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 第三卷)——梦溪石

作者:梦溪石  录入:04-13

胤禛握紧了拳,一颗心既担忧又欣喜。

忧的是胤禩下落不明,极有可能落入太子手中,喜的是有了陆九这一着,胤禩与太子勾结的谣言可谓不攻自破。

“皇阿玛……”

“再多加一拨人手去找,务必保证八阿哥平安无事。”康熙这话却是对着博敦和隆科多说的。

两人齐声应是,转身离去。

忙了大半夜,东方已经渐渐泛白。

康熙站了一会儿,这才在梁九功的轻声劝说下入内歇息,临走前却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似诘问又似自问。

那句话的声音极轻,只有旁边的胤禛才能听见。

话一入耳,他立时僵了身体,眼睁睁看着康熙走进去,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那句话问的是:为何那么多阿哥,独独老八遇险?

胤禩靠在那里,慢慢地缓过劲来。

太子依旧盘腿坐着,神色平静宁和,似乎在等待一个命定的结果。

外头脚步声纷乱错杂,像是有不少人在慌不择路地逃跑,两相对比,殿内更显冷寂。

门突然被打开,贾应选连跑带爬地进来,表情慌张而惶恐。

“太子爷!太子爷!不好了,外面的人打进来了,快快,求太子爷救救奴才一条小命!”

太子淡淡道:“本宫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救你?”

贾应选一愕,哇的一声哭嚎起来:“太子爷,奴才跟着您忠心耿耿,您好歹看在,看在……救奴才一条狗命吧!”

太子漠然,没有说话。

贾应选苦苦哀求了半天,见太子压根就没有反应,也止住哭声,眼中生出些恨意来。

他慢慢地往后退,蓦地转身,朝门外跑去。

太子看着他的背影,也没有喝止。

胤禩冷眼旁观,心中却飞快想着脱身之计。

“老八,”太子柔声道:“你就别走了,以皇阿玛多疑的性子,这会儿怕是疑上你了,届时大哥,老三,你,你们三个正

好都陪着我罢。”

胤禩听他提到胤褆和胤祉,心中一动,嘴上却冷冷道:“你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大哥三哥又不在此地。”

太子笑了起来:“你不信是不是,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到时候宗人府圈禁,一个都不落下。”

胤禩心思玲珑,立时就猜到太子八成是设了什么陷阱算计胤褆胤祉往下跳。

他情知自己逼宫不成,就算不死,后半生也是在冷宫度过,与其如此,不如拉几个垫背的,也算赚到了。

但胤褆、胤祉平时与他作对良多,巴不得太子早日被废,两人好取而代之,太子又怎会让他们轻易如愿。

胤禩突然想起民间一句俚语,话虽糙,却形象。

狗咬狗,一嘴毛。

胤禩淡淡道:“人算不如天算,我们就算个个都死了,也自然还有别人得了好处,你是不是还要再去算计别人?”

太子看了他半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道:“我这个太子,实在是做得累极,这几十年下来,我倒宁愿自己不是皇额娘

所生。”

胤禩没有应答。

春风得意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这些,等到失意落败了再来发些感慨,未免太晚。

脖颈上的疼痛渐渐有些麻木,胤禩扶着柱子站起来。

偌大的寝殿空无一人,外头的人也正忙着逃命,就算这里头两个人身份非凡,也没有人顾及到这里。

正是逃走的最好时机。

太子却仍坐在地上,看着他,丝毫没有阻止的意向,只是温和道:“你想出去吗,到了皇阿玛面前,你要怎么跟他解释我

独独抓了你一个人?”

“不劳太子费心。”胤禩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外头确实乱成一团,兵刃喊杀声不时从远处传来,却只是断断续续,明眼人一听便知道太子一方大势已去。

胤禩顾不及这些,他凭着印象,挑了一条极少有人踏足的小路。

走至半路,发现一把短匕,想是之前有人从此处逃走时不慎落下的。

胤禩弯腰捡起来,眼见前后无人,略一思忖,疾步走至旁边草木茂盛处,借着树木遮掩,咬了咬牙,倒握匕首,狠狠往自

己肋下刺去。

隆科多带着人一脚踢开太子寝殿时,那个人正静静地坐在那里,头发散乱,满面污渍,仿佛早就料到他们的到来,脸上没

有任何意外。

想到康熙让人不要伤害他的命令,隆科多特意让左右把手住门口,自己走前几步,略行了个礼。

“太子殿下,请和奴才走一趟吧。”

太子看着他,没有说话,脸上神情浮现出如同孩童般的迷惘。

隆科多轻咳一声,又重复了一遍。

太子依旧如故。

隆科多不再犹豫,喊来左右将他押下。

胤礽极温顺地任人摆布,完全没有平日的傲气。

这是装疯卖傻?

隆科多皱了皱眉,道:“八阿哥呢?”

这一路来问了不少人,但大都一脸茫然,惟有几人说八阿哥在太子这里。

太子轻轻笑着,但也只是笑着,隆科多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便不再问,自己亲自带人将殿内搜查了一遍,又留下一些人继

续搜索胤禩下落,便带着太子回去复命。

太子可以大吵大闹,可以抵死不认,可以埋怨诅咒,这些都在康熙的意料之中,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太子竟然变成一个除

了笑之外,什么都不会说的傻子。

“胤礽,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他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宠爱万分的儿子,目光沉沉。

对方却只是吃吃地笑着,脑后发辫不知什么时候散开,披了一肩乱发,更显狼狈。

康熙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想知道这个儿子究竟是真疯还是假傻,但太子也迎上他的视线,毫无畏惧,嘴角犹带着一丝笑意

“胤礽!”康熙低喝一声,太子似乎被吓了一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手指兀自摆弄着头发。

康熙眉头微拧,转向隆科多:“怎会如此?”

“奴才去的时候,太子就已经是这样了。”隆科多满头大汗道。

“逼宫犯上,无君无父,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没事了吗?”康熙冷笑,旁边的人大气不敢出,太子却视而不见,索性蹲下

身去,手指捏着发梢在地上随意画着。

“押下去,严加看管。”康熙冷冷道。

左右上前,正欲将他按住,太子却蓦地跳起来,面容染上狰狞,一面剧烈挣扎,狠狠骂道:“我是太子,你们这些狗奴才

,还不放开我!”

“你还知道你是太子!”康熙怒不可遏。

“我是太子,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放开我!”胤礽也不理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脸上哪里还有一国储君的尊贵。

侍卫很快将他制服押走。

康熙看着这如同闹剧一般的场面,半天没有说话。

良久,才慢慢地坐下来,神情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太子发疯的这一幕,胤禛并没有瞧见,此时他正带着人手四处寻找胤禩的下落。

早知他会遇险,自己就该先去找他。

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盼能那人能平安无事。

要不然……

要不然……

胤禛握紧了手中刀柄,只觉得一股杀意自心中升腾起来。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跟着脚步不住地找遍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

“四爷,前面就是太子寝宫了。”身旁有人道。

胤禛精神一振。“过去仔细搜查!”

贾应选不知从哪个角落跑出去,跪倒在他脚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着自己受太子威胁,身不由己的苦衷,又信誓旦旦

地说太子意图造反,不轨之心已久,自己愿意提供线索,说来说去,就是想卖主求荣,苟延残喘。

贪生怕死,人之常情,但胤禛这会忧心胤禩安危,哪里有空理睬他,闻言心中愈发厌恶,一脚狠狠踢开,让人押走,脚步

却停也不停地往里走。

“四爷!四爷!奴才还有一事要说!”贾应选尖声道,不顾左右侍卫紧紧钳制住他,声音惊惶之极,已是带了哭腔。

胤禛转过身,目光不掩其中杀意,生生让贾应选打了个寒颤。

“你知道八阿哥的下落吗?”

八阿哥之前与太子一起,但如今太子被擒,他却不知所踪,贾应选那会儿忙着逃命,哪里会注意,但他知道此时若也这么

回答,那么自己一条小命算是完了。

想及此,他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奴才要说的消息,正是关于八爷的!”

顿了顿,张口欲言,又看了看左右。

胤禛道:“跟我来!”

说罢便抓起他的衣领往里头拖,贾应选竟不知他的力气如此之大,被半拽着拖进偏殿,一把推到地上。

“说吧。”胤禛冷冷道。

贾应选本是情急之下随口一说,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支支吾吾,眼看胤禛神色越冷,手中的刀似要脱鞘而出,忙

脱口道:“四爷还记得康熙三十五年,您因为十四阿哥落水的事情受德妃娘娘斥责,八爷到太子爷处为您求情的事吧?”

胤禛哪里会不记得,那时候两人还因此闹了别扭。

“你继续说。”

贾应选咽了咽口水,续道:“太子爷荤素不忌,也喜,也喜男色,那会儿对八爷……”

他被胤禛眼中的冷意慑住,声音不自觉越来越小。

“对八爷怎么了?”

“太子爷也想对八爷下手,在八爷酒里下了药……”

那会儿正是自己拂袖而去的时候吧,胤禛握紧了手中的刀。

“后来呢?”

“后来,后来中途有人来找太子爷,八爷没事……”贾应选期期艾艾,挂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四爷,太子喜好男色这件

事,毓庆宫中也有知晓的,只是之前无人敢说出来,您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奴才也是身不由己,还请四爷……”

太子难保,其他皇子必然群起而攻,贾应选在宫里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康熙最厌这些秽乱宫廷的龌龊事,偏偏太子私

底下都占了个全,康熙就算此时不知,也迟早会知,贾应选便是打着这个如意算盘,想借此邀功自救。

殊不知胤禛关切的重点却不是这个,他闻听胤禩没事,却已暗自松了口气。

“八爷下落,你可知晓?”

贾应选忙将当时情形叙述一遍,末了道:“奴才离开的时候,八爷确实是在太子那里,但如今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胤禛转身便想走,贾应选在身后突然道:“不过奴才倒是知道一个去处。”

“说。”

贾应选涎着笑脸:“那奴才的身家性命……”

胤禛捺下厌恶和焦急,淡淡道:“你是太子近身随侍,要想完全脱开干系是不可能的,到时候皇阿玛发落之后,我再寻机

保你性命便是。”

贾应选大喜,拜谢之后,方道:“这寝殿后面有条小径,长满荆棘杂草,平时极少人去,奴才大胆揣测,八爷有可能是从

那里走了。”

胤禩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力气正一点点自体内流失,心里不由苦笑。

早知这条路这么难走,自己就不该怕被人找到而那么快划自己一刀。

因是想彻底消除康熙疑窦,胤禩那一刀毫不留情,划得极狠,深可见骨。

此时鲜血正汩汩流出来,渗透了衣裳,手捂在伤处,也染了他一手殷红。

身体靠在树桩上,止不住汗水自额头滑下来。

胤禩闭了闭眼,因失血过多而有些晕眩,思路也渐渐涣散起来。

他抬起头,半眯起眼望向天际,心头竟是一片宁静。

要是就这么死了,是不是也能混个亲王追封?

他胡思乱想,一会又忍不住笑自己天马行空。

“胤禩?”

不远处一声熟悉的询问,带了些小心翼翼和惊喜。

无须转身便已知道是谁,胤禩心头一松,任由身体往旁边歪倒——

第九十七章:厌胜

康熙听到奏报之后,立时到了偏殿,这一路上,未尝没有想过胤禩见太子事败,就用苦肉计脱身的可能,但这个念头一升

起来,马上又被自己否决了。

不说别的,在自己冷落过他这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儿子也没有表现出一点怨怼,退一万步说,纵然他想依附太子,也不

会在从前的差事里三番两次针对索额图一党。

想到这里,康熙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民间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到了这里,就是兄弟阋墙,骨肉相疑,自己八岁登基,除了鳌拜擅权之外,也从未

发生过兄弟叔伯想取而代之的事情,这其中固然有太皇太后的功劳,也是因他自己善待宗室的缘故,登基近四十年,就算

不能说万事如意,但起码也是顺风顺水的,台湾平了,三藩灭了,噶尔丹也死了,天下一派清平盛世,可临老了,却要为

儿子的事情操碎心,莫非真是因为他太过顺遂,所以才遭了天谴?

康熙胡思乱想着,一脚迈进门槛。

太医正在给床上的人把脉,胤禛则站在一旁,面带忧色。

“如何?”

太医回头,忙行礼道:“回万岁爷,八爷身上有两处伤口,一处是颈上的淤痕,一处是肋下的刀伤,前者休养些时日便无

大碍,后者只怕有些棘手,如今失血过多,须得好生调理才行。”

康熙的视线随着太医所言落在胤禩身上,见他脖子上确实有五指掐印,淤青骇人,明显是他人所为,心底那一丁点疑虑在

看到伤痕的那一刹那间消失无踪,心底缓缓燃起一股怒气。

“你只管用药,要什么药材就向梁九功说,让京城快马运过来。”

“嗻!”

康熙交代完,便问太医:“这伤势,还能坐马车吗?”

太医忙道:“回万岁爷,最好是不要,只怕路上一颠簸,伤势又要加重。”

胤禛闻言,望向床上的人。

他们这会儿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小了,他却兀自昏睡着,苍白眉间微微蹙起,似还沉浸在伤痛的困扰中。

眼下太子逼宫,事败被擒,康熙却是一刻也坐不住,恨不得插翅便能回到紫禁城,免得京城那边也有人心怀不轨,趁机作

乱。

“胤禛。”

“儿臣在。”

“你留在这里照看老八,八个月都再启程回京。”

“嗻。”

胤禛心道,这一回京,必然是审判太子的风暴,到时候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人来,两人延迟回京,却正好避过漩涡,塞翁

失马,焉知非福。

话虽如此,却仍忍不住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七月底,康熙一行浩浩荡荡地回京。

归途中,太子虽还是那座车辇,四周却已经被严加看管起来,就连车内,也轮流坐着四名侍卫,寸步不离。

这一来一往的待遇,已经是天壤之别。

而胤禩因伤势未愈,获准留在行宫休养,胤禛留下陪同。

眼看京城就要风云迭起,自己纵然没有身在其中,也不能不早作准备,胤禛写了封密信,让心腹快马从另一条小道回京,

又交代一番,待人走了,才起身往胤禩房中走去。

本该躺在屋里的人,此时却在树荫下,半卧着竹椅,看着远处风景,显得惬意而恬然。

“四哥来了。”胤禩温声招呼,点点阳光透过树叶间隙铺洒在身上,映得他双目仿佛也更明亮了些。

推书 20234-06-20 :霸气外露 下——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