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三）——北棠墨

无影拖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解释道：“这小丫头的病算是先天性遗传病，因为小时候养料不足生下来就被查出来有这个病，而跟她孪生的那个一定没查出来有病吧？”

“对啊，安辰那家伙从小到大一直很健康！”安雅答道。

“您的意思是……另外一个也患有这病？”安暮眉心微蹙，眼前不断闪现安辰的脸，心里有点发慌。

无影摇摇头：“也不一定，但是患病的几率有百分之五十，而且不像身体弱的这一个这么容易显现出来，除非是因为接连受到刺激，而且他情绪波动变化太大才可能会触发病因，导致隐藏的病症爆发出来，平常他会跟正常人一样，就算每年例行身体检查也检查不出来的。”

安暮脑中轰的一声，他想起那天驱车离开时，从后视镜看到安辰追着车子跑的时候突然停下，手好像是按着胸口……

那天两人之间发生的事，的确令安辰情绪波动变化很大……

莫非……安辰他……

无影继续道：“你们最好把他也带来让我检查检查，检查出没有病的话最好，若是有的话，也可以提前预防。不然，他的病因一旦被诱发，可比从小就发现病情的这丫头要严重多了，而且因为是突发性的，他自己不会察觉到，就算察觉到了也不会有所警觉，到时候一旦病情加重，会有生命危险的！”

“啊！”安雅惊呼一声，满脸担忧道，“安辰也有危险啊？可是他前几天出差了……大哥，你快把他叫回来嘛！”

安暮愣在原地，脑子里回响着刚刚无影说的话——会有生命危险……会有生命危险……

不经意间，安辰第一次跟他告白时委屈的话也在脑中盘旋不去——是不是我也病得快死了你才会多看我一眼？

安暮心里更加慌乱，如果是安辰的话……如果是安辰的话……就算他察觉到身体不舒服一定不会去医院看病！

只因为他那句话……

“大哥！大哥！”安雅叫了两声才把魂游天外的安暮叫回神，“大哥，你是不是也很担心安辰啊？”

安暮回过神来，努力将眼底的慌乱压下，点点头，然后对无影道：“今天真是谢谢您了！改天如果有需要，我一定带安辰也来您这里看病。”

无影笑道：“好说好说，你也别太担心，他不一定有事的。”

安暮勉强笑笑，心中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他对另外几人告别道：“风歌，我先带丫头回去了，你们慢聊。”

“嗯，路上小心。”

送走安暮跟安雅，苏以陌拖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染风歌伸出食指点点苏以陌的额头：“你想什么呢？”

“小骗子，你要不要让师父再帮你检查检查大脑？万一你以后受到刺激不认识我了怎么办？”

苏以陌发誓，这句话绝对是没经过大脑考虑说出来的，如果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绝对不会这么说。

因为话一出口，旁边四个人动作一致，‘唰唰唰’八道目光射来，紧紧地盯着他，仿佛要用目光把他凌迟一般。

苏以陌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对不起，我刚刚口不择言……”

染风歌白了他一眼，道：“要是我大脑有问题，第一个就忘掉你！”

“别呀……”苏以陌心中后悔死了，刚刚怎么就说出那么一句话来啊，惹得小骗子不高兴了。明知道小骗子的妈妈因为神经问题不认识小骗子，自己还偏偏要提到这个，真是欠收拾！

苏以陌厚着脸皮蹭过来，勇于认错，小声道：“我错了，小骗子，你别生气……是我脑袋有问题，没考虑那么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染风歌倒也没那么生气，只是一瞬间的感伤而已，他见苏以陌难得这么乖地来认错，气早就消了，不过他故意绷着脸道：“那你认不认罚？”

苏以陌点头：“认，罚我做什么都行！”

染风歌等得就是他这句话，笑得一脸奸诈地开口：“那好，我原谅你。”

“真的？！”苏以陌欣喜道。

染风歌装模作样地思考着：“那罚你什么好呢？嗯……就罚你拍结婚照的时候穿婚纱好了。”

“噗——”旁边程希然正伺候米乐喝核桃汁呢，听到染风歌的话，米乐一口核桃汁喷出来，喷了程希然满脸。

那头无影刚剥开叼到嘴里的棒棒糖也掉了下来。

众人心里闪过同一个画面——苏以陌穿着婚纱黑着脸被染风歌一脸得意地搂在怀里——随后，三人同时抱着肩膀抖了抖，恶寒啊！

苏以陌无奈地看着染风歌，这小骗子，怎么这么喜欢让他出丑啊！

“不同意啊？”染风歌戏谑地看着苏以陌。

苏以陌哭笑不得，最后商量道：“咱能换个别的惩罚不？”

“唔……”染风歌又煞有其事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一脸认真地看着苏以陌，“罚你让我压一辈子也行。”

苏以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破罐子破摔道：“那我还是选穿婚纱吧！”

“哈哈……”旁边的三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染风歌，还真会折腾人啊，看起来，苏以陌是拿染风歌没办法的，也不敢随便欺负他……嗯嗯，身为娘家人，他们可以放心了……

“好，阿希，啥时候拍结婚照？记得一定要叫我啊！你们可都是我的见证人，到时候某人要是不肯穿婚纱，我就把他甩了！”

苏以陌苦着脸：“不是吧？小骗子，你怎么这么狠心？”

几人正闹着，苏以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冲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边角去接电话：“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因为上回手机丢了，所以现在苏以陌接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那头的人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阿陌……是我……”

景秋涵？！

苏以陌眼神一变，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正跟程希然米乐笑闹的染风歌，见他没注意自己这边，便又往角落走了几步，压低声音：“你竟然还敢打电话给我？”

“阿陌……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偷偷转移猎鹰的资料，也不该试探你，更不该妄想借着伤你的契机舍身相救令你回心转意……阿陌，你可以原谅我吗？”

“阿陌，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可以把资料还给你，我也会彻底跟追鹰断绝联系，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做这么多事，其实都是因为太爱你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015.老子的人也敢抢？！

抓着米乐的手腕研究喜脉的染风歌眸光微动，瞟了一眼走到角落的苏以陌，竖起耳朵开始偷听。

平常苏以陌接电话不会避嫌，今儿个怎么这么反常？肯定有问题！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一定是景秋涵打来的电话！虽然听不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但是苏以陌的话还是可以听到的……

而听到景秋涵说的那些话之后，苏以陌摇头道：“不可能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染风歌眉心微蹙——什么不可能了？莫不是那个景秋涵要跟苏以陌重修旧好？这还了得？！染风歌咬牙切齿，妹的，敢跟老子抢人，不想活了么？

亏得苏以陌是当机立断回答不可能了，要是他敢犹豫，说不定这会儿染风歌已经扑过去找他拼命去了。

“阿陌，我是真的很爱你啊！我做那么多事，真的只是怕失去你……”景秋涵继续示弱，“阿陌，那个人不过是我的替身，你并不是真的爱他，对吧？”

“我知道你一定是气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所以才将计就计跟那个替身谈情说爱来惩罚我……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别再折磨我了好吗？我发誓，我绝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

“我也不怕跟追鹰断绝联系，追鹰所有的报复都冲着我来我也可以承受，我们把那个替身辞退了吧，阿陌……”

景秋涵的话一口气说完，便只听到那头的沉默，他忐忑的叫道：“阿陌？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无论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们以前也很恩爱的，我相信，我们的未来也一定会很美好的……”

“其实你只是不甘心而已。”苏以陌低声回道，“你并不爱我，你若是爱我就不会让我为难，你若是爱我就不会让我损失惨重，你若是爱我，就不会舍得让我置身于危险之中，哪怕你的出发点是想自己舍身来救我……可是这些你统统都做了，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最爱的是你自己！你不想让你自己吃哪怕是一点点的亏，所以你既跟蓝狂有联系，又想在我这里寻求庇佑，你想把我们两个玩弄于股掌之间，来满足你的成就感！”

“不是……不是这样的……阿陌……你听我说……”景秋涵跟苏以陌相处那么多年，自然明白他这个不温不火地说出这样一段话来，比冷着脸讽刺他还要绝情——他是真的不爱自己了，所以才会无动于衷，不气不恼。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不能！

苏以陌打断他的话，继续不紧不慢地开口：“还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他不再是替身，他是我心里的那个人，我找到他了，他并没有死，当初我跟你开始之前就告诉过你吧？我只能给你一半的爱，另一半随着我心里那个人的离开而凋零，现在我找到他了，所以我全部的爱也只能给他……”

“不！不可能！”景秋涵歇斯底里地喊道，“怎么可能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你骗我！他是替身！他是替身！所以是他替代了你对我的爱！他根本不是你心里那个人！”

“秋涵，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必须告诉你，其实你才是替身，当年你若不是以我心上人小时候接近我的方法来接近我，我根本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跟他，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不然为什么你在我身边那么多年，都没办法让我真正地爱上你？”

而染风歌，不过在苏以陌身边出现了几个月，就让他彻底沦陷了……

虽然这话对景秋涵来说有点残忍，但是苏以陌还是说了。

其实如果景秋涵不做那么多事，不跟蓝狂交易合作，不以最初中枪的苦肉计令苏以陌心疼并放松警惕来窃取猎鹰组织的内部资料，那么苏以陌就不会找来染风歌做他的替身，不找来染风歌做替身，就不会发生之后的那么多事……苏以陌也不会一步步沦陷，爱上染风歌，继而慢慢发现染风歌就是当年的小骗子……

所以说，苏以陌跟染风歌的重逢，其实是景秋涵一手造成的，他越走越偏，终于将苏以陌从自己身边推离。

“阿陌……可是我是真的爱你……”景秋涵做着最后的努力。

苏以陌不愿跟他多说：“秋涵，我只能告诫你一句——好自为之。”

“阿陌，我能不能见你最后一面？”

“对不起，我不会瞒着他见别的人。”

“难道你宁愿放弃拿回资料的机会也不想见我？”

回答景秋涵的是直接挂断的手机声音。

景秋涵捏紧了手机，眼里露出愤恨的光——该死的染风歌，该死的苏以陌，竟然把他当做傻瓜耍的团团转，原来自己才是替身！

苏以陌挂断电话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耳边突然传来揶揄的声音：“怎么？拒绝了跟小情人的约会，觉得惋惜？”

苏以陌一愣，转头，就见房间里只剩了他跟染风歌两个人。

刚刚米乐见染风歌的心思都在苏以陌那通电话上面，所以把他留下，带着程希然和无影去了酒吧，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苏以陌看着染风歌气鼓鼓的脸颊，刚刚心里的郁闷一扫而光，他伸手把人捞过来搂住：“你吃醋了？”

染风歌闷闷地开口：“对，小爷我就是吃醋！有意见啊！”

苏以陌搂紧他，深吸一口气：“没意见，小骗子能吃我的醋，说明心里有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意见？”

“哼，说得还真好听！”苏以陌信誓旦旦道：“都说了，其实景秋涵才是替身。那时候我不是以为你死了吗，自己一个人难过了好久，后来我们家也发生很多事，我整个人性情大变，十八岁那年从我爸手里接过苏家凋零的产业，准备埋头苦干，好好整顿苏家河猎鹰组织……”

“有天我开车出去的时候，也是见一个足球从旁边的草丛里掉出来，然后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追出来，我那时候开车有点心不在焉的，刹车不及时，真的撞上他了，好像把他的腿撞得骨折……”

“于是我赶忙下车把他弄上车送去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我的心跳得好快，那人一看就比我要小个两三岁，这种场景又跟你那时候故意让我撞的场景一样，我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你了，如一潭死水的心重新开始跳动……”

“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我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无论这稻草是不是能承受我的力量，我都不想放弃求生的本能……”

“再后来……他就留在我身边，从苏家一无所有，慢慢道后来的崛起，他都没有离开。我也怀疑过他的身份，因为即使他与我相遇的场景跟咱俩相遇的场景相似，但他毕竟不是你，我找不到跟你相处时候的那种感觉……”

“但是我那时候为了让自己一鼓作气重新振奋，没有去深究他的来历，我不断得告诉自己，他就是你……最后，我麻醉地自己都相信了，我相信小骗子就在我身边看，他只是因为好多事情也让性情变了很多，跟性情大变的我正好相配……加上他有次奋不顾身扑过来替我挡子弹救了我的命，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你把我踢下车，自己一个人面对那些坏人的场景……我便真的将他留在身边了……其实我不过是把他当做你的替身了……”

“还好，我没有一错到底……”苏以陌搂紧了染风歌，喃喃：“还好，我又重新遇到了你。小骗子，还好我没有错过你……”

染风歌被苏以陌搂着，听他一句句将他跟景秋涵的过去一一道来，虽然明白景秋涵不过是自己的替身，但是心里边还是不舒服，他想了想，抬头，一口咬住了苏以陌的肩膀！

苏以陌被他突如其来的啃咬弄得痛哼了一声，却也，诶有挣扎，任他咬着发泄。

好半天，染风歌才松开苏以陌的肩膀，气呼呼地看着他：“你移情别恋，就算是把他当成我也算是移情别恋了，我知道不应该怪你，可是我还是生气，所以要你一口以示惩罚，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你不准接他电话，也不准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