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本纪（穿越 卷三）——海鳐

“什么声音？”炙焰寒天功力在几人中，自是高上一筹，率先捕捉到异响。

“什么东西在叫？”依羚也出声，脸色却是骤然大变。

身上的血液，随着那隐约的叫声，不受控制地沸腾，不由恐惧，下意识紧紧勒住怀里的金猪。

金猪吃疼，费力挣扎，一爪子挠到依羚手背，三道血痕让依羚手一松，金猪红毛闪动，几个起落，就跃到众人前边，瞬间没了踪影。

“金猪！”夜合欢大惊，伸手没捞住金猪，不由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可不能让金猪丢了，那可是金灿灿三万两金子呢。

“欢欢！”

“哥哥慢着！”夜晓星同样伸手，也没拉住擦肩而过的夜合欢。

腾身急急追赶，与炙焰寒天同时追了过去。

黄花一个着急，把赖在他身上的炙焰静湖扯了下来，‘嗵’一声，‘不小心’丢在地上，脑门着地。

顺便，‘不小心’踩了人家后背一脚，也追了上去。

依羚强自压制着翻腾的血液，站在原地，想退出暗道，却因为那越来越近的嘶鸣，而举步维艰。

片刻，终是挣扎不过，一步一步，顺应了召唤，走向红光充斥的深处。

第一四三章：万变2

若说是因为连日的震撼过多，导致夜合欢有点麻木。

不如说，这个震撼过于巨大，把他震得太销魂，以至于魂不守舍来得确切。

遇到一撮毛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世上会有如此纯白羽毛，锋利威武又听话的雪鹰之王；

遇到金猪的时候，从来没想到，世上会有那样红得纯粹，眼神哀怜又漂亮的红毛狐狸；

在看到眼前的动物，不，该用神兽这词，夜合欢才知道，什么叫聚天地之精华，凝日月之神韵——

陷于地面深处，怒腾的火焰中心，一方火中燃烧的水面上，站着一头，或是一只，神兽。

只能用神兽来形容，夜合欢觉得除了这两字，真的无法形容它的神奇。

龙角张扬，虬须飞舞，眼含神光，足踏水浪。

疑似龙头，却为狮身。

看似麒麟，却象貔貅；

更身上却不是鳞片，而是炫目的，耀眼的，带着燃烧般感觉的，金色的毛发。

“麒麟犬？！”

黄花的声音并不大，却让魂不守舍的夜合欢更销魂，麒麟犬啊，就是那个他以为的神狗啊！呔，神狗，真亵渎了这异兽。

这家伙，他可不敢象扣押一撮毛，买断火狐金猪那样，把人家带回家当宠物养。

这要是一个不敬，说不定一张口就喷出火来，当场就能把他点了天灯。

啧，禁锢上古神兽的缺德事，他夜合欢可不会去干。

虽说他夜合欢前世并不是很善类，但把神物据为己有，这么伤天害理的事，他还真没干过。

啧，却是谁这么惨无人道的，愣是在神兽洞穴顶上，盖上细如发丝的黑网哩？

不过这么深的地陷洞穴，就算不盖上网，它就能跳出了来了？目测那高度，怎么也有十几米。

“合欢哥哥，它长得，很恶心，是不是。”伤天害理的女子，柔声细语在耳边喃喃。

只是，很恶心？用直勾勾的眼神，再次膜拜一番那麒麟犬，夜合欢确定，他妹子不但脑子有问题，连眼睛都有问题。

“你才恶心！”后来的依羚容不得有人这么说麒麟犬，大声清斥。

出乎意料地，夜晓星居然没生气，反而笑得柔和无比，“你别着急，自然有你恶心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又看着依羚，用唇形说了两字，“小子。”那表情，极其诡秘。

夜合欢却是没注意，他赶着蹲下，把无比乖顺，正缩在一块石缝里，目不转睛，正盯着麒麟犬发痴的金猪，捞到怀里抱住。

就算不为了三万两金子，也为了远在夜都的听雨，他可不想等回到夜都，带回个没毛的金猪给听雨。

看着那毫无温暖可言的笑容，依羚止不住一个冷战，汗意立时就浸湿了重衣，这女人，用毒如蛇蝎这词形容，真是再合适不过。

“这黑网居然遇火不溶的，倒是难得。”夜合欢慢悠悠的语调，表扬那黑网，眼光朝黄花一溜，又不着痕迹在依羚身上溜了过去。

黄花双眼放光，一副见了好东西的表情，符合地点头，嘴里道：“属下也从没见过。”神色不动，脚下却朝依羚靠近。

夜晓星见夜合欢不在意麒麟犬，却在意那黑网，倒是有点意外，却也带着点傲色看着那黑网，“倒也不是多了不得，不过是宫里遗留之物而已。”

“这洞，可是起初就有的？”夜合欢挑眉问，脸上带着点疑惑，看在有心人眼里，却是说不清的味道。

他其实想问的是，夜晓星，你个小女人，你倒是把上古神兽麒麟犬困在这里多久了？你倒是哪来的这些歪门邪道的本事？

因为解读了夜合欢脸上的震惊，因为知晓了夜合欢心里对自己的惊异，更因为，夜合欢能正眼看待自己的所作所为。

一直虚空没有着落的心头，骤然就被填满，这种满足感，这种膨胀感，就被无限放大，直至有浮到云端的晕眩。

夜晓星此时，就是这种晕眩，仿似从地狱，骤然来到天堂的晕眩，让她丝毫都不在意，这虚假的表象有多悲哀，甚至，夜合欢连一个眼神都不曾认真给过她。

秀美的面容，映着眼前升腾的火光，盛开了美丽，恍似刹那芳华，艳到极处是幻灭。

“只要是合欢哥哥想要的，晓星都会送到哥哥眼前，哥哥要一直记得这话才好呢！”

“……”这真是我想要的？看着困在火焰中的瑞兽，夜合欢无语。

晓星，不是我夜合欢看不起女人，很多女子往往更胜于男子。

只是，你这样，用娇弱的容颜，轻柔的嗓音，总对我，你哥哥我，说这种极度霸道，极度占有的言辞，让人很难接受。

就象，我夜合欢就是一小白脸，必须仰仗女人才能活得下去的感觉，让人，很不爽，相当不爽。

火光映红的，不但是夜晓星的脸，夜合欢的脸，也被掩去了苍白，于是那眉眼间，就眉似远山黛，眸如秋水横，更较往日多了些少有的魅惑。

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哥哥，心下微荡，不由就放软了身子，偎近那手臂，那有力的手臂，一直向往了很久，“哥哥现下想不想，让它出来。”

睨了眼想暴走的炙焰寒天，警告他稍安勿躁，夜合欢由得她靠着，“难道我最想得到的东西，晓星也收藏了不成？”

这么问的时候，夜合欢心里却是暗念一声‘呀米豆腐’，老天有知，您老人家要原谅俺想打碎那瑞宝的念头。

若这‘琞’是子虚乌有，那自然不了了之，万事大吉，天下太平。

若这东西真是上神，比如老天爷你，无聊时对人类搞的恶作剧，那么，您老人家，请节哀吧。

我夜合欢是很有梦想，很有追求的人，这在您扯我的魂的时候，一定是了解得很清楚才选择我的。

所以呢，眼前找到‘琞’，得到‘琞’，破坏天下归心，打碎永生不灭，就是我夜合欢最大的追求了。

“哥哥的脾气还是那么急。”

夜晓星盯着火池中，一直静立的麒麟犬，森幽的瞳孔里，似乎也有火烧了起来。

“故弄玄虚。”炙焰寒天一直看着那麒麟犬琉璃般的眼，心里，却有熟悉感，就和当时看见火狐一样的感觉，果是娲族的上古神兽么？

“有了它，哥哥想找的东西，轻而易举。”夜晓星用看苍蝇的眼神，掠过炙焰寒天的脸。

然后，用不容拒绝的表情，缓缓伸出手，按住夜合欢放在金猪红毛上的手背，“之后，哥哥可愿意，留下。”

夜合欢没动，即使女子凉而滑的手心，让他不适，深深看着女子的眼，夜合欢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晓星，永生不灭，你愿意让我亲眼看着你红颜白发？”

一句话，不是溢于言表的拒绝，却是最悲伤的前景。

就连炙焰寒天想象了那场景，都由不得心下抗拒——三五十年之后，青丝依旧，眉眼依然的夜合欢，身边蹒跚着鸡皮鹤发，耄耋丑陋的人……

夜晓星却似乎是想象不到那个画面，反而展开玉颜，露出编贝也似的齿，“不是一定要永生不灭，还可以，天下归心，合欢哥哥。”

又是这种柔和的语气，说出宣誓般的言语，但那隐藏的蛮横，却让夜合欢心内暗叹，到底，怎么就执迷不悟到这个地步？

幽然一叹，疲惫感迅如潮水，淹没了夜合欢，我和个女人，在这暗道里，磨磨唧唧到底是做什么？

世事，从来都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瑞宝，若该灭在我手里，自然就会得到机会。

退开麒麟犬所在的地陷边缘，夜合欢摆出转身的姿态，“晓星，得到一件东西，并不总是只有一条路可走，没有发生的事，谁也说不准……麒麟犬，总是一只神兽，既不会认主，你囚了它也是枉然，寒天，这里太热，我们先出去吧。”

夜合欢骤然要抽身而去的姿态，让夜晓星眼神瞬间阴暗，“合欢哥哥！”

她以为，夜合欢话里的意思，是因为她没有找到瑞宝送给他，这本也是她做不到的事，也是她还没来得及做的事。

于是，几乎连思考都没有，红衫微动，身如乳燕投林，往夜合欢身上扑去。

而就在大家以为，她的目的就是想阻止夜合欢离开，且都把注意力放到夜合欢身上的时候，异变突起。

红色身影如风般刮过夜合欢，五指成钩，以让人惊讶的精准，一把扣住了，明明已经很小心，却没躲过去的依羚。

而此前，收到夜合欢眼色的黄花，其实也一直暗里关注着依羚。

但在夜晓星扑向夜合欢的时候，他和炙焰寒天一样，眼里在意的，自然是夜合欢，而不是身边这个，不知死活硬跟来凑热闹，可有可无的依羚姑娘。

而夜晓星，出其不意制住了依羚后，回眸浅笑，“合欢哥哥，既然有诱物在，何愁它不认主……”

夜合欢刚要开口，夜晓星本扣住依羚肩头的手却一松，反手一掌拍到他后背，翠绿的人影，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往那燃烧的火焰里掉落……

伴随着这一惊人的异变，还有夜晓星柔和的嗓音，“天下归心，哥哥，你总是不信晓星……”

第一四四章：万变3

对于意料之外，措手不及自然是大部分人正常的反应。

但对于武者，却总是较常人反应敏锐上许多，比如黄花和炙焰寒天。

即使寒天不喜欢这依羚，但人影就在眼前掉落，探手也就是自然反应。

寒天手快，却只扯住了翠绿衣衫的衣角，依羚整个人还是迅速掉落。

但幸有他这一扯，黄花的援手紧跟而至，大手如风探过，终是在边缘，扣住了依羚一只脚。

‘嘭’的一声，依羚大半个身子掉到地陷内，“啊！”一声惊痛的尖叫，终于破口而出。

夜合欢不敢怠慢，合着寒天，同时赶过来，把依羚弯到地穴内的上半身，拉了出来。

地穴内的火焰，虽然没有燃烧至顶，但长年的炙烤，四壁就如同烧红的烙铁，那是着物即燃的。

依羚在后脚被扣，上身掉落的一刹那，武者身体惯性下的反应，自然就是立即伸出双手，手掌含力接触石壁，以期借力反弹。

这就千钧一发地，躲过了烙铁般的石壁，会对面颊的伤害。

却不可避免地，让那双着力的手掌，瞬间‘滋啦’出了黑色的烙印。

“哥哥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夜晓星在夜合欢出手的时候，只是袖手观望，此时，却用惋惜的口气道出了最近一直有的疑惑。

夜合欢看了一眼疼得浑身发抖的依羚，眼神暗沉，是，他是想找到麒麟犬，找到瑞宝，但却不是用伤害不该伤害之人的方法来找到。

夜晓星的心肠，夜合欢从来没以为会是善良的，只看她把凉国‘杀楼’控制在手，就可见一斑。

但他却没想到，她一介闺阁女流，会如此心如蛇蝎。

即便是‘寻欢阁’，即便是崔嫣，在动手除掉某人时，也是要看此人是否该死的。

或许，这样的动辄取人性命的世界，是和平的灵魂永远无法融入的，即使身在其中，即使亲身经历过死亡。

他夜合欢不是圣母，不同的世界，生存的法则自然有所不同，这点，他很明白。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类在动物与人类中同样奉行的原则，他从没想过换个世界会变的不一样，武侠横行的世界，其实很残忍，这点，他更明白。

可能，或许，只是因为，被伤害的人，跟在他身后这么长时间，一直以他为唯一的保护，那水灵的眼里，唯一的信任，是对他夜合欢。

“晓星，女人，我只喜欢一种，你可有兴趣知道，是哪一种？”

夜合欢的眸子，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有他不知道的黑色凝聚，如同乌云遮日，不复清澈。

下意识地，夜晓星轻退了一步，这样森郁眼神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夜合欢，是她从来不敢把哥哥两字，轻言出口的夜合欢。

“怎么，没有兴趣是吧，”夜合欢短促地扯动了下嘴角，“可以理解。既能保住诱物性命，又能让麒麟犬顺从的方法……你，是知道的吧，晓星妹妹。”

‘妹妹’两字咬得有点重，重得砸到身上有不敢呼吸的闷，无法呼吸的窒息后，是无边无际的痛。

如玉的手，轻抖着抚到胸口，连嗓音都轻抖，“合欢哥……这人的命，在您心里，这么要紧？”

“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死过一次的人，知道生死无常，游荡的灵魂，永远不会忘记，曾经的生命中，不得不舍的牵挂。

“谁说要诱物的命的？不是只用血就可以了吗？”炙焰寒天忍不住道，他真受不了这女人看夜合欢的表情，一副她爹娘要死掉的样子。

“是吗？”夜合欢依然不放松地盯着夜晓星苍白的脸。

夜晓星扭头看了眼坐在地上的依羚，又看了眼容色艳丽的炙焰寒天。

合欢哥哥，你喜欢的女人是哪一种？原彩蝶那样的？在她做了那样的事，你囚了她多年后，又任她后宫自生自灭，只因为，你是喜欢她的？

只是，你对澜听雨如我一样的执念，对炙焰寒天的背叛一再包容，眼下，又对着依羚充满保护欲。

夜合欢，你心里，真的有喜欢的，女人？

心里明明是哀戚的无力，却总是有不祥放弃的痴念，这许多年，夜晓星对这种无望，已经习惯到扭曲，好象这样对待她的夜合欢，才是真实存在的。

转念间，就是一张柔媚的笑脸，轻移莲步，走到地穴边缘，看着火池里明显烦躁起来的麒麟犬，回头对夜合欢道：“也不是不能，只是眼下，少了一样东西。”

“说吧。”

“娲族三件圣物聚齐，自然能保住一命。”夜晓星的笑意有些模糊，想着自己身上的‘辟邪牌’，和那片火红的花朵。

“这样么？那确实是不成，”夜合欢笑了一下，“既然无法，那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我有……定神珠……”夹杂着痛楚的声音，不复清脆，依羚断续地道。

“嗯？真是巧。”夜合欢再笑一下，手掌里就翻出那枚青色，“晓星，定神珠、印魂诀，如此呢？”

他自然很肯定，既然夜晓星说‘少了一样东西’，印魂诀是由她手找回来的，显然，那辟邪牌的所在，她是知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