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船悯笛曜明月 下+番外+50问——夜悯曜

作者:夜悯曜  录入:06-27

“大、大概……”九门提督吓得把手抽回去,转而瞅着我的背影又忿忿不平,“好歹都是人中之龙,你可真敢直呼其名……”

“即便如此,与我何干?”气急败坏地打断,从衣柜里随便抓了件素衣草草套上,腰带一扎,踩上轻靴便朝门外走,“我要去见皇上。”

“哈?!哇!——等等、等等!”康烁惨叫一声直扑上来,“开玩笑吧?!现在是早朝啊早朝!!”

“不是开玩笑。放手!”死命想推开整个人都挂上来的九门提督,心中不免嘲讽:想当初在文武百官面前都敢舞剑,难道还怕区区一个早朝?

“五皇子交代过,在他回来之前,让你安心呆在这儿——呃啊?!”

气喘吁吁看着打滚倒飞出去的男孩,感到怒火简直要烧毁理智:“安心呆在这儿?他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叫我怎么安心啊?!”猛地转身冲大门奔去,用尽全力双手打开的一刹那,沾着寒光的红缨长矛仿若从天而降般猛然交叉架在我脖颈两侧——瘫在地上的九门提督这才可怜巴巴开口:“……所以皇上命御林军日夜在门外把着那……”

“……这种话为何不早说?”我嘴角抽搐地扫了眼面前没有一丝表情的戎装战士,一股火苗便自心底星火燎原般疯狂灼烧——御林军是么?那么旧账新账一起算,可好?

眼神骤冷,手腕旋动,袖刃如同画过个休止符般齐齐削断长矛,不顾拦截者的惊愕与狼狈,我瞬间抢身而上,掠上琉璃瓦的屋檐,目光投向不远处恢弘的仿佛就是整个世界的永凌皇宫。恍若初见般的浅叹,随即——鹰隼般地下落俯冲。

金粉朱门霍然洞开,身后排山倒海的追逐顿时戛然而止。我立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央,想当初舞剑时一般深吸一口气,各色视线私语就犹如金柱身上的雕龙似的,张牙舞爪欲扑将上来。我越过这一切,昂起头颅,将实现与正对着的永凌国君直直交汇,看见他眼中的错愕震惊,以及了然于心的无奈。

心念电转便已是达成共识,我见到楚焰然几乎不易察觉地略略颔首,无声张开口型——过来。我会把一切告诉你。

……一切?瞳孔蓦然收缩,四周像是突然一下一片死寂。一切?他与我相遇之前的一切?他和倾涯的纠葛?还是其他的?!——

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他突然离去的理由?!!

简直是疯了般飞速上前。听到身后惶诚惶恐的“护驾!!”、“保护皇上!”下一秒,双脚便踏在了龙椅跟前。

“皇上!——”太监总管声嘶力竭地扑上来,却只能死抱住我的腿,我没有动弹,近距离直视龙椅上巍然不动,静如秋水的一国之君,缄默不语却已是心照不宣。

“退下。”两个字,带着坐拥天下的气度与豪迈,一瞬之间令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越过我的背影凝视面不改色的君主,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太监总管一寸寸挪开手指,带着以命相抵的恐惧与担忧,看看面无表情的国君,终究是唯唯诺诺地退下。

直到视野中只留下彼此的音容时,楚焰然像是缓了口气般叹息:“你本可以等到他回来,要知道,我可被拜托要看护你。”

“不需要。你明白我没这个耐心,所以——”我向前一步,听到身后一片抽气声,“他在哪儿?楚舜华在哪儿?!”

墨色眼睛微微眯起来,男子的声音沉着冷静:“明明知道答案,你又何必问我?”

像是兜头一盆冷水,浇得我从头到脚冻彻心扉。恍惚间连自己的话语都飘忽不切实际:“他果然……果然是去了‘隼’……果然是去找……倾涯了吗?不行……不行……,他孤身一人就想对付‘隼’。不行!不行!!他会——!”

“曜!”一声厉喝话语被打断。我骤然看向那个第一次叫出我名字的君主,惊愕地捕捉到他眼中父兄长辈那般的严厉,却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感触。刹那的软化致使眼角几乎湿润落泪。

楚焰然越过我的视线,回忆往昔般眺望俯瞰华夏神州的九重天穹,喃喃自语似地开口:“舜华打从懂事起就没真正喜爱过什么,唯一动了次心,却和那个倾涯爱上了同一个女子,可那女子禁受不住两方得争夺与自己内心的抉择,因爱成痴,竟自刎在他俩面前……此后浑浑噩噩两三年,直至遇见你——可谓又将重蹈覆辙。所以,”男子将目光重又转向我,“舜华他不想逼你,因此前去了断这场恩怨,你可明白?”

是这样……原来如此。我突然想大笑,泪水却先一步淌下来。难道你以为我会像那个懦弱的女人一样以死逃避?我早已作出决议,岂用你逼迫?

“让我去……”一字一顿,咬着牙跟无比清晰地给眼前人听,眸子里的坚定光芒万丈,“让我去找他。”

让我亲口告诉你——你是我一生的选择……

三天三夜,一人一剑,要毁掉“隼”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我目睹眼前这火光冲天的诛杀殿,惊诧的说不出一句话。

几天前我还以性命为赌注只为了走到尽头,再见时已是残垣断壁,恍如隔世。

我迟疑着挪动脚步,跳动的火焰似乎要灼伤我的眼睛。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疯狂地在这修罗场上拔足飞奔,不时被横卧的尸体绊倒,爬起身时已向个孩童般茫然无措。视线却刹那定格!

一个黑影,缓慢而艰难地一步步从火舌中走出,步伐显得踉跄,火光从他身后描摹身体的轮廓,墨色长发染上一层镀金烟火色——就如同那个夜晚的噩梦。

恍神间男子的身影已近在咫尺,我几乎是扑上去接住他颤微欲倒的身躯,随即跪倒在地上,埋首在他胸前,嘴唇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夹杂着血香的黑罂粟气味缠绕上来,凄美而残酷,男子的血液一点点浸透我的衣衫,沾染上我的肌肤——

一如母亲临死前的鲜血,殷红又温存。

“……曜,都结束了……”

我闻声猛然抬眼!颤栗的指尖像触摸易碎品一般拂上他脸颊。泪水滴下来,落在他脸上,冲淡血渍,变成淡淡的血色液体。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他苦笑着吃力伸出手,轻缓却坚定地勾下我头颈,“你可知道?当初你舞剑的时候,神采飞扬,美不胜收……”带血的唇怜惜地吻上来——

“四目相交的那一刻,我便已是……万劫不复。”……

人是没有得偿人间烟火的肉眼凡胎,一生短暂如白驹过隙,找到了挚爱便是留住了唯一。

正如紧紧相扣的双手,交握住的是彼此的宿命……

天际。炎阳照耀。光芒徐洒。晴空退了琉璃。

一切都结束了。

第三十四章:情定三生(悯结局)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早在跳下悬崖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悬崖竟有那么深不见底。我不知道时间过了有多久,眼前依旧是一片雾茫茫的,耳边依旧是猎猎的风声,以及奇怪的碎裂声。风,一刻没有停过,刮得我的身体火辣辣地疼。

终于好像见底了,身体被软软的东西所覆盖,一个不小心吞进了好些东西,一股恶臭让我直犯恶心,想要站起来却是手脚无力,想要叫人,才张嘴又是一大口烂泥。身体越来越沉,头越来越晕,这次又会怎么样呢?好累啊,想睡了……只是……在闭上眼睛前,我好像又看见他了……

“哎呀,这可糟了,怎么会有人掉进我的毒沼中啊?!而且还中了很深的毒,这下讨厌了,算了,我先回山一趟。”凌乱的脚步声过后,便是一滩死寂,我略微清醒点的意识,又沉沉睡去。

再次清醒是因为我觉得身体好像被小虫啮咬着,很难受。

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魁梧的男子正在忙碌什么,便问道:“兄台,你这是在做什么?”因为我发现我身上被扎满了一根根的银针。

“别吵,没看到我正在……呃……”男子突然一脸惊喜地转过头,“你醒啦,谢天谢地,我的毒沼还好没有害死人。”

我想做起来,可身体一阵剧痛。男子赶忙跑过来又把我按回床上:“你现在身上多处骨折,身体内有积聚着不少毒素,先不要乱动,好好躺着。”

是啊,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我咧了咧嘴:“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哦,我在帮你封锁经脉,延缓毒发。”男子轻轻拔出几根银针,“我叫方子呈,是子字辈的学生,你呢?”

我犹豫了下:“我叫万思言。”总觉得不应该告诉他自己的真名。

“万思言?你不是药谷里的学生吧。”方子呈皱了皱眉,“思言,接下去我要帮你把毒引到一点,这样会对你身体减少些影响。嗯,这样吧,我把它引到喉管处,虽然这样会使你暂时不能说话,但我功力就只到这儿了,好,就这么办吧。”他自说自话的又在我身上忙乎了起来。

我有一种感觉,喉咙处一阵火辣辣的痛,似乎真的不能说话了。

之后几天,我的身体一点点恢复,骨折的地方也好的差不多了。

那天,方子呈不在,我沿着木屋前的小溪流一路往上游漫步。

溪流清澈见底,水中的鱼虾相斗,勾画出一幅生动活泼的有趣场景,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不时会踢到小石子,小石子翻了个身,“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激起小小的水花,引来鱼虾四处逃散。

微微一笑,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远处传来了“隆隆”的水声,我知道,我是走到了有“絮扬山的银河”之称的——悠然瀑布。

冰冻彻骨的水击打在身上,缓解了夏日的暑气,走近一点,那天链般的瀑布,一刻不停地奔跑着,咆哮着,不因为外界的变化而变化,永远的那么自我。

我又何时会有那样的自我呢?

万思言?我依旧无法重新开始。万俟……万思……悯言……

我活着……而辰死了。造化是多么弄人,又是多么残忍。

轻轻撩拨那洁净的溪水,那上面仿佛又有了他的影子,我渐渐地又出了神,就那么傻傻的看着溪水。

“思言,思言,你怎么在这里啊?”身后传来子呈的声音,回过头,见他一路小跑地来到我身边。

我浅浅地笑着,等待着他的下文。

“思言啊,我明天要参加辰师弟的婚礼,会有一段时间不呆在这里,我会替你打些野味,这几天你要好好过啊。”子呈拉住我的手小心嘱咐着。

我点了点头,真好啊,药谷终于也有喜庆的时候了,总算弥补了我内心的一份愧疚。

“怎么了,思言,不高兴吗?”子呈看出了我眼中的迷茫。

我摇了摇头,又拍了拍他,然后往回路走去,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替我祝贺他们。

嗯,子呈走了有好些天了吧,难道那什么师弟结个婚也要那么久?唉,一个人在家也真是无聊啊。

所以,无聊到我现在正翻箱倒柜着,不过说实话,也没几个箱子可以翻的。

瞥眼间,我发现了夹在医术中的一张纸,小心的抽出来,其上的字让我傻了眼。其实它的内容不过就是一张药方,似乎是我平时用来养身的药,也许是因为子呈不放心我,才帮我去弄来的吧。但是,这张纸上的字迹,让我惊恐,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的药谷。

“暖玉床三天后就会失效,那么辰就会因为没有暖玉床而死。”当时,辰的师傅是这个意思。

而这张药方却是不久前开的,那么辰,辰是不是……没有死?

惊恐渐渐被惊喜所取代,把纸张放在鼻前嗅了嗅,我仿佛闻到了他独有的白兰香气,心里蓦地充实了起来。

嗯,我要向子呈求证一下,辰是不是还活着,唉,子呈还真慢,参加个婚礼也要搞那么久!

婚礼……我好像记得他跟我说是参加什么师弟的婚礼,好像是……辰师弟!

心中的惊喜又被失落所取代。是啊,我早该想到,也只有辰的婚礼才会那么隆重。

伸手取过放在桌上的竹箫——那是我前几天到出口处的竹林采来后自己做的,也没有找子呈帮忙,我也无法试它的音质,做好了,也成了摆设。

握住那管竹箫,又开始猜测,那个幸运的女孩会是谁?是苏芳吗?还是其他的女人?或者……也没有什么或者的,既然我已经送出了祝贺,那就这样吧,能活着,已经够了,我不会要求更多了……

趴在桌上,玩弄着竹箫,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杀人!杀人!杀人!

为什么眼前的人像进了屠宰场一般,疯狂的人们举起刀剑,刀起手落,便结果了一人的性命。整块地方充斥着女人的凄叫、男人的辱骂、小孩的尖叫、老人的嘶哑,以及重物摔落的可怖声音。

一瞬间,一切画面又不见了,但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却是无法磨灭的。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处在宁静的木屋中,心下平静了很多,擦了擦冷汗,站起身来,想要去厨房弄点吃的,可是,梦中的血腥味没有因为梦醒而消失,只是淡了点。

心下不免产生了惶恐,战战兢兢地走出了木屋,祈祷只是因为门前死了几只动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木屋之前,一如既往的芳草萋萋,平和的让人不忍破坏。四处张望一番,也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小溪……

血一般的红,将它染成绝艳的丝绸,从小溪的源头流向尽头。

发……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抬起头,远处的绝壁上散落的更多的触目痕迹。

上面怎么了?药谷怎么了?!辰,到底……

快步走向瀑布的源头,晶莹的水珠染上了红色。一步步接近,突然发现了水面上似乎漂着一个人,一身血红的人,他应该还没死,不然他的手不会仍攀着身边的石头,不让自己顺水流走。

我得救他!这是我心中唯一的念想。

小跑回到屋子,找来一根晾衣的竹竿,又回到水边,把竹竿的一头抛向男人身边,张口想要叫他,却只发出了一些嘶嘶声,还引来了一阵强烈的刺痛。

我忘了,我又忘了我不会说话了。我只能用力举起竹竿扑打着水面,希望他醒一下,哪怕就一会儿也好。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男人似乎清醒了一点,透过铺在脸上的发丝看了我一眼,光彩瞬间布满了双眼,他伸手抓住竹竿,我用力把他拉了回来,自己却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手也被石子硌伤。

喘息了一下,我再把那个男人拉上了岸,小心地查看了下他的伤口。天,难怪衣服上都是血,他的身上有好多伤口,有擦伤的、割伤的、还有奇怪的刀上。不对啊,即便是出血,那又是衣服全变成红色的。嗯,有鸳鸯,哦,是喜服啊,怪不得……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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