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与道——隽隽风尘

“行，我抱，你要敢咬我我就掐死你。”空流挫败的把小肉团抱进怀里，看小东西摇头晃脑一派天真，不禁抚额长叹，他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待见到空远，他必须立即把他揍一顿！

一大一小走在街上，小道士抱个孩子，真他娘长街一景啊！那孩子还叽叽喳喳生怕别人看不到他。

小狐狸绝对是饭桶，街两边的吃食一个不落，什么都要吃，好半天才走了半条街，道长的银子花的跟流水似的。

“你可以了吧，这个走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

“豌豆糕！”白嫩嫩的爪子直直指着卖糕点的小摊。

“听着、我不会给你买了！要么去找人、要么我把你扔在街上、你自己吃去吧。”空流耐心实在快玩完了。

“哇！爹爹，不要扔胡儿……哇哇哇……”小东西一嗓子中气十足，空流脑袋嗡嗡震惊的说不出话。

“你闭嘴！谁是你爹！”空流把他给扔地上，转身就要走。

“哇……爹爹，胡儿乖……爹爹……”小东西抽的打哭嗝，伤心的跟天塌了似的。紧紧拽住空流裤管，誓不撒手。

周围早围了一堆人，并且越聚越多，空流瞪着小狐狸，血已经倒流了。他刚才也不是真要扔他，只想吓吓这闹人的小妖精，但，现在……他们就这么在街中央上演恶父弃子的闹剧。

最最可悲的是，他的打扮还是十足十的道士，这就不是闹剧了，那是活脱脱的道德惨剧。

“可怜哦，这么小，看，他爹是个道士啊！连清规戒律都不守，养个胖儿子居然要扔了，狠心啊，哪找心肠这么硬的人……”

“就是就是……这小娃太可怜了，跟这么个猪狗不如的爹……”

“这娃长的多招人，怎么摊上这么个爹……”

“臭不要脸，哪个道观的！世风日下啊……”

道长脸色青黑，脑门上的青筋快跳出头壳了，咬牙切齿地一把搂起小狐狸，埋头冲出重围。

“爹爹，豌豆糕，饿！”声音极大极大，异常响亮。

道长在被人戳脊梁骨的围观下飞速抓几大包点心扔下一锭银子在街上狂奔，小孩子在他肩头拍手咯咯笑。

“过了，过了！”小狐狸大声嚷。

空流刹住步子问：“什么过了？”

小狐狸肥手往左指：“陈，在那。”

空流顺着他指向看去——好运来赌坊。他想起当初季青澜跟他说他给了陈家小儿几十两银子送他下山玩去了，玩、去了！

当空流在另一个小妖精的指引下找出陈小幺，不出所料，那孩子果然已经成一个大赌棍了。季青澜个缺德冒烟的，让他每次赢一大把银子，再在最后一把输的只剩个铜板，又在只剩个铜板的情况下赢的满瓢满钵，接着又输的只剩铜板……可怜的孩子，本来是个多有前途的好猎手，命途多舛，生生折在妖精手里。

那孩子听说来接他的，要死要活不肯走，拿一个铜板非要去翻本。小狐狸在一边欢欢喜喜咬手指，这边空流苦口婆心怎么都讲不通，一气之下把他敲晕买一匹马驮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发……

第七章

西风古道中，一匹瘦马。陈小幺被撂在马上，空流在前面牵马，小狐狸坐在陈小幺背上咿呀咿呀的唱歌。那马一个脚印一个坑，走的吭哧吭哧，空流都替他累的慌。这得走到啥时候啊，人生啊，悲情满人间啊！

所以当季青澜出现在残月当空的荒原上，空流已经热泪盈眶了。“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要碰上你！”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季青澜老神在在的背着手。

“对，我很高兴，你没看见我高兴的都快哭了嘛！”实实在在一把辛酸泪。

季青澜眉眼弯弯，显然听了这话很高兴。

小狐狸本来缩成毛球打瞌睡，听到说话声醒来变成胖娃娃：“青青！抱。”一跃而下落到季青澜怀里。

季青澜慈祥地拍着小娃睡觉。

空流对于今天的噩梦已经不想回忆了，他可以确定今生再出现在那条街上的可能性已经等于零。对于这个小狐狸，道长情真意切的提议：“季青澜，我已经答应帮你画符，那是不是说我们得保持友好和睦的关系？如果你想我以后踏踏实实干活，那就别让这小狐狸再出现在我面前，成吗？”

“呵呵……”季青澜笑的怎么看都十分幸灾乐祸，“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胡儿是很可爱的。”

“不用，我已经发现了谢谢。如果你答应，我就给你好好画符，不答应，咱就一拍两散。”

“这话说的太伤感情了，你师弟还在我手里呢。”

你这赤裸裸的威胁更伤感情！“答不答应给个话吧。”

“唔，可以。”

“还有我师弟——你不会像对付陈家小儿一样对付他吧？”

“没有。自从你答应帮我画符，我对你师弟相当好。”

“那之前呢？”

“唔，之前对他也挺好的。”给他找个漂亮媳妇，还活泼大胆媚术一流，怎么都是不错的。

“怎么个好法？”空流十分不放心。

“等过两天你见到他就知道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什么咱们，你回你家我回我家。你真没坑我师弟？”

“真没有，我对他可好了。你看，今天是峨眉月！”

不就是一轮缺了边的月亮，空流也不追问了，就算那个小子吃点苦也是应该的，仗着年纪小就没斤没两，分不清传奇故事跟现实的区别，以为妖精真能大喝一声望风而逃呢。单纯又青葱的年纪啊，心怀梦想、仗剑除恶，让人操碎心的少年人啊！

季青澜这两天很高兴，自从两百年前和个臭道士打过架，这些年零零碎碎收拾了几个人，多少年没这么痛快了，还白赚个肯帮忙做结界的道士。他老早就想做个结界了，无奈这山上成精的大都是些狐兔羊鹿之类的小东西，没成精之前是吃草的，成精之后会编草窝会化形，没几个能打架的。

结界若以纯法力构建得需要强大的妖力，这山上就季青澜的修为过得去，但是他两百年前重伤过，就算没重伤，单靠他一个也是扯淡，总不能招几个强大的豺狼虎豹一起来吧，找死呢这是。所以说这么多年天上终于掉下来一个各方面都很满意的小道士，怎么能不敞开肚皮喝一场。

季青澜是个青蛇妖，偏偏喜欢杯中物。山上小猴儿酿的花果酒味道极香甜，软绵绵的。季青澜咕噜咕噜灌了两坛，化成大青蛇窝在池里酣睡。小狐狸也喝红脸，变成毛团仰躺着，肚皮一鼓一鼓打呼噜。山中静好，岁月宁静，草木欣欣向荣，繁花开了一季又一季。

除了狐狸和猴子调皮，锦鸡和猫仔好斗，像兔子白鹿绵羊之类都是极老实的，尤其是兔子，总是扎团围在一起编笼子养花种萝卜，窝里装饰的精致繁杂，哪哪都是干干净净。要知道虽然是妖也没几个爱收拾的，大部分窝里都堆的乱七八糟，衣服酒坛塞在一处，碗碟锅盆都能撂床上，反正睡睡就习惯了。

但无论大家生活习惯如何不同，喜欢草木这点却没变，猴子们尽心给山头的野果树摘虫还种了半山桃树，白鹿一族栽了大片灵芝仙草，禽鸟爱花木，翅膀一扇，花籽落得哪哪都是……

总的来说，如果你能找到妖精窝，就会看见温泉边有四季鲜花恒开不败，绵延一路的花田，白雾蒸腾，藤蔓缀着各色花朵倒垂在小河里，太阳一落山，碧绿的月光幽昙便缓缓绽开，发出莹润剔透的青光，吸引无数只萤火虫灵嘻嘻哈哈飞来飞去。

总之，这是一个很安逸的世界，灵力充沛，绝少天敌。季青澜当年落户这里，是看中这山里藏的一大片温泉，后来修行寂寞，便指导几个有灵气的小东西修行，陆陆续续有的能化形了，但可悲的是法力不高。于是大妖精很费了一番功夫赶走老虎狼群，圈了这个山头供小妖们修炼。

不是所有的修炼者最后都能法力无边，这跟本相是有很大关系的，虎狼化形多轩昂好斗，老鼠变成人还是喜欢种地存粮食，兔子整天是吃萝卜种萝卜，狐狸除了爱捣蛋还喜欢勾搭人，再加上这个山头的小妖怪没有大妖精来吃的危险，一个个撒娇耍赖，没几个苦修的。

季青澜没化形前整天朝不保夕提防天敌，修炼后又与觊觎他功力的妖精拼死斗狠，间或还有和尚道士要抽了他的蛇皮扒出他的内丹，那时候最高兴的莫过于找到一个罕无人迹的小洞偷偷躲段时间，夜晚好好修炼，争取早日长大。

到今天已经成为一个老妖精了，跟一群嘻不知愁健康活泼的小妖精混在一处。没天敌就没天敌，不修炼就不修炼吧，他们愿意呆在自己的世界安乐到老不挺好，否则吃了一生苦，阅尽这江山如画，免不了会变的心硬如铁。

作者有话要说：三无……、、

好吧，还是希望有人来看的

第九章

蛇妖一觉睡到第二天，懒懒走出来就见几个女妖精扎在一堆研究几间人间衣衫。看见季青澜出来叽叽喳喳围上去：“青哥哥，蓝田说这是人间时新的衣服，你瞧好看不？”季青澜伸手点那小丫头的头：“你们还用穿衣服？整天遮不住个啥，干脆别穿了。”妖精们哄笑，季青澜停下跟她们斗几句嘴，接着去找紫玉。

当初紫玉看上小空远，季青澜便把小道士赏给她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说出事，想也是，紫玉好歹是狐妖，怎么可能连个男人都搞不定。

“臭道士！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吃我的用我的还睡了我，整天摆个臭脸给谁看呢！”不愧是狐妖，骂人的声音都这么像唱歌。

这……季青澜踌躇，决定先听听墙角。

好半天没听见空远开口，紫玉接着骂：“不就是跟我睡了，你跟死了娘似的干什么！我对你够好了，上次蓝田那几个丫头要你，我不是没给？你再作死，我就让所有的姐妹把你轮一遍！”

苍天，紫玉不是风情万种么，啥时候成个河东母狮的德行？！只听空远大声吼道：“好，你送！我宁愿被她们轮也不睡你！”空远长个小包子脸，眼睛圆滚滚，整个一小男孩模样，连发怒的声音都带着三分少年人的缠绵清脆。

“啊呜呜呜……你说你说我哪里不好，山下的女人没一个比我漂亮能干的，你个有眼无珠始乱终弃的负心人……呜呜唔……”狐妖一般变脸都很快……

“是谁始乱终弃？你乱我还差不多！……你毁我修为，胡搅蛮缠，你……！”空远嗓音嘶哑，大喘粗气。

“那我不是喜欢你么，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呜呜……那我以后对你好，你不准再骂我欺负伤我的心……”美人哭起来总让人心软，何况紫玉这个倾国倾城声音婉鸾动听的美狐狸。

良久听到一声叹息，空远道：“我知道你是好女子，但我是出家人，咱们做不得一对的，我配不上你。以后你会找一个真心爱慕你不让你伤心的良人……你放我下山吧。”

“哼哼！说了半天原来打这个主意，实话跟你说！姑奶奶我看上你了，你不喜欢也得喜欢，想下山？可以啊，等姑奶奶玩腻了，就把你骟了你想去哪就扔到哪！”

“你！”空远气得脖子青筋暴跳，紫玉在一旁抱胸冷哼，季青澜想了想，风度翩翩推门而入：“紫丫头，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吵嚷，跟空远师父吵架了？”

紫玉看是季青澜，委屈的跟什么似的，泪珠啪啦啪啦落：“青哥哥，他欺负我。”

要是没听墙角，季青澜肯定会给这个惹他紫丫头哭的道士一个教训，如今只有干笑：“紫玉，天下哪有不吵架的夫妻，咳，吵吵就好了。人类的男人弱，所以喜欢的都是那些走一步路都喘三喘的弱小女人，你这样活泼道长不习惯你要理解，你得给他适应期，慢慢让他发现你的好，得温柔，懂吗？”

“哥哥，我怎么不温柔，我又没揍他，是他不识好歹嘛。”紫玉撅着嘴，气愤不过。

“那个，揍是肯定是不能揍的，温柔，是要你说话要轻声细语，用字得仔细斟酌，小鸟依人，他不乐意就缠着他、哭给他看，懂吗？”

空远一脸黑线地听大妖精教导紫玉，再次想撞墙。紫玉跟季青澜嘀嘀咕咕时不时笑几声，一肚子鬼主意，完全不避讳空远，空远很想告诉他你回去歇着吧，简直是个狗头军师啊。

二人说完话，季青澜亲切地对空远道：“来者是客，道长需要什么尽管直说，我们会尽力让道长在这里宾至如归。道长放宽心好好休息，就权当在这山上度假消暑了。”

空远跟看傻子似的看他，这妖精头发缝里都有阴谋的味道：“去你的宾至如归！打什么鬼主意不妨直说。”

“道长冲动了，我们纯粹是喜欢道长，哪里打有什么主意。紫玉，你以后要好好照顾道长，知道吗？”抱拳颔首，“我先告辞了。”

季青澜风度翩翩地出来，心里有点捉摸不定，不知空远这副模样是不是在他昨天说的“很好”范围之内。如果空流不认为他师弟很好该怎么办？干脆让师兄弟两人晚点再见面罢。

季青澜几百年没怎么下山了，他这回张罗着设结界，首先便需要下山收集足够的灵血。这世上许多事很玄幻，千古灵兽的血在某个方面也不见得比人间凡人的血有用，这就像人生病吃药，对症才好。灵血种类五花八门，恐怕要慢慢找。唉，想做事可真不容易，个个都是这么耗力又曲折，劳烦他老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看着很乱吗？那我以后会控制一下，尽量不要弄得乱七八糟……

第十章

因为灵血的缘故，空流得和季青澜一起下山。世上有多少故事都发生在这个“一起”上啊，空流想。如果换成美人会是个多么有联想性的旅程！空流扼腕叹息，季青澜似笑非笑：“道长，你真是个奇葩。”两人打打闹闹落在百里外的小镇上。

这个镇叫龙井镇，事实上无论在地域还是特产上都跟杭州龙井八竿子打不着。

夏末秋初，镇上还颇热。季青澜老神在在，游玩似的拉着空流逛东逛西，没几天这个镇子已被他们逛个通透。

季青澜说咱们喝杯茶吧，二人就在路边简易的茶摊上坐几时辰。

季青澜说寺庙里的栀子花开了，二人便徒步走到十里外的南山，果然游人如织，走到发现是个月老祠。

季青澜说刘家公子在花园里招一帮名士吟诗作赋，还请了名角唱新戏，咱们去听听吧，于是二人去了，这个地方的名角果然很值得商榷，空流虽一贯穷，好歹还听出好赖。

季青澜说最近镇上来一帮耍皮影的，晚上去看吧，空流默默注视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还打算在这牛粪蛋大点的地方呆多久。”

“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你不能看不上小地方。”

“我没有看不上小地方，我只是问你干了正事没有。”

“咱今晚去看皮影戏，我就告诉你。”

空流看他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行，你可以继续卖关子。”

两人在天黑后一人拿一大包点心和一大群人一起翘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