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叫人来医治他的脚。
杨海站起身,拿起电话拨通了一连串的号码。
将一切谈妥后,杨海望着窗外的景色陷入沉思,随后又拨打了另一通电话:“喂,帮我查一个叫米尔的人,我要知道他最近的消息。”
……
本来伸手就可触及到的人转眼间消失在自己眼前,米尔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但做事从来不肯轻言放弃的米尔,在短暂的消沉后,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
有些事他一定找江子诺问清楚!
带着这种急切的心情,米尔立刻前往江子诺的家,庄姿然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来到家门口,看着眼前这扇紧闭的房门,米尔竟有些踌躇不前。
钥匙他是有的。
之前自己没钥匙的时候,自己曾向江子诺提起过这件事,事后他就立刻给自己配了一把,说起来,以前发生无论什么事,江子诺首先考虑到的都是自己呢……
可是江子诺今天的表现真是太反常了,才短短半个月没见,人就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说什么他都不信。
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米尔将钥匙插进锁孔,扭转一下把门打开。
没有记忆中那束照亮客厅的灯光,也没有那个熟悉的影子。
客厅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人气,就连偶尔吹进来的暖风也丝毫感觉不到暖意,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住过人。
早在心中备好的一大堆话活生生的哽在了喉咙口,米尔脱掉鞋,慢慢朝客厅走了过去,庄姿然识趣的站在外面,没有跟上。
在客厅环视了一周,又在厕所,厨房,卧室瞧了瞧,却连江子诺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下,米尔可以肯定江子诺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住了。
那么他最近住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在家里住?又是什么时候离家的?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踵而至,让米尔理不清半点思绪。
这一刻,他突然变得有些无力。
颓然的坐在沙发上,米尔用单手撑住额头,开始回忆起江子诺与自己的种种。
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某样东西,米尔回过神来,朝茶几上压着的一张纸看过去。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A4纸,只是上面画了一大堆他看不懂的图案,寥寥草草的纠结在一起,竟有点像线团,有些地方甚至被笔戳穿,划出一道深深浅浅的线条,可以看出对方用了很大的力气。
家里怎么会留下这种东西呢?
米尔可以肯定这是江子诺的杰作,只是不知道这涂抹得跟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到底要表达些什么,又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含义,只是在胡乱的刻划而已。
好奇的将纸拿起,凑到眼前看了看,米尔仍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正当他决定将纸丢掉的时候,余光在无意间瞥到纸上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米尔定睛一看,那角落里竟有几行字:
[快回来吧,米尔。]
[我想,我还是去杨海那里住几天吧……]
[好吧,反正你也看不到,那我走了,希望你玩得开心。]
……
蓝宝石般的双眼紧盯着纸上的那几行字,一刻也没离开。
或许是心有灵犀,又或者是他自作多情,通过短短的几句话,他居然能感受到对方失落的心情。
一时间,复杂的情绪像海浪一样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与此同时,他也得到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
江子诺去杨海家住了!
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愤怒,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居然背着自己去杨海的家里住!
住就算了,那为什么不事先通知自己?!
好吧,虽然他绝对不会答应。
但是,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欺骗行为!
处在起头上的米尔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抓回来好好审问,然而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连杨海家的地址都不知道,又怎么找人呢?
向来脾气火爆,做事鲁莽又不计后果的米尔破天荒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个个想法在脑海中酝酿而生。
就像想通了什么,米尔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见对方出来,庄姿然笑脸盈盈的迎了上去。
米尔冷冷的看了庄姿然一眼,以命令的语气说道:“我有件事要和你谈谈。”
第三十七章
江子诺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
揉着有些钝痛的脑袋从床上坐起,右脚刚一接触到地面就痛得他倒吸了口冷气,连忙将脚收了回来。
江子诺低头一看。
这一看,彻底傻眼了。
这这这……这还是自己的脚吗?
为什么被绷带裹得像个猪蹄?
震惊外加不可思议,江子诺轻轻地戳了戳受伤的地方,虽然被厚厚的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但是依稀能感觉到包裹在里面的凸起。
看来脚裸又变肿了呢,怪不得痛得他要死不活的……
隐隐传来的痛楚倒提醒了江子诺另一件事。
他肯定是杨海送回来的,但是杨海不是说要签订一个大单子吗?如果把自己送回来,那岂不是把到手的生意白白丢掉了?
这还不是重点,因为最主要的是,导致杨海无法签合同的罪魁祸首是他!
江子诺发现,自从住进杨海的家以后,他就一直在给对方添麻烦,而作为被麻烦的那方,杨海却一直保持包容的态度,从未责怪过他。
罪恶感不要钱的在江子诺心中不停膨胀。
江子诺决定向杨海问清楚合同的事情,虽然挽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在态度上一定要做到知错就改,勇于承担责任。
不顾脚上的伤,江子诺准备下床去找杨海。
哪知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他的一只脚刚挨到地面,杨海就推门走了进来。
看了看江子诺那只刚踏上地面的脚,杨海舒展的眉头立刻紧蹙在一起,眼神中颇有种责怪的意味。
偏偏一根筋的江子诺硬是没有察觉到杨海眼神中的含义,所以很自然的对他笑了起来:“杨海,你来啦,我正要去找你呢。”
“你的脚伤很严重,最近这段时间不可以下床。”
说着,杨海便走过去将江子诺的脚小心翼翼的抬起,轻轻地放在床上。
好吧,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江子诺也没提出反对意见,他对自身的状况还是理解得十分透彻的,就凭他这个肿得跟猪蹄一样的脚,恐怕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摔成脑震荡了。
杨海在床边坐下,没有看江子诺,而是将目光移到他受伤的脚裸上。
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的脚,江子诺立马联想到宴会的事情,直接切入话题:“那个,杨海,你之前和我说过的那单大生意,处理得怎么样了?”
杨海这才把视线转移到江子诺的脸上,露出一抹无所谓的微笑:“你说那个啊,因为急着送你回来,所以还没来得及签,虽然客户那边没有什么表示,不过我想这单生意可能泡汤了吧。”
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杨海笑得一脸轻松,但和对方随意的态度完全不同的是,江子诺在听到杨海的话后,更加深了自己对他的愧疚感,杨海坦然自若的笑容在他眼中完全变了味,就像为了掩饰心中的失落而强颜欢笑一样。
江子诺低头,沉默不语。
这下子,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呢……
看出江子诺脸上的失落,杨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傻啊!没有就没有呗,下次还有机会嘛,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他那一个大客户!”
呃……这倒是。
一听杨海这么说,江子诺纠结的心情立刻烟消云散,虽然感到有些可惜,但是眼下也没有什么弥补的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次注意不要再给杨海添麻烦。
所以说,一根筋的思维还是有好处的。
这不,江子诺马上就把那些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见江子诺看开,杨海也跟着放宽了心,站起身揉了揉江子诺的头发,说道:“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说最近不要下床走动,吃喝拉撒什么的我会帮你,在养伤期间你就好好休息,否则你这助理什么时候能上任都是个未知数,最重要的是,我拿钱雇你诶,你要是一直不去工作,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说着,丝毫没形象的向江子诺挤了挤眼睛。
这副样子如果让公司的员工看到,估计会自戳双目。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有木有!要知道大BOSS一直都是面瘫脸啊!
知道对方只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杨海挤眉弄眼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他们的学生时代,那时候的杨海也老爱对自己做出这种表情,没有成年后对自身的束缚,保留着少年时期独有的活力和无所顾忌。
想到这里,江子诺也跟着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见他笑了,杨海的心情变得十分明朗,甚至有一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
不过怕吓到眼前这只绵羊,杨海愣是将自己的冲动压制下去,否则就不单单是抱在怀里那么简单了……
正要开口对江子诺说些什么,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看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杨海不动声色的瞥了江子诺一眼,准备出去接电话,而在临走之前,反复叮嘱江子诺不许下床。
在对方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中,杨海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把门带上,怕里面的人听到,杨海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才按下手机上的接听键:“说吧,查到了什么?”
……
在偌大的大厅内,有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庄姿然优雅的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里面的液体,嘴角随时保持微笑的弧度,只是那对眼珠却在滴溜溜的转,像在打什么坏主意。
而坐在对面的米尔双手抱胸,眼中平静无波,脸上更是没有什么表情。
照理说,像他这样的身份是不能和雇主坐在一起的,也不知道庄姿然在打什么鬼主意,竟然同意米尔和她面对面坐着交谈,当然,米尔也属于那种不愿被人管束的人,所以就算没经过同意,也会想也不想的坐下去。
从小培养起来的尊贵气质以及生活习惯,哪怕沦落到异世界,也磨损不了分毫。
而与此相对的,庄姿然也不比他逊色多少。
两个在骨子里同样不羁的人凑在一起,也只能用物以类聚来形容。
这也正是庄姿然之前为什么会选米尔当保镖的原因之一。
再次喝了一口咖啡,感受到对面男人冰冷的视线,这才识趣的将咖啡杯放了下来。
抬眼看向对面的米尔,庄姿然将双手交叠在一起,撑住下巴,笑得别有深意:“你说要我帮你查一下江子诺与杨海的消息?还要我用爸爸那单大生意来交换你和情人间的见面机会?”
一听到“情人”二字,米尔的心口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只是它消失得太快,自己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面对庄姿然的反问,米尔没答话,但眼神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了她答案。
早就知道对方会有这种反应,庄姿然反倒显得一脸无所谓,丝毫没有作为雇主的自觉,她凝视了米尔几秒,红润的嘴唇吐出三个字:“凭什么?”
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和轻蔑。
米尔也不恼,跟随她这么久,他已经摸清了这位大小姐的性格,同时也学会了很多,比如忍受,比如耍心计,又比如,以观察人的神态来判断他的真实想法。
虽然,这几点一遇到庄子诺,他就全忘到脑后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看见他,就总忍不住发火,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
因为这种感觉不算讨厌,所以他才没有过多的追究和改正。
将视线再放在对面的庄姿然身上,米尔微微向后靠了靠,尽管如此,整个人的气场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他知道庄姿然绝没有一点拒绝的意思,也绝没有答应的倾向,她在等待自己的说辞,如果说的对,可能会实行,如果不合她的心意,说再多都没用。
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仔细审视着庄姿然的脸,企图从上面找出一点破绽,得到可靠的讯息。
而作为被观察的那方,庄姿然依旧保持着面不改色的笑容。
终于,在半分钟不到的时间,米尔开口了:“凭你可以看一场好戏。”
语气十分肯定,没有任何驳回的余地。
庄姿然笑得眯起双眼:“怎么说?”
“你一直在享受看戏的过程,别人的痛苦,别人的纠结,在你眼中只是生活的调味剂,所以,我可以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而作为交换的代价,你必须达到我的要求。
这句话米尔没有说出口,不过他相信她会明白。
米尔不是傻子,在和庄姿然相处的过程中,他虽然没有说,但并不代表他不会思考,别人在做什么,想什么,他都看在眼里,只是懒得道明而已,至于庄姿然提出的“情侣计划”,他自然也知道那是个陷阱。
可明明知道那是个陷阱,还一如反顾的跳进去。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他自虐,只是为了某个人变得不可理喻而已。
虽然这一点,米尔直到现在也没明白。
没有一丝被人看透的尴尬,庄姿然的眼中闪烁着兴味的光芒:“你这么说倒勾起我的兴趣了,但是你不觉得用我爸爸手里的大单子来换一个乐趣很不值吗?”
不值?
她庄大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公司的生意好到排长龙的地步,还会在意一份小小的合同?况且,他并不认为庄姿然是贪图钱财的人,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她在物质上要求得很少,而在精神上,却贪得比任何人都要多。
所以,这也是他用来和庄姿然谈条件的筹码之一。
他从不打没胜算的仗。
面对庄姿然兴味的眼神,米尔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头。
他想,这里面表达的意思已经足够了。
果然,精明得像只狐狸的庄大小姐,仅仅通过米尔挑眉的动作就得到了对方传达出来的信息,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笑得越来越像一个得逞的奸商。
她是商人的女儿,从小就被灌输“从不做亏本生意”的理念,对于米尔的提议,她本身还有点犹豫,但见对方把话说得那么直白透彻,有趣的程度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便迅速将她那一丁点的矛盾打消了。
有趣的东西怎能放过?
她庄大小姐就是太无聊了,以至于拿钱来开玩笑。
望着对面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庄姿然的笑容中透着一丝恶作剧的味道:“我知道了,我会和爸爸商量一下的。”
第三十八章
如果是一般的员工,在生病的时候,喜绝对大于悲,因为在生病期间不会被扣工资,痊愈以后也可以偷偷摸摸的休息一两天而不被人察觉。
但江子诺这人似乎天生就是“一般”二字的绝缘体,在养伤期间,不但不会被扣工资,还能被他的顶头上司无微不至的照顾。
照理说这应该是令人羡慕嫉妒恨的事情,但在江子诺心中却不然。
好吧,或许你们会说他不知好歹。
但是你们能想象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拉撒外,其余的大小琐事全由一个人包办的那种生活么?况且包办这件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海!
他也是男人啊,为什么会被同是男人的杨海像照顾女人一样细心呵护啊!况且他有手有脚,又不是全身瘫痪,为什么吃饭睡觉洗澡全部需由杨海操办啊!
江子诺欲哭无泪。
仅剩的那点男性尊严不允许他再这么堕落下去,于是某天找来杨海决定和他好好沟通一下,结果得到的答案令人大跌眼镜。
杨海的原话是:是我一时疏忽才让你在宴会上摔倒的,如果我没离开的话,你的脚裸或许早就好了,所以请不要拒绝我!
江子诺听后,顿时囧囧有神,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一对上对方诚恳并带有点乞求意味的眼神,江子诺最终还是很没骨气的默认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