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与皇族间的关系一向在湘云是公开的秘密,历代湘云帝流的都是史家女子的血,代代相传湘云的王后只能出自史家。
只可惜到了史如乩这一代,史家并未出一女子。
传到这一代,史如乩与湘云帝是表亲二人自小厮混度日,相互那点底细只看对方神情就一清二楚。
史如乩只在心中暗道:玉寒此次还真是用心的很,除了他以外,他还没见过玉寒对第二人放在心上,如今连湘云帝都搬出
来了,可见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心中讽刺一笑暗想:既然如此他要是不买账就不那么好了。
……
便在史如乩带着漓若离开的当日夜里,沈玉寒来到禤瑄被囚的宅院中。
“今夜我便送你出湘云。”沈玉寒对禤瑄说道:“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禤瑄并不想沈玉寒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史如乩很忙一连几日不见其人亦是常事,并不是有很多时间来缠他,亦不知道史
如乩已离开京城。
看着沈玉寒愣了愣才问道:“说。”
他已经习惯了和人交换条件,对自己与沈玉寒有恩一事不曾放在心上,更不懂得何谓邀恩。
“我对你早有些耳闻。”沈玉寒肃穆说道:“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儿上,看在玉寒对你冒险放你份儿上……”
沈玉寒顿了一下,他心里没有把握能劝服禤瑄。眼前的人太强势了,一年内可令沧溟上下闻声色变的人物怕只有他了,冷
厉的手段不似他这个年纪的心思再再令他担忧不已。
禤瑄看着沈玉寒欲言又止疑惑的看着他不明所以,然心思早已飞出湘云,少了平日的淡定漠然。
“能否原谅他,放过湘云。”沈玉寒凝重的看着禤瑄,目光一瞬不瞬。
“你喜欢他?”禤瑄看着沈玉寒问道,沈玉寒的话让禤瑄另眼相看,相处无多竟然能看透他的心思。
“对,我喜欢他,这一生只喜欢他一人。”沈玉寒坚毅答道,眼眸中出现一种耀眼的神采更添风采。
“什么是喜欢?”望着眉目生辉的沈玉寒,禤瑄迷惑的问道。
沈玉寒不想冷漠如禤瑄竟然在紧要关头问出牛马不相及的话来,有些傻眼的看着禤瑄愣了神儿。
“你若是说得明白我便答应你亦无妨。”禤瑄又说道,他很少在意一件事只是忽然很想知道。
“我愿意为他而生为他而死,便是放了你让他责怪或是怨恨于我,我也无怨无悔。”沈玉寒温柔平静的笑道:“只要他好
我便好,这一世我沈玉寒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而存在,便是他弃了我也亦然。”
想到之后将承担的一切,沈玉寒的神色不免蒙上黯然的伤感。
禤瑄听的仔仔细细一个字不曾遗漏,半垂下水翦的双目沉吟起来,他对轩辕泓愿意付出多少。
为轩辕泓生他不是,他是为了娘亲而生。为轩辕泓去死,他不能他大仇未报,即便是大仇得报亦不能,他还有娘亲的遗志
要完成。
想来想去他也没发现自己有哪里一点是喜欢轩辕泓的,只觉得轩辕泓的话无端莫名。
沈玉寒看禤瑄半晌也未有回应心沉到了谷底,目光转为晦涩说道:“若是你不愿我亦无法放了你,我不能置他于死地。
玉寒知道命是你捡回来的,可玉寒宁愿负了你,亦不愿害他。”
沈玉寒的话让禤瑄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可以为了那个人违背良心与德行的,这一点他对轩辕泓亦做不到,不是无法只
是还觉得不愿。
沈玉寒见禤瑄还是没有出声,只得违背之前的诺言准备转身离去。
“好,我答应你。”禤瑄见沈玉寒要离开才回神,声音依旧清冷无温。
“你可不会反悔?”沈玉寒回身问道,他听过禤瑄在沧溟的行事作风,知道禤瑄这种人睚眦必报他不可不防。
“此刻还未妨碍我大事不可挽回,看在你的份上我便放他一马。”禤瑄说道:“今日此言言出必行,如有反悔便如此笔。
”
说完转身利落的拿起桌案上的一只玉柄毛笔狠狠敲在桌案边缘处,发出清脆的声响,玉柄应声而碎。
“你且随我来。”沈玉寒再无疑虑的说道,走在前面为禤瑄引路。
这是禤瑄第一次出这个院子,迈出月亮门七转八转才算是真正出来,虽是不懂以猜到七八分缘故。
沈玉寒随口说道:“这是五行八卦阵,旁人是进不来的,在外面亦看不见这宅子的所在。”
禤瑄不语,心道:还真是抬举他,煞费苦心的困他于此。
第18章
沈玉寒随口说道:“这是五行八卦阵,旁人是进不来的,在外面亦看不见这宅子的所在。”
禤瑄不语,心道:还真是抬举他,煞费苦心的困他于此。
禤瑄换了身仆从的衣服低眉顺眼的跟在沈玉寒身后,史府的仆从只当做他是沈玉寒的人都不敢多有别的心思。
沈玉寒是个办事仔细的人,早就让贴身小厮沿儿备了马车在外面,大摇大摆的从前门而出,装模作样的让禤瑄扶着他上了
车,充当贴身的仆从跟着进到车里伺候。
这是禤瑄第一次从史家里面走到大门前,只觉得禤家不可与之相比,除了制度建设和沧溟的皇宫亦不相上下了,可见史家
在湘云地位恢宏非凡贵不可言。
“这个时辰公子是要去往何处?”一个守门的管事上前小心翼翼的讨好问道。
沈公子虽也是主子的相|好,在史家却比不得一般的公子,亦是半个主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与陛下亦是交好行走内廷无
需通报。
“公子的事情也是你问得的?”沿儿上前扬起下额说道,他是沈玉寒的贴身小厮,虽然当年是史如乩安排给沈玉寒的,可
这些年沈玉寒待他不薄,视如亲弟般不曾打骂半句。
“是,是,沿哥儿说的是。”那守门的管事听了识相的陪着笑脸说道,退了下去。
沿哥儿不比旁人这骄纵的性子史府上下皆知,连漓若都要让他三分,真真像极了这沈公子。若是旁的公子争风吃醋早就身
首异处下场凄惨,可每每只这沈公子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少个一个半个公子主子皆没有所谓。
若是在这府里得罪了沿哥儿定然没有个好结果。
沿儿冷哼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策马扬鞭扬长而去。
看着坐在对面沉默不语的禤瑄,沈玉寒说道:“你可知道湘云的一个传说?”
禤瑄不明所指抬眼看沈玉寒。
“相传湘云历代的帝王必是史家女子所出。”沈玉寒透着神秘的神情说道:“史家与湘云家关系非凡无人知晓,虽然历代
的皇后不姓史却都是史家嫡出女子,无一例外……”说到此顿了一下扯唇笑道:“外间都传闻史如乩功高盖主有夺位之嫌
,你可知道到了这一代他二人的关系?”
禤瑄淡淡的还是没有说话,心中却道:原来这传闻不是空穴来风,能知道此事内情看来沈玉寒身份不低。
沈玉寒也不在意自说自话道:“湘云帝是史如乩的姑姑所出,二人情同手足,湘云帝巴不得让出皇位与史如乩,只做戏与
他人罢了。”
“你与我说这些什么意思?”禤瑄疑惑问道。
这等秘事本就不可说与他人听,何况他的身份是沧溟的王后,这岂不是开了后门请他随意之意。
只看史家仆从待沈玉寒的心思便知道,他在史府地位非凡,不是个宠男可有的礼遇,连这等宫闱秘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心中暗自猜度。
沈玉寒沉默半晌思量再三说道:“他有他的苦处。”
禤瑄看着沈玉寒半垂双目面带忧色,阴柔的面庞我见犹怜。
禤瑄至此才听出其弦外之音,难得的牵动了唇角缓和了些面色说道:“你对他的心思怕是无人能及了,到此刻都在为他着
想。”
想了想史如乩好似是奉旨出城,心思摇晃问道:“你面子不小,连湘云帝也要卖你情面。”
沈玉寒不想禤瑄想到这层,目光微微闪烁阴柔面庞染上些尴尬说道:“陛下也是为了湘云湘云百姓着想。”
“百姓?”禤瑄嗤之以鼻道:“若真是为了百姓难道会无所谓帝位吗?会无所谓交与史如乩这样的人吗?”
此话一针见血沈玉寒一时接不上话来。
禤瑄撇了撇唇角,心中道:还真是人有差别,禤子粱为了地位机关算尽谋划一生,轩辕泓忍辱负重孤寡高坐龙椅,廖鄚亦
是十年如一日的不出半分差错。
赤蒙虎视眈眈铁蹄压境,为的还不都是那个位置吗?
别人打破头要争夺的东西,到了湘云都走了味儿了,真不知道该做何解。
这时只听马车外面高呼道:“前面来人速速停下马车,夜半不可出城,否则别怪我等弓下无情斩立决。”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只听沿儿高喝道:“睁开眼好好看看这是谁的马车,若是伤了我主子半分头发要你等九族的性命。”
禤瑄的心跳不自觉地快了起来,出了都城他便有机会回沧溟了,心中再淡定也难免起些波澜。
沈玉寒看出了禤瑄的心思,安抚说道:“他会去几日,我送你一路,我让殷萧楼在边城等你,他自会接你回去。”
守城的听了早派了人去找来当班的头,灯笼火把高举瞬间将漆黑的夜幕撕开一道裂缝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守门的头目辨认出是沈玉寒的马车,连忙一溜小跑下了城楼来到马车前单膝跪倒拜道:“夜深了,小的们没什么见识差点
冲撞了公子,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计较了才好。”
“哼!你看看那些个张工弩箭的还不让他们快快退下,当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待明日都去衙门领罚。”沿儿跳下马车
手握马鞭点指城楼上的喽啰对守门头目训斥道。
“还不快快退下,冲撞了公子有你们好看。”头目连忙朝着城楼上高喊道。
“算了。”沈玉寒在马车内隔着帘子说道:“不知者不罪,你速速开城门,我有要事出城。”
守城的头目顿了下,一咬牙回头说道:“快开城门,开城门。”
这沈公子虽然不在朝中为官,却是远远高于那些带着官职的。不仅仅是史府的半个主子还是皇上前边的红人,身份微妙不
为人知。
这些年只道是宁愿得罪小人也不可得罪沈玉寒,不是说沈公子心胸狭隘,只是任谁也莫不清楚他的念想,说他不在意的事
情他偏偏在意了便是有得是法子让你死去活来多次,说他在意的可能还不与你计较。
这种主儿的面前还是惟命是从来得牢靠些。
……
城门开启的那一刻禤瑄就后悔了,恍然间明白过来史如乩费尽心思带他来到湘云一纸诏书太过单薄了些。
依着史如乩的性子怎会看在眼里,让他毫无防备的离开给他人可乘之机。
城门外的灯火犹如白昼刹那间照了进来明晃晃的让禤瑄和沈玉寒眼前猛然一黑。
一个人骑着宝马座骥从城门外而来,马蹄声缓缓不慌不忙。
雪白的高头俊马就和他的主人一样高傲的仰着头,鼻翼喷气不将他人看在眼内。
史如乩悠然的将马停在沈玉寒的马车前,似笑非笑的看着车内。
禤瑄依旧冷着双目看着史如乩平淡波,心中的深处缓缓下沉再下沉,是他轻敌了,这次是他该被罚他无话好说。
沈玉寒的脸色白如宣纸,他很清楚史如乩眼底一抹不似平日的神色意味着他已经动怒了,怒气是直奔着他而来的。
史如乩从来不允许背叛,他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便是到了这一刻他依然无怨无悔,他没有做错,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他好。
沿儿的腿肚子抖动个不停,他的知情不报不是一个死罪可以了事的,看着城门外史如乩的亲卫兵黑压压的一片,早就把他
吓傻了。
史如乩没有看沈玉寒,目光一直停留在禤瑄漠然的面庞上,压低了声音柔和缓道:“这是要去哪里,为何也不知会我一声
,你若是有了什么损伤我哪里舍得。”
禤瑄定定的看着史如乩,对史如乩的话置若罔闻,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既不需要史如乩的信任也不需要对他解释。
想走是他一直都想的,他的禁锢不需要诠释的更清楚,两个人之间别无他话好说。
“我……”沈玉寒终究是沉不住气的开口,在史如乩冷冷的目光下终究是无法说出话来。
背叛者的身份已经将他判了死刑,他再没有和史如乩说话的立场,一切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从此刻起,你与我史家再无瓜葛。”史如乩不紧不慢的说道,言语冷落寒冰:“若是再踏入我史家一步斩立决。”
沈玉寒听了双眼下垂肩膀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目光变得呆滞起来。
这样的惩罚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无地自容没法形容他的感受,心死了人却还活着如同行尸走肉。
“那你如何来处置我?”禤瑄冷笑着问道,他觉得若是刚刚的话说给他听,他恐怕会对史如乩说一声谢谢也为可定。
“陛下驾到~~~~”
此时响起了开道的声音,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晚上格外清晰刺耳。
说远也近,不一会儿湘云帝的御林军就在沈玉寒的马车旁列成两行。
所有的城门守卫和士兵了跪地行礼。
史如乩策马朝着湘云帝的銮驾走近了几步,看着湘云帝一副无辜的表情史如乩想上前去抽他几个嘴巴。
“朕一时兴起出来走走,不想凑巧遇见你等在此,都起来吧。”湘云帝也不等史如乩下马行礼,自己走下銮驾自顾自得说
道:“爱卿,你不代朕封神去了,为何会出现在此?”
“沈玉寒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沈玉寒下了马车行礼道。
史如乩唇角上扬眼中闪着不耐,他与湘云帝都是互相肚子里的蛔虫,湘云帝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湘云帝见沈玉寒行下大礼上前扶起沈玉寒说道:“这里没有旁人,你是如乩的人就不必多礼了。”
“他以后都不是了。”史如乩淡淡接说道。
沈玉寒咬了咬下唇垂下了头,他是个背叛者,被史如乩抛弃的背叛者,此刻就该承受被史如乩抛弃的难堪。
“这又是为何?”湘云帝狐疑的问道,不解的看着史如乩。
他等这一刻很久了,他早就知道不可能凭借一纸诏书轻易的支开史如乩。
在沈玉寒找上他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谋算,史如乩的心不在沈玉寒的身上,更不配沈玉寒留在他的身边,与其如此不如留在
他的身边好些。
“因为我。”禤瑄走到湘云帝面前说道。
“你是又是何人。”湘云帝问道:“朕从未见过你。”
说话间已经细细的打量过了禤瑄一遍,暗自惊讶着轩辕帝竟然娶一位男子为后,这一点他现在在知道。
只那份冰冷的漠然他一眼就可以断定此人就是传闻中的禤皇后,他不知道禤家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
禤瑄听了冷漠的说道:“未见是好事,若是见了怕就只是祸端,如见一见是否是祸端就要看陛下的英明决断了。”
湘云帝听了当下开始欣赏起眼前的少年,只身在他国还无名无份竟然敢公然威胁和挑衅他的君威,怕是天下间无人能及了
。
欣赏归欣赏,他还不至于昏头,史如乩就在一边看着他,这戏还是要演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