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对着电话说了几句,然后问陶然:“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方彻。”
“保险箱的密码知道吗?”
“嗯,知道。我爸爸告诉我了。”
警卫又对着电话说了几句,挂断后招招手让他们进屋。
第十一章
警卫室空间挺大,分成两个隔间。打开隔音的门,靠里的角落处立了一个结实的大保险柜。警卫输了密码打开后,里面又分成好些个小的保险箱。每个保险箱上都写有房间的门牌号。
“302是吧?嗯,就这个了。”他让陶然上前:“你输入密码打开吧。”说完,为了避嫌还让到一边。
陶然道了谢,输入密码,保险箱应声而开,打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串钥匙。
他取出钥匙,又重新落了锁。然后两人告别警卫,向小区内走去。
待离警卫室有了一定距离,四下又无人时。冉云岫终于敢放心说话:“然少,我真是太佩服你了!难道你早就料到今天才预先把钥匙存在警卫室?”
陶然瞪他:“我如果能未卜先知,那天就不会坐那班飞机了。这只是我的习惯而已,每当要离开一个地方一段时间时,我都会把一些重要的东西存进保险箱里。这间房子我从买来后就把钥匙存了起来,只留了一把备用,那把钥匙也随着飞机失事而毁了。”
“这样啊!”冉云岫恍然大悟:“这个习惯好,值得借鉴。”
“君临”小区属于高档住宅区,是“方氏”旗下面对高端住房的楼盘中最昂贵的楼盘之一。能住得起这里面的房子的人非富即贵。
相应的,小区的环境很好,风景优美,人工湖的水引用的也是活水,里面还种植了荷花。现在正值夏季,恰是荷花飘香时节。
建筑是半欧式,设计者很巧妙的把中国的古典与西方的异域风情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清而不淡,雅而不俗的美感。
一路朝主楼走过去,随处可见昂贵的私家车辆。冉云岫上辈子也算是富家子弟,虽然因为长期与钢琴为伴不怎么参加社交活动,但也没有对这些车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来到主楼,他们直接沿着楼梯走了上去。只是三楼而已,没必要坐电梯。
到达目的地,陶然拿出钥匙开了门。
门一打开,他就不自觉的皱了眉头。
大家可以想一想,差不多有十年没有住人的房子,就算门窗紧闭,屋里也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两人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在三室两厅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客厅。
冉云岫打开窗户,空气流通后味道才不那么呛人。
陶然打了电话到物业,请他们派保洁人员过来清理房间。特地强调了房间长时间未使用所造成的脏乱程度。
不到半个小时,三名保洁人员就来到了门口。
看到屋里的人是两个孩子,他们愣了一下。
陶然道:“我们刚从国外回来,父母过几天才到。房间空置了好几年,希望你们在今天晚上六点之前把它完全打扫干净,床铺也要换新的。我会在六点前回来验收并付钱。”
保洁人员大概看了一下房间,里面的东西很少,打扫起来也不算太难。所以他们点头表示可以办到。
“麻烦你们了。”
交待好后,两人出了门。
“房子打扫好的这段时间,我们干什么?”
陶然想了想:“先去吃饭吧!”
冉云岫没意见,两人出了小区,顺势在大家上闲逛,最后进了一家挺干净的饭馆要了些饭菜。
老板觉得两个小孩子一起下馆子还挺新鲜,再看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好料子,想来是哪家的少爷出来玩呢,只管把菜做得最好就是了。
吃着吃着,冉云岫想到一件事:“然少,你日本和法国的屋子,不会也一样的‘灰尘满天’吧?”
陶然默。
冉云岫也默。
陶然咳:“到地方再找人整理便是。”
“我看算了,太兴师动众。”冉云岫道:“反正也住不了几天,我们自己大概清理一下算了。”
“……那两处……是三层别墅……”
“……只清理一个房间,重点是床和卫生间。”
“你会吗?”
“会啊!我以前单独生活过好几年呢!”
“那你负责……我帮忙。”
“OK!”
“接下来去哪里?”吃完饭了的两人,站在大街上四处张望,倒真有种无家可归的样子。
“我们去游乐场吧!”冉云岫提议。
“我没去过。”
“……我也没。”
可怜的孩子!
“所以,今天去看看吧,听说很好玩,而且我们现在的年龄去那里正好。”
“好吧。”
两人坐了公交车,去了J市最大的游乐场。
虽然不是周末,但正值暑假,所以人很多。两人排了一会队,才买到门票。
一进园子,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两人都一阵头晕。他们都是爱静的主,对这样的场合十分不适应。
愣了一会,陶然很干脆的扭头就走。
冉云岫立马拉住他:“去哪?”
“回去!”陶然脸色很难看。
冉云岫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来游乐场的主意是他出的,队也排了,票也买了,什么都不玩怎么都说不过去。
他紧拉着陶然,以防他挣脱:“既然来了,哪能就这样走了?不许!”
陶然又挣,未果,很无奈:“你不是也没来过吗?知道玩什么?”
冉云岫四处瞅瞅,朝尖叫声最响的地方一指:“那个!”
陶然看过去,拉链式的车在空中轨道上飞速行驶,尖叫声不断。
云宵飞车。
他还真有些好奇。
见他有些动摇,冉云岫便不由分说的拉他过去买了票。
两人在中间靠后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护栅放了下来,车慢慢开动。
冉云岫有些紧张:“然少,抓紧!”
陶然看了一眼他强装镇定的脸,有些想笑,把他紧紧撰在身侧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冉云岫对他笑了笑,手指放松,与他十指交握。
车轨进入第一个上升坡道,兴奋的尖叫声一波一波响起来。
陶然也有些小小的紧张,更多的是兴奋。
这样的感觉很刺激,像是以前他在谈判桌上面对强劲的对手时的兴奋不同,却异曲同工。
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十指交握的手越来越紧,他能感受到身旁的人在轻轻的颤抖,紧张与兴奋俱存。
第一个下坡弯道又急又陡,尖叫开始升级。有的人把双臂伸直,感受这种像飞一样的感觉。
冉云岫发出短促的惊叫,握住陶然的手不自觉又加大了力气。他的脸因激动泛出淡淡的红,眼睛明亮到让人心颤。
陶然的心跳也在加速,眼前快速掠过的轨道让人头晕目眩,但这种新鲜的刺激感让他有些着迷般的兴奋,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对这个游戏上瘾了,那种惊险又刺激的感觉严重挑战着人的心理承受极限!
“呀!”
“啊!”
“哟呵!”
各种各样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进入连续的弯道环节,冉云岫慢慢融入到这种发泄般的尖叫中,两人交握的手在他的带动下也举了起来。
直到从云霄飞车上下来好一会,刚才的激动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两人相互看一眼,都有些好笑。
两人的手到现在还紧握着,松开的时候都有些麻木的感觉了。
趁着残留在身体内的兴奋,两人又玩了几乎所有能玩的东西:摩天轮、海盗船、旋转木马……很遗憾的是鬼屋没能进去,他们太小了。
不过也算尽兴了,两人从游乐场出来的时候又累又饿。他们进去的时候还不到一点,现在马上就快到五点,疯了差不到四个多小时。
想到自己答应过六点之前回去,陶然他们没再耽搁,在附近的餐馆吃了饭,搭车回到了小区。
进门的时候三个保洁人员正在整理东西,房间已经打扫完毕。
两人都处看了看,对成果很满意。陶然多付了点钱,三人美滋滋地走了。
两人玩了一下午,身上没少出汗。在外走动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顿时觉得浑身难受。
轮流洗了澡,换上自带的衣服。冉云岫很大方地把两人的脏衣服全给洗了。
晾完衣服的时候,陶然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冉云岫也窝了上去。
抱起柔软的靠枕蹭了蹭,有些累,更多的是充盈心底的满足感。
隔天两人起得晚了,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大眼瞪小眼好一阵,才想起起床洗梳。
吃过饭后,两人打算先去墓地看看。
市郊的这块墓地被戏称为“富人墓地”,可以说是寸土寸金。
天有些暗暗的沉,是风雨到来的前兆。
墓碑上是唐洛十八岁时的照片,笑得有些腼腆,但能看出来,很开心。
“这是我参加一个钢琴比赛获奖后的照片,那时候爸爸妈妈都在身边,所以我很开心。”冉云岫轻轻抚着少年开心的眼角,想起以前的日子,有些伤感。
“爸爸平常忙着工作,很少去看我的钢琴比赛。那一次他能去,很出乎我的意料,这比我得奖还开心。”
“妈妈对我很好,但也很严厉。小时候不懂事,练习时间一长,就想偷懒,那时候妈妈会狠狠的教训我。”
第十二章
“那时候觉得妈妈很讨厌,一点都不喜欢她。长大了站在舞台上,才知道她的好。如果不是她严厉的督促我,哪里会有后来光芒灿烂的我。”
“那次去法国是要参加一场钢琴演出,出发前,爸爸答应过我,等我演出回来,他就带我和妈妈去旅游。还答应我以后不会只顾着工作天天不回家。当时我还和他约定不许反悔,没想到……最后失约的人是我……”
“爸爸一定不会原谅我……”
他一直絮絮叨叨地说,到后来,声音无法掩饰地带着哽咽。
陶然默默地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去看他的眼睛。
他想躲,没躲过。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对不起,然少。我知道来到这里你也很难受,我不该在这又絮叨又哭,可是我……我忍不住……”
话还没说完,又有眼泪流下来。
“傻瓜”陶然把他遮眼睛的手拉下来,对上一双哭得通红的兔子眼,有些心疼:“想哭就哭出声来,不要憋在心里。就算眼睛哭肿了,我也不会笑话你。”
冉云岫又哭又气又笑又难过:“你这还不是在笑话我么?”
陶然只是对着他轻轻的笑。
这笑让他很安心,终于忍不住抱着他大哭了起来。泪水打湿了陶然的衣衫,蹲着腿也有些麻,但此时此刻,他什么都没有想。
不大会儿,冉云岫就停止了大哭,虽然还有些断断续续的抽噎,不过总算是把压在心底的情绪发泄了出来。
等他渐渐平静下来,拉着陶然起身:“走吧,我们去你那里看看。说实话,我挺好奇你上一站起来,腿麻木到差点又摔倒,幸亏两个人相互扶着。冉云岫知道陶然必然也不好过,有些自责。
陶然没说什么,待麻痹感过去,两人才转了方向,去找方辰的墓碑。
天越来越暗,墓园里稀稀落落地人把墓地衬托得更加凄凉。
他们在一处明显比别处更显气派的墓碑前停下,冉云岫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爱孙方辰之墓,落款处写的是方儒之。
“方儒之是我爷爷的名字”陶然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从小就爷爷最疼我,我母亲早逝,父亲娶了继母后我就和他不再亲近。”其实他不是不让父亲续弦,他恨的是父亲把继母娶进门时,他们已经有了两岁的儿子!
他不能原谅父亲曾对母亲不忠,所以他对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方劲的态度虽然不恶劣,但从来也称不上友好。
他只是尽最大努力无视他们的存在。
冉云岫能感觉到他声音里寥寥的悲哀,上前拉住他的手。
陶然看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个笑容:“你不是很好奇我前世长什么样子吗?现在看到了,有什么感想?”
冉云岫的目光落在墓碑的照片上:是一个很俊美但也很冷漠的男人,只是看就似乎会被他眼里淡淡的寒意冻伤。眉毛很浓,眼神凌厉,嘴唇轻抿着。
他微微一怔,脱口而出:“你们很像!”
陶然听后也是一怔,目光朝照片看去。他对自己的长相并不怎么关心,此时听到冉云岫的话才细细看起来。一看之下也觉得他的话很对。
乍一看起来倒没什么,现在的陶然虽然冷漠但并不尖锐,两人如果站在一起,人们也一定会下意识的觉得方辰可怕,而陶然只是不好接近而已。
但是细看一下,两人却有着想像的地方:眼睛的线条很相似,嘴唇抿着的样子如出一辙。
他有些怔忡,抿唇的动作他自己并不觉得如何,现在看来,那是前世就养成的习惯,也从来没想过要改。
看来不管外表怎么改变,最能影响人的还是骨子里的灵魂。
其实现在的冉云岫和唐洛的气质也很相像,不过现在的他比唐洛更加漂亮,脸部轮廓的改变下,相似的气质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而陶然和方辰的长相都属于俊美型,再加上相似的动作,类似的气质,很容易让人觉得两人相像。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把正沉浸在思绪里的两人吓了一跳。
反射性的转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穿唐装、大约六七十岁的老人和一个神情恭敬,貌似是下属的中年男人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小路上,想来是刚刚走上来。
冉云岫忽然感觉到他握住陶然的手被用力的抓紧,紧到能他能感觉到同伴细微的颤抖。
再把老人的长相和照片上方辰的长相比照,以及老人的年龄。他知道了陶然激动的原因。
方儒之。
为什么他会今天来墓园,明天才是方辰的忌日啊!
老人缓步走上前,威严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扫了一遍,忽然盯住陶然,神情有些激动:“你是谁?你认识照片上的人?”
陶然颤抖的不能回答,勉强的摇摇了头。
冉云岫立刻接口:“我们陪爸爸来给朋友祭拜,爸爸不让我们打扰,我们看这里比其它地方气派,就好奇地过来看看。老爷爷,如果我们做错了什么,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他如此说着,脸上摆着小孩子有些害怕的表情。
陶然顺势低下了头。
方儒之看了看他们的表情,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自己在想什么呢?辰儿他……辰儿他……想着想着,不禁有些老泪纵横。
陶然的身子晃了晃,差点忍不住想奔上前去,但强大的理智控制了他。
冉云岫不忍他如此难过,放开相握的手走到老人身边,以一个孩子的口气说道:“老爷爷,您别难过了。爸爸说人死了还会重新投胎的,您的亲人现在一定生活的很幸福,如果知道您现在这么伤心,他也会很难过的。”
他长相可爱,说这些话的时候因为是诚心诚意所以让人觉得虽然稚气但很温暖,方儒之拍了拍他的头,商场上雷厉风行的老人此时格外的慈祥:“好孩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