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在这花月堡里,有谁敢跟我动手?”萧陌婿轻咳一声说到。晋阳张了张嘴,便说到:“你是抢了他的宝座还是抢了他的夫人,他对你下这么重的手?”说完眼睛瞥见了一旁满脸忧愁的花荫,心里顿时清明了几分:“看来是后者了!他那个人啊……唉。”说着晋阳便摇摇头道:“我随你们回红楼吧!小花荫也不用太担心,王爷的命硬得很,我现在捅他几刀他也死不了的,就怕到时候去红楼,见了某个人,你不碰他,他都要死不活的了。”
花荫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眼帘垂地低低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萧陌婿急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要不,我跟晋阳去红楼就好了,小荫儿你就留在花月堡。”“啊,哦?不用,我跟你一起回去,我不放心。”说着便回头看了看花月堡的大门,自顾自地走向了马车。萧陌婿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地叹了口气,晋阳虽弄不清前因后果,但是也猜到了一些:“我说你啊!风流也要有个限度,他的人还是少碰为妙,我知道花荫让人看了,多少会有些把持不住的。”
“你不知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打我没什么,重要的是他刚才差点就杀了荫儿,如果不是我及时阻止,荫儿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晋阳听完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我从来没见过他对一个人那么上心过,他不可能伤害花荫的。”晋阳想了想又接着说到:“对了,自从他与银狐蓝天门一战后,外界都传他练成了昙花月影第九层,若真是这样,席岚可能不再是我们以前所认识的席岚了!”
“怎么这么说?”萧陌婿皱了皱眉头问到 。
“昙花月影第九式,忘情忘爱,没有感情羁绊的人最容易练成,但是一旦有了情感的纠葛,如若放不下,就有可能会走火入魔!最近他的性格阴晴不定,有可能就与这个有关!”晋阳说到。
萧陌婿听完,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如果是这样,小荫儿留在他身边岂不是很危险?”晋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走一步算一步吧!看小花荫这个样子,让他离开席岚,简直是要他的命!能够及时收手,说明他对小花荫还是有感情,不然,他要是想要谁死,谁能阻止得了?”
说完便搀扶着萧陌婿,两人一起上了马车。马车上的花荫已经睡了过去,那张纯真无邪的绝世容颜,即使是在睡梦中,好看的眉毛还是紧紧地蹙在了一起,两人都不由地怔了怔。
如果有一天,真的必须放下情爱,才能成为天下第一,他席岚,会为了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而伤了这个世上对他天下第一真心的人吗?
一回到房间,席岚便感觉体内的真气到处乱窜,连手指都不能自由控制,他捂着胸口颤抖着走到床边,坐到了床上,闭上双眼,盘腿正坐开始运功。过了好一会儿,感觉体内血液上涌,他暮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清冷的眼眸立刻闪射出金色的光芒,同时额头侧边,渐渐浮现出一朵红艳妖娆的梅花。席岚闷哼一声,用尽全力将体内到处乱窜的真气,一下子强压回去,顿时眸子恢复了原先的颜色,梅花印记也随之消失了,随即便吐了一大口鲜血。
他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无力地倚到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帘垂了下来遮住好看的眸子,剑眉深深地蹙到了一起。
差一点点,他就亲手杀了他。
一踏进红楼,花荫便大声地向楼上叫到:“娘,快下来。”坐在不远处的颜如玉闻声朝他们这边看了看:“小荫儿,你怎么……”颜如玉说着眼睛瞥到了一旁的萧陌婿,怔了一下接着说到:“怎么回来了?”说完后便回过头来对身边的男人说到:“我们回房去吧!”男人点点头,两人便相拥着站了起来,男人亲昵地搂着他的腰,两人正有说有笑地朝楼梯走去:“小荫儿,待会见。”
花荫刚想说话,花娘便急急忙忙地从楼下跑了下来问到:“怎么了?荫儿怎么回来了?”
“娘,王爷受了很重的伤,赶紧扶他上去,让晋阳公子给他看看。”走到楼梯一半的颜如玉突然停了下来。晋阳赶紧嘻笑到:“不就是吐了几口血吗?王爷血多,没事的,偶尔被席大堡主打几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传到颜如玉的耳朵里。
“怎么了?”搂着颜如玉的男人看出了他的异样。“没事,我们回房吧!”颜如玉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上去。
而萧陌婿的视线从进门以来,一刻也没有从颜如玉的身上移开过,一直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他从他面前走过,上了楼梯,然后走到回廊,消失在拐角,然后错愕地愣了一下。
“嗤……原来我们风流不羁的逍遥王,也会露出这种怅然若失的表情,情爱乃穿肠毒酒啊!不尝则已,一尝必死,爱情这东西,伤心又伤身,何必害人害己?”晋阳话才刚说完,萧陌婿便苦笑一声,随即便倒了下去。
“王爷!”顿时,花荫的叫声响遍了整个红楼。
将萧陌婿背到厢房后,晋阳给他把了脉,随后便接着给他运功疗伤,最后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扶他躺下,拍拍手说到:“完事了,休息一下,好好调养一阵子就好。”见花荫只是呆呆地坐在床头,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小花荫,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啊?哦,没什么,王爷没事了吗?”花荫回过神来问到。“嗯,没事了,放心吧!”晋阳说着便站了起来,花娘也看出他不对劲便问到:“荫儿,你怎么了?还有,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堡主会出手伤了王爷?”花荫没有回答,只是呆了半饷便站了起来说到:“娘,荫儿累了,想回去睡觉。”说着便走了出去,花荫正想上前去问,晋阳急忙拉住了她说到:“随他去吧!他想说自然会说的。”
花娘看着那个失魂落魄的背影,眼里溢满了悲伤,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让荫儿出现在席岚面前,至少,他不会像现在这般患得患失。
回到红楼的第二天,花荫就病了,只是不再像先前一样闹脾气,不肯喝药。你让他吃饭他便吃饭,你让他喝药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便一口气把药喝得精光,只是身体一直都不见好,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光着脚走到房门口,站一会儿,便又回去睡觉了。偶尔夜里也会出来弹琴,也会像平常那样笑,只是从来不提花月堡。直到有一天,花娘起得早,看到花荫光着脚,迷迷糊糊地推开房门,闭着眼睛喊席岚的时候,她顿时泪如雨。终于知道她的荫儿,为什么自从从花月堡回来后便常常一大清早光着脚站在房门口,站一会儿才回去。因为他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是红楼,不是花月堡。
她的荫儿已经长大,在去花月堡的短短几个月里,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伪装,学会了将心事通通藏起,再也不让外人看见。他不再像第一次从花月堡回来一样,一直流眼泪,他甚至不曾哭过,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像没事一般。这样的荫儿太懂事,让人心痛和不忍,十七年来,他从未触及情爱,未曾受过半点委屈和伤痛。而席岚,却一下子给了他一切,对于未经尘世渲染的荫儿来说,无疑是最残忍的。他还没从情爱的甜蜜中回过神来,便被狠狠地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不明所以,找不到原因。惶恐,不安,却无法告知任何人。
一晃一个多月便过去了,花荫一直在吃药,病却不见好,本就瘦得可怜的身躯,而现在更像是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一般。
第二天便是举国欢庆的元宵佳节了,而花荫的脸上却没有半点血色,夜里花娘照常端来药给他喝下,见他一天比一天差脸色,花娘的心像是被针扎一般疼。“娘,明天是荫儿的生辰吗?”躺在床上的花荫突然问到。“嗯,荫儿想要什么?娘都给你。”每年的元宵佳节也是花荫的生辰,每到那一天他都会很高兴,因为过了生日,便又长了一岁。每年的那一天他都会对花娘说:“娘,等到荫儿长大了,荫儿就能保护你了,荫儿没有爹,所以荫儿要保护娘,不让别人说娘一句坏话。”
小时候因为听见过别人骂自己的娘是人尽可夫的婊,子,当时他就难过了一整天,花娘便问他:“荫儿知道什么是‘人尽可夫的婊,子’?”他茫然地摇摇头说到:“不知道,但是荫儿知道,那是骂人的话,因为娘听了,总会不开心。”“你知道娘不开心?”花娘继续问到。“知道,因为荫儿从娘的眼睛里看出来了,娘难过的时候,眼睛就会变得很亮,像是要哭了一般。你难过,荫儿也会难过,荫儿不要娘难过,所以荫儿要快快长大。”
想到这里,花娘禁不住红了眼眶,上前将瘦弱的花荫拥入怀里:“荫儿,你不要长大好不好?你永远不要长大,娘只想你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每天都高高兴兴地,永远都不要懂事。”
“娘,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花荫从花娘的怀里出来,轻轻地拭去她的眼泪说到:“不长大,就不会懂事,不懂事,就会让身边的人受伤,过了明天荫儿就十八岁了,再也不是小孩子了。荫儿也能保护娘了,不再让娘和哥哥担心,荫儿也能成为被人家需要的人,为别人分担忧愁。”花娘听完,不由泪如雨下:“可是,娘不想让荫儿不开心,荫儿懂吗?”
“荫儿没有不开心,哥哥说得对,别人不要我了,你们永远不会不要荫儿。别人不要荫儿,是因为荫儿不懂事,什么都不能为别人做,所以他们不要荫儿。可是娘,为什么‘脏了’就不能要了?为什么会变脏?荫儿不懂。”花荫说着便垂下了眼眸。花娘听着愣在了那里,急忙问到:“是不是堡主跟你说了什么?”
“那天荫儿抱着王爷安慰他,岚看见了,他说他不要脏了的东西,所以他才不来找荫儿,因为‘脏了’他便不要了,可是荫儿不明白。”花荫淡淡地说到,眼帘慢慢地垂了下去:“脏了,便配不上岚了吗?”花娘一把将他拥入怀里:“我们的荫儿一点都不脏!在这个世上,如果有人真心喜欢你,他便不在乎这些。”
席岚竟然对他说那样的话?因为“脏了”便不要了?荫儿的心里该有多痛!他那么喜欢他。这些天他是怎么过来的?还每天都有说有笑,将自己的恐惧和不安都掩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因为觉得自己脏了,便再也配不上,所以才不哭也不闹。可是,她的荫儿,甚至都不懂,什么叫做“脏了”!
第二十九章:元宵佳节
“堡主,您去把公子接回来吧!奴婢求求您了,公子真的不能没有你的!”小环跪在地上,哭着说到。席岚只是坐在那里,眯眼抿茶,头都不抬一下:“不想死,就出去。”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比先前还要冷上许多倍。
“求您了,没有您在身边,公子连觉都睡不安稳的,他又怎能过得好呢?您也知道他那身体,再不去把公子带回来,到时候真的不敢想象公子会变成怎么样!”小环话才刚说完,席岚的手已经扼住了她的咽喉,一旁的蜻蜓立刻跪了下来:“堡主,请您手下留情,小环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花荫公子会难过的!”话一出口,蜻蜓就后悔了,她居然为了花荫顶撞堡主,堡主一向最讨厌别人忤逆他!但是她很清楚堡主对花荫的感情,他只是无法放下他的骄傲,甘心被缚!因为他是花月堡的堡主,天下第一的席岚,又怎会甘愿受制于人,而且还是弱不禁风的花荫。
果然,席岚随后抬起她的下巴,眯起眼睛说到:“怎么?现在连你也敢忤逆我了?我要杀谁,是不是也要看花荫的脸色?”蜻蜓吓得脸色发白,门外突然有人禀报到:“参见堡主,外面有人求见。”
席岚抬起了头:“是谁?”
“说是红楼的人。”来人回到。
“堡主,奴家求您,去看看荫儿吧!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辰,奴家实在不忍心看他那个样子,荫儿真的不能没有您!”跪在地上的花娘哭着说到。席岚没有说话,头都没抬一下,手端着茶杯,轻轻拨弄着茶盖:“他既然会自己走,也懂得自己回来,难道还要我去请他回来?”
跪在地上的铭音实在受不了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席岚,我不知道当年我们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但是你也知道,荫儿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你杀了我们全家,难道还不够吗?何苦还要抓着他不放?如果你肯此生好好地对待荫儿,你就是现在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弟弟一生的幸福!
席岚看了他一眼,暮地伸手揭开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对我来讲,杀死一个人是对他最轻的惩罚,你骗了我十年,如今拿什么来跟我讲条件?当年你自作聪明把花荫换走的时候,可否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要折磨一个人,折磨他最爱的人便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你觉得我该如何对待你弟弟?”
“那时我才几岁?为了救荫儿,什么都不管了,还能想到什么以后?我没有你那么会算计,小小年纪就能算计自己的爹,算计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
“拍”地一声脆响,铭音整个身体立刻被打偏了过去,脸上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音儿。”花娘立刻叫了出来,随即便向席岚磕头到:“堡主,求求您,放过他们两兄弟吧!奴家做牛做马任凭您差遣。”
“拍”又一声脆响在厅堂里响起,花娘也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席岚收回手,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一旁的颜如玉再也跪不住了:“你到底是想怎样?动不动就打人,武功高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把我们三个都杀了,我们敢来,也不怕丢了自己的命,为了小荫儿,值得!只是,席岚,我想告诉你,在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人是真心待你的话,那个人一定是花荫!”颜如玉说完便拉着铭音和花娘站了起来说到:“我们走,他要是让我们死,我们也认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席岚的声音:“花荫是我的,我要如何待他,轮不到你们来管,你们好自为之,不要做让我生气的事!”颜如玉不理他,拉住其他两人飞一般地走出花月堡,这个花荫当做宝的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呆!那个花荫当做宝的人,他一眼也不想看!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人会真心待你,那个人一定是花荫!
席岚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这个世上,没有人会真心待我。因为我是席岚。”
元宵佳节,长安热闹依旧,到处张灯结彩,欢声一片。红楼依旧挤满了人,今天夜里,红楼的酒随便喝,全部免费,为了庆祝花荫的生辰。花荫没有像往年一样穿着他最爱的红衣,而是一袭雪白衣裳洁若天人,他抱着琴从阁楼上走下,步履轻盈,浑身的白在火红一片的红楼里,异常显眼,又有些格格不入。仿佛他就是那从天上飘落下来的仙子,无法沾染半点世俗风尘!凡夫俗子不能靠近半步。
台下的人开始骚动,众人一齐在下面高喊:“花荫公子生辰快乐!”花荫站在琴台前,礼貌地回以一笑,台下顿时呼声四起。
璧人翩然入座,纤长的手指附上琴弦,美妙的琴声顿时溢满整个红楼,只是旋律始终带着淡淡的哀伤,缠绕在心间,离人闻之不禁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