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王福已经缓过神,揉着被踢的痛楚,慢慢走到谢流芳身边,看他浑身瘫软仍想从甲板上爬起来。
王福弯下腰,三指掐住谢流芳的下颔,将他头抬了起来:“跑啊,接着跑啊!”
阴冷的笑意堆在谢流芳面前,王福抬起手掌就冲这张冰冷的脸扇过去。
“啪——!”一声脆响,谢流芳歪倒在一边,束发也散了,几缕头发粘在他汗湿的脸颊。
谢流芳顾不上疼,更要命的是,身体里逐渐升腾的火热让他倍感屈辱。
不用多猜,也知道是王福在酒里下了药,自小腹处扩散至全身的灼热煎熬又明显昭示了这药物的功用。
谢流芳躺在甲板上,大口喘息,体内火烧一般的燥热,渐渐让他浑身汗湿。
“王……王福,你这……无耻之徒!”
王福冷笑着拨开他脸上的头发,用力捻捏着谢流芳的嘴唇,似乎在发泄心中的恨意一般:“是吗?看你等会儿,是不是还嫌我无耻!”
王福探手抓住他腰带,用力将谢流芳的裘袄扒开,又急切地撕扯他的内衫,无论谢流芳如何咬牙挣动,都无法使他的动作放慢一瞬。
谢流芳提了一口气,厉声喊道:“王福,你别后悔!”
王福用力错开他的亵衣,抚摸他平坦光洁的胸膛,一边狠道:“我劝你闭上眼好好享受,否则倒霉的是你自己!”
说罢,一口咬住谢流芳胸前的一点,发疯似的吮吻。
谢流芳惊惶地躬起背,屈辱的眼泪夺眶而出,融合着汗液,滴落在甲板上。
任王福冰凉的手掌探入他的亵裤中,全无反抗之力。被药物掌控的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有一波波席卷而来足以灭顶的火热,以及身体被触碰玩弄的清晰感觉。
谢流芳再冷漠再强硬,也从未经历过如此不堪的状况。往日的委屈与痛苦在这绝望的时刻统统涌现。
但就算是谢家受人掠夺、嘲讽,就算自己在书院遭逢冷言冷语,就算曾经放任轻贱,允许自己去喜欢一个不可喜欢的人。也都是有人庇护着的,也从未直接地受到丝毫损伤。
眼下没有娘亲,没有四叔,没有翁山长,没有……赵珩。
前所未有的害怕笼罩而来,逼得他浑身颤抖。
王福见他不吭声,道他已经认清形势,心里乖顺了,垂首咬住谢流芳的脖子,手指沿着他股缝摸到后面,毫不犹豫地刺入一指。
谢流芳已经觉不着痛了,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沉浸在黑暗里,眼泪却仍旧一刻不停地滚落下来。
忽然想起已经离开的那人,曾经温柔地靠在身后,手臂圈住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说:“有我,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为什么眼下不在呢?为什么诺言失信了?
“为……什么……”
王福听他这句呻吟,以为是在问自己,便回道:“因为你和她太像。”
话音放落,画舫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感觉帐布被人掀开的同时,王福惊讶地回头,却正好被人一掌扇晕。
王福连忙捂住流血的鼻子,惊道:“司瑾!”
司瑾脱下斗篷将谢流芳盖住,看到他满面泪水和肩膀脖颈上的痕迹,气得脸色发白,一边把裘袄往他身上套,一边指使手下将王福往死里打。
王家仆人也涌进船舱护住,却终究抵不过司家护院,连带着一起挨揍。
王福抱头大呼:“司瑾你他妈敢动我!你还想不想要你的狗命!”
司瑾让仆人替谢流芳穿衣,自己起身走到王福面前,狠狠踹了他几脚。
“我这是替小王爷教训你!谢流芳你也敢碰,你王家有几颗脑袋!你大可书信找你舅舅,就说我司瑾迟早要拿你的命!我倒看看,是刑部侍郎说了算,还是小王爷说了算!”
“四少爷。”司家护院拿了桌上的酒递到司瑾面前。
“怎么了?”
“这酒有问题,谢少爷像是喝了这加料的酒,不太对劲。”
司瑾拿过酒杯一闻,又扭头看了谢流芳绯红的面色,迟疑道:“酒里是什么?”
护院答:“像是‘长春馆’用的玩意儿。”
在临安,每家倌馆里头都设有专门用来调教小倌的暗室,名唤长春馆。据说一般的长春馆里,光是药物、器具便有百来种种,样样都把人往死里折腾,再强硬的男子都能训得如奴隶一般听话。
司瑾用力将酒杯摔碎在地,狠狠冲王福下身踩一脚,即便王福高声嚎叫,依旧不能解气。
“你去,问附近的长春馆拿解药。”
“是。”
司瑾一把提起王福,对着他痛到苍白的脸,咬牙道:“我原本可怜你,尤其谢夫人下葬那天,你竟然那么费心派人去找谢流芳,我倒敬你是个痴情种。看来你根本不配受人怜悯,你自作孽!”
王福满脸淤青,却依旧笑着看他:“没人对你说过么,我生出来就是个孽……你拿我怎样,真杀我,你有这个胆子没有?”
司瑾松开手,王福又摔倒在地。
“我杀不了你,日后自有人收拾你!”
“呵呵呵呵……”王福仰面躺倒,兀自笑开,像失去神智一般。
眼看谢流芳已被人扶出船舱,司瑾又回头对王福道:“就算只有七分像,起码你偶尔还能见得着。如今,你便真正什么都没有了!”
看似无关痛痒的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击中王福的胸口,顿时令他面如死灰,双眼惊恐地睁大。
司瑾目的达到,留下一抹冷笑,便走出船舱。
独留王福颤抖地张着嘴,眼神渐渐失去焦点。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主子,你没事吧?”
王家仆人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副模样,就像濒临死亡的年迈之人,僵硬的身体,只吊着一口气,别的什么都没有。
半晌,王福嘴唇轻轻动了动,谁都没有听清,他在叫唤一个人的名字:顾香。
chapter 37
最后一场大雪后,便要迎来春天。
赵珩坐在桌案前,推了一把奏折,使劲揉捏眉心:“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赵不问屈膝点地,道:“奴才奉命前往临安,正欲取王福狗命,却被谢公子拦下了,谢公子替王福求情,不准奴才伤他。奴才不敢妄动,便回来禀报。”
“砰!”
赵珩使劲往桌上捶了一拳:“这是何故?司瑾明明来信说他差点……差点被王福……”
“司少爷所言不假,奴才已经调查过。”
“那流芳为什么替他求情?!”
赵不问面色有些为难,犹豫道:“谢公子说,呃……”
“说什么?”
“谢公子说,他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不、不劳王爷费心。”
赵珩被这么一句话憋得透不过气来,涨红了脸,闷声不语。
赵不问劝道:“主子,您也知道谢公子的性子,他未必真是这个意思。”
“那是如何?”
“或许,他是希望王爷亲自去临安?”
赵珩冷哼一声,苦笑道:“赵不问,你才是不了解他……他若真是这样想,就好了。”
半晌,赵珩又道:“那另一件事呢,他有没有打算进京?”
赵不问简直不忍心再说,却依旧咬牙道:“回主子,谢公子没有报名参加今年秋闱,估计也就不会……”
也就不会入京参加明年春闱了。
赵珩无力地摇摇头,长叹一口气。那个被他惦在心尖上的人啊,真的一点都不思念自己吗?
还是说,当初真被傅阳和阎肆说中了,不过镜花水月、逢场作戏,只是一厢情愿。
念及此处,赵珩心里不免涩得发疼,冲赵不问挥挥手:“继续去吧,看看他做什么也好。”
“是!”
赵不问走后,赵珩再也看不下折子,心里过于烦闷,便起身走出房门。
外头侍应的丫头连忙给他披上外衣,紧跟他身后。
赵珩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河边的柳树已经爆芽,桃花也已结朵,气候虽还不怎么暖和,却已经昭示春天的来临。
只是这偌大的王府,怎么还如冬天落雪时的寂静呢。
走了一会儿,赵珩忽然问:“府里是不是少了几个人,怎么感觉怪冷清的?”
丫头回答:“前几日小婉姑娘和冷香姑娘不是离开了嘛,王爷忘了?”
“啊?”
“前几日赵不问去问您,说您回来两三个月了,都不招人侍寝,是不是腻歪了。您就让赵不问送二位姑娘回了原来的地方。”
连日来,忙于朝政,太多东西要看要学,许多事情,赵珩都想不起来了,约莫记得是小婉她们说待在府里很是寂寞,便央他许她们离开。
赵珩笑笑:“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又走了一段,丫头忽然道:“王爷,有句话,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
赵珩点头:“你倒很少与我说话,说吧。”
“奴婢入府也有些年头了,过去王爷还是小王爷的时候,带了几位姑娘和公子回来,个个都是倾国姿色。虽然乱了点,但好歹热闹,您身边不缺个人陪的。可打从您自临安回来之后,却谁也不喜欢了似的,皇上指婚您也推拒,府里的也不管,若您真是腻歪了,咱再换别人就是了,王爷何必苦了自己?”
赵珩微笑道:“你这说辞倒新鲜。”
“是王爷您变了,您看哪家王爷大臣像您似的?赵岁小王爷都已经娶了王妃了,王爷您怎么不着急啊!”
赵珩若有所思道:“不急,王妃这位置已经有人了。”
说罢,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话说,本王许久没有见到兰莘公子了,你去叫人备车马,咱们‘醉坊’走一趟。”
丫头立刻眼睛亮了:“是!我就知道王爷您还是最喜欢兰莘公子的!”
赵珩快步回房里更衣,不与她解释。
京城醉坊,便是京城最大的酒庄。
兰莘公子当年名闻天下,一仗斯文才学,二仗惊世容颜,三仗一壶美酒。其所酿的“兰醉”,一壶一百两,天下最名贵,名副其实的“黄金酒”。
贤王府的马车到时,醉坊已经打烊。
这是兰莘公子听说赵珩要来,特地清的馆。
二月末,还有些春寒,兰莘公子身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袄站在风里等候,颈上围着的裘绒也迎风摇摆。
赵珩撩起帘布,人还没探出身,兰莘公子已经弯起了笑眼,主动伸手给他扶。
赵珩也笑着抓住他的手,一纵落地,道:“站多久了,这么凉?”
兰莘公子已有十个月未见此人,这会儿红了鼻头和眼眶,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高兴的。
“不冷。”
步入醉坊,兰莘已开了一坛陈酿,搁在桌上的暖壶里。
他引着赵珩坐下,自己取了酒壶,斟一杯热酒,递到赵珩手上:“先喝一杯暖暖。”
赵珩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沁入心脾的香醇。
“我还当你忘了我。”
兰莘从后面环抱住赵珩,脸颊相贴,爱恋般地厮磨。
赵珩抚摩他的手背,柔声道:“那年秋分,试酒大会上凝眸一眼,而后对饮三日,一醉方休。我今生都不会忘。”
兰莘将脸埋在他颈窝,闷声道:“都当王爷了,还这么傻。我不要你记我一生的,我没有孟小婉要的那么多。”
赵珩心中一酸。
自经事起,他出入欢场,阅人无数,得到的人心已数不过来,但兰莘公子是特别的一个。或许说出去都没人相信,他至今未曾与兰莘同榻而卧。
因这世上再找不出一个人能与他对饮三天三夜,再找不出一个人因爱他而等在寒风里的人,过于可贵,因而珍惜。
他曾对郭小将军说,除非他赵珩有朝一日真正爱上了兰莘愿与他共度一生,否则决计不从他身上取走任何。
但他却不知道,人身上终有一处不可为人猜算、掌控,那就是心。
“兰莘……”
要说出口的话,被兰莘公子的手掌轻轻掩下:“别说,我都知道。听说你自临安回来之后就变了,孟小婉和冷香被你送走,侍妾也散得差不多。不过你记住,我不是她们,轮不到你做主。”
赵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来,我等。你不来,我过我的日子。在你眼里,我们不过是对饮三日的交情,是不是?”
冰凉的液体落入颈中,赵珩险些惊跳起来,捧起兰莘的脸,慌忙擦拭。
“不是,你待我好我都知道。我喜欢你,不想负你,明不明白?”
兰莘点头:“我明白,明白……”
兰莘抹泪佯笑的样子,看的赵珩心中更不是滋味。
倘若当日他没有经过醉坊,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是不是今天这般纠葛都不再会有?
兰莘毕竟不是涂脂抹粉的姑娘家,胸怀里多几分男儿坦荡,偶然的泪痕风干之后,便举杯与赵珩对饮,如他们过去见面时一样。
但赵珩还是察觉兰莘饮酒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四杯,这四杯说多不多,正好是兰莘的量限。这样喝下去,兰莘会醉。
日薄西山时,赵珩放下酒盅,果然对面的兰莘已经迷离了双眼。
“兰莘,我要回去了。”
兰莘回头向窗外看了一眼,斜阳余晖,云霞漫天。
“好。”
赵珩起身,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顶:“下次再来看你。”
兰莘抬头,冲他一笑:“还有下次吗?”
赵珩默然。
下楼时,兰莘忽然从背后将赵珩抱住,两手伸到赵珩胸前拉扯他的前襟。
“兰莘?”
“既是最后,你便许我一次,好不好?”
赵珩心中一痛,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别闹。”
兰莘慢慢松了手,退开一步。
“我比他差吗?”
兰莘猜想,临安之行,赵珩一定遇见了一个特别的人,那个人谁都比不上,孟小婉比不上,李小塘比不上,冷香比不上。
“我比那人差吗?”兰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这个答案,只是赵珩愈是不回答,他愈是想知道。
“不是……” 连我自己都无法猜度,为何会将心放在那人身上。
回答丝毫不能让兰莘觉得好受,他自嘲地笑笑,一步步退回房间,将门阖上。
赵珩听到声响,回身凝着那扇门,叹息道:“昔年识君,三生有幸。”
chapter 38
谢流芳撑着头,盯着墙上那幅《春雪》已看了个把时辰。
连傅阳进门都没有察觉。
“当年慕容老师留下的墨宝,都快被你看出个洞了。”
谢流芳依旧维持着姿势不动,道:“你看这画的是什么?”
傅阳抚着下巴仔细端详画卷:“这画的自然是春雪消融的场景了。”
谢流芳轻轻摇头:“分明是降雪。”
傅阳不以为然,指了指画上的雀鸟:“若是降雪,鸟应该躲避才是,但这只鸟却是振翅北飞。”又指了指湖面:“湖面上的冰块也在消融,鱼向上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