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四）——北棠墨

“哎——”陆子昂抓住他的收，正色道，“你不想做手术也可以，但必须先稳住这一次病发才准出院！”

安辰抬眸，紧紧盯着陆子昂，半响一笑，带着几分魅惑：“你不是要跟我交往吗？我不想再医院里待着，你跟我回家吧，回家输液也是可以的。这些应该难不倒你这个主任吧？”

陆子昂一愣，随即一笑，桃花眼露出晶亮的光：“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邀请我吗？”

“随你怎么想。”安辰收回视线，手上微微一挣，挣开陆子昂的禁锢，拔了针头，翻身下地。

陆子昂想去扶他，结果被安辰躲开了。

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不允许被被人看到自己的丑态一般，倔强，高傲。

陆子昂讪讪收回手，按铃叫护士准备各种药剂，他要打包行李去按陈家，好好照顾他。

陆子昂身为医院的二当家，下的命令是很管用，没多久，有两个小护士拎着他吩咐他们准备的药剂和器材过来了。

“我的车就在楼下，我们走吧！”陆子昂拎着行李，本想着扶安辰一把，但是安辰只除了脸色苍白一些，精神还算可以，背脊也挺得很值，缓步走出了房间，朝电梯走去。

陆子昂放慢脚步，跟在安辰后方一步的地方，时刻准备着他要是体力不支就冲上去扶他。

刚走到电梯边，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里面的人拎着两大袋吃的，正式安暮。

安辰率先垂下眼眸，实现扫过安暮手中的两袋东西，发现里面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他的新微微一涩，却人就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

安暮一抬眼看到本该在病房静养的安辰，目瞪口呆地愣了片刻，余光妙计安陆子昂拎着医药箱和行李，隐约猜到些什么，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半响猜到：“安辰，别任性，做完手术在出院好吗？”

“……好。”安辰缓缓抬眼，目光不再如以往看他时的那般炙热，反而变得平静无波，“手术我会做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安暮眼前一亮，安辰终于肯妥协一步了，他追问道，“你做手术的那天我过来陪你……”

“不用了。”安辰冷冷打断他的话，微微侧身，楼主陆子昂的胳膊，然后解释道，“大哥你还有很多事要忙，没必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会照顾，你可以回国了。再说，他是医生，又是我的情人，他会照顾好我。”

陆子昂在旁边直点头，表示同情安辰的说法。没错，他是他的情人，他会照顾好他。

安辰说完，拽了拽陆子昂的胳膊，柔声道：“子昂，我们走吧！”

066.安辰，你别走！

安暮本来已经出了电梯，在他跟安辰两人对话的时候，陆子昂一直按着电梯的开门键，他们老半天不上去也不让电梯下去，这会儿电梯都示警了，安辰一拽陆子昂的胳膊，把他拽进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安暮拎着两大袋安辰喜欢吃的东西呆愣地站在电梯外，心里污染升起一股苍凉的味道。

安辰不再跟他置气，看他的眼神也不再炙热，相反，那是一种刻骨的寒冷。虽然他还在叫他大哥，但是那声大哥，已经不再包含任何情感。

如果就这样目送他从自己视线中离开，是不是，他们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那个陆子昂将会是他的爱人，他本来就喜欢男人，陆子昂也是同道中人，只要他稍微对安辰好那么一丁点儿，习惯了给与安辰，在得到别人的追求之后，便会沦陷下去吧？更别说，他还把他带回家，让他贴身照顾……

日久生情，他对自己的满腔爱意，都将会被陆子昂所取代……

甚至，连那点仅存的兄弟之情都不复存在……

安暮心中一紧，动作已经快过思想，他伸手格挡住将要关闭的电梯门，虽然被电梯门夹疼了他的手指头，但他终究也挤进了电梯。

安辰本来正在倚着电梯壁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响动，抬起头来，正好撞进安暮有些慌乱的眼眸里。

“安辰！”安暮塌近一步，带着些许恳求开口道，“跟我回国吧！我会联系最好的心胸专家帮你做手术，那个无影，就是给丫头治病的无影，他的艺术也很好，他会结合中医来帮你稳住病情……你跟我回国吧！安辰！”

让我来照顾你，让我在你身边照顾你，而不是其他的人……

安暮并不傻，他也知道这个陆子昂跟安辰不过是刚开始，而且很有可能只是安辰找来的替身情人，安辰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堵上自己的嘴，好维持他仅存的骄傲。

他几次三番向自己表白，却屡次遭拒。或许，他的自尊，已经不允许他再在自己面前有任何的软弱与哀求，所以，他才找了这个陆子昂，跟他一起做戏。

陆子昂听到安暮略带哀求的话，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安辰，就见他眼神微闪，似乎陷入某种挣扎。

原来，他的旧情人，果然就是他的哥哥！

“我也可以照顾好他的，我做的手术成功率百分之百，而且我就是心胸科的权威，加上他是我的爱人，我更会对他上心，安先生，哦，不，请恕我斗胆叫你一声大哥，请你放心，把安辰交给我，我一定能照顾好他！”陆子昂信誓旦旦地开口保证道。

安暮却不看他，而是直直地盯着安辰，毫不掩饰渴盼的目光，他心中焦急万分，不住祈祷——安辰，告诉我，你会跟我一起回国！告诉我啊！

“子昂说得对，他会照顾好我，而且我自己也会照顾好自己，大哥你耽误的时间够久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国吧，家里还有好多事要你拿主意呢！”

安辰没有看安暮，微垂着眼眸回应了安暮的挽留。

电梯在此时已经到达底层，叮的一声打开。

安辰绕过安暮，率先踏出电梯。

陆子昂对安暮微微点头，快步跟上安辰。

安暮咬咬牙，继续追过去，在马路边拽住安辰的袖子，眼底满是无奈：“你到底怎样才肯跟我回国？”

把他孤身一人留在这里，安暮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的。

陆子昂只是安辰表面上找的替身情人，用来刺激自己的，可若真的把自己刺激走了，陆子昂还会陪在安辰身边照顾他吗？他们只是逢场做戏而已吧？就算陆子昂是真的要对安辰好，可是……以他对安辰的了解，只要自己一离开这里，安辰肯定立马就会推开陆子昂，到最后定然就只剩安辰一个人了。他自己，又如何照顾得了自己？

安辰微微一笑，低头看了一眼安暮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搜，随后平静地看着安暮，回道：“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你知道如何才能挽留我，你知道如何才能让我跟你一起回国，你知道如何才能让我乖乖治疗乖乖做手术……就只看，你是否会走出那一步。

安暮也沉默下去。

没错，他知道，他知道如何才能打动安辰，他知道如何才能让安辰跟他一起回国，他知道如何才能让安辰乖乖做手术……

只要他，答应跟他做情侣而不是兄弟。

可是……可是……这是要挟，这是被逼无奈，即便他答应了，安辰又能怎么样呢？他会开心吗？他恐怕也心知肚明如果自己答应了也是迫于形势，碍于他的病情才答应的，他又何苦如此自欺欺人呢？

安暮心中激烈挣扎着，其实这两天他想了很多，他也想过要回应安辰的爱，可是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自己答应安辰的条件，那就相当于是告诉安辰——这是交易，他并不是真的接受他，而是迫于无奈才答应跟他在一起……

可是，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他也不想再次伤害安辰。他想再一个适合的机会，告诉安辰，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是想跟他再一起的，只是外界的压力太大，他一时之间无法从各种压力和责任中走出来……

“看来你还是不愿意。”安辰平静无波的话语传入耳中，安暮回过神来，就见安辰已经钻进陆子昂开来的车子里，‘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启动，驶离。

安暮急忙追过去拍打窗户，叫着安辰的名字，他想告诉他，他愿意，就算安辰以为他是被逼无奈才答应跟他再一起的也无所谓了……

他只要他别离开他。

“安辰！安辰！你别走！”安暮手里的塑料袋太过于碍事，踉跄着差点摔倒在地，他索性丢掉塑料袋，稳了一下身形继续追着安辰，声嘶力竭地喊道，“安辰！我愿意！你别走！安辰！我愿意！”

无奈安辰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他明白，安暮现在是要跟他说他答应了，他愿意了。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想要了。安暮考虑这么多天的结果仍旧是犹豫、是在他决绝之后才肯妥协答应，那还有什么意义？

陆子昂从后视镜瞄了一眼闭着眼睛、眉宇间却不掩痛苦的安辰，再看看跟在车子后面狂奔的安暮，低声询问：“要不要停车？他在后面追着跑呢！好想还有话要跟你说……”

安辰眼睫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他咬咬牙，决绝道：“不用，再开快点儿！我不想看到他！”

“好吧！”陆子昂耸耸肩，无声地叹了口气，踩油门，加速，远远地甩开了安暮。

安暮眼睁睁看着安辰所在的车子从自己的视线中驶离出去，绝望、苦涩渐渐弥漫心头。

原来心痛，是这样的感觉……

好似有千丝万缕的细线绑在心上，一头缠着自己，一头缠着他。看着他远离，就好像细线被使劲拉扯，扯得他的心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原来，他并不是讨厌安辰的，自从安辰跟他告白，时间也过了大半年了，他应该是从那时候起，就开始惦记起安辰了。

安辰的告白仿佛还在耳边徘徊，那时候他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眼神，一个亲吻，都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上，只是他仍不自知而已。

也许并不是不自知，而是不愿意面对。

他们是兄弟，他是他的兄长啊，怎么能回应如此违背伦理的爱？

一次次将这种念头压下，埋头工作不去想他，直到无影警告他安辰也会哟隐性的心脏病，他才真的慌了。

丢下工作，丢下公司，他火急火燎地订了机票赶到美国，想要尽快看到安辰，想要亲眼目睹他没事，哪怕是有事，也有他再身边陪他。

可是事与愿违，他竟然找不到安辰的踪影，辗转好几个地方，浪费好几个月，才终于找到了他。

这期间，原本压抑着的只如小荷才露尖尖角一样的爱意被折磨得逐渐放大，那种担心，那种慌乱，令他无法控制地思念安辰。

后来终于找到他了，当看到他苍白的脸，青紫的唇，安暮更加担心。

然而安辰对他的情感却忽然冷却了，他的眼里不再有炙热，不再有灼烫，有的是疏离，是讽刺，就连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眼眸里也没有那种热切的光芒给他勇气，反而是无限的平静。

——他说，你跟我在一起我就去看病。

——带着玩味的笑，目光深邃，看不到他眼底的感情终究为何。

安暮迟疑了，迟疑的结果就是安辰毫不犹豫地远离。

067.我不能没有你

安暮反省了好久，才觉得他不该被一次打击给击垮，毕竟当初他三番五次拒绝安辰，也给了安辰不小的打击，甚至那一次，刺激得安辰体内隐藏的病症爆发出来……

所以在接到安辰进医院的电话后，他急匆匆地赶过去，想守在他病床边上，照顾他，可是到了那里一眼就看到安辰跟陆子昂两人在接吻，安暮本就不坚定的心再一次动摇……

也罢，还是做兄长吧……

这种禁忌之恋，乱伦之恋，真的很考验人的意志力的。

安暮退而求其次，结果他发现，他已经没办法全身而退了，看着陆子昂旁若无人的亲吻安辰，看着陆子昂在病房里以病人亲属自居的样子，安暮发现他没办法平静下来。

如今，安辰更是要出院，还要把陆子昂带到他再这里暂住的家里去，安暮彻底慌神。

锲而不舍地继续追了几步，安暮想再下个路口打辆车追上去，结果到了十字路口，一辆车闯红灯直冲冲朝他撞来——

陆子昂甩掉了安暮，就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他又看了一眼故作冷漠的安辰，忍不住开口：“你爱上你哥了？得不到回应，所以痛苦？”

安辰闭着的眼睛微微一动，缓缓睁开，犀利的目光直视陆子昂。

陆子昂察觉到自己无意间谈到了安辰的隐私，而这隐私是安辰不愿意提及的，所以他又几分尴尬，只好打着哈哈随手按开车上的广播，随意找了几个频道，想听会儿歌。

一条突兀的播音传入耳中：“XX路十字路口刚刚发生一起车祸，据悉，肇事司机擅闯红灯才撞上路人，不过也有围观者说是那名路人好想也挺匆忙的，急急忙忙跑着步知道在追什么人……”

“被撞上的路人是一名亚裔男子，二十七八的样子，看起来挺斯文的……”

安辰脸色一变，低声喝道：“掉头！开回去！快！”

陆子昂听到安辰的话也了然地点点头，从前面的转盘拐弯，往回疾驰而去。

安辰已经没有靠着后座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握，脸上满是担忧和紧张，还带着几分恐慌，不住催促他开快点。

车速比刚才离开的时候还要快，几分钟不到，就开到了出事地点。

那里围了一圈人，安辰手忙脚乱地去开门，但是由于满心恐慌手一直在发抖，他怕，怕出事的真的是安暮……

陆子昂飞速下车绕道后门打开门，安慰道：“还不一定是你哥，你先别激动，做好心理准备，再刺激一次你不住院也不行了。”

“再说，还有我呢，我会各种急救措施，他不会有事的，你千万别激动！别激动……”

安辰推开他想要搀扶的手，大踏步朝围观的人群奔去，他急切地叫着哥哥的名字：“安暮！安暮！”

安辰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表情还是那样绝望自责，陆子昂刚要继续安慰，就见前方不远处一个人又折返回来，冲到安辰面前惊呼一声“安辰”便紧紧搂住了他。

陆子昂不得已退了一步，把空间留给这两个嘴硬心软的兄弟。

安暮当时动作敏捷躲过了疾驰而来的车子，但是他身后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撞出去老远，流了不少血。

安暮虽然躲过，但还是蹭破了手肘和膝盖处的衣服。

他被旁边一人扶起来，再注意出事点已经被人围起来，他捂着手肘起身，犹豫地看了看出事的人，发现已经有人报了警并叫了救护车，他松了口气，便想打辆车去继续追安辰，但无奈这里出事这里出事交通被堵塞，他等了几分钟都没有等到出租车过来。

情急之下，他想继续跑到下个路口去，但是刚跑出去两步就听到安辰惊恐的呼唤他的声音。

安暮心头一震，循声望去，就见安辰疯了一样往人群里钻，表情带着惊恐，绝望和自责。安暮先是一喜，随后一惊，喜的是安辰并没有走远，惊的是安辰一定把出事的那人当做他了，看着那着急的模样！

他现在心脏不好，可不能吓到他。

安暮想着也从这边拨开人群钻进去。

一眼看到安辰呆立在那里愣愣看着那一滩血迹的样子，安暮心中一痛，朝安辰跑了过去，一把搂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