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前世做了一辈子冤大头,终于命丧车轮下
却重生为十七岁的病弱美少年
我只不过心血来潮,想为自己扫一下墓
谁料得,竟然遇到自己上一世的仇人
第 1 章
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蓝天蔚蓝,春暖花开,我觉得精神头很足,可以一口气将小学时代用在作文本上的形容词,都堆砌出来,
一直说到自己遍身鸡皮疙瘩为止。
这些辞藻,都不如一句诗来得贴慰:“云淡风轻近午天,”我默念它,然后惬意地闭上眼,惯性思维一样流利说出下面那一句:
傍花随柳过前川。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每日要背这些律诗,父亲附庸风雅,非要弄出点与众不同,于是不喜宋词,却喜宋诗,我作为他的独生子,
几乎是没有选择的,要将父亲的偏好,作为我的功课。
不过背得多了,也没觉什么不好,至少,曾经为我装点出不少所谓儒雅的因子。不过现在不需要了,我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掏出
刚买的骆驼烟和便利店里一次性打火机。我不甚熟练地点燃烟,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感觉真他妈爽。我不禁喟叹一句,再
深吸一口,再缓缓仰头吐出。忽然,我回头,朝坟头镶嵌的照片中,那平凡而懦弱的男人笑了一下,将口中的香烟取下来,塞到
他墓碑的石缝中。我拍拍那块造价不菲的大理石,笑着说:“林世东,你也抽一口吧。”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这么好的天气,适合春游、野餐、远足、谈恋爱,当然,也适合出来扫墓。阳光一直照着我,我终于攒够了
力气,于是坐车过来看看,这处想了很久,却总也没来看过的陵墓。
照片中的男人温文而无害地眼眸看着我,淡淡的眉毛略微蹙起,两片毫无特色的嘴唇习惯性地向上勾,显出和煦如风,教养良好
的模样。我轻轻一笑,是的,他活着的时候一向如此,对谁,都会露出这种又暖又软的浅笑。哪怕出去吃顿饭,对为他拉门的门
童,给他倒酒的侍应生,都礼数周全。此人平生从未硬过心肠,给过谁难堪。当年港岛上流社会圈盛传这样一个故事:某次林公
子在高档法国餐厅举行宴会,与会者均为商界同仁,其中不乏不懂礼节的暴发户。其中,有某位暴发户,误以为洗手的柠檬水乃
餐前用水,端起来就喝,正当众位自诩上流人士纷纷窃笑之际,林世东却上前,二话没说,也跟着喝那柠檬水。这等气度涵养,
一时传为佳话,人都道林公子风度绝佳,哪是那些学点欧洲礼仪皮毛的人所能做得出来的?
不是我吹牛,那时候整个港岛,提起林氏林公子,谁不翘大拇指夸一句: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可是又有谁知道,他为了这点面子上的优雅,放弃了多少生趣,压抑了多少真实感觉?他明明只喜欢抽味重粗犷的“骆驼”,却
要被迫在男士面前品雪茄,在女士面前禁烟保持绅士风度;他明明只爱穿休闲宽松的服装,却要每天套着自英国定制回来的标准
三件套西服,将那瘦削的身板,塞入机械般的外壳中,拼了命扮演一个装在power suit里面的翩翩佳公子;他明明喜欢历史考古
,却偏要跻身商界,整日里做那等利润算计,决策定夺,弄得身心疲累,苦不堪言。
这些都不算什么,他做过这些欺世盗名的事中最滑稽的莫过于:他明明只喜欢男人,却学人家与名媛约会订婚;他明明深爱一个
男子,却人前人后,非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自欺欺人地将那男子,视为疼爱的堂弟。
要叫我说,这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X,我呵呵地低笑起来,真是愉快,坐在林世东的坟头,总结他的一生,不外八个字:损己
利人,累人累己。
笑得过了头,一口烟岔了气,我咳嗽起来,胸口被牵扯着一阵阵生疼。这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而我家道贫寒,母亲在菜市场卖
菜赚钱,从早到晚,工作满十四个小时,累得像条狗一样,却犹自刚刚负担得起两人的生活。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也只能将小
命拉回来,哪里有那等闲钱住着慢慢调养?不得不早早出院回家,母亲无法,只能每日里煲些清补汤水,安慰我说喝这个也能将
养好身体。想到这,我又觉得好笑,想当初,林世东最爱接济贫困艺术家,买一幅三流作品,写上“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
学少年”两行字,即肯花费十数万数十万。这等巨款,怕是我可怜的母亲一辈子想都不敢想。若她知晓林氏公子如此败家,只怕
要骂句:“夭寿喽,死二世祖,天打五雷轰。”
没错,我亲爱的妈妈总结得实在太对了,林世东散去那么多钱,背地里谁不把他看出冤大头?谁真心念过他的好?他处处为旁人
考虑,对那个深爱的堂弟,恨不得掏 心掏 肺,将一腔热血尽数倒给他。结果呢,所爱的人表面上亲亲蜜蜜,称兄道弟,背地里
勾结商敌,令他背腹受敌,又设局布下一个卑鄙圈套,令他身败名裂。林世东万般无奈,找上门去,却又亲眼目睹堂弟与商敌赤
裸纠缠的不堪画面,终于失魂落魄,黯然离去,精神恍惚之间,被迎面来的一辆五吨水泥车撞翻压成肉泥。
他的下场,可不就是自作自受,活该天打五雷轰吗?
对了,忘了提及一点,那位商敌,正是当年林世东宴会上出丑的暴发户。那时候林世东单纯的脑袋里只想到那些可笑的君子风度
,只想到那些无聊的待客之道。他缺乏刺激,经验匮乏的心智里,完全没有想过,跟着这个暴发户喝下柠檬水,对自己来说,只
是避免客人尴尬的下意识做法,但在那个人看来,却是比当面嘲讽更深一层的侮辱。
至此,那个人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于商场上初是假装合作,取得他的信任,后又利用林氏实力,扩充自己地盘,等到羽翼丰
满,立即处处为难打压,最后勾结他的堂弟,里应外合,彻底击垮林氏基业。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还是轻笑出声。林世东的故事,固然可怜可悲,可因为那个商敌插足,他的一生,硬是让我品出一丝搞怪可
笑来。谁能料到,林氏八十年基业,居然因为一杯柠檬水断送?林家公子,居然因为多管闲事,喝了那口柠檬水,而命丧九泉?
这莫非,可以总结成,因为一杯柠檬水引发的血案?
我笑得更是愉快,拖着这个病弱身体爬山上来的疲累,也仿佛在此刻获得缓解。真是不错啊林世东,我对着照片里那张熟悉的脸
说,你活着没有给人带来什么乐趣,想不到死了,倒能让我笑出眼泪来。这么一看,你的死也不是毫无价值,至少,让恨你那两
个如愿以偿,从此步入幸福人生;至少,让我这个路人甲,开怀一笑,也算不枉我今天瞒着母亲,转了三趟公车,千辛万苦跑来
看你的坟。
还有,花了我两餐饭的钱,给你买了包三十九块的骆驼烟。
“你还别嫌弃,”我对着林世东的照片说:“这骆驼烟四十块有找,省着点的话,这可是能解决我们家一天伙食。想不到吧,还
有菜有肉有鱼,加上我的精心烹调,绝对令它物超所值。你当年一两万一顿饭不在话下,可那又如何,还不是殚精竭虑,落下胃
病?你约个名媛淑女,拜见个世伯长辈,花在礼物上的钱不计其数,可谁他妈真心送过你一样东西?所以啊,你就知足吧。”
我拉长袖子,给他擦擦墓碑上的照片。那照片上的男人,依旧微微浅笑,宛若和风细雨。我歪着头看着他,摇摇头,说:“林世
东,我现在忽然觉得,你长得也不是那么难看,脾气也算好,学识也不差,家底更是没话说,为什么,除了管家七婆,就没一个
人真心对你好呢?”
他当然答不出来,我叹了口气,安慰地拍拍他的墓碑,这才注意到,这整个墓建造得颇为华丽,连墓前雕刻的两个小天使,古典
大气,风格很像南欧乡间作坊的手工制品。石料雕工都属上乘,造价不菲。港岛虽西化历史久远,然民间仍颇为迷信,商界更是
讲究风水格局,偏偏港岛却寸土寸金,陵墓位置,贵得吓人,死人住处的价格比之活人公寓,毫不逊色。这个时候我忽然注意到
,林世东墓的朝向方位,都相当不错。我虽不懂,可也看出是那种所谓的贵穴,便是一般富商达人,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这种事情若发生在林公子未破产之前,当然毫不出奇,可问题是,林世东死的时候,已经宣告破产,又出了那等丑闻,恐怕昔日
往来那些人避之唯恐不及。怎会有人有这等闲钱,为这可怜可笑的男人收敛装裹,还买这么贵的墓地来安置他?我百思不得其解
,记忆中,我明明将最后一笔财产,转到服侍林家多年的老管家七婆名下,并撒了一个拙劣的谎话,哄骗她老人家回台湾养老。
那天晚上,我跑去找我亲爱的堂弟之前,书房里已经备好一把上了膛的手枪。我身无分文,且背上巨债,名声更是不堪至极,我
去看他,只是想最后瞧一眼,我所心爱的孩子,我所心爱的人,然后再静静离去。
可是,当我用备用钥匙,自后门而入,来到我很久以前,为这个孩子购下的山顶别墅时,在那里我听到他与那个人几句对白,看
到他们迫不及待扯开对方衣服,在我为那孩子亲手挑选的宽大沙发上翻滚交 媾,我已经崩裂的世界,在那一刻化成灰烬。
虽然只听到只字片言,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再一想那些平日忽略的蛛丝马迹,我明白了,其实我早已掉入一个并不高明的圈套
中,他们的目标是我,他们两,都恨我。
不错,我就是那个原该躺在坟墓里的男人林世东,可我又不是他。那是因为,林世东的身体确实摧毁在那辆水泥车下,而他的灵
魂,却不知怎么回事,重生在一个少年的躯体中。
我如今,就是顶着一具少年的皮囊,装着一个百孔千疮的灵魂,飘飘荡荡的,来跟我前世的坟墓,做一个近距离接触。顺带着,
总结一下,林世东的一生。
看来总结得还不错,至少我能令自己愉快地笑了出来。我又点燃一根烟,放在林世东坟头,对那个遥远的自己说:“哪,能抽就
抽,你说,我们是不是欠了谁的呀,当年你买得起骆驼,却非得装模作样不抽它,现在我一是买不起,二是肺不好不能抽,你说
,我们怎么就不能痛快地活上一回呢?”
那个傻子依然冲着我露出他招牌的傻笑,我低头也笑了,轻声说:“行了,就先这样吧,我现在的妈挺在乎我的,至少比你那时
候好多了,家里穷点,我也知足。你,咳,你反正也在这,我有空再来看你吧。”
我拍拍大腿,掸去尘土,站了起来。起得猛了些,忽觉一阵头晕。我忙单手支着墓碑,待这阵眩晕过去,这也是车祸后遗症之一
,就在我闭眼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低沉不乏威严的男人嗓音说:“你是谁?来这干嘛?”
我浑身一僵,这个声音,便是过了三年,我仍然认得清清楚楚,那是梦魇深处的魔鬼之声,这个声音,在很久以前,曾经扮演过
挚友,扮演过合伙人,后来又成为商敌,成为伤害和丑闻的始作俑者。我刹时间,只觉手足冰凉,仿佛有一股寒气,顺着脊梁往
上爬。
上帝,我已经交付了自己的生命,付出了曾经所有的心血和希望,甚至交出了作为人的尊严,对曾经发生的一切,我真的不恨,
我只求你,不要让我再见到这个人,如此而已,为何,你总也听不到我的祷告?
“你是谁?到这里想干什么?”那声音见我迟迟不答,骤然严厉了起来。
第 2 章
午后光线柔软而朦胧,那个人站在逆光处,我有瞬间无法看清他的脸。可是单凭那个高大魁梧的身材,已经相当具有压迫感,我
从前听人说过,此人乃黑道漂白发家,此刻看来,果然煞气十足,便是站在陵墓这等阴寒之处,也不损他一丝一毫的震慑力,至
少,我便在瞬间觉得犹如泰山压顶,腿脚发软,拼命忍着,才压抑住想拔腿狂奔的欲望。
这样的人,当初林世东怎会觉得笃信可靠,怎会以为本性纯良,林世东,你真是,脑子进了水,活该被骗,活该枉死。
“喂,问你话呢?你从哪来的?在这鬼鬼祟祟干什么?”见我面露惧色,旁边有一黑衣走狗上前一步,代他主人厉声询问。
我避无可避,只得僵硬着,对着那个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忍不住本能的害怕,颤抖着说:“先,先生,我是圣玛丽中学的
学生,我,我曾经受过林世东先生的捐助,所以今天过来看看他,顺便说声谢谢??????”
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被人猛地抓住手腕,我一声惊呼,踉跄着被扯到那巍峨如山的男人面前,有人反手将我两只胳膊扭到身后,
同时迅速上下搜索一番。我懵懂未知,只顾着手疼得紧,好一会才明白,这人是在检查,我有没有携带武器。真是奇怪,什么时
候,这个毫无畏惧的男人,竟然也需要如此防范别人?更何况我此刻相貌,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瘦弱少年?下一刻,我被一只强
劲的手捏住下巴,被迫抬起脸,正视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倒是他妈的好命,与三年前相比,脸庞仿佛瘦了些,衬着那脸型更加硬朗,轮廓犹如刀锋般犀利。此刻大概做惯了上位
者呼风唤雨,神情之间,带了睥睨的高傲和不可一世的霸气。可不知怎的,我倒是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情形,那时候,这人要比现
在年轻,神情中,保留着从内地带过来,还没有被港岛这个大染缸污染过的腼腆狷狂。那是多久以前了?林世东死了三年,他在
我身边布局两年,打压整垮林氏花了两年,原来,我认识这个男人,前前后后,加起来,居然已有七年。
七年啊,足够一个孩子,从婴儿变成蹦蹦跳跳的小学生;足够一个青年,从腼腆狷狂,变成杀伐决断,说一不二的男人;也足够
一个傻瓜,如前世的林世东,从世家子弟沦为一名不明,最终枉死车下,变成累累白骨。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一刻不停,唯有这样,才能消弭对他的恐惧。托我胡思乱想的福,我忍受这男人不动声色的打量。他的目光
太过锐利,我感觉几乎能透过这具皮囊,看透那内里的灵魂。我不敢接触他的眼睛,不由侧过脸去,看向别处,可他并不满足,
强硬地板过我的下巴,逼迫我正视他。粗糙的拇指摩擦着下颌稚嫩的肌肤,犹如砂纸一般令人隐隐生疼。
我忽然觉得一股怒气冲了上来,猛地扬起头,如他所愿直视他,心里想着,他妈的,就算老子上辈子不积德,载在你们手里,那
是老子蠢,老子认了。可林世东死都死了,我现在是另一个人,又何必怕你?我使劲瞪了他一眼,这才发现,这个人,居然有一
处与以前截然不同的地方。
他原先那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如今斑斑驳驳,夹杂不少银丝。
怎么回事?如果我没记错,这个人才不过三十出头,难道说,潮流转向,现在流行挑染成花白头发?
抑或,我在心里暗暗地想,此人作恶多端,终于抵不过良心谴责,劳心劳力,未老先衰?
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据我所知,此人一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当初将整个林氏吞并拆解,将林世东逼入绝境,眼睛都不带眨
一下,怎么可能良心发现,幡然悔悟?又不是拍粤语残片,世上哪来那么多浪子回头?
我只有片刻错愕,随即暗暗嗤笑,却不知这笑容不觉带到脸上。这男人看着我眼神闪过一丝惊艳,随即骤转深层黝黑,仿佛酝酿
不知名的情绪,令人恐惧。
我骤然想起,此人不像林世东,装模作样成了习惯,同性恋却要扮一副异性恋男子的面目。此人荤腥不计,我当年找他理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