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风漾流月——秦司白

“盟主。”行云别院的管家老王虽然跟在云向简身边也有二十年了，对他的脾气应该说是了如指掌，但这突然的一声还是有些吓

到了他，站在门外不敢进去。

云向简冷冷的扫了一眼老王，说道：“进来。”

“盟主，闻公子走了。”老王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对于端正一梦来说却相当于一记闷雷，劈得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闻公子说，他还有些私事要办，就不跟各位道别了。”老王把闻叶阳交待的话又重复了一句，才退到一边。

端正一梦看着什么也没再说的老王，问道：“闻二哥有没有说别的？比如，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

“是吗……也许他过几天就回来了。”端正一梦这样说着，不知是在说给别人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心里隐隐的，泛起一抹不安。

第十二章：决心

端正一梦搬到了闻叶阳住的房间，他说他要等闻叶阳，他说闻二哥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闻叶阳的衣物早已经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让端正一梦安心的话，甚至连一句“我会回来”都没有说。

一连过去半个月，端正一梦很少睡觉，也很少离开那间屋子，每天都看着门口，希望下一刻就可以看到闻叶阳的身影，可是时间

一点点的流逝，端正一梦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在心里问自己：“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否则闻二哥怎么会一声不响的离开？连当面道别的的机会都不给？

是啊，他只说我就是我，不会因为身份而改变，而没有说过他不会离开。我不会变，但是他变了，是因为我和明火神教的教主认

识？还是因为我是太子，和他不是同路的人？

“闻二哥……”心好疼，好疼……

又是半个月过去，瑞愈早就想派人把闻叶阳抓回来，然后碎尸万断，可是云向简却拦住他，说道“小梦也不是小孩子了，他的事

还是让他自己为处理的吧。”

瑞愈也想放手不管，可是每次看到端正一梦憔悴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杀了闻叶阳，不过冷静下来想想，如果他可以经过这件事而变

得成熟一些，也算好事一件。

可是事情远没有瑞愈想的那样简单，端正一梦开始按时睡觉，按时起床，精神也好了许多，可是他的样子却是怪怪的，瑞愈和云

向简的心里同时拉响了警钟，这决不是一个好兆头。

“愈叔，简叔。”端正一梦生疏而有礼的给瑞愈和云向简行了礼，然后静静的坐在一边喝茶。

这个人……是他？

瑞愈和云向简在心同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和端正一梦共同占有一个身体的，另一个“端正一梦”。

楚风扬曾说过，这叫作双重人格，也叫人格分裂，就是端正一梦的身体里同时住着两个人，而形成另一个人格的原因很大一部分

是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分化出来的这个人的性格也是和本人完全相反的，当一个人出现时，另一个人便会在身体里的某处“

休息”。

“小梦？”

听到有人叫自己，端正一梦抬起头，看了一眼瑞愈，嘴角微扬，“愈叔叫我？”

“我送你去紫幽谷住一阵子？”

这样的情况只出现过两次，这个“端正一梦”可不像那个单纯，他机警，狡猾，而且暴戾，他防备着每一个人，当初第一次见到

“他”时，他们可是用了好多的办法才让“他”完全的信任他们，“他”和小梦一样，都是害怕寂寞又让人心疼的孩子。

端正一梦轻笑，说道：“愈叔，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和你愈叔怕你在这里住不惯，如果不习惯的话就换一间房间住。”云向简说着，走到端正一梦的面前，拍拍他的肩。

“嗯，多谢简叔。”依旧是那样彬彬有礼的语气，端正一梦浑身散发着淡漠疏远的气息，不让人靠近。这让和他亲近的人也不免

有几分心痛。

闻叶阳离开行云别院后，来到城外的尚云寺，想静一静心，好好理一下自己的心绪，正好少林寺的住持大德大师因为要参加武林

大会，也住进了这家寺庙，闻叶阳就每天都找大德大师下棋，听大德大师讲经。

可是心事还是想不通，就连下棋也不能集中精神。

“闻施主，既然无心下棋，今日就先算了吧。”大德大师一手握着佛珠，笑呵呵的看着闻叶阳说道。

“大师，晚辈有一件事总也想不通。”

“施主聪慧过人，只是被眼前的世界蒙蔽了双眼，贫僧相信施主会渡过难关的。”

“晚辈在尚云寺住了近一个月，可还是没有想明白。”

“施主何不顺其自然？”

“因为害怕。”闻叶阳坦然承认。又问道：“请问大师，如何才能去除心魔？”

“世事无相，相由心生，可见之物，实为非物，可感之事，实为非事。物事皆空，实为心瘴，俗人之心，处处皆狱，惟有化世，

堪为无我，我即为世，世即为我。”大德大师捻着佛珠，说了一段《无常经》。

闻叶阳苦笑，说道：“大师果真超脱，晚辈着实做不到化世，自以为可以活的洒脱，没想到如今却为了一个人而苦恼。”

“佛曰：命由已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佛祖说勿着相，是劝诫弟子们

不要为尘世间的幻象所蒙蔽，应当一心求解脱，求大同，求真理。”大德大师闭着眼睛，说道：“施主的心已动，又为何要求万

物不动？世事因果循环，望施主好自为之。”

“多谢大师教诲，晚辈谨记在心。”

“阿弥陀佛。”

闻叶阳说完退了出来，想着大德大师说的那句“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心不动……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心变了，变得不受自己控制了，所以才会有了那些奇怪的想法，为什么犹豫？曾经的自信为什么一

下子全都不见了。

为什么害怕？别人怎么想那都是别的人事，他只要做自己。

就算所有人都反对，只要你点头，我愿意，陪你到天涯海角……

闻叶阳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九月二十四日

武林大会正式开始，身为武林盟主的云向简只是在大会开始的时候简短的说了一句话：“只要在比武擂台上打败了所有的对手，

就是下一任的武林盟主。”

各路的武林中人纷纷摩拳擦掌，不管是谁，都有机会当上武林盟主，号令武林，闻叶阳站在人群中，看着观擂台上坐在原本是给

逍遥王爷准备的椅子上的人，那人神情冷清，眼神中透着冷漠，端坐在椅子上显得那样的孤傲绝然。

那个人，是小梦吗？是他认识的端正一梦吗？

闻叶阳看着端正一梦，端正一梦的眼睛看着擂台下，闻叶阳本就出众，端正一梦很容易的看到了他，可那陌生的眼神，倨傲的神

态，让闻叶阳为之一颤，这一个多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梦是在怪他吗？怪他什么都没有说明就一声不响的离开？

比武正式开始，可没有一个人先上擂台，大家纷纷在台下议论，这时有个黑衣壮汉跳上擂台，手拿双锤，朝着擂台下的方向说道

：“在下雷四，请各位壮士多多指教。”

见那人五大三粗，长的一副凶狠的模样，台下一时安静了下来，看着擂台上的人，闻叶阳皱了下眉，这个人他见过，是那个神秘

少主的属下，他来比武，是不是就说明那个少主也到了？

“在下来会会你！”说话间，一个青衣纶巾的中年飞身上了擂台，台下一阵低呼：“好轻功！”

两人在台上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闻叶阳则退出了人群，四周看了看，想找找看那个少主是不是也来了，可惜闻叶阳找了一圈也

没有找到，再次回到擂台下，看着观擂台上一脸淡漠的端正一梦，闻叶阳想去跟他说两句话，可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默默了离

开，走到曾和端正一梦一起呆过的客栈的门口，闻叶阳呆呆的看着里面，又回想起端正一梦和店小二聊天时的情景。

“哎？这不是闻公子吗？今儿个就您一个人？”又是那个和谁都熟络的小二。

闻叶阳看了看他，点点头，迈步进了客栈。客栈里的人并不多，想是都去看那比武了，随着小二的引领到了二楼，闻叶阳挑了个

靠窗的位置坐下，一抬头，便看到了他找都没找到的神秘少主，今日的他穿着淡蓝色的袍子，端着酒杯，笑眯眯的看着闻叶阳，

举了举杯，说道：“在下可有这个荣幸请公子喝一杯？”

第十三章：试探

闻叶阳笑了笑，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过两个人喝酒总好过一个人，闻叶阳走到那人的桌边，抱拳说道：“在下闻叶阳，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黎清若，闻兄请坐。”黎清若做了个请的手势，闻叶阳也不客气，坐在他的对面，小二又拿了一个碟子，一双筷子和一个

酒杯，黎清若让小二再拿一壶酒来，然后对闻叶阳说道：“今天都去行云别院看比武的了，闻兄怎么反而到这里来喝酒？”

“黎兄不也一样？”闻叶阳笑，倒了一杯酒，然后又替黎清若续了酒，打量了下黎清若，修剪的整齐的眉，一双丹凤眼，左眼角

下长着一颗美人痔，挺直的鼻子，单薄的嘴唇，笑起来也是格外的好看，可是这个名字他倒没在江湖上听到过，看他的衣着打扮

也并非寻常百姓，可如果是官员的话，小梦也该认识一些……

黎清若与闻叶阳碰了杯，饮尽杯中酒，黎清若说道：“今天只是些小人物，明天和后天，应该才会有一些高手出场吧……”

原来是这样……不是不去看，而是在等高手出场。闻叶阳重新打量了黎清若，这个人，若是友，绝对是益友，若是敌，则是劲敌

，绝对是一个狠角色。只可惜现在敌友未明，而且，他是要对付云向简的，那，一定是要与武林为敌的。

“如此说来，黎兄对盟主之位一定是胸有成竹了？”

这话听上去好像恭维，可是黎清若心里明白，这是在试探他，想探他的底细……黎清若笑了笑，谦虚的说道：“看闻兄的样子也

是参加大会的吧？小弟到没有十分的把握能胜过闻兄呐！”

“黎兄过谦了，在下那三脚猫的功夫就不去现丑了。”闻叶阳摆摆手，然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了，谁也不先开口说话，各怀心事的喝着酒，过了半晌，闻叶阳才又问道：“黎兄觉得云盟主为人怎么样？”

“江湖上都传言云盟主铁面无私，武功高强，位居江湖排行榜首位二十余年啊，他可是我们这些江湖晚辈们景仰的人。”黎清若

摆出一副十分敬仰的神情，语气也是非常的真诚。闻叶阳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他可是听到过他的手下说要对付云向简，而他现在

话里话外都表现的很佩服敬仰云向简，这未免太奇怪了。

不，或许应该说他城府太深，他的话真假难辨，若不是早知道他会对云向简不利，那或许就真的被他骗了。闻叶阳在心里暗笑，

看来遇到对手了呢！

“只可惜云盟主突然宣布要让位，这一决定恐怕会在江湖上引起一阵风波。”单是那些窥视武林盟主之位的人就不会善罢甘休，

而近些年来，也有不少的门派不断的壮大自己，还有那些新起的门派，没有云向简坐镇武林，恐怕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

“闻兄似乎不相信即将要上任的武林盟主呐？”黎清若也不等闻叶阳回答，继续说道：“不管是谁在比擂台上胜出，最后的一关

都不会好过的。”

闻叶阳闻言看了一眼黎清若，他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在比擂台上最后胜出的人，还要过最后一关才能顺利当上武林盟主的。

这最后一关是今年特别加上的，少林，武当，天下第一庄，宏琉门，五岳剑派，四大家族等武林名门的掌门人和现任武林盟主的

名字会分别写在几根竹签之上，胜出的人在这些竹签里抽出一根写着名字的，做为自己最后的对手。然后在一柱香之内取得对手

身上的一件饰物，就算得胜，也就确定了新一任的武林盟主。武林排行榜也将会随之改写。

“这最后一关的确有趣，黎兄可有把握得胜？”

“那到是其次，在下可是很想与闻兄比试比试。”黎清若对闻叶阳越来越感兴趣，作为四大家族之一的闻家他早有耳闻，也是非

常想见识一下闻家的独门功夫，而这个闻叶阳平时只管理闻家的商号产业，如今却明里暗里的试探他，这让黎清若起了好奇心，

想一探究竟。

闻叶阳浅笑，看来这黎清若对盟主之位是势在必得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和自己比试，不过这个人正邪未明，如果让他得了

盟主之位，这无疑是一种风险，而且有可能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的江湖斗争，身为四大家族中一员的自己肯定也不会置身在外，

那么现在也是试探一下他的底细的好机会。

“黎兄和在下想到一块了，呵呵，不如这样，后天的比武擂台上，在下愿与黎兄切磋切磋，不知黎兄意下如何？”只要知道了他

的武功套数，那么查到他的底细也就不难了吧？闻叶阳笑着说着，却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

“那在下就在擂台上恭迎闻兄大驾。”黎清若笑着举杯，就好像两人是相约去游湖而不是比武。

两人碰杯，饮尽杯中的酒，各自在心里算计着对方。

经过一天的比试，决出了武林大会第一天的胜利者，雷大。

闻扩听说云向简现在住在雅贤居，便带着自己的大儿子闻叶飞前往，正巧瑞愈和端正一梦也在，云向简请闻扩入坐，脸上是万古

不变的面无表情，好在这么多年大家都习惯了，也认为这样才比较有威严，能够镇住那些小门小派。

“原来小梦也在这里。”闻扩不知道为什么瑞愈也在，不过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所以自动无视邪教的人。

端正一梦坐在闻扩的对面，不行礼也不说话，淡漠的看着闻扩，闻扩见他不理自己，自知无趣的轻咳了几声，心里也好奇那个可

爱的让自己夫人都喜欢的楚木夕为什么今日见到他会这样冷漠，瑞愈淡笑着饮茶，闻扩看了他一眼，暗道，难不成是因为这个邪

教魔头？

“闻家主找我有事？”云向简冷冷的开口，唤回闻扩的注意力，闻扩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听说叶

阳和小梦上个月就到了行云别院，而今天也没见到他，不知云盟主可知叶阳去了哪里？”

“本教主倒是想知道他去了哪，好抓回来丢进我明火神教的大牢里。”瑞愈浅浅一笑，抿一口花茶，丝毫不在意闻扩投射过来的

好像能把他碎尸万断的目光。悠悠说道：“闻家主若是知道了，不妨通知本教主一声，本教主定会亲自去拿他。”瑞愈说的好像

给了闻家多大的恩惠似的，若不是闻扩行走江湖几十年，自制力高超，恐怕早就提着刀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