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我们这位介于猩猩和人类意识中间的大神,开始了毫无目的、漫无边际的思考,不过中心思想也是有的,基本上全部围绕容成礼。
一时间,宽敞的办公室里,变得相当的寂静,而同时陷入沉思的容成贤,也并不在乎大神突如其来的沉默,很淡然的继续望窗外。
铅灰色的天空,没有白云和蓝天,像是一张被铅笔和橡皮弄脏的宣纸,铺展在很高很远的上空,无依无靠,容成贤的目光很空远,不知具体应该看向哪里,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天气,也能这么具有杀伤力。
舒醒消失了。
在最后一次通话后,舒醒就彻底的没有了消息,而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厚度的脸皮,再去联系舒醒。
‘我……不知道。’
这是对舒醒问题的回答,当被问到自己心中,究竟舒醒能够排在第几位的那个瞬间,容成贤愣住了,耳鬓厮磨终日相处,理想化的以为可以一直走下去,但当阻碍出现在面前,却可笑的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的残忍,可以不留一点余地。
哪怕骗骗舒醒也好,告诉他,在自己心里,他永远都是第一位,可事实上,就连这样的话,自己都没有说出来,是怕一旦说出来,就离不开舒醒了么?还是从根本上,他就害怕说出答案?
有些事情终究会成为谜题,让你一生围困其中,它走不出你的人生,却能够扼杀你的灵魂。
用舒醒离开的这几日想了很多遍,最后容成贤发现,他根本就分不出来哪个更重要,似乎都一样重要,又似乎舒醒更重要,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一知半解而已,容成贤开始觉得,他欠了舒醒很多很多。
拷问自己的良心,是一件相当困难的重担,不是谁都愿意承认自己的弱点,以及自己的不堪,容成贤是个老实并且善良的好人,所以他可以做到自省,并且能够认识到问题,但这也并不代表,认识到的问题就能够解决。
这个世上有太多的名着,当你翻开一本本名着,想要从中发现一把金钥匙,用来解决你生活中难题的时候,你可能会惊讶的发现,名着的思想是如此的雷同,大师们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问题,但是他们是大师,所以可以用不同的角度讲述出来,这样的好处不胜枚举。
譬如说,当大家都在谈论一只长了芽的土豆,大师甲关注芽的颜色,而大师乙只在乎它的毒性,那么没人会说,大师们是在相互抄袭,可当我们用脚趾甲仔细想想后,会惊讶的发现一个问题——原来大家说的,都是土豆上面的芽而已。
人性的弱点,就是土豆上的芽,想要去掉,第一步就是要去发现,但可悲的是,很多人不愿去面对,可叹的是,又有很多人只是发现而已,心里也明白不能再那样下去,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却又一次有一次的无法面对,不去用努力解决。
舒醒很重要,这是容成贤可以第一时间得出的结论,但重要到什么程度,却是令他不敢深究的问题,没有想清楚,也从来未曾想过,容成贤不敢去面对,他怕面对以后的结果。
“小贤?”被无视许久的大神,从办公桌的另一头走了过去,将头左摇右摆,试图引起容成贤的注意:“看起来,你的精神很差啊。”
“有么?”将视线移到大神脸上,容成贤温和的笑了笑:“可能是最近处理事情太累了,对了,听说婚礼的喜帖正在制作,肯定会有你那一份,到时候不要忘了过来喝杯喜酒。”
“你是认真的?”审慎的盯着容成贤,大神的口气很质疑:“你若是非得结婚也不是不行,不过那个安琼,还是……算了吧。”
“我就是非得结婚不行,”否则小礼的人生,肯定就此不能平息,更何况,安琼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就这样被自己抛弃:“至于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chapter 105
即使是一场很普通的婚礼,所要花费的财力和精力也并不少,几十项甚至上百项需要注意的事项,逐条解决下来,完全可能让普通人忙到崩溃,更不消说安家和容成家的婚事,在消息被放出去以后,虽说两家都抱着相当低调的态度,试图让婚礼在隐私的氛围下完成,但有一点风吹便草动的娱媒,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种可以热卖的报道。
实际上,不只是娱媒,就连商媒也都不能免俗的插上一脚,想要对两家的婚事进行超强的宣传甚至直播,但都被容成家和安家断然拒绝了,尤其是安家,一改凡事高调的作风,将婚礼的所有安排捂得死死的,声称两家的婚礼,只需至亲到场就可以,言辞坚决的拒绝了所有的相关采访和报道。
安琼怀有身孕的事情仍是个秘密,这个年代发生这种事,其实也不算什么,但安家一向颇要面子,以前安琼可是做足了给安家丢面子的不少事,这次借着和容成家联姻,安家索性想将面子一次性的挽回,把那些丢了的面子,再一层一层的贴回到脸上。
不管有没有感情,结婚可是个大事件,何况千万双眼睛在看着,容不得半点差错,有了孩子以后,安琼也比以前安分得多了,不逛夜店不喝酒,不肯晚睡并且开始研究育儿经,看来有了孩子的女人,心理和生理都在进行双重的变化,但究竟能够坚持多久,这个就不可考证了。
瘦小的身材,使得怀孕不到三个月的安琼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为了以防万一,量身定做、造价三百万美元的手工婚纱,仍是采用了束胸而非收腹的款式,婚纱背面用精纱抽制成的甜美感白纱蝴蝶结,被悬在了腰际稍上的位置,九点九米长的婚纱尾部,有着‘天长地久’的美好寓意。
因为安琼已经有了身孕,两家经过商定,为了安全考虑,而将婚礼定在了本市举行,本市最好的酒店,全部在容成集团旗下,这样一来,安琼以未来当家主母的心态,理所当然的将容成集团旗下的酒店了解了个遍,最后好不容易敲定了其中的一家,当然,在那之后,酒店的经理差点累得想要一边呕着血一边辞职,刁钻的新娘不是没见过,但既是刁钻的新娘,又是未来的当家主母,单凭酒店经理有再大的权限,也觉得相当的难做,到了后来,不得不将邢副总经理暂时调任过这边,才总算让安琼消停下来。
除了酒店里的时间安排,菜色选择,人数座位以外,作为人生大事之一的婚礼,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去考虑,肚子里怀着一个孩子,也并没有阻挡安琼的热情,几乎是每项和婚礼相关的事情,安琼都要亲自过问,不分白天黑夜,负责各个事项的人员,都会因为担心接到她的电话而夜不能寐。
不过和女方一头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容成贤淡定的快要坐化,每天照常上班,经常是深夜才会下班,要比往常多做几倍的工作,他已经搬回了主家,郊外的那幢别墅,自从舒醒离开以后,他除了回去吃了最后一顿饭以外,就再也没有去过,也没有吩咐佣人再过去打扫过,估计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了,可下意识里,他就是不想再度记起那里,也不想要任何人去触碰那里。
舒醒走得很潇洒,那通电话最后,容成贤狠下心来告诉舒醒,以后再也不要联系,确定过他的心意后,舒醒只是安静的沉默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他,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了舒醒的消息,一点都没有。
其实说是一点都没有……也不算确切,小礼过来看过他,说是舒醒请了很长时间的假,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就连他的表弟,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哪里,而且容成礼还说,舒醒那种性格的人,如果他想消失,那就没有谁能找到他。
分手是由自己提出来,被怨恨也好,不被原谅也好,可容成贤没有想过,舒醒会消失得这么彻彻底底,死水的人生里,舒醒是一抹异域吹来的风,可是最后,那个令自己以为可以长久的美梦,原来也是一场泡影。
现在的家空间很大,容成贤又刻意的晚归,容成董事长总会不回来,空荡荡的家里,除了放缓脚步行走的佣人,就再也没有多余的身影,佣人住在主屋旁边的别院,如果不是非得有事让他们来做,容成贤宁可自己动手,反正在国外留学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完成了可以和容成贤结婚的目的,安琼也就不再来烦他,虽说两个人是要成为夫妻了,但对婚礼完全放手的容成贤,根本就没有接到过任何一通来自安琼的电话,不过这样也好,结婚以后,少不了总要见面,现在能少见一刻是一刻,以往独来独往的生活,让容成贤觉得些许孤单,可舒醒离开以后,他渐渐开始享受一个人的时光,而思念舒醒的时候,才会让他产生一种真正刻骨铭心的痛感。
不知道有没有一种可以用来洗脑的药,就是传说中的忘情水,将所有的记忆清除下去,如果带着和舒醒的共同记忆生活下去,容成贤用理性的角度去看,他早晚会被思念的剧痛折磨死,可是为什么?一边希望可以有神奇的药剂帮他忘记舒醒,而几乎要湮灭大脑的情感告诉他,如果忘记了舒醒,他的人生,就真是空白一片了……
主家里有许多梧桐树,以前沈修的弟弟沈桐来玩的时候,还在梧桐树下睡着了,沈桐的名字,就是得名于梧桐树,他是一个非常爱睡的孩子,容成贤对他的记忆,已经变得有些模糊,沈桐在初中毕业后就去了国外,不过院子里的梧桐树仍长得非常茂盛,从几人粗的梧桐树,到两只手就能握紧的梧桐树,大大小小足有百来棵,枝叶全部展开的时节,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真是相当的壮观。
以前他在家里住的那个房间,并不是观看梧桐树最好的位置,反正小礼已经不可能回来住了,容成贤也就搬到了容成礼以前住过的那个屋子,从屋子里的窗户望下去,可以将院子里的景致一览无余,在安静得犹如幽灵屋的容成主家里,容成贤开始习惯于在深夜坐在窗棱上,凝着深夜中的梧桐叶。
睡眠的时间越来越少,可他却能异常的不觉得不对,晚上不想入睡,通常会在窗棱上坐着坐着,就看到天的颜色产生渐变,展开了白昼的序幕,洗过澡换套衣服,就由钟叔载着他去上班,而以前不喜欢的苦涩咖啡,竟然也能带给他充沛的精力,维持他一天的能量。
从他加班加点更加勤于工作后,作为秘书的那个男人,也只得陪他一起玩命,纵然秘书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但他可很少见到如容成贤这样,突然由平常的状态,一下子化身为不要命的工作狂,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因为疲劳、少进饮食以及不规律的作息时间,容成贤一下子就瘦了十多斤,他本来就是略微偏瘦的体型,这样一来,更是让人觉得弱不禁风了。
容成贤的状态很不好,从来只负责公事,而绝不过问容成贤私事的秘书,竟然也因为太在意,而提醒过容成贤多注意身体,温和老实的男人,当时像是接受意见的点头笑了,但是片刻后,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对身体不管不顾,只是在一次因为困倦,而几乎从楼上掉到楼下后,将晚上看梧桐叶的地点,由窗棱上转移到了临着窗户的桌案上而已。
每天都有按照规定时间吃饭,尤其是早饭,已经做好了饭的佣人,会将营养全面的早餐摆上餐桌,既然已经别做了出来,容成贤出于礼貌多少还是要吃的,否则会觉得失礼,该吃的他还是会吃,可他的味觉似乎有点不太好,确切的说,是不如以往那么好,有点尝不出来食物的味道,而通常情况下,就算只是一点点,也有非常饱而再也吃不下去的感觉。
发现容成贤的问题后,秘书开始每顿饭都和他一起吃,中饭和晚饭,两个总是一起工作到深夜的男人,自然是一顿不少的对面坐着吃,在秘书苦海无边的唠叨中,容成贤倒是吃下去了不少,可是有时会吐出来,只是秘书不知道而已。
陪容成贤吃了半个月的饭,这已经是舒醒消失的第二十九天了,不了解内情的秘书,根本搞不懂他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在他的范围内,能够想到的办法已经全部想过了,容成贤的身体却一点都没有好转,只是工作有了更大的起色,但以将自己累垮的代价取得的成就,就连工作狂的秘书,也觉得无法接受。
婚礼即将举行的一个礼拜前,秘书终于拨通了沈修的电话,容成贤和沈修是什么的关系,跟了容成贤这么多年,秘书总算非常了解,不能看着容成贤把自己给慢慢折磨死,从不因为私事而找沈修的秘书,也算是破了一次例。
婚礼的准备工作仍在进行,在和容成贤以前居住的那幢别墅相距非常远的城市南边,安琼看中了一幢拥有八间睡房、三个停车位、室外游泳池、网球场等配套设施的高级别墅,奶油色的别墅色调,就像是拼图里唯美的风景画,白桦、青松包围着偌大的私人空间,树林中还有许多小巧可爱的松鼠和兔子,但是这点让安琼不喜欢,说是以后要找人将那些动物都弄走。
在被安琼告知房子事情的时候,容成贤正在主持常务理事会,连短信的内容看也没有看,只是看到发件人的内容是安琼,容成贤立刻快速的回了一个‘好’字,至于短信里的内容,他则完全不表示关心,因为不会有什么事情比他们要结婚更糟糕了。
chapter 106
“洁心,你觉得怎么样?”
几十平的新娘更衣室,被布置成圣洁的纯白色,这种风格,也是安琼特意要求的,光是装饰这么一个根本不会对外展示的更衣室,便让邢副经理差点成了壮士,多亏婚礼的日期临近,要么安琼肯定还会继续折腾下去。
容成家长子和安家的联姻,在商界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谈资,虽说当事人的两家,都已经表明了只需至亲到场的态度,但在商界这么多年,总有些人必须请,肖家的长辈自然不会少,两个姐姐没有兴趣来,肖洁心倒是跟在父母的身后,眼巴巴的过来参加婚礼。
最初听说容成贤要娶安琼后,肖洁心的嘴巴足足张了五分钟,把告诉她这个消息的姐姐乐得不行,要不是姐姐拿出手机想要拍下来照片日后取笑她,肖洁心恐怕还要继续楞下去。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打电话给容成贤,可是却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和以往见面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肖洁心隐约的觉得,和她通电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容成贤,好像只是个躯壳,没有了灵魂的躯壳,就连声音都无比空洞,空洞得无比沉重。
和容成贤交往的那个人呢?被容成贤匆匆的挂断电话后,肖洁心坐在柔软的大床上,胡思乱想的一顿猜,那个时候,虽然自己怎么都没有能够问出来,但容成贤谈起那个人时,脸上充满着幸福的表情,那种幸福感,也同时感染了肖洁心,让她也突然有了一种‘真心相爱的感情一定很美好’的情绪,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为什么小贤突然打算迎娶安琼呢?
安琼肯定不会是容成贤爱着的那个人,这种和常识相违的现实,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可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又不可能知道哪里有问题,之后也联系了容成贤两、三次,但每次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肯轻易放弃寻找答案的肖洁心,这次难得的和父母过来参加别人的婚礼,结果还没有找到容成贤,却被安琼炫耀性的带进了新娘的更衣室。
她们本来就不是交好的闺蜜,甚至也称不上是朋友,平日连个电话都很少打,这个时候只想去找容成贤的肖洁心,无奈自己母亲的再三叮嘱,只好被迫陪在新娘身边,看着她穿着昂贵的婚纱转呀转呀转,差点就要把肖洁心的头给转晕,好悬没有吐在婚纱上。
“好看,相当的好看,”怕被安琼再这么转下去,自己真的会吐出来,而且会瞄准她的脸吐,肖洁心连忙出声阻止:“我看你最好多休息一会儿,不都说婚礼特别累人么,一会儿要有很多事情忙吧,所以不要这么转悠了。”
“说得也是呢,”慢悠悠的坐到柔软的靠背椅上,安琼慢慢的将婚纱的下摆放好:“别说是婚礼的当天会累人了,你都不知道,为了这场婚礼,我里里外外忙了多久,不过和洁心你说也没用,我看你也未必能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