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涩的眼 上——老红军

成果的语气虽然象别墅房檐下的冰溜子，但因为对方是杨云，底气显得不足。

“半年前，一桩买卖撞上了……”

杨云显然不想对成果多说，但又不敢不回答成大律师的问话，只有轻描淡写。

“你答应过我的，不再和他来往……”

成果心里很难受。他不光难受杨云不守约，更难受杨云和李冬都来往半年了，自己居然不知道。

“果果，我……”

杨云似乎有难言之隐。

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大学毕业回到北京？还是离开北京去上大学的那天？杨云对自己说话就开始吞吞吐吐。

“果果，今天的事……你不要再管了，交给老王……”

王楚杰也是“北风”的律师，杨云半年前新雇的。不提倒罢，他一提，反倒让聪明的成果明白了什么。

“你想甩了我？门儿都没有！”

嗷地一嗓子，十足一愤怒的怨妇，成果扑到了杨云的眼前。

“你想找王楚杰今天一大早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啊？为什么？我问你呢！你哑了？”双手死死抓住了杨云的肩，晃荡著，象要

撕了杨云似的。

“杨云，你不信我？你觉得凭我的本事保不了你？”

“不是……”

杨云的声音里带著一股说不出的苦涩。成果好像有点明白了。

“那就是你怕连累我？对不对？对不对？杨云，你告诉我”

“果果，我……”

“不想说就别说，我没逼你。但你记住喽！或许有人经验比我丰富胆子比我大，可他们护你的那颗心……永远没法和我比！要是

没了你……我不会在这世上独活！”

成果终于没能忍住，紧紧地一把将杨云搂在了自己的胸前。这样的海誓山盟，成果清醒著，这辈子好像还是头回说。

那天晚上，杨云将功赎罪，主动下厨房煮了面条。只可惜，他什么都不肯对成果说，成果就不给他好脸。吃了两口面，最想吃的

荷包蛋碰都没碰就回自己客房了。

在网上处理完事务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洗了澡，上了床的成果也不知道杨云在他的房间里忙些什么。十有八九，又在搞犯罪活

动呢，律师成果如是想。要是杨云真的跟李冬在一起干违法的事，自己该怎么办？

杨云是罪犯还是守法的公民，在成果眼里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在他心里，杨云就是变成一只癞蛤蟆也是他最爱的人。他也知道凭

自己的本事罩不住杨云。想罩住杨云，要的不是法律，是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金钱。自己没有，而这些，都被李冬攥著。

迷迷糊糊乱七八糟地想，成果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著的。被压在自己身上的杨云吵醒时，成果猛一下子还以为天亮了呢。

“滚开！别压著我”

没睡醒，加上想起杨云跟自己隔著心眼成果就有气，骂了一句。身上的杨云没动静。

他们同时住这儿，杨云从来不进成果的卧室，今晚不仅进来了，还上了自己的床，压在了自己身上……成果有点醒了，没把杨云

楞从身上甩下去，而是带著点期待，等著杨云的下一步。

“果果……我能照顾好自己，我最怕的……就是把你也搭进去。这个世界上，你，和我妈，不能有事……果果，李冬答应过我，

只要你是我弟弟……他就永远不碰你”

杨云压著成果，在黑暗里平静地说。成果鼻子发酸，眼睛涩得难受，他想摸枕头底下的眼药水，可肥猫杨云压得他动不了。

“明天我打电话给警察，消了你在警局的记录，换王楚杰……”

“你敢！”

成果因为生气，身体上下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杨云就像爬在一只浪尖上的小船上，随著他上下地颠。

“果果，这一辈子，你都没打算真正地了解我……只想让我做你眼里的杨云”

成果听不懂也不想听懂，所以没吭声。难道自己希望他爱自己做自己的爱人有错吗？成果知道是自己拧巴，可是他就是不想搞懂

不爱自己的杨云。

杨云好像叹了口气，从成果的身上下来了。成果以为他要离开，杨云却在成果的身后躺下了。

一只手搂住自己腰的一刻，那股难受的酸涩感猛地又从眼睛传来。成果听到身后的杨云开始低声唱，“李小多那个李小多，分果

果，分果果。分到后来剩两个。一个大，一个小，一个大来一个小。大的送给张小弟，小的留给他自己，小的留给他自己。李小

多那个李小多，分果果，分果果……”

成果在杨云“分果果”分到第三遍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转过了身抱住了杨云，一头扎进杨云的怀里，嗷嗷嗷地大哭。

“别嚎了。光打雷不下雨，一辈子都不知道你是真伤心还是假做戏。张红前两天给我打电话……”

嗯？？虾米状况？成果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张红，这个金钱的奴才，强权的狗腿子！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要向杨云汇报。

“他说你哭了？就那么个小破警察，货真价实的窝囊废！值得你流泪？”

操！原来杨云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看来自己真的已经没有拥有杨云的资格了。读不懂他的内心也就罢了，这把，连他的外表都读错了。

“老小子你看偷拍的黄片儿也就罢了，还听张红那丫瞎咧咧个鸟？！我哭？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哭！是你身上的母狗骚啊，熏死老

子了！”

成果没面子，猛地从杨云怀里抬起了头，破口大骂。还用双手猛地一推杨云的双肩。杨云没防备，差点被他推得从床上折下去。

成果又猛一搂杨云的身子。

“怎么可能呢？这毛衣……明明你送我的。昨天早上才穿，有味儿那也是你的味儿……”

怀里的杨云看著成果的眼睛认真地说。为什么？这么漂亮的一对眼睛就是不会流泪呢？杨云想了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杨云呐~~，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成果学著杨云妈叫杨云的声调，扑在了杨云身上就扒杨云的毛衣。“还我！还我！”小孩子一样。

杨云学成果的哭声，嗷嗷嗷怪叫著，“别用强的别用强的，我自己脱我自己脱”

成果哈哈大笑，边扒杨云的衣服边摸杨云的肚子。“咪咪~~咪咪~~，让妈妈看看你几个月了？”杨云妈叫猫总这声。杨云家的猫

啊狗的都跟杨云一个妈。

杨云拽住了成果企图向下的手，不让成果深入。成果挣扎著……最后他明白，小时自己不是杨云的对手，现在也一样。只要是杨

云不想要的，自己再努力也没用。

杨云搂著成果很快就睡著了。他们很久没这么近地睡在一起了。杨云依然打著呼，时断时响。

想起杨云说自己从来不打呼，成果就笑了。还和在车里一样，杨云的呼声一停，成果就摸他的脸……呼声便再次响起。成果索性

把手放在了杨云的脸上，不停地轻轻摸，杨云的呼声奇迹般地再没停过。

“杨云，我不会撒手！哪怕只能做你弟弟也不撒。我要让你知道，世界上说的算的不是钱也不是权，至少对你杨云，是我的爱说

了算！”

对著熟睡的杨云，成果的表白竟是恶狠狠的。他突然用另一只手捏住了杨云的鼻子。那会儿的成果真想憋死杨云，憋死这个他现

在一点也读不懂的男人！

09

第二天一早起来，杨云回锅的烂面条子还没下肚手机就响了。

“是，我杨云”

成果只听他说了一句，就把一只手伸向了杨云。

杨云没把手机给成果，而是看著他的眼睛，不说话。

“杨云，要我撒手可以。条件，我立刻回广州，这辈子不见你”

成果的语气很冷静，就像一贯的杨云一样。他没开玩笑，能说到做到的事自然不用大嗓门。

杨云跟成果对恃著。这辈子，他杨云如果见不到成果那就是死路一条，他只想知道成果离开自己的决心有多大。看成果的眼神…

…杨云不死心地还想再打两分钟的心理战。

成果伸著手，石雕一样，盯著杨云的眼睛一眨不眨。杨云也是个属千年神龟的，能抻著呢，也一动不动。他们都太了解对方了，

真正较上了劲儿，很难分胜负。

“杨云！杨云——！你他妈出车祸了还是心肌梗死啊？出声啊！”

杨云的手机，对方在那头扯著嗓门嚷。

成果劈手从杨云手里夺过手机，“你妈才出车祸了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成……成果？成律师？”

是那个警察。成果都没想到脸皮那么厚的“变态”，接自己电话居然结巴。

“是，我是杨云的律师。有事？”

既然人家都叫自己律师了，自己也不能总象个骂街的。

杨云的车已经检查完了，程猓告诉成果可以去取了。程猓说，如果不急等著用，来晚点也没事。成果告诉对方立刻就去取。

“我上午去不了公安局，有会”

出门的时候，杨云对成果说。

“我自个去。先送你去公司，取回来就送你公司去”成果说。

杨云没吭气，坐上车，系好了安全带。成果打火启动。

“果果，离内警察远点！你跟他不一样。我这儿还等著抱大侄子呢”

杨云莫名其妙的一句。

成果听得……气得没憋住，楞是哼哼地乐了两声。

“你先把我大侄子弄出来我再给你生大侄子……”成果快被这样的杨云气疯了。

“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人……”杨云不像开玩笑，说得还挺真诚。

“你就直接说你不是男人得了！”成果气得没憋住，楞是臭骂了杨云一句。

“他坊你，你跟他不合适。”

杨云历来在成果气头上不和成果较真儿。你说他宠著成果也好让著成果也好，这大概就是他们三十多年能一直在一起的原因。

“谁啊？”

“内条子”

“哈！杨云，你看了我那晚的裸体感觉怎么样？”

成果索性捅破了窗户纸说亮话。其实他特别想解恨地接著问杨云一句，“下身是不是起反应了？”

“他叫程猓你知道不知道？不是你那两个字。程度的程，猓是你那个果加个反犬旁，是一种长尾巴猴的动物……”

“哼”

成果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

“你一向不喜欢动物……两个名字一样的人在一起不吉利……”

成果从来不知道杨云还这么迷信。是不是最近又兼并了哪家风水公司，搞起封建迷信活动了？

“你的裸体……我三十年前就见过，那天晚上的有什么稀奇……”

成果咕咚咽了口吐沫，还差点被呛著。这样说话不著边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杨云，成果只能认输了。

“我没你说的那么禽兽。不是托你的福，我哪儿能再见他第二面？”

成果摆事实。

“所以让老王替你……北风有王楚杰一个律师就够了，你回自己事务所……”

“杨云！信不信我现在开了车门踹你下去？这辈子，要么我见不著你，要么你见不著我，想甩我？永远别想！”

刚占了点上风的杨云立刻偃旗息鼓。他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即使自己再不想把成果搭进去，成果也要自己往里跳了。

10

成果到了警局后才明白杨云的那句“他坊你”还真不是没道理。

站在程猓那间能容纳五十来人的大办公室里，没十分钟，就听到至少有三十来声叫“自己”名字的。

虽然从第二声起，成果就明白那些条子叫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们的“程队”，但程猓大概是太年轻又平易近人，叫他官衔的少，就

连那些花骨嘟一样的警察少女，都一口一个“成果成果”。居然还有几个叫“果果”的，把成果吓得……胸大肌乱颤，还以为杨

云转性了呢。

“不好意思，跟你一个名儿”

程猓显然是已经知道成果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好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表情，说是羞涩吧，又有点不像。一副满肚子千言万语想倾诉又找不到话头儿的样子。成果没由来的就想起了杨云对程猓的评

价——货真价实的窝囊废！

“一个名儿，怪也怪你父母怪不得你”

成果假装大人大量，理解万岁。扔了杨云，打车来的一路他都想好了……从现在起，必须不计前嫌，跟这个变态警察搞好关系。

处理完手头的事，程猓就带成果去了楼下停车的地方。成果看著他那大便干燥的脸就有火，但还是耐著性子说，“程警官，我想

单独和你谈谈，有时间吗？”

“现在啊？白天估计不行，马上有任务得出去”

程猓回答。

“是公事。有关杨云的案子”

“晚上吧。只有到晚上我才有空……”

成果闭了闭眼。这混蛋……天黑见自己的目的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晚上我没空！作为杨云案子的律师，你给我排个时间。哎我说，这案子还归你管吗？要是天天忙著站马路蹲坑什么的，就换个

有时间接待我的”

“杨云的案子一直是我的手下在跟，不可能移交。后天吧，后天出差回来，我给你打电话”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有事。气得成果，一把从程猓手里夺过车钥匙，打开车门时，就听身旁的人说。

“成律师，能告诉我你和杨云的关系吗？”

成果停下了，右脚踏在车里左脚踩著地。“我是他律师，他是我当事人”关键时刻，成果也不只会瞎嚷嚷。

“这我知道。我是指你们的私交……”

“没私交！只有公交！‘公交’懂吗？”

成果甩了一句话外带一个大白眼，上了车，碰地关上了车门。

站在车旁目送著成大律师离去的程猓想，公交？不会……是那个意义的“公”交吧？

成果一肚子的火。他觉得，办杨云案子的家伙如果对自己比对杨云还感兴趣的话……有点难办啊！

还没到杨云公司呢，手机突然响了。成果以为是杨云，接了电话，却是自己事务所的助手。

因为有急事，成果立刻掉头赶回了事务所。处理完，下午三点都过了，在便民店买了个面包，就著矿泉水，开车去杨云公司。

见到杨云的秘书，说，杨老板不在。

成果在杨云的公司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可自从王楚杰来后，他是专职，渐渐的，兼职的成果即使来“北风”，好像也没自己什

么事了。

成果对刑法并不精通，他的专业是经济法和民法。他觉得自己和王楚杰的位置好像搞反了。半年前第一次见王楚杰，知道他的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