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随意地翻着枕边的书,若寒扬起了一抹微笑,吩咐小北去前厅帮忙后,自己便走到那人的身边。
上官府是人多热闹,宁王府是物多热闹,专门放礼物的储货屋,早就已经堆得放不下,有些礼物甚至都从未拆开看过。应付了一
天客人的宁王一家,终于齐齐坐在饭桌旁边,准备开席。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宁王都会感叹一番:“多亏皇上让我守着宁阳城,
不用在京城任职,否则这年三十的团圆饭是吃不成的。”
“王爷,别说这些了,快开席吧。”宁王妃赶忙劝道,以防他说起来就止不住。
宁家的三个孩子和白家的两个女儿都举起了酒杯,一同给四位长辈拜年。
“乖,红包已经放到你们每个人的枕头下面了,回去收好。”四个长辈也都喝了杯中的酒,有互敬了几杯,一家人就开始其乐融
融地吃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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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上官一家的大小孩子们抱着烟花走到院中,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开放。五彩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恣意绽放,说不出的艳
丽。它们带着人们对来年幸福生活的希望,在空中绽开,又将蕴满期望的花火洒回大地,仿佛是一个承诺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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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凌坐在自己的院中,抬头仰望,眼中有柔情,有想念,好像他看的不是灿烂烟火,而是一张出尘清媚的容颜。
18.最后一场雪
“热气腾腾的炒面,喝了暖身子呦!炒面炒面!”
“来玩套圈了啊,喜欢什么就套什么,套中您就直接拿回家。”
“娘!娘!我要面人!要个猪八戒的面人!快走,去买面人!”
在严冬里,宁阳城的大街上是一派节日热闹的景象,人们都穿着者新袄,面带新气象陪同家人和亲戚享受着假日的美好。
宁凌与哥哥姐姐一起陪着白芨白芷,到街上逛逛。原本是五个人,可是现在就只剩下宁凌和白芷二人。今日街上可谓人山人海,
所以被会冲散也不是不可能的。
“丫头,你要抓紧我,要是冲散了,你可就找不着回家的路,到时哭死都没人管。”
白芷冲宁凌做了个鬼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大不了直接拽个人,让他带我去宁王府不就好了。”
“小丫头,见长啊,不仅个儿高了点,脑袋也好使点了。”宁凌从小就喜欢欺负白芷,可白芷却从来不怕,依旧喜欢粘着宁凌,
与其说他们是兄妹倒不如说是兄弟更恰当。
白芷拽着宁凌到一个摊位前,拿起一个桶形的东西,“喂,这是什么啊?”
“这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它是干吗的。”宁凌一脸神秘地开始准备诱骗白芷,“你要是白天做了坏事,这个东西到晚上就会发出
鬼一样的叫声,饶的你没法入睡。”
“你肯定骗人呢,谁会买一个可能吓到自己的东西回家啊。”白芷摆明了不信宁凌所说。
“所以你得孝敬我啊。”
“这和孝敬你有什么关系?”
还没等宁凌接着说下去,小摊的老板发怒了,“你这个人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能看画的,不是会学鬼叫!不买就快走!不要耽
误我生意!”
“好啊!你居然真的骗我!!”白芷踮起脚,使劲儿地掐宁凌的脸。
“让你们走听到没有!你们小夫妻要吵回家吵行不行?”老板又发话了。
“不好意思,我们走。”白芷放下手中的东西,拉着宁凌的手往前走去。
宁凌的身体任凭白芷摆弄,待他要跟着白芷走时,看见了白芷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上官若寒和上官枫。若寒一脸的平静,看不出
丝毫情绪波动,反而是上官枫,一脸诡的笑容异。宁凌心中顿时紧张万分,他们定是听到了刚刚摊主的一席话而误会了。
“呦,凌儿,陪你夫人逛庙会啊。我说你到是为何那么着急走呢?”这个上官枫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但其实,他是想看若寒暴
走的样子,只不过世事并不总为人所愿。
“不是,四哥你别乱说。”宁凌有些慌,想要解释,又因在街上偶与若寒,混乱的心情中,竟不知从何说起。
“还说不是,你看看,小手牵的多紧。”上官枫冲宁凌挤挤眼睛,又用余光偷偷瞄着身边的若寒。
宁凌开始拼命甩开牵着着自己手的白芷,怕若寒生气。只是当他看向若寒时,丝毫也没有发现生气或者其他什么迹象,已经平淡
如水,宁凌心中一种失落感悄悄滑过。
“咦?他们是你的朋友吗?”白芷看看宁凌,又看看面前的两人。这一看不要紧,白芷突然松开宁凌的手,转向抓住若寒的手臂
,一脸的羡慕与向往:“你是仙子吧!肯定是!!怎么会这么美!!”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上官枫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若寒千万不要发火,然后担心地看向白芷,觉得眨着眼睛看着若寒的女孩有
些面熟,很像一个人。突然,上官枫一拍脑袋,心道坏了,得快跑,于是说:“凌儿,我和若寒还有事,这就走了,你陪小夫人
继续啊。”说完,就要拽着若寒走,却见原本应发怒的若寒,一脸微笑,不,应该是一脸算计的微笑,看了看白芷,又看向上官
枫,“四哥,要不和他们喝个茶,叙叙旧?”
这一声四哥冷得都能冻住上官枫了。上官枫知道若寒肯定看出眼前的丫头是谁了,于是二话不说,手一扣若寒的腰,带着他腾空
飞起,几秒钟后,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表哥,刚刚是有人和咱们说话对吧?”
宁凌现在哪儿有心思管这个啊,满脑子都是若寒误会了若寒误会了,误会得都不理自己了,自己的心意还没说就被残酷地扼杀了
。
“表哥,那美男子是谁啊?”
“什么美男子,刚才没有人!街上人太多,快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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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枫带着若寒落到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巷,刚落地,听听见若寒说,“刚才那丫头和白芨是姐妹吧?长得可有七八分像呢?”
这若寒难得主动调侃上官枫,可一开口就是说些让某人想跳河的话。
“她是白芨的妹妹,叫白芷,还有那个凌儿……”上官枫此刻想起以前白芨和他提过有个表弟叫做宁凌,是宁王世子,心想恐怕
就是这个凌儿。上官枫没和若寒说,心想,谁叫你落井下石,这就怪不得自己了,亲哥哥我,会在一旁看好戏的。
若寒见他没说下去,还以为他是想说:那个凌儿是白芷的相公之类的话,这么想着,若寒心中也有种异样的感觉升起,像是练功
时真气运行不顺畅般,堵闷在心口。
不想再深究那感觉到底是为何产生,若寒转开话题:“一直都没问,你到底怎么得罪白芨了,怕成这个样子。”
“一两句说不清楚,现在白芨肯定也在宁阳城,总之,等节一过,我马上走。那位姑奶奶,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现在知道躲了,当初定是你先招惹的她。”
夜幕如约而至,若寒推开寝室的木窗,望着天空,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只是刚刚分开几天,竟开始有些想念,
也许是第一次将他人看做知己的原因吧,若寒这样想着,不知道宁凌在做些什么,或许是在陪白芷。
若寒丝毫没有睡意,月亮被挡在厚厚的乌云身后,看来今晚是要下雪的。一个人实在无聊,还不如到醉茗居的屋顶上赏雪,于是
若寒披上裘毛外衣,走出了寝室。
若寒站在醉茗居外,看那屋顶的位置已被人抢先,心中竟是一暖,低头笑了笑。正当他准备飞上屋顶时,宁凌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静静地看他。“这么晚又这么冷,怎么到这儿来了?”
若寒看着没有自己穿的多、却仍在担心着自己的宁凌,丝丝感动划过柔软的内心深处,“那你呢?”说着摸了摸宁凌的外衣,“
很早就来了?衣服都是冰凉的。”
“若寒,”宁凌认真地看着若寒的眼睛,“白芷是我表妹,不是我的妻子,那摊主是胡说的。”
若寒身子一滞,他承认自己是很期待宁凌向他解释的,但此刻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只是沉默不语。
宁凌以为若寒不相信,又想进一步说明,却被若寒打断了,“咱么去屋顶吧。”
“好。”宁凌扣住若寒的腰身,一个飞身,轻轻地落在了醉茗居上。
“你怎么穿这么少坐在这里?坐了多久?为什么不运功取暖?”刚刚若寒不经意间碰到了宁凌的手,也是冰凉凉的。
“从庙会回去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来这坐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时候,也没觉出冷。”被若寒这么一问,宁凌有些不好意思
,傻笑着说道,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大姑娘一样没出息,挠挠头,“没事的,看样子要下雪了,再一起赏个雪可好?”
若寒微微笑了笑,脱下身上的裘毛外衣,拉着宁凌坐下,还向宁凌身边靠了靠,将外衣覆盖在两个人的身上。宁凌因为若寒的亲
密举动很是欣喜,又怕这样会冻到若寒,于是搂过他的肩,运起功来。
两个人就这么相依偎地靠在一起,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不知道何时开始,天空中飘来了零星的雪花,然后慢慢地,像
是一种宣告,像是一种鉴证,铺天盖地下了起来。一会儿的功夫,原本结了冰的宁阳湖上,又是一片雪白。雪白的柳枝,雪白的
屋顶,雪白的你我。
银装素裹的宁阳城,在沉睡中迎来了初雪,又在沉睡中送走了今冬的最后一场雪。
“进屋睡会吧。”若寒颤抖着落有晶莹白雪的睫毛,抬头对宁凌说。
“嗯。”
两人进了醉茗居若寒的寝室,点了暖炉,脱掉落满冬雪的外衣,上了床。这次是宁凌在外,若寒向里。宁凌轻轻地将若寒环在怀
里,又将若寒那边的棉被掖好,才闭了双眼。没有疑问,也没有解释,两人动作一致,呼吸频率相同,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默
契,没有一丝违和感。
一夜好梦。
翌日,宁凌听闻鸡鸣后,睁开了双眼,见怀里的人还在安静地睡着,宁凌轻轻抚上若寒的发丝,还有那俊美的侧脸,总觉得有些
不敢相信,他犹记得上次是因为自己装醉才能和若寒同床而眠。甜蜜的笑容像是除夕夜空中的烟花,在宁凌的脸上恣意地展开,
心田被一种叫做幸福的神奇药水浇灌着。在若寒的头顶印了一吻后,宁凌又睡了过去。怀里的若寒此时慢慢地睁开眼,黑羽般长
长地睫毛微微颤抖着,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像是在思考,实则一片空白。
当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在床上时,二人才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子中钻出来,起身。
宁凌下地,穿好衣衫,将热毛巾递给若寒,然后自己也转身拿起另一块擦脸。一切完毕后,宁凌问若寒:“去吃早点吗?”
若寒温和地看着宁凌,“好。”
两人相视而笑。
19.一吻寒知心
小年一过,醉茗居也开始正常营业,只不过客人很少,倒是清闲。宁凌也是等初六送走了表舅一家才恢复了伙计的身份。
其实在家的几天日子并不好过,自从白芷在庙会见过上官若寒后,每天都死缠烂打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做出一副不打听出若寒
的一丁点信息决不罢休的姿态。宁凌被她早缠晚缠地缠怕了,只好说那是城里醉茗居的老板,表舅妈的茶就是在那儿买的。白芷
本想去醉茗居找若寒,不料茶店因过节休息,等开张的时候,她却已然离开了宁阳城。好在是这样,宁凌可不想让白芷再见到若
寒。
期间初三的时候,白老爷协同夫人和两个女儿到上官家拜年,早早知道此消息的上官枫,在前一天借故离开了上官府,待初六白
家走后才回来,之后又在家中过完元宵节,遂又离去。
“少爷,为什么要这么早开门啊?明明都没有几个客人,这不是浪费时间吗?这少吃多少顿厨娘特意为春节准备的膳食啊。”小
北一边打着连影子都见不到的苍蝇一边抱怨着。
其实无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小北也不像是若寒会用的小厮类型。性格冷淡的少爷,怎会有一个总是口无遮拦,没大没小的仆
人?但人世间有种东西叫做情感,是无论对方有什么缺点都会去包容的强大力量。因为若寒是上官府最小的孩子,所以他一直将
小北当做弟弟对待,这才有了现今小北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情景。只不过无论小北再怎么随便,对若寒的敬佩之心和忠义之心绝
对坚如磐石。
“肤浅。”若寒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抬,只是自顾自地看着手中的书。
宁凌也是从心底喜欢小北耍宝的样子,再加上前些日子他一直帮着自己干体力活,所以也就喜欢没事逗逗他。“小北啊,过节这
些日子你都吃什么好的,玩什么好的了?”
一想起这个小北就有些郁闷,被宁凌刺中了痛点,伤心地说:“我那个偏心的少爷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回府那天起就不让我进他
院子,好像里面有什么好东西不能让我看一样。所以除了和几个下人在一起吃吃喝喝外,没什么有意思的,还是跟着少爷好啊。
”
若寒闻言,拿着书的手微微一抖,然后如没听见一般继续看书。
宁凌看着依然孩子气地小北,大笑了两声,走到小北面前,在他额头弹了个爆栗,“我看你准是因为什么事惹若寒不高兴了,好
好反省反省。”
小北心里嘀咕:谁敢惹我家少爷啊,除非他胆大包天。“算了,不说这个。反正咱们也没事做,要不咱们动手包元宵吧?怎么样
?”
“先不说你从来不做麻烦事,就说摇元宵,你会吗?”宁凌一脸的不相信。
“可是这么闲着会发霉的,一会买糯米粉的时候问问怎么做不就会了吗,少爷你说好不好?”
若寒抬头,合上书,“好啊,那你去准备食料吧。”若寒答应的爽快,可那语气分明是很肯定地在说——如果你能包出一个来的
话。
宁凌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一见若寒同意,也心血来潮,拉着张小北,奔向大门,“小北,走,我和你一起去买。”
宁凌将几袋子东西往柜台上一放,手一挥,就见小北又是搬桌子,又是移凳子。然后又拿了盘子、面盆和两碗水。
“不是要滚元宵吗?你们这是作甚?”若寒看着小北在一趟趟进进出出,又见他们没有买筛子回来,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葫芦里
买的什么药。
宁凌拉过若寒,逐个打开袋子,边指边说:“糯米粉、藕粉、赤豆、冰糖还有桂花。刚刚卖糯米粉的老板娘说,最近流行一种新
的吃法,就是将糯米粉和成团,煮在赤豆水中,再加入桂花、藕粉和冰糖,甜而不腻,糯香十足,要比滚元宵容易得多。”
若寒见宁凌说得一脸享受其中,好像是已经尝到嘴里一般,不禁笑了笑,这幅伶牙俐齿,将黑说成白恐怕也难不倒他。
现在宁凌不会再因为若寒对他笑而感到受宠若惊,或者说是大惊小怪,反而是自然地接受,他发现若寒不再似以前的冷若冰霜,
而是如午日柔和的日光,更令他心里偷着乐的是,若寒好像对他最是特别。
“来,来,我们一起和糯米团。”宁凌从柜台上拿起大小袋子,放到小北刚刚搬来的桌子上,拉过若寒坐下,开始动手。小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