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自己呗。”陈跃进捧着一个大海碗往嘴里扒米饭。
江兆唯在心里问了问自己,用一副无所谓态度说:“嗯,他一点都不喜欢我。”
陈跃进抬起眼皮,颇为同情地看他一眼: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要不是江兆唯不要脸死缠烂打,贝乐哪会跟他腻歪?
“冯趣呢?他也不吃了?”江兆唯既不落寂也不自怜,完全无需别人安慰,舀了碗热汤,转着碗吭哧吭哧地喝。
“他打完拳一身是汗,要洗完澡再吃……”陈跃进话说了一半,没头没脑地唤道:“唉,老板……”
“怎么又回来了?”江兆唯搁下碗,一抹嘴,问:“忘带什么啦?”
贝乐推开房门,呵着热气问,“我去咖啡屋呢,你想吃什么点心,我带回来。”
江兆唯反倒楞住了,“哦?啊!榴莲班戟!”
“臭东西。”贝乐一脸嫌恶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吃了三天不许和我亲嘴。”
“换可丽饼!”
“行。”贝乐揉揉他的脑袋,笑着走了。
江兆唯再回头,已是眉飞色舞,用手背搓揉一把鼻子,向陈跃进炫耀:“你看,老板多爱我!真伤脑筋!嘿嘿……”
冬日的太阳很早落山,天边挟了一层冷光,转瞬便降温三度。两个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贝乐把手揣进外套口袋里,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走过一个巷子拐角,影子变了方向,印在围墙上,他伸出手,改为揣进裤子口袋,这样影子会更帅一点。
元明清手贱贱地想来拢他的肩,被他推开:“去,挡着我的影子了。”
元明清只好识相地退开去,和他保持距离,“刚才转回去干什么?”
“问问江兆唯想要我带些什么点心。”贝乐陶醉地欣赏着自己的影子。
“咳!”元明清干咳一声,问:“你们做过没有?”
“没。”贝乐说完这个字,警惕地一瞪他,疾言厉色道:“再敢动半点坏心眼,我就跟你分财产,让你滚蛋。”
元明清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知道了,我还不想无家可归。”
贝乐闷哼,走了几步后,说:“幸好没和莫声撞上,想想就后怕。”
“怕什么?”元明清一副欠扁的嬉皮笑脸。
贝乐冷冷地丢出一句话:“你拐走了他男人,我怕他杀你。”
元明清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和罗莫声冤家路窄,见面免不了要打架的,贝乐帮谁都不是。
十多年前报考志愿时,元明清没按约定与贝乐报同一所大学,考上外地一所名校,之后两个人照旧你来我往,感情如初,贝乐没有持久地表示埋怨和失望。只是元明清大三定下保研去英国留学时,传来贝乐退学开了个酒吧的消息。差半年就毕业也不肯熬,符合他的性格——冲动、任性。
元明清大四毕业回来,贝乐的酒吧跟普通酒吧没什么区别,年轻的贝老板是一只美丽的雄孔雀,长袖善舞,把个酒吧搞得风生水起。
元明清留学第一年回来,酒吧改头换面,成了一家名副其实的gay吧。贝乐为一个啤酒推销员向家里出柜,不再隐瞒自己的性向。元明清一笑而过,没放在心上。
元明清留学第二年回来,那个连名字他都懒得记的啤酒推销员,也就是罗莫声,和贝乐同居两年多了,只因罗莫声说“想试试”,贝乐卖掉酒吧,倾家荡产凑出巨款砸出一个在肥皂偶像剧里演小配角的机会。
淡定帝淡定地晴天霹雳了,他把学业彻底丢一边去,留在国内搅合贝乐和罗莫声的关系,搅得这一对原本就备受压力的小情侣分分合合,没一天好日子过,最后终于揪住罗莫声留宿总裁宅邸的花边新闻,成功拆散了那两个人。
至于罗莫声到底出没出轨,谁知道呢?反正元明清没让贝乐见他最后一面,趁他在外地拍外景,连哄带骗的就把贝乐拐去英国,断了他们的联系。
为此,元明清缺失学分过多,失去了读博深造的机会,换来重修一年的结果。而他和贝乐照旧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贝乐没停地出轨,他敢醋不敢言,否则吵起来提到罗莫声,他就倒霉了,轻则挨一顿骂,重则挨一顿揍。
元明清深深反省自己的过失,吸取教训,再也没用过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改为色【打码小妖精今年最后一天工作~】诱离间计,并且耍得游刃有余。
“腌臜,那个脑残有什么好?不就是会弹琴吗?”贝乐坐在咖啡店中间位置,若有所思地看着橱窗那处拉小提琴的青年,“玩音乐的美男子到处都是,随便找个。”
元明清启了一瓶啤酒,对着瓶口喝,“好不好都与我无关,不提了。”
贝乐用小勺调着咖啡,白眼:“果然没良心,跟丢了一只鞋似的。”
元明清三口两口喝完一瓶,淡淡说:“难过也没人理,难道还哭给你看?”
“你搞我破坏无数次,我才搞一次,还不是故意的。”贝乐心虚地狡辩。
“这俩能比吗?你跟我交往的时候跟别人上床,还怪我搞破坏?”元明清把空酒瓶往桌面上一顿,气势咄咄地质问:“这次都说好了!我搞你破坏了吗?你呢?”
“敢凶我?才喝一瓶啤酒就想装醉?反了你!”贝乐举起小勺直指他的鼻尖,冷笑:“我跟莫声好的时候跟你交往了?啊?”
元明清颓了,又启开一瓶啤酒,抱怨:“赭雄这里只有啤酒,怎么做生意的?”
“拜托,这里是咖啡屋,有啤酒给你喝算不错了……唉,看什么呢?”贝乐顺着他漂浮的目光看去,一同注视着那个英俊的小提琴手,教训道:“你那眼神能把人裤子剥了,拜托,别一出门就想配种成吗?”
元明清没滋没味地砸吧砸吧嘴,“意淫意淫而已,没心情勾搭。”
贝乐倒抽一口冷气:“看来你是真伤心了!”
元明清微笑:“什么逻辑!”
贝乐拍拍他的脑袋,终于打心底冒起了一丝怜悯,安慰道:“他又不是躲到火星去,想见面总是有办お稥冂第法的。唉!我也刚丢了狗,能体会你的心情。”
元明清嘴角抽了抽,默默地接着喝:敢情我的爱情在你眼里就值一只狗?
两人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暗地里各怀各的心事,一个慷慨吹瓶,唏嘘不已,为蹦没了的肉兔子时悲时酸;一个凝望咖啡,顾影神伤,为难以入口的猥琐男患得患失。
咖啡屋里逐渐人烟稀少,服务生都比客人多,忽而,随着一串风铃叮当声,门开了,一个男人风尘仆仆走进来,略一环顾,看到了他俩,惊喜地走过来,“喂!你们怎么跑这来了?”
元明清和和气气地笑着挪位置,“照顾你弟的生意,来来,你也坐。”来人是赭雄的哥哥赭鸿,国王坛那栋小洋楼的房东。
贝乐嫌弃地瞅他,揶揄道:“一身脏乎乎的,挖下水道去了?”
赭鸿在元明清身边坐下,一板一眼地答:“是啊!你怎么知道?工地的下水道出问题了,赭雄,给我杯热水……”左右旁顾,寻到窝在角落的弟弟,立刻破口大骂:“我操,又整什么幺蛾子?穿的跟送葬似的!”
赭雄披一头齐腰白假发,白惨惨地裹着一身白皮毛,端一杯水过来哐叽摔他面前,反唇相讥:“你懂个屁!”扭身走了。
元明清忙解释:“他cos杀生丸呢。天冷了,杀生丸有围脖的,暖和。”其实赭雄也不算异装癖,应该叫cos狂。
贝乐见服务员在门外挂上“打烊”的牌子,疑道:“这么早就打烊了?”
“每天都这样,我一来就打烊,清完账收他回家。”赭鸿正儿八经一实在人,打死搞不懂自己一清白人家为啥凭空冒出赭雄这样一妖孽,着实不敢放出去祸害苍生,只恨不能用根狗链把弟弟拴在裤腰带上。
元明清转移话题:“最近忙什么呢?”
“玉色山南边的开发。”赭雄是个开发公司的工程总监,俗称包工头。
贝乐随口一问:“哦?玉色山别墅群除了业主谁都不让进,到底有多豪华?多少钱的房价?”
“得,问都别问,”赭鸿几口喝完热开水,“南边就八栋别墅,天价!赭雄——上几盘点心!”
“都是谁买啊?”贝乐给他倒了杯酒。
赭雄走过来,左手花生米,右手咸菜干,哐哐拍在桌上。
“咖啡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掉价!”赭鸿唾弃地嚼着花生米,自顾自说:“谁知道呢?当年东边十二栋,买去的都是名流,画家啦、明星啦,比如演萌萌的小白脸,弹钢琴的天才小白脸……”
元明清一愣:“哪个小白脸?”
“赭雄!把我外套拿去抖抖。”赭鸿脱下脏外套,解释说:“《我的小男友萌萌》看过吗?那个男主角!”
“粗人!”赭雄一呼噜接了去。
贝乐也竖起了耳朵,“不是不是,后面那个。”
“洋名儿不好记,”赭鸿动动手指比划了一个弹琴的手势,“钢琴天才……好像是斯巴达?李。”
“是斯洛普?李吧?”贝乐含笑瞥向元明清,“小明,你被解雇了,明天开始跟赭老板混吧。”
55、心呦肝儿喂
【郑重警告】你还在跟哥们住一间屋吗?你还在跟哥们睡一张床吗?切切谨慎!我有两个同屋同床的直男哥们相爱了!
贝乐刷开论坛,看到江兆唯今晚发的帖子红火火地飘在顶端,他温软宠溺地笑了笑,点开帖子,屏幕一闪,主楼显示出一张汗流浃背的后背裸【打码小妖精戳戳这个词,需要打码咩?】照!下一秒,贝乐一口柚子茶喷了出来,忙不迭抽几张纸巾,一手捂嘴咳个不停,一手慌乱地擦去键盘和屏幕上的水。
那张照片是冯趣的!除此之外,还有一段令人发指的文字内容。
调教boss:如图所示,我这个朋友是个拳头刚硬的纯爷们,嘴巴恶毒,我且叫他酷BB;另一个朋友就不用图示了,就是一娘娘腔的大块头,且叫他爷羞羞。酷BB和爷羞羞因为工作关系,纯洁地同床共枕多年,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酷BB喝多了,粗暴地把爷羞羞摁在床上,吻他的唇!吻他的唇!吻他的唇!吻他的唇……
“酷BB……”贝乐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庆幸冯趣没无聊到逛这种白痴论坛的地步,要不江兆唯哪还能活命?
论坛里饥渴又八卦的宅男们一如既往地打着鸡血踊跃回帖,不到半小时就刷了三页。
排排做赤果果:楼主,吻够没有?切入重点啊!
呻吟的猪:我勒个去!瞧那后背!瞧那翘臀!瞧那腰窝!比上次的boss照还销魂啊!
高调的宅:楼上所言差矣,boss是天生丽质骨架完美,而酷BB骨架小一号,肌肉全是练出来的,不过练得一点儿也不强壮,明显不是为了打架练的,是为了上床给力练的!看!线条柔和又野性,皮肤幼嫩丰腴,肉感淫味十足,好劲道!极品啊~~~
孤独的狗:楼上有文化!排你每一个字!淫!味!十!足!强烈要求酷BB粗暴地把我摁在床上,吻我的狗嘴!吻我的狗嘴!吻我的狗嘴……
鸟大无朋:强烈要求楼主上正面照!我想看酷BB的酷咪咪是什么颜色!
狂怒的直男:我对这个论坛绝望了!多么怀念大家有爱地讨论妹子和游戏的岁月,现在这里却成了基佬聚集地!痛心疾首啊!真诚请求版主封掉鸟大这种下流胚的IP,以正视听!
鸟大无朋:直男兄,大家都在和谐讨论酷BB,你为什么偏偏针对我嘛?
这就素该死的爱啊:鸟大君,看我ID
伤心个毛:这就素该死的爱啊+1
爱狗狗爱生活:这就素该死的爱啊+2
狂怒的直男:我呸!老子的女朋友瓜子脸儿长头发,一等一的漂亮!今天还主动亲我的嘴!纯属炫耀哈,你们这些意淫男人的基佬们死命嫉妒我吧!
鸟大无朋:兄弟我也是瓜子脸儿长头发,今天小宝贝还夸我漂亮,我一高兴就亲了他的小嘴~
狂怒的直男:我日!你个死变态别拿自己跟我女朋友比!滚你妹的!
占座专用马甲:鸟大和直男另外开贴调情去!都不要歪楼了,楼主你快继续!
贝乐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再找到调教boss的新发言,于是拉回主楼,盯着冯趣的照片发愣。
照片明显是在地下室偷拍的,冯趣应是刚练完拳,打着赤膊,歪过头抬起胳膊用上臂擦额头上的汗水,濡湿了的工装裤裤头松垮垮地斜挂着,连尾骨都快看到了,肩背处的高光让汗水沁得泛出一层金光,汗珠沿着肌肉的脉络往腰窝里流淌,连短短的头发丝上都饱含汗水。
贝乐喉头一紧,咽了口口水,忙把网页关了,暗道惭愧,起身倒杯凉水喝下去,让自己冷静冷静。水刚入喉,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看那照片都会心猿意马,偷拍的江兆唯一颗猥琐心岂不是要小鹿乱撞了?
——原来那小子不是一双眼一颗心都只叼着我!
想到此,贝乐那叫一个酸啊,酸得心肝脾胃都在痉挛,哐地放下水杯,开门就往外走,还没走到江兆唯房门前,看到冯趣打开浴室的门,光着上身热气腾腾地走了出来,湿脑袋上搭块浴巾,下身穿条垂顺柔软的莱卡运动裤。
贝乐冷眼:“穿这么少,不冷?”
“身体好呗。”冯趣以为他是关心自己,便好声好气地说:“你也多锻炼锻炼身体,不怕冷。”
“没穿内裤。”贝乐与他擦肩而过,冷峻的眼神瞟向对方下身。
冯趣往自己房间走,左手摁着浴巾,右手抹了一把裸【打码小妖精疲惫扭扭】露的小腹,将水珠撩开,坦然地一点头:“是啊,忘带了。”
贝乐说:“骚货。”
“啊?”冯趣怔在原地:骚货竟然骂我“骚货”?
贝乐打开江兆唯的房门,轰地关上,将冯趣的愕然拍在了门外。
屋里,江兆唯正在聚精会神地看小黄片,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一大跳,惊弓之鸟一般蹦起来,“啪啪啪”连按播放框右上角的小红叉,哪想,电脑就在这时死机了,卡在一个很是淫【打码小妖精表示这个词必须打码!】乱的画面上。
贝乐抱手靠门,阴测测地微笑,“接着看,不必理我。”
江兆唯擦一把冷汗,这才想起自己是个成年人,看个小黄片怕他个什么劲?于是嬉皮笑脸地扭到贝乐跟前,啵叽亲一口,“贝勒爷,亲爱的~”
贝乐迈步走向他的电脑:“玩什么呢?”
“看个动作片,比如这样,”江兆唯伸手就要去捏他的咪咪,嘴里大叫:“神仙采葡萄~”
贝乐手长反应快,先一步在江兆唯胸前狠掐一把,在对方嗷嗷呼痛声中冷冷地评价:“没采到就先喊,你傻的吗?”
“哎呦……”江兆唯捂胸蹲了下来,表情痛苦:“我下次注意……”
贝乐坐在桌前,胡乱倒腾几下,将电脑强行关机后重启,瞅着江兆唯发笑,抬手拿下他嘴角的一小块薄饼碎屑:“可丽饼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