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着,真可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股子热络劲,连自诩风流的周峰看了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哪怕那邱鸿瑄
甚少给欧阳大公子什么反应,偶尔追的急了可能还要赏他几个白眼,我们的欧阳大公子丝毫不见挫败之相,摸摸一鼻子灰,仍旧
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往人家身边凑。
“你说欧阳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什么把柄落在邱鸿瑄的手里不成?”周峰撞了下身旁正在沉思的张涛
“不知道。”嘴上这么答着,张涛摸着下巴心里却是思绪万千:想这鸿瑄绝不是那种会威胁他人的鼠辈,而欧阳默更不是会被人
威胁的软柿子。莫不是邱鸿瑄认得上次庙会时欧阳默看上的那家姑娘?想来想去,也就这个答案比较靠谱了。
不理会旁人那边是什么眼光,翻了多少想法,我们欧阳公子这边却是继续殷勤的不得了,一脸的笑意好似落到了米缸里的老鼠:
“鸿瑄啊,你喝喝看,这可是城东茗韵轩陈老板私藏的普洱茶,放在滇南可都是稀罕玩意儿,我可是废了老大的功夫才拿到手的
。”话语间,已然捧上了一杯飘着香气的普洱直至邱鸿瑄的唇边。
“谢欧阳公子好意,不过我不喜欢喝茶。还有,欧阳公子携带如此之多的茶具来学堂之上,恐有不便吧?”抬手推开了送到嘴边
的茶杯,冷冷的看了一眼摆满书桌的茶具,邱鸿瑄答道。接着便不再理会欧阳默的动作,转头看向手中的书册。
“得,欧阳大公子的马屁这次拍到了马腿上了。哈哈”那厢周峰的调笑声传了过来。欧阳默毫不在意,放下茶杯,让书童小槐整
理这满桌的茶具。揉了揉鼻子,又满脸笑意热络的凑到了邱鸿瑄身边。
“鸿瑄,鸿瑄,那你喜欢什么呢?”拖长了音调,好似一个撒娇的孩童。那谄媚的样子,若是加上条尾巴,就是一竭力想讨好主
人的忠犬。哪里有一副世家子弟的模样。
转眼之间,冬季悄然而至,滇地虽不似北方苦寒,然空气湿重,每到冬季,湿重的寒气仿佛厚重的棉衣压在人的身上,甚是难熬
。
这一日,来到学堂的邱鸿瑄刚一坐下,却觉得今日的座位不似平日一般阴寒,隐隐透着股暖意,很是舒服,低头一看,桌下放着
一铜制鎏金兽纹木炭炉,甚是精巧,炉火正旺。
抬头却是欧阳默笑的不知今夕何夕的俊脸。刚想开口,却被欧阳默抢先道:“京城不似滇地湿寒,以往在府上骄纵惯了,实在受
不了这湿寒之气,于是自作主张让小槐放了个炭炉。若鸿瑄你不适应,我立马就撤了。”
“没事。”咽下话头,邱鸿瑄又低头看向手中书册
另一边的欧阳默心中却是暗喜不已,仆入寒冬,见周遭书桌之下皆有炭炉,独独自个儿这桌没有,心下已然明了定是邱鸿瑄家境
贫寒买不起铜炉木炭,又不肯接受他人接济。想想以往寒冬他皆是一身薄棉布袄这么熬过来便隐隐心疼。然前几番的殷勤皆被无
情拒绝,欧阳默也明白了邱鸿瑄不轻易接受他人恩惠。虽然自个儿从小修习术法,不惧严寒,但还是将炭炉置下,事情全揽到自
个儿身上。也省得被他拒绝。
正当欧阳默这边的心里还在打着小算盘,想着日后还能以什么方法送些东西不至于让邱鸿瑄拒绝时,耳边却传来了邱鸿瑄的声音
。
“谢谢你。”
这厢欧阳默怎一个乐字了得,一双上挑的凤眼笑的几乎要没了影,这可是鸿瑄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第一次啊!!!
安桃巷内
“咿呀”一声,邱鸿瑄推开了破旧的木门,却未同往日一般,而是轻轻的放下书册,转身来到内室。室内床榻旁的中年胖妇人听
的声响,转过身来,见是邱鸿瑄,笑开了眼角的褶子“鸿瑄今个儿回来的早啊。你娘今个儿咳嗽比昨个儿好多了,大夫说了,再
卧床静养几日。莫再受了风寒,应当是会好的。人老了,难免有些个老毛病的,你可别急啊。”
“嗯,晓得了,今天谢谢秦嫂您特地过来帮我照看我娘。”鸿瑄深深鞠了个躬说道
秦嫂立忙扶起了邱鸿瑄,埋怨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了多少次了,街里街坊的,就别跟秦嫂这么客气。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
去准备晚饭了。有事再叫秦嫂啊。”
“秦嫂慢走。”送妇人直至门外,邱鸿瑄再回到了房内。
“咳,咳。瑄儿啊。娘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咳,这身子骨,三天两头的闹毛病。”
“娘您别多说了,先躺下歇息吧,我去熬些稀粥。”语罢,邱鸿瑄将娘亲的被角掖好,转身又走进了厨房。
是夜,邱鸿瑄安顿了母亲睡下,将先生早上安排的功课翻了翻,回了自个儿的房内,却不知为何迟迟睡不下,干脆披了外衣又来
到娘亲房内,掖了掖被角,查看木窗是否关牢。见娘亲没什么异样。便转身来到屋外。
冬日的夜晚空气里都透着丝丝寒意,却让人分外的清醒。月光下。邱鸿瑄不禁想起很多
想那个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父亲
想自己曾经风华绝代,却在贫苦生活的蹉跎下日益老去的娘亲
想这个自己生活了数十年的安桃巷,热心肠的秦嫂,憨厚的桐二叔。这些人在他人嘲笑自己,嘲笑母亲是歌姬时。给了自己心底
丝丝的暖意。
不知为何,脑海里陡然还闪过了前不久才来到书院的那位张扬的红袍公子的样子:上挑的凤目,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总是
带着笑的脸此刻仿佛就在眼前。为何他独独不顾他人的闲言碎语,自己的冷若冰霜频频与自己亲近呢?
莫不是?……
摇了摇头,将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去,邱鸿瑄忍不住低笑出声。呵,这些个纨绔子弟哪里来的真心,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时兴
起罢了。
拢了拢外衣,邱鸿瑄回到屋内合衣躺下。未休憩几时,远处却已传来了鸡鸣,鞠了一捧冷水泼在脸上提了提神,邱鸿瑄为娘熬了
稀粥,再托了对门的秦嫂帮忙照看。急急忙忙将书册笔墨塞到布袋里,便向书院赶去。
东阳书院的铜钟响起时,邱鸿瑄堪堪踏入学堂。朝先生作了揖,便坐回自个儿的位置。
“鸿瑄啊,昨个儿遇上什么事了么?平日里你可都是第一个到学堂的。”刚一坐下,身旁那位公子便无比热络的凑了过来,低声
问道。
今儿个的欧阳默难得没穿一袭红衣,却换了一身绛紫的长袍,上面细细密密的纹着卷云纹,在清晨阳光照耀下,隐隐闪着微光。
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照样惹眼的紧。
“没什么。”不愿多做解释,邱鸿瑄从布袋里掏出书册,认真听先生讲学。
转眼又是傍晚,学堂里的学子陆陆续续的拜别了先生,三两成群的离开了书院。
邱鸿瑄被先生安排留下来整理今儿个收上来的文章。抱着满怀的宣纸,邱鸿瑄向内堂走去。
许是昨晚没休息好,又在屋外站了许久染了风寒,今日的脑仁总是隐隐作痛。想着娘亲还在家里等着自个儿回去,秦嫂也有一大
家子人要照顾,不能耽误人家太久。邱鸿瑄加快了脚步。
穿过回廊,正准备进入内堂,手臂却猛的被人拉住,由于走的太急,邱鸿瑄一个没站稳,跌入某人怀中,手里捧的文章落了一地
。
“我今儿个推了周峰,张涛的约。特地留在这儿等你呢。你怎么没看见我”背后的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地。
你道是谁?还不是我们的欧阳大少爷。只是今个儿的欧阳默穿的一身绛紫,又是傍晚,加之邱鸿瑄今日精力不济,一时间还真没
发现站在角落里等人的欧阳默。
“放手!你看你干的好事!”邱鸿瑄气急的推开了欧阳默,瞪圆了双目怒视着欧阳默。
头次见到邱鸿瑄发这么大的火气,欧阳默陡然间慌了手脚。
“鸿瑄,鸿瑄你别生气啊,我,我没想到会吓到你啊,你,你没事吧?”
“吓个鬼!”愤恨的白了欧阳默一眼,邱鸿瑄不想与其多费唇舌,蹲下来拣散落了一地的文章。
这厢我们的欧阳大少爷才回过神来晓得了为何邱鸿瑄满脸怒气,自知理亏的欧阳默也帮忙拣了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拾齐了文章的邱鸿瑄清点之后发现其中好多张被风吹落到廊外,满是泥印子。
“这,可如何是好。”邱鸿瑄痛苦的揉了揉眉心。
“我,我留下来陪你把这些脏了的都抄一遍吧?”旁边的欧阳默期期艾艾的说道,一脸小媳妇模样。
无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邱鸿瑄说道:“我娘亲还在家里等我,等抄完了都什么时候了。”
“没事没事,我让小槐先去你家帮你照料。”这厢的欧阳默马上说道。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邱鸿瑄心想道,便开口说:“那便麻烦你了,我家在城西的……”
“城西的安桃巷嘛,门口有棵亮叶桦。”邱鸿瑄还未说完,欧阳默便已将地址吐露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邱鸿瑄狐疑的看了欧阳默一眼
“不,不关我的事,都是小槐自作主张去问的……”刚才说漏了嘴的欧阳公子又低下了头,忙推卸责任。
不想再在这些无谓的事上多做纠缠,邱鸿瑄转身向内堂走去,欧阳默急忙跟上前去。
一开始邱鸿瑄还担心这个世家子弟抄不好别人的文章,没想到欧阳默一手的隶书丝毫不输给东阳书院号称当代书圣的郑丹先生。
着实让邱鸿瑄大为意外,未想到这平日里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也不是料想中的那么不学无术。
一个时辰后,邱鸿瑄抬起身来,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转头看一旁书案上还有一摞子等着重抄的文章,又是一阵头疼。
“鸿瑄你今儿个一整日的精神都不大好,可是病了?”一旁的欧阳默又蹭了过来。
揉了揉眉心,邱鸿瑄闭目答道:“我娘病了,昨晚我没怎么休息好。”
“那你去休息吧,我来抄便好。”
“这怎么可以。”邱鸿瑄断然拒绝了欧阳默的提议“不多说了,快些抄完快些回去吧。”
“嗯”
低下头继续将沾染了泥印的文章眷写到新的白宣上,蓦然感到肩上传来了一阵暖意,抬头原来是欧阳默将他的外袍披到了自己的
肩上。
“小心着凉。”
“这……那你怎么办,你难道不会着凉么?拿回去吧。”邱鸿瑄说着便想拿下肩头的长袍,未想到手却被欧阳默按住,抬头看向
欧阳默,平日里嬉皮笑脸的贵公子难得一副不容拒绝的严肃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欧阳默的神色,指尖传来的陌生温度让邱
鸿瑄心中一颤,拒绝的意思也沉了下去。抽回手。低下头去继续眷写文章,不再多说什么。
又是一个时辰之后,书案上等待重新眷写的文章终于一空,伸展下酸痛不已的身子,邱鸿瑄将文章重新叠好放在了案上。吹灭烛
火,关好门窗。与欧阳默一同离开了东阳书院。
夜晚的书院外冷冷清清,月色下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
“我送送你?”
“不用了,又不是女儿家的,夜也深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嗯。”
“晚上……还是要谢谢你。”
“不,不客气。本来就是我闯的祸,应该的,应该的。”平日里嬉皮笑脸,脸皮比城墙拐都厚的欧阳公子难得红了脸颊,挠了挠
后脑,不知道该接着说些什么。
“那,我先回去了,这么晚了,我想小槐夜里先住我那儿吧,简陋了些,凑合一晚,明日再与我一同来书院,你看如何?”
“好,好吧。”脸上笑着应下,欧阳默心里却不知道把自己骂了多少遍:呸,真是猪脑子,光想着留下来抄文章能多陪陪鸿瑄,
未想到还有这一出,哎哟娘喂,真是亏大发了,手腕酸的要死不说,若是先前换做自个儿去照顾,让小槐来抄,那现在留宿的岂
不是,岂不是……越肖想越是懊恼,此刻的欧阳默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
“再见”邱鸿瑄的道别声让正忙着自怨自艾的欧阳公子短暂回神。
“哎,再,再见”
低着头犹自絮絮叨叨往城东走的欧阳公子无法发现,背对他离开的邱鸿瑄此刻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淡淡笑意。
月上中天,月光下的昆明城静谧的温暖人心。
第四章:夜泊滇池
在邱鸿瑄的细心照料之下,数日之后,邱母身体渐渐痊愈,邱鸿瑄的压力陡然小了不少,不必像前几日一般忙的脚不点地。
而今日恰是东阳书院休假,欧阳默特地包下艘小船(照欧阳公子的脾气,原本定是要包艘画舫风风光光的出行,奈何相处多日,
已熟知邱鸿瑄的脾性,过度奢侈势必引他反感,为了能出行成功,欧阳默转而定了艘普通的小船。)邀邱鸿瑄出游滇池,想让他
休息休息,奈何邱鸿瑄却是兴致缺缺。
“鸿瑄,鸿瑄,去嘛去嘛,久仰滇池盛名,可我到了昆明这么久,还都没去过呢。你就当略尽地主之谊陪陪我”红衣玉冠的青年
揪着青衣青年的袖子,满脸委屈的说道。
“哦?真的么?”邱鸿瑄淡淡的扫了欧阳默一眼,显然是不信他的说辞。这位纨绔子弟。还能真没去过滇池?来昆明城才多久,
这街头巷尾勾栏花苑里的人哪个不识得他欧阳公子的尊容?
欧阳默略略脸红的揉了揉鼻子,双手却丝毫不见放开的痕迹。
无奈的按了按眉心,邱鸿瑄说道:“我还要照顾我娘亲,不便出行。”
“伯母我已经打发小槐去照顾了。”话音未落,这厢欧阳默早就朗声接道,摇头晃脑好不得意的样子,好似自己做了了不得的事
。
“可……”邱鸿瑄还待找些说辞,猛然间抬头有不期撞上了欧阳默凝视自己的双眸,眸中几多包容,几多宠溺,让他到了喉头的
说辞却吐不出来。“罢了罢了,下不为例。不过不能嬉闹的过晚。”
“成成成。”欧阳默忙不迭的答应。紧接着抓起邱鸿瑄的手向滇池的方向奔去,一副生怕他半路反悔跑了的表情。
邱鸿瑄望着那个抓着自己的手,在人潮中奔走的男子,冷傲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宛若冰雪初融。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
,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数千年
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
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滇池之上风光自不必说,湖心一艘小船之上,一名红衣公子立在船头朗声大笑,丰神俊朗好生醒目,惹得周围画舫上出游的大家
闺秀也不忍不住抛了矜持朝这边瞄上几眼,转而羞红了双颊。
“鸿瑄,鸿瑄,这滇池之景果然名不虚传。我今儿个特地带了纸墨,可否劳驾邱兄为我泼墨一幅聊做纪念?”学着戏台上的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