会有情侣雇了人在湖中乘舟，乾黄的细长竹蒿戳碎一池山光水色，晕开情侣凑在一块儿低声情话的倒影然后划远，涟漪静息后依旧山是山、水是水。

望着情侣渐远的船影，贺铸心里倒是平静的。觑着邵禾仍是悠哉漫步，他收起相机、掏出手机直接按了通话键，打给最常连络的人。

邵禾好似无意地回头瞟了他一眼，贺铸见状略略笑了笑，手机按在耳朵上好一会儿，却没人接应的样子，贺铸于是按掉手机放回口袋。

意态微妙地勾了勾嘴角，邵禾放慢了一点脚步、逐渐形成和贺铸并肩而行的距离，又绕了堤防好一阵子，贺铸的手机响了。

邵禾风度翩然地让了让、示意贺铸就接起来不要紧，贺铸凑了一个笑，按了接听掩着嘴侧过身说话，邵禾听见他说：「喂？小婉，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望了望贺铸走远、捧着电话说得甜蜜的样子，邵禾垂着眼，自语般低声说：「还没有分手……」然后勾起一边嘴角。

他知道最后这二人终究会散的，毕竟总是一人在付出、那像吊桥一样搭起的情感摆荡得危险万分，贺铸总有一天还是会摔下来。

而那一天的日子，邵禾帮他订好了。

掏出手机，邵禾对着贺铸的方向拨了通电话。

「喂，星探哪……」

柳树下，贺铸讲电话的表情疼宠缠绵。

总算讲完电话，贺铸回过来、抱歉地对邵禾点头笑了笑，邵禾似已等他好一段时间了，却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贺铸对这人的气度生出好感，只见邵禾露出调侃的神色：「跟女友讲电话啊？」

忍不住幸福的笑、贺铸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一点嘴角，但那表情显然还是得意的。「是啊。」

邵禾无声地哼笑，是那种buddy、buddy亲切的语气。「交往很久了？」

二人继续往前走下去，贺铸搔搔颊侧，打心里高兴的小样儿。「是啊，念书时代就在一起了。」

「嗯。」邵禾点点头，没看他。「好好珍惜吧，沾上这圈子，很容易生变的。」

贺铸一愣，转念想想对方这话也没错，却不知为何接不上话，只得沉默。

电话中谢婉原本对他有些爱理不理的，就是他说再多情话哄她，谢婉回过来的语声仍有些平淡。近来这交往多年的女友、已然约束的未婚妻对他总是忽冷忽热的，还是他刚刚说会给她买些新衣服回去才显得开心一些，某种难以言喻的疲倦感一时袭上心头。

这么一沉思，走路脚步又慢了下来，邵禾已领到前面去了。转回神，贺铸轻皱起眉望着前方的背影，少年的身形算是纤细，和他也一样是资历甚浅的新人，却偶尔都会给他一种少年老成的感受。

这感受有些微妙，说不上来，却不是惹人讨厌的那一种，只是总教人难以移开目光。

贺铸歪了歪头，随而露出笑，赶上前去。「邵禾，你打篮球吗？」

「我现在比较少打篮球，不过偶尔会跟我爸去打壁球。」

「壁球？那是什么……」

S.6

时间：晚

地点：餐厅

人物：邵禾，贺铸，李环，助理

邵禾夹了一筷子醋鱼，娇艳的红唇微张吃下了去，然后睁大了那媚动的桃花眼，手肘推了推坐在身旁的贺铸，笑着要对方也尝尝。

贺铸眨眨眼，邵禾又夹了一筷子咧着嘴塞给他。他先是僵着往后一退，然而鱼肉已经送进了嘴里，贺铸同样瞪大了眼睛，嚼着鱼肉胡乱说着「好好吃喔」之类的话。

李环像个小学生一样一掌包着汤匙匙柄，咬着舌头尝试舀起盘里的一块东坡肉，手腕几番转动却总是舀不起来。贺铸的助理翻了翻白眼，抓起另一个汤匙扶着把那块肉翻进了李环的汤匙里，李环眼睛一亮、涎着脸望着那块肥美的肉，邵禾指头敲了敲自己碗旁的桌面，李环的脸垮了下来，好伤心好难过地把自己汤匙里那得来不易的美食倒进了邵禾的碗里，众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