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听他叫这个名字,他压根就和安全这个词一点关系都没有,和他扯上关系的人几乎天天枪林弹雨。”有个警察走过来,也搭
上时丞睿的肩,“‘美人’,听我的,离那小子远一点。”
殷安摇着头刚想反驳,细微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搭着吧台,慢慢地移动,每
走一步都显得特别小心。
宁冉站起来,刚想问一句发生了什么,就被向赋生死死地捂住嘴巴按了下去。
殷安放开按着吧台的手,慢慢地朝着门口走过去,时丞睿想跟上去,马上被之前和他开玩笑的警察抓着肩按在了座位上。
酒吧门外停着几辆警车,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其中一辆警车下迅速地冲了出来,朝着空旷的路口跑去。
“妈的,给我抓住他!”
殷安话音刚落,就有几个警察从酒吧里蹿了出去,追着那个身影迅速离开了。
殷安朝着那辆警车皱了皱眉,迅速关上酒吧的门:“那车上大概有炸弹,所有人都找个地方躲好!”
宁冉一下子被吓蒙了,虽然很多人都说国外多么多么不安全,但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危险,隔了这么多年回国的第一天却直接收
到一个炸弹当见面礼。
“愣着干什么?”向赋生像是习惯了似的,一掌拍在宁冉的头顶,“快躲起来,想变成烤兔子?!”
时丞睿身后的警察撑着吧台直接跳到了里面,按着调酒师的头藏在了吧台下面。
殷安快步退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时丞睿总觉得他的脚步特别乱,竟然无视了放在一边的凳子,直接撞了上去。
殷安觉得膝盖上突然传来撞击的钝痛感,心里立刻问候了那个把凳子放在路中央的人的祖宗十八代,却仍然不能阻止自己摔下去
。
他的手臂上突然传来一个力道,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没事吧?”
是那个叫时丞睿的人。
“快点躲起来!”殷安抓着他的手腕反客为主地拉扯起来。
嘣!!!——
时丞睿觉得自己被热浪直接掀翻在地,依旧是那个人挡在自己面前。
历史是那么得相似,他似乎又回到几年前的那个晚上。
“……殷安,你们没有事情吧?”
爆炸的巨响震得殷安的耳朵嗡嗡作响,好半天才听清楚了同事的问话:“我没事,时丞睿,你没事吧?”
除了被掀翻时头撞到地面时的疼痛,其实时丞睿也没有受什么伤,比起几年前的那次重伤好多了,他推着殷安坐起来,一些碎玻
璃从殷安身上掉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受什么伤。
“没有受伤就好,我让还在上班的人过来处理现场。”向赋生熟门熟路地打了电话报警。
时丞睿拉着殷安站起来,殷安的墨镜掉在地上,他低着头,有点长的刘海盖住了那双眼睛。
时丞睿抬起他的脸:“怎么了?”
ACT. 3
救护车消防车和警车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因为一辆警察爆炸引起其他离得比较近的警车相继着火爆炸,整条路上已经没有地方
可以停放车辆,只能让在酒吧里面的人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自行出来。
向赋生拎着对警局极度反感的宁冉的领子,把他扔到了前来支援的警车里,对着之后出来的时丞睿比了个手势,先一步坐着警车
赶去警局做笔录了。
时丞睿拉着殷安的手坐进了之后开过来的警车里。
开车的警察没有穿外套,可以直接看见缠在他衬衫外的配枪肩带,他也带着和殷安同款的深色墨镜,几乎和殷安一样的穿着佩戴
,但是比殷安壮实很多。
在那么多警察里,殷安的身材相对之下只能用瘦弱来形容——其实按照常人的眼光,殷安是标准身材。
石勉把墨镜摘下来,眯着眼睛对着后视镜拨了拨刘海:“每次看见你晚上都要加班,诅咒啊。”
殷安毫不客气地把手往驾驶座上一拍:“石勉,你的墨镜给我!”
时丞睿看了看手上七零八落的残体,无奈地接过石勉递上来的墨镜,扳过殷安的脸,仔细地帮他带上。
“放炸弹的可能是进一个月来几度袭击警察的那个惯犯,要是能抓到他,这个月的奖金就有着落了。”石勉问,“是谁先发现他
的?”
殷安笑嘻嘻地抬了抬墨镜:“我。”
“FUCK!”石勉冲着殷安竖起食指,“这种时候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地不要表现吗?谁去追了?追不上的话就是又白白送了几辆警
车给他们炸着玩!”
殷安挪了挪位置,在石勉看不见的地方也不甘示弱地竖起了中指。
石勉把注意力放在了坐在右后方的时丞睿身上,这个男人似乎有点眼熟,却总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看着殷安的眼神也不像全然
的陌生——难不成殷安的烂桃花都开到男人身上去了?
到了警局,两个人被分开来做了笔录。时丞睿出来的时候,看见殷安身边围了一众同事,相互调笑着不知聊着什么,完全没有注
意到他的存在。
殷安和同事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在酒吧里的那种痞子的感觉,更像几年前的那种成竹在胸指挥若定的模样。
石勉看到了他,凑在殷安耳边嘀咕了两句,殷安尔后冲着他站着的方向灿烂一笑,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出来了?上警局的
感觉怎么样?”
时丞睿穿上被要过去检查的外衣,衣服上的碎玻璃已经被清理掉了,除了些许裂缝,看不出什么不妥。
石勉挥手让无关的人下去继续工作,拍着殷安的背走到时丞睿面前,他问:“你就是几年前那个肋骨受伤的路人。”
他说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时丞睿很肯定对方一定在他做笔录的这段时间里把几年前的那个事故的资料重新翻出来看了一遍。
石勉说:“殷安,这个人就是几年前你从爆炸里救出来的那个男人。”
殷安脸上露出讶异又迷惑的表情:“哪个?”
果然,殷安没有记住过他,他只是他救过那么多人中的一个。
“白痴,就是你退役那一年直接送人进医院的那个,你还说照顾他的妞很正点的那个。”
时丞睿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接话。
但是……退役?
“你退役了?”时丞睿撩起殷安的刘海,“是因为眼睛的关系?”
他还记得记忆中,殷安有双很漂亮的眼睛,虽然充满血丝,但是完全没有疲惫的影子,可以从中看出主人的精力充沛。
但是在之前的酒吧里,时丞睿记忆中的那双眼睛已经不见了,混沌没有焦距,眼角下放有一条很淡的浅白色疤痕,直接延伸到眼
睛里。
时丞睿取下殷安的墨镜,那条白色的疤痕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要是殷安的墨镜没有摔碎的话,他完全不会想到现在的殷安只
是个瞎子。
难怪他的听觉这么灵敏,难怪他会直接往凳子上撞。
因为他什么都看不见。
“……是因为我的关系?”
“啧,有次拆炸弹不小心而已。”殷安尴尬地按按眼角。
“不用在意,那小子自作自受的。”石勉拍了拍时丞睿的肩,他看出这个男人对殷安有种莫名的好感,殷安那小子也就是长得好
一点,光就性格来说,谁看上他还真的是个悲剧,“有一年他休假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塑胶炸弹,没有上报自行拆除,结果那炸弹
提前爆炸,没死已经不错了。”
殷安摸索着取过时丞睿手中的墨镜给自己带上,时丞睿苛责的目光让他怎么都无法忽视,那次事故的确是他考虑不周,也吃到了
苦头,但是石勉对着一个外人讲这些事,是不是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石勉,你以为我不管特警队了就弄不死你……”
石勉没有在意,他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有人向他汇报逃跑的嫌疑犯的动向。
他拍了拍殷安的肩,提前离开。
殷安觉得一阵尴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一段糟糕历史让陌生人知道了。
“那个,向赋生他们已经走了。”
“我知道。”他是最后一个做笔录的目击者。
“我看不见你。”殷安坦诚,“要是我能看见的话,我不会认不出你。”
时丞睿伸出手,想把殷安的墨镜拿下来,顿了顿,还是放下了手,殷安一直带着墨镜是为了掩饰眼角附近的伤疤,还有自己已经
失明的事实,他得尊重他的意志。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虽然从特警队退下来了,但是还是在这里上班,从这里回家的路难不倒我。”殷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这几年这家
伙已经很灵敏了,完全不用担心。”
“这么晚了,你自己走回去?”时丞睿抓住殷安的手,“我送你回去,你告诉我怎么走。”
“啧,两个大男人,牵着手不难看吗?”
时丞睿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这就嫌难看?那他几年前公主抱自己,自己不是面子连同里子都没了?
他放开殷安的手,殷安站在原地,不解地朝着他的方向皱了皱眉。
时丞睿说:“我在这里,你左边,这样就不会尴尬了。”
“……电视剧看多了吧。”殷安笑着重新抓起时丞睿的手,“就只是说说,大晚上的谁看得见?就算看见了,一身强力壮的男人
帮助残疾者,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殷安说:“我又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怕什么。”
殷安的家里警局不远,甚至不用过街,十几分钟的路程,要是几年来都是这么走的话,的确再晚都不需要担心。
殷安拒绝了时丞睿想把他送上楼的想法,一个人摸着墙回了家。
他还没有出意外的时候住在最高的三十三层,看不见了以后,石勉强制性地帮他换往下挪了三十楼,免得哪天电梯出故障,他连
怎么走下来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以来,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他还在警局里面工作,虽然不可能出任务,但是他的经验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在酒吧遇见时丞睿的时候,他的那句“我是不是认识你”只是一贯的搭讪,没想到石勉还真的能查出来两个人的确见过。
而且还是他还看得见的时候见过面。
不免就感到了一点尴尬。
他是真的不记得时丞睿了,要是能看得见的话,他还能从对方的外貌上去回忆。
但是时丞睿却记得他。
虽然牵着手一路走过来不过十多分钟,但是时丞睿的沉默总让他觉得几分压迫和心惊,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太尴尬了,就好像以前的同班同学一脸亲热地叫着你的名字,送这送那,你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一样。
早知道就不去故意招惹他了。
殷安坐在床沿上,摸摸自己的鼻子,难得认真地祈祷了一遍:明天开始,千万别让我再见到那个叫时丞睿的家伙了。
时丞睿站在楼下,本想等着某一楼的灯亮起来,让他确定殷安真的安全到家了再离开,但等了半个小时却还没有一点动静,这才
想起来,对于一个长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电灯什么的,也许是最无用的摆设了。
宁冉发了个短信问他怎么还没有回去,他随便回了一条便把手机关了。
夜晚的街道很寂静,完全无法想象不远的地方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
时丞睿点上一支烟,夹在手指间,红色的一点在风中泯泯灭灭,最后消失不见。
看着现在的殷安,他突然说不出那句谢谢,只要说了那句话,两个人之间也许就会这么终止了,毕竟他们之间也只有这一个交集
。
所以什么都不说,他还想和这个人见面。
如今知道了他的住所,再相见也会变得容易点。
一夜过得很漫长。
殷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心态,真让他说他在烦恼什么,他自个儿也说不出来。
要是殷安可以看见的话,他就能发现其实时丞睿一直没有离开。
那一点的亮光一直在那里。
忽明忽暗。
ACT. 4
殷安发现自己自从经历了那场爆炸,之后的日子就没有安顺过。
之前安放的炸弹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几辆警车却付之一炬,追上去的人没有逮到那个惯犯,上级集中了所有相关部门的
人开了个会,殷安这个出头鸟自然就是明面上的枪靶。
殷安没有受伤之前是警局里面的一个宝,行动力也好,技术也好,指挥力也好,人缘也好,都是人人称赞的,偶然也会有人说他
风头太盛,这种话从来没有被他放在心里过。
等后来出了事,他本人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周围的人各个表示惋惜,好好一个人才就这么毁了。所有人对他的态度更像是对着一
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孩子。
上面的人拎着他的耳朵三令五申,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能做,不可以一个人行动,不能去不熟悉的地方,遇到危险先自保,个人
英雄主义更加要扼杀在摇篮里。
——以上这些殷小安是一个都没有做到,照样和没失明前一样拉上个人去危险区域逛街,下班到几条路外的酒吧调戏下美人,有
什么危险先出头看下状况。
以往几次都没有出什么问题,上面的人虽然不赞同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让一个已经养成看见危险就第一时间冲上去的人安
安分分地站在一边,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但是这一次,这么大规模的爆炸,一不小心弄个死伤出来,对谁都不好交代。
于是殷安被郑重其事地拿出来当反面教材使用了,上头曰:要是第一个发现嫌疑人的是在酒吧里的任何一个人,至少我们还能拿
到嫌疑犯的模拟画像,听见有什么用?!听见就能知道他的长相嘛?!
殷安想反驳也没有办法,他知道有人快速地逃离现场,但是完全不可能知道对方的高矮胖瘦,领导的话虽然说得重了点,但并不
是完全的无理。
处理结果下来,殷安被象征性地禁了两天的足,其实也就是变相性的放了两天的假。
石勉幸灾乐祸地表示他现在的待遇根本就只是个警局的吉祥物,只要揣着一张脸放着一动不动给别人看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身
手和脑子。
被人压着无法反抗的警局吉祥物殷小安被提溜进了车里等着打包送回家关禁闭。
殷安习惯性调戏人的举动不仅是在向赋生的酒吧出现过,在警局里面更是发扬光大。
殷安长得不是娃娃脸,但是翘着嘴角笑起来的时候就特别讨喜,再加上人缘又好,没有多少人不喜欢他,被他勾搭过的女同事们
无一例外成了他精神上的妹子。
秘书处和交警队的妹子们看着那些原本打算“护送”他回去的警察小哥们突然被派出去出任务,就急忙开了车门把殷安拉了出来
。
“殷小安!”一个姑娘扯着他的脸皮叫,“你皮又在痒了是不是?前几天就听见师兄说,你又去向大哥的酒吧调戏帅哥去了?还
本大爷!我勒个去!”
殷安尴尬地扯下那个姑娘的手,这群女人很反感自己每次像个小混混似的和别人搭讪,特别搭讪对象还是长得不错的男人——也
不想想就她们现在的样子,找不到好男人根本不关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