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亦然 上——迟眠客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终于，主持人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个上场的是来自四川的一个叫李瑞的十六岁女孩。她走到讲台上，向评委和观众们分别鞠了个躬，然后坐到钢琴前准备演奏。

冉云岫可以看出，她有些紧张。第一个出场的人本来就会有或多或少的压力，而且对于评委来说，如果不是真的太过优秀，在没有比较的情况下，给第一位选手的分数也会相对保守一些。

李瑞选择的是《土耳其进行曲》。

这首曲子就算很多不会钢琴的也耳熟能详，因为它流传太广了。其实它原本的名字并不是这个，而是莫扎特A大调第11钢琴奏鸣曲K331的第三乐章，不过大多数人只知道它的这个名字而已。

李瑞的第一主题和第二主题表现的还不错，但进入第三主题时出现了一些杂音，到第四主题时，一开始的十六分音符就有些走形的感觉，力度不够均匀，速度也没有达到要求。

冉云岫暗暗摇了摇头，看来，还是太紧张了。

第三十五章

接来的旋律模仿中，可能受了演奏的影响，李瑞的注意力不太集中，只模仿了大概，分数不算好。不过，音乐知识环节倒是得了满分。

演奏完毕，主持人请任晓飞作了点评。任晓飞的态度很和蔼，委婉地提出她对曲了后面的地方理解不够深刻，有些太过僵硬了。李瑞态度很好地谢过了她的点评。

最后分数出来，只是个勉强的92.7分。

接下来的演奏，在冉云岫看来，确实不太出彩。或许就像傅子澈所说，以他的水平，站在这群同龄人中间，确实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当六号选手结束演奏，轮到冉云岫上台了。

女主持人款款走上台：“下面，有请七号选手，来自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冉云岫！”

冉云岫走上台时，下面起了一阵骚动。观众们一是惊讶他的年龄，（他是比赛选手中年龄最小的），一是惊讶于他所在的学府。

而对于熟知钢琴界各个新闻的记者来说，冉云岫这个名字并不算陌生。从三年前的一次少儿钢琴比赛夺冠开始，这几年他参加过不少钢琴家的音乐会。对于钢琴界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们自然会有所关注。

冉云岫选择的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这首夜曲也成为现今最通俗、最受欢迎的作品之一，它属于肖邦作品Op.09的三首夜曲中的第二号，是肖邦1831年09月到巴黎之前就已创作完成的作品。肖邦本人在沙龙和朋友聚会时，经常喜欢演奏它。

冉云岫的手轻柔地在键盘上滑过，一串串轻柔的音符流泄出来，如同一个美丽的少女在如水的夜色中轻轻的起舞，又像人们心头那个最甜美最梦幻的梦境。

偌大的音乐厅内一边寂静，人们都渲染在这如水般温柔的音乐里，不自觉地带着笑容仔细倾听。

项楠静静地看着台上演奏的冉云岫，自己这个并不正式的弟子从一开始就在给他惊喜。三年前，他的技巧就已经与专业级相差无己，缺少的正是因为年龄太小而无法达到的某种意境。如今的他，或许无法同那些闻名世界的伟大钢琴家们相比，但他能确实地感觉到这个少年弹奏钢琴时那颗喜爱而珍视的心情，心之所在，情之所至，弹奏出的声音才能真正的让人无法自拔。

三分多钟的曲子，很快就结束了。但观众席上仍是一片寂静，人们仿佛仍溺在那片温柔的音乐里，无法回神。

冉云岫微笑着站起身，弯身鞠躬。

直到此时，人们才真正回过神，如潮的掌声响起来，久久不息。

直到主持人提醒了好几遍，掌声才渐渐消散。

接下来的旋律模仿环节和音乐知识环节，通过的很顺利。冉云岫的听音能力非常强，专业知识也是经过系统的学习，所以基础很扎实。

给他作点评的正是项楠，他微笑着站起身说道：“大家可能不知道，冉云岫的启蒙老师正是我。”说到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下边的观众都惊讶地小声交谈起来，相比的，那些记者们倒是处之淡然，因为这个消息他们是知道的。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个老师做的很失败”项楠接着道：“阿岫他三岁的时候自己提出想学习钢琴，他的母亲是我的师妹，就拜托我教他。我本来不希望他这么早就开始学习，害怕他受不了苦，中途放弃。但是他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

“第一次我让他试弹，他竟然把只听过一遍的一段练习卡农完全正确的弹了出来！此后的几年，我基本上除了教给他一些基础知识并推荐他练习曲外什么都没做过，但他十岁的时候就通过了严柯的考试进入了维也纳音乐学院！”

观众们与其他评委们都是一脸惊叹！如果不是相信项楠的为人，他们肯定会以为这人在说慌！这怎么可能呢？

冉云岫站在台上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大家刚才都听到了他的演奏。”项楠道：“虽然我是他的老师，但我不怕别人因为这个原因就说我偏私，我可以正大光明地说，我会给他高分！”

说完，他坦然地坐了下去。

观众席上一阵笑，然后是热烈的掌声。冉云岫的水平大家有目标共睹，会得高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打分的时候，没有一位评委的分数在98分以下，冉云岫的平均得分高达98.8分！

冉云岫弯腰作了个九十度的鞠躬，连说了三声“谢谢！”后走下舞台。

回到林涓他们几个身边时，他惊喜地发现陶然竟然也在！

“然少！”他轻声叫道：“你怎么也在？不是公司有事，来不了了吗？”

陶然笑道：“再忙也不能错过你的演奏啊！我问了林阿姨你的出场号码，你前一位选手弹奏快结束的时候正好赶到。”

“呵呵”冉云岫不说话，只是开心地笑。

傅子澈看他们亲密的样子，心里有股怒火燃烧起来，但碍于场合，没能发出来。

第八个选手要开始演奏了，他们立刻停止了说话，专心聆听。

少年组的十五名选手演奏完毕，冉云岫以绝对的优势获得小组第一，和其他的四位选手同时获得初赛的出线权。青年组的比赛只进行了三个人就结束了，到下午才会接着开始。一行人出了音乐厅的大门，正好看到项楠从专用通道出来。林涓对他招了招手，他笑着走了过来。

“哈哈，阿岫，表现的不错，把我也震住了！三年不见，果然大有进步！”

冉云岫笑道：“这全赖您启蒙教育做的好！”

项楠大笑：“你这是挖苦我吧？我刚说自己的启蒙教育做的失败呢！”

林涓笑了：“好啦，你们两个别站在这闲聊了，师兄，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好啊！”项楠道：“阿岫，我知道你在国外的时候参加过几场比赛都拿了冠军，资金不少吧？今天请客？”

冉云岫笑了，把陶然往前一推：“项老师，今天然少请客！反正在他家开的饭店里吃饭，最后花的钱还是进他自己的腰包！”

陶然又笑又无奈地一巴掌打在他头上，但并没有反驳。

项楠和林涓笑着任他们打闹。

闹的差不多了，冉云岫喊过一直站在旁边的傅子澈和楚易：“子澈，楚易，一起吧！”

楚易看了看傅子澈不太好看的脸色，正准备拒绝，傅子澈已抢先说了声：“好！”

陶然看了他一眼，问楚易：“你们怎么过来的？开车？”

楚易点了点头：“我开车载着子澈跟在你们后面就行。”

就此决定。冉云岫和林涓坐进了郑伯开的车，项楠开车随后，楚易载着傅子澈紧随其行。

几人在方家旗下的餐厅畅快地吃了一顿饭，除了傅子澈的脸色一直不算太好外，其他的几人都很尽兴。

吃完饭，项楠因为还要继续做评委，先行离开了。因为都不打算看下午的比赛，冉云岫答应明天会去看傅子澈比赛后，就和林涓随陶然回了住处。

至于楚易和傅子澈，自然有他们落脚的地方。

接下来的复赛和决赛冉云岫众望所归获得了第一名，排在第二的竟然不是傅子澈，而是一个叫蒋萱的十五岁小姑娘。冉云岫第一次听她演奏，就感觉得出这是一个非常有灵性的钢琴选手。也正是因为这份灵性，加上她的高招技巧，使她总分只比傅子澈多出0.73分以第二名的成绩获得晋级。

傅子澈自然很不服气，扬言一定会赢回来。

还有一件让他们感到巧合的事，第一天比赛时大骂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的那个年轻人，赫然是青年组的第一名。这是最后主持人宣布去法国参加比赛的名单时冉云岫他们才知道的。因为他们没怎么看青年组比赛，所以对这个叫季扬的人的技巧好坏并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但能取得小组第一，相信实力一定很强。怪不得那天听到傅子澈的话会语带不屑。

后来，季扬还专门给两人握了手，张扬的眉眼中是一片完全的坦诚：“我为那天我的话道歉，你们的确有说那些话的实力。”

傅子澈撇了撇嘴，没说话，不过也没拒绝握手就是了。

冉云岫倒是对这个眉眼张扬的年轻人很有好感，笑着说：“很遗憾我没有听到你的演奏，不过，我更期待在决赛中你的表现。”

季扬哈哈一笑：“承你吉言，希望我能如愿进入决赛！”

不管怎么说，国际青少年钢琴比赛中国区选拔赛完满结束了，选手名单分别是：

青年组：季扬李良辰佟佳雪少年组：冉云岫蒋萱傅子澈一个星期后，六位选手将同时飞赴法国。

第三十六章

对于巴黎，冉云岫自然不陌生。除了三年前和陶然一起来旅游的那次，他还跟随乐团在法国举行过一次音乐会。

这次比赛的负责人安排得很周到，除了派了一位领队照顾六人，也安排了条件不错的酒店住宿。

中国区的领队是一个感觉很憨实的中年人，叫王福国。一路上他对六人很是照顾，六人对他也很尊敬。

六个人中最大的李良辰也只有二十二岁，同样都是年轻人，几人很快便都熟悉了起来。蒋萱和佟佳雪同为女生，而且两人只相隔三岁，所以两个小姑娘很快便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坐在一边说着属于她们的悄悄话。

李良辰是一个很书生气质的人，削瘦的身体，说不上英俊但感觉很舒服的干净面孔，戴着一幅黑框眼睛，看起来很老实也很稳重的一个人。作为这个年轻队伍中最大的人，他很负责地帮着王福国照顾几个人。好在几人都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就算有什么事，也都会自己解决。所以一路行来，也没什么不快的事发生。

在酒店好好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几人就坐车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巴黎音乐厅。

虽然还早，音乐厅外的广场上却早已聚满了人，各种彩带宣传气球满天飞，把气氛渲染得很热烈。

几个人下了车，有眼尖的记者跑过来采访。六人中，只有冉云岫在国际上露面比较多，真正被记者记住的只有他而已。

法国《音乐前沿》的记者抢先问道：“首先恭喜冉云岫先生以第一名的成绩获得中国赛区的出线权，请问你有把握获得这次比赛的冠军吗？”

虽然只有十三岁的孩子被称为“先生”感觉很不伦不类，但是接受过不少采访的冉云岫也有些习惯了，他微笑着回答：“谢谢。虽然我幸运地以第一名获得了出线权，但我身边的队友，以及其他国家的选手实力都很强，我只能保证自己会尽力取得最好的成绩。”

“同样被称为‘天才钢琴家’的十六岁的美国少年汤姆森·理德曼也以第一名的成绩取得了美国赛区的出线权，大家都说这次少年组的冠亚军之争就在你们之间，请问你是否也认同这种说法？”

“我曾经有幸听过理德曼先生的演奏，他是一位实力很强的选手，我很期待能与他交流琴技。”

……好不容易摆脱了记者，又有几个乐迷过来请他签名合照，大部分都是些少女，她们热情地要和他拥抱、脸颊吻，让他很是不知所措。最后在傅子澈和季扬几人的保护下才终于顺利进入音乐厅，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看着他大口喘气地模样，几人都笑了起来。季扬道：“好小子，原来你已经这么有名了！”

蒋萱语气里满是羡慕：“是啊，我也好想有人支持我！”

冉云岫笑道：“我只是比你们早一些在国际上露面而已。放心，只要这次比赛表现得够好，一定也会有人支持你的。”

傅子澈哼一声：“谁知道你是怎么练习的，明明只有十三岁而已，却比其他大你许多的人弹得都好！”他又想起每次内部比赛自己总输给他的事，心里又气又呕。

冉云岫笑了笑，没说话。他总不能说因为自己上辈子已经开始学了吧？

此时音乐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选手。看着不同特征的面孔，原本轻松笑着的几人心里都难免有一些沉重。

参加比赛的青年组少年组各六十九人，都是通过层层选拔才能走到这里，所以实力都很强。而不管是怎样规格的比赛，最后也不过只有三个人能够获奖而已。

这样性质的比赛的残酷性不言而喻。

几人走到位置上坐下，因为第一场比赛前是开幕式，而且会给参赛选手们分组。所以选手们会来得早一些。

冉云岫刚坐下，就感觉到有一束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他往左前方看去，正对上一张完美无暇的娇艳容颜。

刘清婉。

她也获得了法国赛区的出线权，看来实力不错。

冉云岫想着，对她颔首致意。

自从上次见过那一面后，他们并没有再见面。陶然也没有对他提起过她的事情。说实话，到现在看到她，他已经失去了初见时的心态，虽然并没有不舒服，但是总有种莫名的感觉。

刘清婉也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算作回礼。

傅子澈看到了两人的互动，有些奇怪：“认识？”

“算是吧！”他答，没有多说。

傅子澈又看了刘清婉一眼，也没有再问。

工作人员很快就把分好组的表格发到了选手手里。冉云岫低头一看，自己被分在第三组，比赛时间是明天。

几个人互相报了一下自己的小组，蒋萱和李良辰都是在第一组，傅子澈在第二组，而季扬和佟佳雪很靠后，在第五组。开幕式过后，少年组会先开始比赛，然后是青年组。也就是说，第一天白天的比赛中，只有蒋萱和李良辰参赛，而傅子澈的第二组会安排在晚上。

大概工作都差不多的时候，观众们也可以入场了，音乐厅内一下子热闹起来。不过，来观看钢琴比赛的乐迷们还是比较遵守规则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后，很快便安静下来。

九点，开幕式正式开始。

这次比赛的评委更具有权威性：

法国著名钢琴教育家、国立音乐学院——拉梅尔·波兹！

欧洲钢琴协会主席，著名钢琴家——埃尔·邓普夫！

中国钢琴教育家、演奏家——陈硕之！

意大利著名钢琴家——凯瑟琳·蒙德！

日本著名钢琴家——小林致子！

俄罗斯著名钢琴家——波东·拉特斯！

美国著名钢琴家——杰姆·拉曼！

英国钢琴教育家——安妮·卡塔尔！

因为这次比赛将会持续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所以评委们也是分组进行的。开幕式结束后，冉云岫就发现有四位评委默默退了席。

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了，蒋萱、李良辰、傅子澈三人都进了复赛，成绩还算不错。

回到酒店时，已是晚上十点。冉云岫回了房，给陶然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