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四）——北棠墨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怀孕了！

他捧着隆起的肚腹柔声细语地跟宝宝说，他们来看爸爸了……

爸爸……

他竟然要当爸爸了……

他真的要当爸爸了……

蓝狂感慨万千，脸颊忽然传来轻柔的触觉，那是莫小北的手，带着一丝冰凉，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的脸，好像一用力，就会惊醒自己似的……

“……我来看你了……”莫小北轻轻一句话，没有任何的称谓，仿佛叫‘大哥哥’并非他所愿，而叫‘狂’，则是因为他自知自己没有资格。

“你是不是很想见他？你放心吧，我会帮你找到他，把他叫过来，不过，他究竟会不会留下来陪你我就不知道了……”

“……我很想你……可是我不敢来找你……”

“我知道你一定会骂我的……”莫小北絮絮叨叨语无伦次的话令装晕的蓝狂差点装不下去，同时也泛起了阵阵心疼。

莫小北似乎是哭了，他抹抹眼泪，故作轻松地开口：“不过你放心啦，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其实，你没担心过我吧？或许，你现在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呢……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呢，大半年的时间……足够你忘记我这个无名小卒了……”

“我会帮你把染风歌找来的，这样你就会醒过来了是不是？”莫小北最终丢出这样一句话，艰难地站起身来，诀别般看了蓝狂一眼，慢慢朝外走去。

蓝狂本来还想再听听莫小北絮絮叨叨的话，结果一听到这句话，心知莫小北是误会了，自己并不想见染风歌，他现在最想见的人是他啊！

再顾不得装下去，蓝狂从床上一跃而起，追过去拦在莫小北面前，柔声地唤道：“北北！”

莫小北这次真的被吓了一跳，他万万想不到刚刚好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人竟然从床上蹦了夏利拦在他面前，眼神晶亮，一点没有受伤的虚弱感。

莫小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还好蓝狂早有准备，一伸手，揽住莫小北的后背，稳稳地稳住他的身形，刚要开口，莫小北却是手忙脚乱地推开他，脸色也变了，想要侧身，又想要捂住高高隆起的肚子，低垂着头，试图用长发挡住面容。

然而他也知道，这一切肯定是徒劳。

蓝狂一定会把他当做怪物的……

一个能怀孕的男人，怎么可能正常呢？

083.愿意……沉沦

看着莫小北手忙脚乱地样子，同一水平线上蓝狂又是一阵心疼，他伸手扶住莫小北的双肩，微微俯身，努力让自己跟莫小北的视线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可是莫小北却总是眼神躲闪，要么就是侧头不看他。身体也紧绷着，僵硬着步敢动弹。

“北北……”蓝狂轻轻唤出他的名字，夹杂三分叹息七分辛酸，“我终于找到你了……”

莫小北咬着嘴唇，半晌才抬头：“我……我就是来看看你……既然你没事……我马上离开……”

难言的疏离感在两人之间弥漫，蓝狂紧紧盯着莫小北，莫小北不甘示弱地回视，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蓝狂根本就没事，他住院受伤的事根本就是骗人的！

也就自己这么傻，千里迢迢地赶过来看他，结果人家就是故意挖了坑等着他往下跳……

被欺骗，被耍弄，加上之前受了那么多委屈，莫小北眼眶微微泛红，他挣开蓝狂的手，想要绕过他离开病房。

“北北！”蓝狂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身，双手下意识地覆在他隆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觉得，我还会放你走吗？”

莫小北心中咯噔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害怕、恐惧、尴尬、无地自容……总归不会是喜悦。

“这是我们的孩子吧？”蓝狂将下巴搁在莫小北的肩膀，故意在他耳边吐息，灼热的气息扑到耳边，不出意外，看到了莫小北泛红的耳根。

莫小北听到蓝狂的话，第一时间便想到蓝狂会责骂他，甚至有可能把他留在医院然后对孩子不利，他不喜欢自己，自然也不会喜欢自己孕育他的孩子，他肯定会跟卡米诺一样强迫他把孩子打掉吧？

虽然先自爱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可是只要蓝狂发话，那些医生肯定不会顾及他的感受的……

于是，莫小北忙不迭地撇清关系，慌乱摇头：“不、不是！不是你的孩子！”

“恩？”蓝狂眉心微蹙，看着莫小北紧张恐惧的表情，忍不住自我检讨，难道自己以前对他太严厉了吗？可是除去当初他告白之后自己态度转变，之前一直很宠着他啊，没必要这么怕自己吧？更何况，如今怀了自己的孩子，更算是有个筹码了，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地撇清关系？

“真的不是你的，这……这孩子是实验成品……你、你不要误会……”莫小北的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好不容易才把孩子留到现在，可不能前功尽弃了。

实验？又是实验？

蓝狂不相信地眯起眼睛，刚才他装晕的时候明明听到莫小北那么温柔乖巧地跟肚子里的宝宝说来看爸爸了，先自爱竟然信口雌黄，说孩子不是他的，而是什么实验品！

感觉到莫小北又要挣脱他的怀抱，蓝狂收紧手臂，不肯放开他：“不别骗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北北，别再逃避了好吗？这孩子就是我的，你别想一个人占有！”

“……”莫小北呆愣在原地，心中泛起无边的苦涩，或许蓝狂并不在乎是他怀饿他的孩子，他在乎的，是孩子本身……

“跟我回家好不好？”蓝狂件莫小北没有再像个刺猬一样竖起浑身的刺，稍稍松了口气。结果莫小北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如坠冰窖。

“既然被你找到，我也无话可说，孩子生下来我会把他送到你身边的，不会据为己有，你大可放心。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呃……

蓝狂搂抱着莫小北的动作僵硬下来，他明明是想表达自己找了他很久，等了他很久，也说了孩子是两个人的，那就是要两个人一起照顾抚养，为什么莫小北总是断章取义，误解他的意思呢？

莫小北趁他发呆的时候已经掰开他的双手，径自朝外走去。

“北北！”蓝狂这次不敢擅自拦他，只能绕到他前面，一边退一边赔着笑脸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

“难道你连三个月都等不了了吗？”莫小北已经认定费尽心思找他来就是为了要回孩子，所以蓝狂的赔笑以及讨好的样子都被他无视掉了，他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蓝狂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自己的，所以他越是如此讨好如此赔笑，莫小北就越觉得他是为了孩子才对他好。

他哀伤地看着蓝狂，牵强地扯扯嘴角：“那好，我们现在就去找医生，你可以让他给我打一针催产素，但是如果对孩子有什么副作用的话请你不要来找我……”

蓝狂听他如此淡然地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心中震惊万分，更多的是心疼，而他此刻也明白过来，自己跟莫小北见面之后一直没有表明心意，他会胡思乱想也很正常。

“北北，从先自爱开始，你给我闭嘴！认真听我说！”蓝狂扣住莫小北的双肩，强势霸道却又认真地开口，“我不是因为孩子才找你等你，我想方设法把你引过来，是真的想找到你，把你留在我身边！”

察觉到莫小北身体再次僵硬，眼神也充满震惊，蓝狂才满意地松了口气，总算能听进自己说的话了，他继续道：“我在找你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你怀孕的事，当初你离开我之后，我想了很多，其实我……是在乎你的……”

“我习惯了你在我身边的日子，突然没有了你，我觉得生活多了很多空白，心里也空了很多。”

“我在你离开没多久就去找卡米诺了，想要把你接回来，但是他用你威胁我，我没办法硬碰硬，只好等待拉斯维加斯春天的拍卖会，想要尽最大努力从他手里把你抢过来。后来，在纽约的时候，我的手下发现你去医院，然后我就让他们跟踪你，结果我急匆匆地赶过去的时候你竟然已经离开了！后来就再也没有你的行踪，拍卖会也没有你的身影，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我以为真的找不到你了，以后会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才出此下策，我知道，你肯定还在乎我，对不对？所以你才在看到新闻之后赶来看我……”蓝狂的手渐渐上移，放在莫小北后脑，托着的头，让他与自己对视，“北北，我总算找到你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好吗？”

莫小北愣愣的听着，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蓝狂竟然说他在乎自己？！他还恳求自己给他机会照顾自己？！

蓝狂的表情很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而且目光澄澈，带着哀求，还有一抹看不懂的神色……

如果是旁人来看的话，应该可以看出，蓝狂眼底满是心疼……

然而，这不是真的吧？一定是他在做梦，在做梦……

“可是我——”莫小北刚刚开口，蓝狂便俯身侧头吻了上来，一点点轻柔地吻着他的唇瓣，极尽温柔。

莫小北的唇小巧诱人，很软很滑，嫩嫩的，带着一股纯净的香甜。

蓝狂从未认真品尝过，此刻失而复得，心情很是激动，他揽着莫小北，认认真真地吻着他。

莫小北全然招架不住，只能愣愣地被蓝狂搂着亲吻，他的唇舌带着灼烫在自己唇齿间流转，仿佛一团火，将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梦寐以求的怀抱，梦寐以求的亲吻，蓝狂技术又是百里挑一，莫小北很快在他的攻势下沉沦，等回过神来，已经是气息不稳了。

“北北，我是认真的，别走了好吗？”蓝狂贴着莫小北的额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柔声开口。

磁性而低沉的声音仿佛带了某种蛊惑，给人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

莫小北稀里糊涂就点了头，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又被蓝狂给搂过去唇枪舌战了……

彻底晕乎在蓝狂的柔情攻势里时，莫小北总算还记得自己怀孕的事，他推了推蓝狂健硕的胸膛，小声道：“你不会觉得我是怪物吗？我……变成这样子……”

“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蓝狂爱怜的伸手覆在莫小北的肚子上，“本来我以为我喜欢男人，肯定会断子绝孙的，可是没想你竟然能帮我孕育子嗣……这怎么能不让我惊喜呢？以后看谁敢说你是怪物，我找人教训他！”

莫小北微微垂头，长发挡住了他的眼睛，可是蓝狂却敏锐地感觉到了莫小北的情绪波动。

——他不高兴了。

“北北，你别多想啊……就算你不能怀孕，我也会喜欢你的，这跟孩子无关，你明白吗？”蓝狂连忙开口解释。

莫小北抿着唇没有说话。

蓝狂轻叹一声，继续安慰：“如果你对我没信心，那就拭目以待吧，我会用行动表示我的决心！我会让你跟宝宝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相信我，好吗？”

莫小北缓缓抬头，看着蓝狂隐蕴深情的双眸，那一瞬间，他恍惚了，可遇而不可求，曾经以为，蓝狂与他的缘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从没奢望过能被他喜欢被他呵护被他深爱，可是现在，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眼前，蓝狂不似作假，也没必要作假，如此大费周章地找到自己，不可能是做戏……

只不过，究竟他是想把自己当做染风歌的替身，还是单纯地为了孩子才想跟自己在一起……莫小北已经不在乎了。

因为他爱他。他爱蓝狂。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依然爱着他。

所以，他宁愿相信蓝狂是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哪怕现在是在做戏，是怀了别的目的的，他也愿意当真。

——他愿意在他的目光之下，沉沦。

——永不翻身。

084.傻瓜，我爱你

看到莫小北微微点头、软下身子轻轻依偎在他怀里那副乖巧柔顺的样子，蓝狂心中一阵欣喜，夹杂着浓烈的愧疚与万分的庆幸。

还好，是莫小北；幸亏，是莫小北；感谢，是莫小北……

也只因为是他，自己才能如此轻易地取得原谅，从而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买单，痛苦一生。

这……便是莫小北与染风歌的不同之处了。

染风歌是桀骜不驯的猎豹，侵犯过他的人他都不会原谅，而是敌视着排斥着，敬而远之，无论做多大的弥补，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只一次，便判了死刑。

而莫小北不同，他是善解人意的海豚，心地善良，无论曾经怎样伤害过，他都不会怪责，更不会放在心上，在你伸出友好之手的时候同样也笑脸相迎。

先不管他心里到底会不会痛苦，单是这样接受歉意的举动，便足以让自己信心剧增。

不过，蓝狂也暗下决心，他一定会让莫小北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并以此为荣，从此幸福一生，绝不给他后悔的机会。

像蓝狂这样的人精又怎会不知道莫小北踟蹰的原因？这小孩恐怕还不敢相信自己对他的感情吧？他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他爱自己，并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爱他。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蓝狂紧紧地搂着莫小北，久久未曾放开。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但是真到了浪子回头的时候，又有几人能相信？

莫小北便做到了。

他这一次赌，赢得十分漂亮！

多年以后，莫小北膝下幼儿成双，腹中尚未出世的宝贝日日茁壮成长，而叱咤风云的追鹰老大沦为超级爱人和超级奶爸并甘之如饴，被呵护被照顾被宠溺上天的日子，真的是从未间断过……

察觉到紧贴着自己身体的莫小北身子一颤，蓝狂敏锐地捕捉到从莫小北腹部传来的轻微触觉，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醒悟到——刚刚，是胎动吧？！

莫小北也已经从他怀里退出来，伸手覆在腹部，轻轻揉着，给宝宝安抚的作用，今天基本都在情绪波动中度过，宝宝怕是也不安了吧？

“北北，刚刚他在动吗？”蓝狂饶有兴致地伸手过去，覆在莫小北的手上，然后又用另外一只手去感受里面小东西的动作，结果却是迟迟没有反应，他狐疑地蹙眉，“怎么没动静了？他不会是怕我吧？”

莫小北看着蓝狂伤怀的面容忍不住笑了，他抓着蓝狂的手放在左腹的位置，低声道：“宝宝比较喜欢踢这儿……”

蓝狂好奇地等待着，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片刻之后，一股微小的力量从手下传来，蓝狂欣喜道：“呀，他真的动了！他踢到我啦！”

就差手舞足蹈了，蓝狂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他凑到莫小北腹部，低声道：“嗨，宝贝儿，我是爸爸哦，现在是爸爸在跟你说话，记得第一个学会的话要是爸爸哦！”

回答他的又是一阵细微的震动。

蓝狂笑得合不拢嘴，余光扫到莫小北柔和的表情，后知后觉地问道：“北北，他踢得你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