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被送到清枝楼的?”
不说还好,一问到他这个问题,他便沉下脸来,只是简简单单地回了我一句“不想说”,便打发了我,我只能识相的闭嘴。
一路无语。很快,落日崖便到了,比我想象的美很多,便不由赞叹出口。想必在永帝,父皇和哥也一样看得到同样的景色,一阵思念又涌入心头。
“回去吧,这里很冷。”万俟淡淡地说。
把最后一丝余辉收入眼中,我答道:“好,好吧。”
就在转身离开时,几个彪形大汉拦住了我们的归路。其中一个面目狰狞,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的男子开口道:“两位美人,可否赏光一游。”呵,果然,说出的话和人一样恶心,正应了那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一心想快点离开这里,更何况以前在永帝也没遇到这种事过,一句“对不起,我们没空”就溢了出口,但见万俟皱眉,我就知道我又说错了。
“小姐,鄙人成志,只是想邀二位去鄙人的陋宅而已。”另一个像是头似的人说道。
我上下大量着他,开口“鄙人”、闭口“陋宅”的,以为这样就是提高身份了么?连男女都分布清楚。“我不是小姐!”“既然是陋宅,我们就更不会去了。”刚张口争辩,却又被万俟打断,哎……真是“多说多错”啊……
“你会武功吗?”万俟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
我点头回应。
“待会儿我捏你的手,你就快跑。什么都别说,你是皇后,知道吗?这里的一切我会处理的。”他刚嘱咐完,大汉吼了一声,就向我们扑来。
我只觉手腕被万俟捏了下,随即就被他顺势向外推去。我下意识的按先前说的跑了出去。但没跑几步,我不忍心地回头,看到万俟已被抓住。为什么他不反抗?不是说他会处理么?难道……?
“!”我停下脚步,折身回去。
耳边是万俟的催促声,可心里也有一种声音,它说,我现在走了,会后悔一辈子。
我上下打量这个山洞很久,回想着刚刚的一挑五的场面,最后竟会被那个“狗嘴”暗袭,以至于使我和万俟都被抓到了这里。
在这几个时辰,我没有间隙地挣扎着,可每次想运功震断绳子的时候,脖子那儿就会产生一阵巨疼,随后而来的便是那彻骨的寒冷,所以现在我只能靠不断摩擦绳子,祈求可以逃生了。
所以当万俟醒来的时候,我的手腕早已是淤青一片了。
若我知道,他的清醒会给他带来的是如此噩运和我的阵阵心痛的话,我一定不会用这样激动的声音喊出“万俟大哥,你醒了!”这种话,至少,不会用这么大的声音的。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折磨,什么也做不了,直到双眼被蒙上,嘴巴被堵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耳朵一起堵上?听到那一阵阵的失声尖叫,我心里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即使看不见,但心里总觉得感受得到他的痛苦,一种浓浓的罪恶感在我的心中蔓延——要不是我提议来看什么落日;要不是我没有听他的话快离开,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都是我害了他……
直到那长剑相碰,人死前痛苦的呻吟声充斥了我的耳朵……
我很想知道有哪些人来了,可是我听见开口说话的除了那个“狗嘴”以外,还有两个声音……不!其中一个听起来还有点耳熟。
……为什么没有沨的声音呢?……心里不由难过,又转念一想,或许他不知道也是件好事。
蒙着的布被移开,洞内的光线比我想象的要更亮些,“忽”地绷紧了神经,对着眼前的手就是狠狠的一口。腥甜的味道使我渐渐平静了下来,被对方用力地踹了脚后,更让我看清了来人,心下吃惊,竟是中午的那个少女。还没惊呼,更没道歉,眼睛的余光就被那个血红色的“悯”给牢牢吸引住。
“他的手臂上刻着‘悯’……手臂上……手臂上……刻着……‘悯’……”娘去世前说的那句哈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我。
“哥……哥!”我一边喊着一边向万俟悯跑去,心里是既开心又难过。
可是他的脸如冰霜,最后竟然抽出我腰间的软剑,想要毁了我和他相认的唯一凭证!
哥身边一直抱着他的陌生男子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吃药?!”
“药?哥你病了?”我的关心再次被他拒绝。随后,他竟然大口大口不住的吐血,直到昏迷。
“他怎么了?”我焦急地向他身边的男子询问道。
那男子只是缓缓地为哥哥输着真气,许久,说了句:“他有很严重的心疾。”后,便起身,横抱着哥哥就离开了。
回神的我已经找不到那位一身火红的女子了,只得跟着哥哥他们一起回了帝都。幸好,沨并不知道这个插曲。
第十三章:意尽花海(悯篇)
胸口火烧火燎的疼痛着,迫使我不得不从睡眠中苏醒过来。艰难地睁开眼,面对的是熟悉的帐慢,瑰丽的粉色,是从床顶一直铺到地上的丝绸。缎面的春季用的薄被,柔柔地、温顺地覆盖着这张残破的身体,掩去了一切非议。
“悯哥哥,你醒了!”在床沿边趴了会儿的莫予轩,感觉到我的动静,那双布满血丝的疲惫双眼,一下子焕发了不少光芒,“太好了,你终于醒了!”真是有一种我再不醒来,他就要直奔寺庙烧香拜佛的势头。
由于胸口的疼痛刚刚减轻,身体还是软弱无力,我只是略略点了点头。
兴奋高兴过了,莫予轩蹙起他那双修长姣好的眉毛,责备我,俨然一副家长的样子:“悯哥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身体好不容易稳定一点,现在又变糟了。”
我只是轻柔地笑着,对于他的责问,我丝毫不放在心上:“是你一直在照顾我的吧,谢谢你。”但看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挺感谢他的。嗯,我一定睡了很久,还真是难为他了。
“才不是呢。”莫予轩嘟起了嘴,漂亮的唇形划出了不满的弧度,“辛大人不许任何人来看你,我现在也只是因为他要为你去煎药,才暂时地照顾你,他怎么可以那么霸道呢?我也好想快点知道悯哥哥的身体情况啊,让大夫来看不是更好么?!”
我一怔,辰?!为什么会是他呢?
昏迷前的一幕幕终于复位,我才终于忆起是有这么一回事。然后便拉住他的手,口齿不清的问道:“真的吗?真的是他在照顾我吗?”总觉得不安。
“对。”莫予轩没好气地替我掖好了被我抖开的被子,却又很担心地伏在我耳边道,“悯哥哥,你……那个……怎被伤地那么严重?”他指了指我的下身。
脑海中浮现了救夜祭的那一幕,我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都怪我自作孽啊,那,多少天才会好?”这个问题比较重要。
莫予轩摇了摇头:“不知道,辛大人不肯说。他说你这段时间都不能接客了。如果老鸨收账,直接去问他要,悯哥哥,辛大人待你真好。”
这次,我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下身撕裂般地疼痛让我差点又倒了回去,只能用右手撑在床上,勉力承接着我的体重。莫予轩被我这举动一吓,赶忙伸手扶我,我排开他,问道:“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的伤口,是他给处理的吗?”
莫予轩又是一阵无奈:“本来这种事应该是我做的,可他说他有自制灵药,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们碰你。悯哥哥,你怎么了?”看到我有些失神的样子,莫予轩又担心起我来。
那么,他是全看见了,我那肮脏丑陋的身体,顿时我心里一阵疼痛。现在你让我又如何去面对他?!
“悯,你醒啦。”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听到他那清清淡淡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踩着沉稳的步伐,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吓,我被他一吓,也不顾身体的不适,拉起被子把自己蒙成了骆驼状。
在瓷碗轻碰木桌的声音后,木床又微微下陷。我的心怦怦乱跳。
不要扯我的被子,求你了,别让我难堪了。我心里暗暗地叫道。
身体猛然被一压,被子被扯开一角,熟悉的白兰花香流了进来。耳边是那人如丝般顺滑的语音语调:“乖,别闷着自己了。”
我不想理会他,所以把头埋地更深。
“悯,起来吃药嘛。”他没有拉我,只是依旧语带慵懒的说着。
“悯哥哥,你总得吃完药再睡吧。”莫予轩在一旁劝道。
压力一轻,然后听到他又变得清冷的声音:“莫公子,你可以走了。”
“辛公子,我可以多留一会儿吗?”是一种祈求的声音。
“对不起,不可以。”果然是很坚决的否定。
伴随着不久后的关门声,将世界分成了两个,喧嚣的外面,和令人局促的屋内。
这次他没有再来叫我,似乎在一旁坐了下来,静静地,不发一言。
带着淡淡忧伤的箫音,透过那管晶莹剔透的玉箫,滑入了我的心中。原来,那天听到的箫声竟是他带来的,同样的曲调,同样的哀愁,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意境。我可以想象得出来,柔软的指腹轻塞着玉箫的箫孔,改变着它的曲调;红润的薄唇抵在箫上,绵长的曲调像被他吐出的芬芳一般。
再美的音乐也会有结束,他似乎放好了玉箫,说道:“悯,起来吃药啦。”
“我不吃,你出去,我不要见你。”我躲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是怪我没有及时把你救出来吗?”听得出来,他很后悔。
“不是。”我确实没怪过他,只是怨我自己太没用。
身上的分量又变重了,他的声音变到了正上方:“那就别蒙在被子里了。”
“不要。”别再问了,我怕我会忍不住。
“为什么?”探根究底的声音。
我实在是被他逼得不行了,拉下被子,冲他乱吼一通:“被自己喜欢的人看到被别的男人压在下面,你让我怎么面对你?!”汗水沾湿了乌黑的长发,调皮地粘在了脸的两侧,眼眶也因为过分的激动而泛红。
我们两个人靠的很近,近得几乎鼻尖顶鼻尖。我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不安被一抹欣喜的神采所代替,一下子变得容光焕发。
“悯,你说的是真的吗?”有些颤抖的声音,仿佛确认般的语调,“喜欢的那一句,是真的吧!”
“是又怎么样?”反正都说出去了,已经没了所谓,眼泪从眼角滑落,“我不可以爱,我不可以爱上任何一个爱我的人,更何况是你!我的心脏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控制,我已经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明天,我不可以耽误你啊!所以,不要再可怜我、同情我了,让我以为你喜欢我了。”可笑啊,到了这一刻,我还在逃避,还在自欺。
辛瀚辰看到了这样的我,更是心疼我,俯身往我的眼角印上一吻,卷走了那儿所有的珍珠,化在了他的唇齿间。他迫着我正视他,看着他汪洋一般的黑眸中泛起的无限柔情:“悯啊,你在胡说什么?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所以,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一起拥有明天,好吗?”
我还能再说什么?有什么能比自己爱的人说爱自己更令人激动的呢?我已经失去了一切言语能力,只能无言地搂上他的脖子,把所有泪珠倾倒在他的怀中。尽管他以艰难的姿势抱着我,可极尽温柔地拥着我。
我们两个相拥了很久,久到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唇边浮现出甜甜地笑意。他轻轻地放下我,端起了凉透了的中药后,又重新坐到了床沿:“悯,现在可以喝了吧,瞧,都凉了。”他的唇边也挂上了与往日不同的微笑,是更容易让人亲近的笑。
“我不喝,苦。”我撒娇道。
辰,噙着笑意,诱导道:“先喝了,再抱怨。”
我将信将疑,但还是接过瓷碗,捏着鼻子喝了下去。但,后来才发觉,药留在嘴里的余味,一点儿也不苦。我想要知道原因,所以很专注地盯着他。
而他则好笑地抹去我唇边的药渍,解释道:“我在中药里放了甘草、红枣这些微甜而xing温的、对你身体无损害的药物做增甜剂。”
他都有注意到!他真的好细心啊!如果在走到人生尽头之前可以有他陪伴,那也就足够了。
他执过我的手,小心地解kai我手上的纱布,细细观察着。
一条红色的“细线”像蛇般“缠绕”在我的手上。
我想起来了,是那天挣扎的时候留下来的。
往我手上上完药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我从床上扶了起来坐正,解kai我身上的衣服,露出的是我裹满纱布的身体。解kai打好的结,褪下了我身上的纱布,满目苍夷,纵横交错的鞭痕像藤蔓般攀在我的身上,部分伤口竟开始化脓了。
辰的表情越来越沉重,从怀中掏出了一罐药材,抹了一些,涂在了我的伤口处,在包上干净的纱布。
我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浅眠着,身体还是很痛,可比起之前的痛,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急速的脚步声,伴随着门被撞开,停在了我的面前,男孩顶着红扑扑的脸,站在床边喘息着:“哥,你终于醒了!”
我没有回答,这表示了我否认他对我的称呼。
他朝我凑近了点,笑嘻嘻地说:“哥,你怎么了?生气了?别这样嘛。”
我换了个姿势,在辰的怀里埋得更深。
“哥,你为什么不肯认我?你难道都不愿让娘亲死得瞑目?!”又是这一句!你烦不烦啊?!我淡淡地开口:“司徒公子,我累了,请您出去。”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但是,在圆桌上多了一本书册一样的东西:“那是什么?”我问道。
“没看过,他说是留给你的。”辰轻柔地说,伸手竟来了个“隔空取物”,书册就这样乖顺地、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上,然后他把书递给了我。
好破的书!
这是我对于它的第一印象。
而第二印象则是书上鲜红的两个字“蝶舞”。
我翻开书来看,好像是一些武学招式,但这些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天书!太高深,看不懂。
“嗯,是双人的招式。”辰好像看得明白,“招式精良,但虚招很多,和我的‘天镜’类似,攻击点太少,纯粹迷惑敌人。”
我讽刺地笑道:“亏他还把它当宝一般,太可笑了。”
不过,辰却一脸严肃地纠正道:“虽然一般,但两个人同时使出,效果却可以好上几倍。而且从这些招式来看,应该是家传绝学,非比一般。”
听到了前面这句话,我还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但后面的一句让我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冷冷地说:“这玩意儿我不稀罕,辰,烧了吧。”
“不好吧,好歹也是人家的宝贝。”他浅浅地笑道,让我很不爽,“好啦,你就先放着,有机会再还给他吧。”
我不高兴,我不要和他有任何牵扯,我敢打赌,一旦和他有什么关系,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我的生活一定会被搅得一团糟。我趴在他的膝上,静静地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