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你快看哦,那个蓝色的烟火,好大好漂亮哦,哇,还有那个绿色的烟花,是什么种类的花呢?”
舒家宽广的庭院中,站了一家子的人,放烟火的声音很大,只能在声音的间隙,听到小家伙不消停的大声感慨,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三分钟,估计这孩子也没好到哪去,刚刚才告诉过他的事情,转眼就被他忘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烟火了,小家伙却是每次都很兴奋,每当这个时候,都能让舒醒再度认识到,原来人类的祖先真的是猴子,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进行完整的进化。
“来,吃根香蕉!”舒醒不厌其烦地证明着自己的猜想,小家伙也是真配合,撒欢的接了过去,剥皮和吃下去的速度,都可以载录吉尼斯纪录。
“爸爸爸爸,我要许愿哦,”在大人们只是专心仰望天空的时候,小家伙却突发奇想的扯住自己父亲的衣角:“要许一个大大的心愿,要比宇宙飞船都大。”
“好,你就说吧想要多少香蕉,爸爸都买给你,”被叫到的父亲,柔和的伸手抚摸着自家儿子的头发,脸部也形成了温和的表情,但却在无意中看向舒醒侧面脸庞的时候,转变成了惊讶。
在舒醒的脸上,有一种回味和温柔叠加的情绪,优美的侧面,似乎也被那种情绪所感染,有了一种迷幻的朦胧美,从小看着舒醒长大,就算共同生活的时间不久,可是对他也算了解不少,但是这样的表情,还是第一次看到。
难道是真的?那个soulmate,刚开始听到的时候,是当笑话来听的,如果是真的,对方会是什么样子的人呢?能够将一匹脱缰的野马拴住,应该会有过人的能力吧。
注意到了关注自己的赤裸眼神,舒醒侧过脸,视线与正凝视着他的表哥对在了一起,句尾是明显上挑的疑问句:“哥,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这样我很为难啊,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舒醒,胡乱说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被问到的人,重新将视线转移到正被烟火照亮的暗夜,声音中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觉得有些惊讶,原来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
“这种表情……”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露出了什么样子的表情,舒醒的手,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脸颊,看到烟火在天空绽放,突然想到了千里之外的那个人,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烟火,那个相依相偎的夜晚。
记忆如潮水,熟悉的场景,就像是放开了闸门的扳手,将共同经历过的点滴镌刻下来,那个夜晚忍耐的身体,微凉的体温,紧张的心跳,黑暗中凝望的眼神,和相拥的瞬息。
想念是一种毒药,只要沾上,好像就很难戒掉,自己的毒瘾,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呢,有了这样心情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无可救药了?
喜欢他,喜欢到想要时刻见到的地步,每天都想听到他的声音,想在同一张床上醒来,坐在他的对面吃早餐,当然要是他做的才行,一旦生病,不想看医生,不想吃药,绝对不想去医院,他是自己的药,只要专心帮助自己痊愈就好,当然,如果肯积极一点更好。
只是……这种喜欢,无时无刻想要见到的喜欢,究竟有多深?
“啊啊,这么快就放完了……”带着奶声奶气的声音,小家伙开始缠人:“祖奶奶,我还要放么,还要放!”
思考的回路被打断,在即将接触到关节点的瞬间,来自于外界的童声,弹回了他将要萌芽的思绪,独特的温暖感,慢慢的被从心中抽去,舒醒不知道,不去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没有刻意伪装自己的此刻,那种温情的表情,已经从他脸上褪了下去。
早年那种坚硬的性格渐渐逝去,已经有了曾孙子的人,也开始体会含饴弄曾孙的乐趣,就连称呼都变得充满了粉色气息:“宝贝,今天已经放了好多了,过几天才是三十儿呢,咱们明天再放好不好?”
本来很想说‘不好’的小家伙,却在和自家父亲目光对视的时候,瞬间改口说‘好’,这个看上去完全无害的父亲,虽然就连惩罚自己的时候,都温和到让人融化的程度,可是真的好可怕呀好可怕呀。
放完了烟花,大家鱼贯走回房子里,小家伙从早上起来开始,就没有一刻是老实的坐着,刚才放烟火的时候,也是跳来跳去,只要是有一颗烟花腾空,小家伙就跟着往上蹿,好像他真能够到一点璀璨烟火的余烬,非常有敢死队的精神,所以此刻,小家伙的肚子又闹起了空城计。
听说自己的宝贝曾孙肚子饿,曾祖母立刻亲自下厨,这几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做,闲暇时间都放在了烹饪上,这种时候也没谁敢和老太太抢,由着她端出来好多小吃点心。
晚上其实已经吃过了一段丰盛的大餐,整个屋子里,还能吃进去东西的,大概也只有扑腾个没完的小家伙,既然做了出来,不吃也不好,大家都象征性的吃了一些,小家伙必须是最给面子的那一个,吃得那叫一个生猛鲜活卖力奋进,左手一只红烧蹄髈,右手一个香酥鸡腿,只要是视线能看到呢,都被他吃了个遍,还有曾祖母伸过来的筷子,上面夹的都是肉,只是用眼睛看着,就把舒辰弄得很反胃。
“爸爸爸爸,我想和辰叔叔一起睡,”一边大口吃肉大口咀嚼,小家伙还不忘提出要求,知道和自己的曾祖母说也没用,小家伙很聪明的打算曲线救国。
“你呀,将来可定娶了媳妇忘了娘,有了辰叔叔就不要祖奶奶了?”正喂食的曾祖母还没等小家伙的父亲回答,就立刻问向小家伙。
“我是最喜欢祖奶奶的了,”被问到的小家伙,立刻停止吃饭,也不管还挂在嘴上的鸡腿,坚决表忠心:“祖奶奶是我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喜欢的人了,前几天我都是陪着祖奶奶的呀,可是没有办法啊,谁让我会觉得辰叔叔可怜呢,祖奶奶你知不知道,其实啊,辰叔叔相当怕黑哦,连夜路都不敢走,所以我要陪辰叔叔睡。”
这种邪恶的内容,被小家伙以童稚的口吻说出来,如果不是舒家三兄弟对小家伙的性格掌控清楚,可能也要相信‘这个孩子多么纯洁多么美好’了,可是悲催的事实却是,这个小家伙,在舒家当中,黑暗指数绝对可以排名第三了。
不过毫不知情的诸位长辈,都被小家伙的话逗得哈哈大笑,竟然还夸奖小家伙很好很善良,只有舒辰,抚额无语看地面,恨不得在地上用锤子刨个坑,就地就把这个小家伙给埋进去,什么法律人道良心道义统统不管了。
自己是怕黑没错,可是那也有错么?!有错么?!因为自己长了一双向往光明的眼睛好不好!从不走夜路怎么了?!凭什么我就得装出好汉的样子喜欢走夜路?!害怕走夜路我碍着谁了还是害着谁了?!哪条法律不允许?!治安这么乱,远离夜路健康生活啊,懂不懂?!这年头走夜路的家伙,是不是都梦想着成为第二个武松啊!!被潘金莲调情你伤不起啊伤不起啊!!
这小子以后一定是个恶魔啊恶魔啊!说不定要比舒醒都可怕,自己可是他的亲叔叔啊是不是!每次见面晚上都要缠着自己一起睡,睡觉前总要给自己讲鬼故事的孩子,是个地地道道的魔王啊!!
内心深处一顿咆哮过后,舒辰连扯出微笑的力气都没了,这个小家伙每晚睡觉前都要奶奶亲自给他铺床,确切的说,是奶奶非常愿意给自己的曾孙服务,如果自己就这么答应下来,那么肯定是逃不了的了,所以趁着这个还有转机的时候……
“辰辰啊,”奶奶笑着对舒辰下达命令:“既然宝贝说要陪你睡,奶奶就把宝贝让给你了,来,宝贝,奶奶带你去洗手,也吃了不少了,等洗完了手,奶奶给你去铺床。”
“哇,祖奶奶太好了,”问父亲的话根本就是烟雾弹,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会有异议,只要是祖奶奶当众答应了下来,小家伙就不信自己的父亲会驳回去,小家伙一边开心的从椅子上跳到地下,一边乐颠颠的和曾祖母跑去洗手了。
“哥……”舒辰带着最后一丝力气,看向旁边这位未来恶魔的父亲。
未来恶魔的父亲,带是一脸慈爱的笑容:“小辰,你只有自求多福了。”
于是乎,这顿所谓的宵夜,就这样闭幕于欢乐的氛围中,只有舒辰,拖着比铅球还重的两条腿,走一步退七步,试图一晚上就这个样子,用脚和楼梯进行永无止境的摩擦。
“你打算在这走一夜的楼梯?”
听出来是舒醒的声音,舒辰没有回头的想法,这个时候,就算是看到有六个头、十八只爪子的怪兽,都不能让心情沉痛的舒辰从楼梯上逃开:“不用管我了,你去睡吧。”
往上走了几节楼梯,舒醒抱着手臂靠在楼梯上俯视舒辰:“快把那种无助的神情收起来吧,你总要勇敢的去面对是不是?”
“你怎么不去面对试试?”
“那小子也不给我机会啊,每次看到我都逃得挺欢的,尤其是在晚上睡觉前。”
“啊,对呀,”舒辰无气无力:“对你这个师傅,那个小恶魔还是需要尊敬的。”
“啊?怎么会是我,你怎么不觉得是他的父上?”
“别扯了,哥怎么会是你这种人?”
“唉,你说得也没错,我觉得哥的天分要比我还强,不一样的人是你才对,”舒醒惋惜的叹口气:“我本来是想教你如何让那小子老实下来的,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好同门相残呢。”
迅速拽住舒醒的衣袖,舒辰眼睛里闪着精光:“你说真的?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不是匡我的吧?”
“没办法,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一百元,想不想知道?”舒醒邪恶一笑。
“啊……想知道,”如果不知道的话,今晚就不要想睡好觉了,而且啊,接下来的几晚,也会很可怕吧,脑中记着那么多鬼故事入睡,要是不做噩梦,都是神迹吧。
舒醒摊摊手:“看不出诚意啊。”
舒辰痛苦地递过去一百元,心中知道他肯定是在耍自己!什么时候舒醒也不可能会在乎一百元的:“哥,请你无论如何告诉我吧。”
“啊,这就好说了,”舒醒将身后的左手拿到前面,手指上挂着一只浅绿色的丝绸袋子:“这是那小子最喜欢的巧克力糖,不过他父亲管得严,仔细控制每日的食量,可是那小子啊,对这种甜食最没抵抗力了,现在送给你了。”
“可是他已经刷过牙了,这样不会生蛀牙么?”
“一次两次不会有事的,他的牙齿又不是脆骨,说碎就碎。”
挣扎了小一会儿,虽然担心会让小家伙有蛀牙,可是舒辰是真的不想听那些鬼故事,只好纠结的把糖袋接过来,看着舒醒转身没有犹豫的走开,舒辰觉得有点奇怪:“你为什么要帮我?”这完全不符合舒醒一贯的性格。
“说的是呢,我也忘记了,”说这话的舒醒将钱收进了兜里,因为背对而立,舒辰完全看不到舒醒的表情,自然也就错过了舒醒嘴角的危险笑容:“不过不能告诉小家伙的爹知道了,否则在和小家伙相对的这些天里,你就等着耳中天天播放鬼故事吧。”
chapter 69
不愧是能够找到别人弱点的舒醒,让舒辰一直烦恼的小家伙,那个最喜欢在睡觉前给自己讲鬼故事的小恶魔,在见到巧克力糖的时候,彻底沦陷了,如果不是舒辰躲的及时,小家伙基本就要抱着舒辰叫亲爹了。
事情有一就有二,尝到甜头的舒辰,已经完全忘记了对小家伙牙齿的负罪感,第二晚又是如法炮制,换得可以轻轻松松睡大觉的好处,到了第三晚,小家伙的父亲总算是把他给弄出了自己的房间,不用和人分享一张床,舒辰在梦境中都笑了出来,抱着枕头将嘴咧成香蕉的弧度。
自己和小家伙相处的时间,其实完全不比舒醒少,仔细想一想,或许比舒醒和小家伙共处的时间还要长一些,可是自己就没有那种完美解决小家伙这个问题的本事,虽然想到这点的时候有些沮丧,但是就结果而言,舒辰还是相当满意的,只是他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两天,每当奶奶以舒醒的婚事为主题,向舒醒发难的时候,哥总是要帮着舒醒,而且哥每次在阻止奶奶发难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很浅,这究竟是为什么,直到现在,舒辰也没想明白。
在国外生活久了,海外华人的过年习惯也各不相同,有些人喜欢依照寻常的农历时间表,可是舒家却一直喜欢按照正常的时差来过年,好在无论是哪个时差,都是这一天,不过是一早一晚而已,那边已经快要敲响凌晨十二点的钟声,这边却是一天的开始。
农历三十这天,是雨季中难得一见的晴天,厨房里飘来炒菜的香气,沐浴在微温的阳光之下,舒家上下都陷于节日前的繁忙中,就连小家伙都知道帮着祖奶奶抹桌子,穿戴一新的小家伙煞是可爱,将银铃般的童音洒满整个房子,只要是他不说话,就连舒辰都想伸手掐掐他那张弹力感十足的白皙脸颊。
电视机里正在全球直播新年联欢晚会,节目烂到人们都没了想要发指的力气,偶尔出现几个当红明星的影子,倒是还能让作为同龄人的舒辰看上两眼,等到十二点的钟声敲过,各种地方戏曲倒是颇为吸引长辈的眼球,即使已经是那边的午夜,这边仍是上午时分,舒辰等着时间一过,就去厨房里寻点东西垫垫肚子。
可就在这个舒家一部分人活跃在厨房,另一部分人围观在电视机前的时候,舒醒却相当冷感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从侧面看过去,就像一尊冰冷的石像,此刻他正交叠双腿坐在黑色转椅上,两手交叉放在腿上,唯一让人觉得活动的眼睛,正凝重的盯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今天是农历新年,考虑到时差的问题,舒醒今早六点就起来了,打开手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容成贤打电话,不知为什么,在新年的第一天,对于舒醒来说,比所有事情都重要的,就是最想听到贤的声音。
可是电话那头却一直没有人接听,两个小时,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按了多少次的重播键,电话那头永远都是没有新意的‘嘟嘟’声,到了最后,还有‘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每当听过一次这个提示音,舒醒的心情就更烦闷了一个百分点。
这是第一次,容成贤没有立刻接听自己拨去的电话,分明就是一个从来也不会出门过夜生活的人,可是贤所在的地方已经是夜晚了,而且还是不早的夜晚,他能去哪里呢?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在家里么?还是出门忘记了带电话?或者说——是被打劫了?
“啊……真令人烦躁……”
仰起头望向天花板,上面悬着精致的水晶灯,这盏水晶灯的材质全部来源于天然水晶,价格相当昂贵,灯下的水花垂饰,在夜晚通电后,更是炫目瑰丽,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水泽,毕竟是极其名贵的珍品,就算是在白天看,也非常的漂亮,不过此刻,舒醒却没有一点心思欣赏它的美。
人的性格有很多种,看待事情的模式,也会因为性格的不同,而有着极大的差异性,可是无论怎么说,舒醒都不属于那种消极昏沉的类型,但此刻因为联系不到容成贤,在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国度,此时的舒醒,有了一种相当煎熬的感觉,恨不得自己有双翅膀飞过去。
每当大考来临之前,很多人都会一反常态的失眠或是精神恍惚,很少能有那种心态好到完全不紧张的人,可是面对各种考试的时候,舒醒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紧张,在被迫做过的人格统计测试中,舒醒的抗压程度,令作为表哥的心理医生相当的吃惊,与其说舒醒具备优质的抗压体质,不如说在他的体内,根本就不存在压力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