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萧王府从别处调了一名清正廉洁的知府陆奇,破格提拔为太守。
这位陆太守倒真是实在的清廉了,光看那寒碜得连丫鬟都没有要一个的太守府,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所幸不论是萧王爷还是耀陛下身边,都绝不会差伺候的人,否则倘若怠慢了这两位,便足以让上任没几年的陆大人吃不了兜着走。
与上次两人来此时候风雨欲来的沉闷天气不同,暖阳高照,春光明媚,真是一个出游的好天气。
于是蜀川王殿下的一句话,就说风便是雨地换了便服、连哄带拉地怂恿耀帝陛下出门溜达去也。
只是耀帝陛下没有料到,两人身后还冒出来一个尾巴,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不消说,这条尾巴当然就是蜀川军第三把交椅——花大统领。
自从新官上任后,泉盘关明显比从前多了几分欣欣向荣的气息。大约是天气好的关系,大街上较往常更加热闹,人群熙攘来来往往,道路两旁店铺林立,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此刻故地重游,萧王爷心中感慨良多,环视着人们脸上生动的神情,不由心情也疏朗了许多。
跟在王爷身后的花林皓眼珠子一转,便猜着他心思,这事当年就是交给他全权负责的,泉盘关太守的政绩如何,他自然清楚。
于是凑上去道:“这位陆太守原先曾在这里做过府尹,不过为人太过耿直,被罗继良那厮不喜,就将他踢到偏远的贵县当了知府,后来王爷一举拔出了罗继良这个毒瘤,楚总管大人便又把陆奇给调了回来,这两年总算能够大展拳脚,泉盘关现下的住户比从前多了将近一成半。”
这一席简单的陈述捕捉痕迹地拍了萧王爷和楚管家两个人的马屁,果然引得萧初楼呵呵一笑,他朝花林皓眨眨眼道:“阿皓啊,很行嘛,几个月不见,你这张嘴又长进了啊。”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挖苦的意思,看得出,开心是确确实实的,足见花林皓察言观色以及哄人的功夫——从小跟着王爷耳濡目染,这下终于出师了。
走过几条街,喧闹的集市渐渐抛在后面,不远处杨柳堤岸下,如镜般的湖水碧波荡漾,湖心游船画舫,湖边一座石桥,风拂绿丝绦。
花林皓喜滋滋地正想再说些什么,走在王爷身边的耀帝陛下突然道:“不久前还是雨雪纷飞,如今原来早已开春了,只是不曾注意。”
玄凌耀眼光掠过那片明镜也似的湖水,最后落到萧初楼眼中。
——“再有月余就开春了,到那时湖上雪化,不若你我二人再来游湖,如何?”
刻意遗忘的记忆,忽而异常鲜明地近乎刺痛。
花林皓默默地留在一边,不明所以,方才一脸的雀跃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萧初楼笑容淡了,却伸手拉住男人的衣袖,便朝着湖边走:“天色正好,不如游湖?”
玄凌耀怔了一瞬,犹豫了一会儿,微笑着摇摇头道:“还是算了,这湖太小,景色也不过稀松,到底是不如帝都郊外。”
——那片相思湖。
——那片红豆林。
朝湖边扫了几眼,确实不过如此,萧初楼只好道:“那等这边的事都了了,我再陪你回帝都。”
玄凌耀只是望着他,没有答应,也没有说话。他早已不再像从前,萧初楼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况且就算回去,终究也是要走的。
是以无论这人的承诺几分真几分假,都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横竖不过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罢了。
然而人心总是最不可控的,虽然玄凌耀心中通透,听他这么说,心里仍然不由自主愉悦了几分。
紧了紧肩上披风,两人继续往前游玩。
花林皓远远地跟在后面,越来越插不上话。眼神不住地在王爷和陛下身上飘来飘去,越看越郁闷。
郁闷得抬腿“啪”地踢开一颗石子,哒哒哒一下子滚得老远。
萧初楼正捡些趣事与玄凌耀轻松地聊着,忽觉身后没了声响,转头一看,却见平日里活蹦乱跳的花林皓一个人愣愣地杵在原地动也不动,一只手扶着额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顿时一皱眉,萧初楼叫了他一声,问道:“你怎么了?走得累了?”
花林皓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支支吾吾晃了晃脑袋:“没有……”
看他脸色,萧初楼多少也察觉到几分,温声道:“放你一天假,自去休息吧。”
花林皓本来下意识就要说不,可话到嘴边,终究咽了回去,闷闷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这次倒舍得了?”玄凌耀目不斜视地慢悠悠沿着堤岸走。
萧初楼知道这话一提来,不管怎么答也准是自己倒霉,于是索性闭上嘴。
再说下去仿佛自己是个眼里揉不进砂子去的妒夫似的,耀帝陛下脸上挂不住,终究忍住不再削他。
一个是想追问但拉不下脸面开口,一个是想解释但不知从何开口。
一时相顾沉默。
然而率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去而复返的花林皓。
他当然没有这个胆子跑来跟东玄的帝王抢王爷,他是急于带来两个消息——两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是据可靠消息,西楚的老皇帝竟然于两月前就驾崩了。
二是自东玄北堂元帅传回来的捷报——东玄大军已经叩开了西楚大门,半个月来连战连捷!
中秋番外:九天神雷之生子
盛夏之后又到了炎炎秋老虎,白日里火辣的烈日在头顶灼烧着,仿佛连空气带着一丝火气,叫人动一动都能渗出一身汗。
碧莹莹的西子湖畔,层层绿树之间,曲径通幽之处,一座避暑山庄拔地而起。
气派的门口两座石狮子,瞠目瞪着周围妄图靠近的可疑人物。
山庄内大片大片的碧树镜湖,飞瀑凉亭,就连游廊顶上都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在地面上投下凉爽的阴影。
晚枫亭背靠一面山壁,中间像是被巨斧凿开似的,一条雪白如匹练的瀑布飞掠而下,激流拍到青碧的湖水面上,涛浪轰然。
溅到亭内的水汽只剩下那么薄薄的一层,恰到好处地清爽。
待到入夜,银盘似的圆月高悬,正值中秋,夜风吹拂驱散了白昼的燥热。
帘拢分开挂向两旁的石柱,四张石椅,一方石桌,摆满了可口的点心酒水,一盘酥脆的月饼摆在正中间,切好了几块。
石椅上静静地端坐着一个男人,广袖羽冠,丰神俊朗,正是出宫避暑偷得半日闲的大玄耀帝陛下。
玄凌耀面前是两双碗筷,两只酒杯,他端起其中一枚抿了一口,目光却是望着正在湖水瀑布边上玩得不亦乐乎的一大一小。
那一大一小自然就是蜀川王殿下和大玄唯一的皇子玄啸安。
当年萧初楼回到帝都之后,一见这安儿这孩子就喜欢的不得了,直接收了他做正式弟子,因此太子殿下也是蜀川王第二个弟子,当然了,此时远在蜀川的萧诀小世子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个皇太子师弟。
萧初楼原本就是喜欢小孩子的,尤其是聪明伶俐的小孩,啸安生得白齿红唇,一张粉嫩嫩的小脸像极了耀帝陛下年轻时候的俊美模样。
他的亲母柳妃身子一向不大好,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那时啸安还小,且常年跟在父皇身边,不常跟母亲接触,也没多大印象。
玄凌耀看着萧初楼面上宠爱的神情,忽而眼神一黯,原本嘴角挂着的笑容也渐渐淡去了。
天底下知道萧诀并非蜀川王亲子这件隐秘的人不多,耀帝陛下便是其中之一。
表面上看蜀川王殿下权势滔天、风光无限,然而玄凌耀心中清楚,他实则什么也没有。
一生无妻,膝下无子,手上的权柄也在一天天削弱,等到小世子即位他也就将成为一位真正的闲散王爷,就连他心中最大的回家的心愿也因为自己被迫放弃了。
在名为爱的囚牢之中,只是永远呆在自己身边,即使那人嘴上说是心甘情愿的,可是在旁人看来,宛如折翼苍鹰,笼中金丝。
想到此节,耀帝陛下便觉得萧初楼疏淡的笑容是如此刺眼,不觉捏紧了手中酒杯。
天空中圆月明亮,他捡了一块月饼放在嘴里,耳边传来那人逗弄小太子的笑声。
明知他们都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为何还如此喜爱?
玄凌耀苦笑着仰头喝了一口酒,闷闷地垂目,手掌轻抚在小腹上,喃喃想着,倘若……倘若朕能给他生个孩子就好了……
帝王猛然被自己这个诡异的念头震惊,可是它却像是种下地的芽忽的就在心里生了根,挥之不去。
耳边依稀有愉悦的嬉笑声飘渺传来,酒劲上来,让他眼前一阵模糊,渐渐趴在桌上睡去了。
大玄的皇宫一如几年前一般,并没有多大改变。
玄凌耀自床榻上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到一双大手正摸着他的身子,甚是熟稔地尽往他的敏感地带进攻,越摸越往下,顺着臀缝直接往那隐秘处去了。
萧初楼摸得正起劲呢,一只手横忽的过来捉住他,抬头正对上男人刚才清醒过来、恼怒微红的脸。
“醒了?”萧初楼笑吟吟地低头亲了一口,双手依然圈在对方赤裸的身上不肯撒手。
“还不给朕起来!”玄凌耀想躲开那双手,可惜浑身酸软无力,连嗓音都带着情潮余韵的颤音。
听来不但不像推拒,反而像是欲绝欢迎的邀请似的。
萧初楼当然不肯放过他,一翻身压在男人身上,低声笑道:“昨晚不知道是谁一直缠着我,一直淫荡的叫着还要呢,嗯?”
这话刺激下,瞬间如同煮熟的虾子般涨红了脸,一想到昨夜疯狂的抵死缠绵,玄凌耀简直想昏死过去算了。
趁着帝王羞愤不知所措的空挡,萧王爷得意一笑,熟门熟路地摸到对方大腿里,俯身含住胸前的两点,牙齿轻微一刮挑逗,便即刻颤抖着挺立起来。
两人俱都还光着身子,耳鬓厮磨间一下子就窜起火来,萧初楼下面昂扬的火热东西紧贴着男人狭窄的缝隙摩擦着,顿时感觉到一片湿热。
瘙痒难耐的感觉令帝王不由自主地略微收缩了后面,那根大东西立刻便顺势插了进来。
如同正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一样,强势地无法抗拒。
玄凌耀只是挣扎了一下,就在对方暴雨骤雨般的攻击下缴械投降,顺从地张开腿,勾着男人的脖子迎合地摇晃起腰肢来。
帝王被剧烈的冲击顶的脸颊潮红一片,睫毛轻轻扑扇着,眼角湿润晕红,时不时流露出几声压抑地呻吟……
萧初楼瞅着他忘情的模样,更加兴奋起来,拉着男人又做了两次方才罢休。
天光大亮。
再次被萧混蛋得逞的帝王郁闷地闷头埋在被子里,反省着最近自己怎么就老是欲求不满似的,身子也日益敏感得不行,似乎稍一被撩拨,就异常渴望那人的疼爱。
整个人也老是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好像多动一动就会很累一样。
好不容易着衣起身,腰间酸酸软软的感觉瞬间令耀帝陛下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推开门,却见萧王爷正和一个白衣老者在拐角处说着什么,距离太远了听不清楚,只瞧见那老者正是太医院的方太医。
玄凌耀以为他又在向太医讨教什么补药的熬制法,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最近萧初楼见他总是劳累的模样,就经常弄些大罐汤药喂给他喝,不过自己除了感觉到身子沉了点也没什么变化。
莫非是因为那家伙总不知节制才……
耀帝陛下脸颊又开始发烫,转身匆匆上朝去了。
转眼秋去冬来,玄凌耀才发觉了不对劲。
不知从何时开始,肚子竟然胖了不止一圈,吃的东西却越来越少,偶尔还会反胃吐出来。
最可疑的还是萧初楼和方太医的反应,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还欲言又止。
玄凌耀最是恨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寒着一张脸,冷声喝问道:“方太医,朕究竟是染了何种病症?可有医治之法?”
话是对着方太医说得,可他一双深黑的眼却是死死盯住萧初楼,盯得他心虚得七上八下。
方太医战战兢兢地垂着头,越埋越低,额上冷汗连连,终于下定决心脱口而出:“陛下并没有染病,这个是……是……”
“——陛下腹中已有身孕!”
脑中一轰,惊世骇俗地真相让玄凌耀浑身僵硬住了,半点反应都没有。
萧初楼屏息牢牢盯住帝王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谁知两人心惊胆战地等了老半天,耀帝陛下却只伸手覆上凸起来的肚子,低声喃喃:“孩子……”
随后萧王爷和方太医惊悚的发现,陛下竟然在笑!
自古从没有男子生孕一说,倘若今日之前有人这么跟方太医说,他一定会笑掉自己的大牙,可是眼下……事实摆在眼前!
最可怕的是,身怀六甲的人居然是圣上!
那这龙种真正的父亲岂不是——
方太医打着哆嗦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床沿边神色古怪的蜀川王爷,陡然冷汗就下来了。
别说帝王身为男子怀孕之事,就是圣上竟然是被压的那个,光这件隐秘就足以杀死自己几百回了……
老天,祖宗啊,陛下啊,您这么笑究竟是个啥意思啊?要杀要剐倒是说句话啊!
就在方老太医天人交战不已的时候,耀帝陛下忽然转头紧紧盯着他道:“方太医,你是太医院的元老了,可有法子……”
老太医顿时一个激灵,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陛下现在不过三个月,堕胎还是可以的。”
萧王爷闻言一皱眉,还没说什么。
却听帝王瞬间双眉倒竖,“啪”的一巴掌拍在床头,大怒道:“大胆!竟想谋害皇子不成!朕是问你如何生下来!”
没想到帝王龙颜大怒,两人都吓了一跳,方太医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腿直打颤,大惊失色结巴道:“陛下……您、您要生下来?”
“废言!”玄凌耀沉着脸,似乎又觉得过于动怒对胎儿不好,才温缓情绪道,“太医可有法子令朕顺利生产?”
方太医还处于石化状态久久没回过味来,萧王爷反倒眼光复杂地望着帝王,迟疑道:“你确定真要生下来?能怎么生都还不知道,万一有危险那怎么办?”说到此处,他语气略微一顿,有些艰难轻声道,“要不然还是……”
“绝不行!”没有料到对方得知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居然会是这个反应,玄凌耀压抑着怒气,激烈地打断了他,“萧初楼,这是你的种,你不要朕还要呢!”
破天荒地听见这么露骨的话从帝王口里说出来,号称脸皮天下第一厚的萧王爷睁大了双眼,竟然稍微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帝王顿觉失言,只是怒气未消,碍着脸面扭过头去,不言不语。
倒是可怜的方太医哆哆嗦嗦低声说了句:“其实……照理说孕胎的过程中会慢慢改变陛下的身体结构方便诞下胎儿,顺其自然应该没有大问题……”
话音刚落,四道恍如实质般的灼热视线仿佛钉子一样钉在老太医身上,恐怖的气场瞬间淹没了方太医,悲剧的老人家吭也来不及吭一声,就一下子厥了过去。
萧王爷无语地挥手示意侍卫们抬老太医下去休息,转头望向帝王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十足暧昧兴奋的色彩,他挨过去坐在男人身边,低声咬耳朵:
“听说生孩子很痛苦,你真要?”
耀帝陛下抿嘴瞅他一眼,淡淡点头。
萧初楼趁机又道:“怀孕之人不可以太劳累,要多休息,说不定会耽误你处理政事。”
这个倒是确有为难,耀帝陛下低头认真想了会儿,似笑非笑道:“无妨,反正还有你在,大不了爱卿多辛苦一番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