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向前冲 上——落忆凡

在心里，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打算。我只是希望，每一天都能够过的忙碌些，这样，平淡无奇的日子才可以渡过的更

快一些！

今天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每个月都会有这么一天，我需要去医院复诊。虽然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却也纠缠了我许多

年。

“立冬，我还是建议你快点动手术吧！”面前这个男子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主治医师──贺旭。看着他收起手中的

诊疗器，我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摇了摇头。

见到我无声的回答，贺旭那原本就显得极其严肃的脸色越加的难看了些，连带着他说话的语气也硬是平添了许多的冰

渣子，透着冰凉的气息。

“你自己也说了，最近突发性耳聋的症状越来越平凡，再拖下去，你就不怕你这个耳朵也保不住吗？”我知道他生气

了，从他摔下诊疗器的样子也看的出。

手术！我也想啊！

可是，按照我目前的情况，这可以算的上是一笔过于庞大的开支了。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我还是选择绕过办公桌。在

私底下，我和贺旭的关系很好。究其原因，也许正是因为我们俩人来自同一所福利院吧。

没错，我同贺旭两个人都是孤儿。相同的经历，比较会让人产生共鸣！我同他便是很好的例子。

拍了拍这人的肩头，明显的看到他脸上的神色软化了许多。我知道他的怒气已经消退了大半了。

“立冬，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在贺旭转过头的时候，我用力按下了搭在他肩头的手掌，“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福利院那还有事！”

很好的借口，我一直都是用这样的方式回绝这人的好意。

离开医院，我一个人走在街道上。身边人来人往，却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吸引我的注意。十年了，自从十年前我同前妻

离婚后，我的世界就彻底失去了颜色。

没错，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三个颜色：黑色、白色、灰色！

十年前的某一天，我彻底从一个部分色弱演变成一个全色盲。

那一天，当我再清晨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只有那枯草的黑色、白色、灰色，我就知道了自己将永远的失去了色彩！

永远的……

我是一个男人，即使当时不过才刚过而立之年，却也只能沉默着接受一切。现如今已越不惑的我，这十年，在三千六

百多个日日夜夜的交替下，许多事已经看开了。不再那么的执着了，就连心境也不会再因为什么事情产生较大的起伏

了！

“嘶！”闭上眼，我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突然停下了脚步。右耳突然响起的轰鸣声，深深地刺痛了耳蜗，这样的不适

让我会有短暂的瞬间内，因为头晕目眩而无法行动。

很可笑，在失去一侧听力下，我却依然固执的不愿听从好友的建议，及时地进行手术！这算不算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只是，你思考一下。一个人要是全色盲外加失聪，其实在差也就这样了！而我这个人已经是一个半废人了，有何必浪

费那些不必要的金钱呢！

“噢！天！我的鼻子！”身后突然被撞了一下，同时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从我后方传来。很难得，竟然在我发病的时

候还能够听清楚别人说话！

慢慢地转过身，在我垂下头的瞬间，我发现自己骤然提速的心跳！我的目光就仿佛上了锁，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这个

小个子的少年。

努力的眨了眨眼，在睁开的时候，我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你还好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声的，直到那听起来有些生硬的话语传回我自己的耳里，我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没事吧？”这是我第二次开口，面前的这个少年终于抬起了他的头。而当我看到少年的眼眸时，再一次，我的心

狂跳不止。我不知道此时我的神情是怎样的，除了心中的那份吃惊，我几乎无法思考！

看着面前的少年，望着自己露出的神情，有着一些不一样的情愫。我看不透彻！一直到，少年松开了捏着他自己小鼻

子的手指，而后一脸卖乖的笑着，“看，我没事！”

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有着非常迷人的脸蛋，很漂亮。就如同大部分的混血儿都会拥有出色的长相一样，只不过这个

孩子更加的出众！

看他的样子，我相信他没事。嘴角不自觉地挂上笑容，“那就好，记得下次要小心哦！”或许，我平日里相处的绝大

多数都是孩子，所以面对这个少年，我不自禁的流露出长者的气息。

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我这才转身走开。只是，我并没有走远，我躲到了一旁的小巷子里。在这里，我依然可以看

见这个少年，但是他却不一定能够发现我。

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偷窥，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目光却紧锁在路边那个四处张望着的孩子身上。我无法阻止自己去注视

那个少年，这是一种人类本能的渴望！

已经十年了，这十年来我的眼中只会停留下单一的黑灰白！即使我刻意让自己不去在乎，却还是敌不过之前那一霎那

间的冲击。我竟然看见了这个孩子那一头浅棕色的长发，还有那一双碧绿色的眼眸。

阔别已久的色彩从新印入眼帘，那是一份无法抵抗的冲击。一瞬间，在我心头闪过的情绪有太多，我无法记住每一个

。只是知道，心中有一份窃喜。

随着少年的离开，我又慢慢地回到了人群之中，然后我尝试的寻找。我想寻找那份重归的色彩。来回的张望着，却遗

憾的发现，我的世界已久昏暗！

垂下头，我开始往福利院移动！也许，刚才那只是一次幻觉吧！是一次，美好却有残酷的幻象……

收拾好情绪，回到福利院的时候，我的样子就如同往常一样。面对这些同我有一样经历的孩子们，我会发自内心的为

他们心疼！

蹲在院门口，我的身边有两个没多大的孩子。其实，我这个院长担任的很失败。能够筹集来的资金和善款越来越少，

单靠政府的补贴根本无法承担起院里所有开销。老师们的工资，孩子们的生活琐事。这一切就像是紧箍咒，除了让我

头疼，还是头疼！

近两年，金融危机导致的一系列问题，对于我们这种福利院冲击最为明显。赞助的公司一个一个退出，不退出的赞助

的资金也严重的减少或者缺水。这些牢骚，我手下的老师们可以冲着我发，但是我呢？除了沉默，只能越发的勒紧腰

带，四处去寻求资助！

“小康，慢慢走哦！慢慢地！”男孩子总是比较顽皮一些，有时候稍不留神，他就会在你的视线内闯祸。

看吧，小康又把小静给撞倒了！我起身跑了过去，扶起了坐在地上的小女孩，轻手拍掉了她身上的灰尘，“小静不哭

了！记得下次要小心哦！”

和孩子们相处久了，慢慢地你自然而然就会摸准对付他们的门道了！

孩子需要哄，其实大人们呢！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哄来哄去的！脑海里又突然想起了之前撞见的那个少年。我真

的很希望，那一切都不是幻觉！

慢慢地站起身，却在抬眼的时候以外的撞入了一双碧绿色的大眼眸之中。我这不是在做梦吧！面前的这个少年不正是

之前撞上我的那个孩子嘛！？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样，一旁那位莱尔先生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我的注意力全都停留在了面前这个孩子身上。他同

样望着我，仿佛也一样充满着惊喜，这让我感到窝心。或许，我还没有被天上的神明所遗忘也不一定。

“之前不小心撞上我的那个孩子就是你吗？”心里头有着一丝不确定，所以我还是开了口。我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孩子

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同一旁的莱尔先生撒娇似的吵闹着。然后，我从他们的谈话间找到了一些答案。这个孩子竟然是

莱尔先生的孩子！

当我听到这个孩子说出了他自己的名字后，却突然听见这个孩子叫了我一声‘大叔’，这个称呼，还没有人对我使用

过。显然，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够在见到这个少年，那就是证明了之前发生的并不是美好

的幻觉。

浅棕色的长发，碧绿色的眼眸，这个对于我来说无比特殊的少年，此时正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他活泼的样子在我

眼前跳动，即使同他自己的父亲也依然顽皮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甚至开始打探起我的年龄，却只为了能够叫我一声

：大叔！

同这孩子的相处，很轻松，就连院内的那些孩子很喜欢这个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洋娃娃的少年。我的视线总会追寻着他

，在他身上我终于有见到了色彩。灰暗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单调而又乏味。就连我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想要

接近他。

只是，内心深处有一份沉睡了十年的感情却也在此时渐渐地苏醒了！

相隔十年，如今在一次记起它，我却开始有了一份害怕！那一年的记忆太过深刻，即使如今在去触碰，那一份被伤害

的苦痛依旧清晰！

伊凡，你就像一个顽皮的精灵，突然出现在我这已经枯寂的生命之中，你给我带来了色彩，也许注定我无法忽视你！

在我昏暗的世界里，你的色彩就如同一道亮光，吸引着我想要靠近你，追上你的步伐！

第九章

回家的路上，我很安静。也许在莱尔眼里我可能是累了，我同莱尔两个人坐在轿车的后排，而我的双手则是习惯性的

搂着他的一条手臂。

“我可爱的娃娃怎么了？”

头顶传来了莱尔担忧的话语，这让我吃了一惊。我以为我自己已经掩饰的很好了，没想到莱尔还是感觉到了我的异常

！

抬起脑袋，我目光望入了莱尔的绿眸之中，“莱尔，我不开心！”嘟囔着双唇，我悠悠的开了口。看着莱尔神情放柔

了许多，伸过另一边的手掌，温柔的捏了捏我的小鼻子，而后才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

莱尔对我的的宠溺不予言表。

“娃娃，你的心事从来都是写在脸上的，我的孩子！”温柔的话语，却仿佛是莱尔的自言自语。我没吱声，只是将脸

靠向了紧搂着的手臂。

我还是在想大叔！从刚才到现在，我的脑子里一直是大叔那一抹勉强的笑颜！

会不会有人像莱尔对我一样对待年少时的大叔？也许会有，也许会没有！没有父母的孩子，要承受的一定远远超过像

我这样的人。

也许那会是他们成人后的禁忌！

而我，却在今天触碰到了大叔的禁忌！

“莱尔，给我说说那个大叔！”闷闷的，胸口似乎压着一块砖头，这让我不舒服。“你怎么会认识他的？”我想了解

大叔，我想要知道更多！

或许这有点偏执，可人家就是想知道嘛！

“大叔？”莱尔动了动身子，好让自己和我能坐的更舒服些。“你是说立冬院长？”应该是感受到我在点头，莱尔也

只是停顿了一会，“他是个出色的园艺师，娃娃！”

能够得到莱尔的肯定，我相信大叔一定很特别！

“这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手指间夹着我一缕发丝在把玩，莱尔淡淡地诉说着，“有一天早晨，我和往常一样去了蔷

薇园，可是却发现我种植的那些蔷薇似乎正在枯萎。”

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我清楚莱尔对待那些花儿时有多用心，如果那些花全部枯萎了……我都不敢想象！

“不过，后来也真的多亏了李太太！”

听话听半句的某人（其实也就是我啦！）脸上的表情顿了顿，我甚至还傻傻的重复了那几个字：“李太太！”什么人

？我发誓我不认识她！

“是的，娃娃！就是我们的邻居！也是他把立冬院长推荐给我的！并且，他成功的救活那些花！”说完，我看见莱尔

对着我笑了笑。

就这么简单？只是因为那些蔷薇花，大叔就出现在了莱尔的面前？

“莱尔，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我抬着脑袋，一脸的狐疑。莱尔也许被我的表情给逗乐了。爽朗的笑声想起，我

靠在莱尔的胸口清楚地感受着这人胸膛的震荡起伏。

“莱尔，不要笑！”我不乐意了，真的！嘟囔起双唇，我决定不再搭理我这个臭老爹！想到做到，我赌气一般的从莱

尔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愤愤然的坐到靠近车窗的角落里。我敢打赌，现在我的脸一定比别人欠了我几千万还要难看

！

这一次，莱尔没有伸出手臂把我拉回他的身边。莱尔很安静，即使我实在赌气，可是我的视线还是牢牢地锁在了莱尔

的脸上。

莱尔的神情看不出他的情绪，他的目光同样落在我的身上。淡定的眼神毫无波澜，车厢内因为我们两个人的沉默变得

越发的安静。我没有和莱尔像现在这样冷战过！如果这样能够被称之为冷战的话！

我也知道这一次，是我在闹孩子脾气，甚至是在脱离莱尔怀抱的同时就知道了！可是，莱尔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

动不动地坐着。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我垂着头，一点点地靠近莱尔，一直到双手被另一双手握住。“莱尔！”抬起头，我看到了莱尔完美的脸。看上去依

旧那样温柔，没有愤怒更没有指责！

“娃娃，记住我只希望你能够快乐！”被从新拥入莱尔的怀抱之前，莱尔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接下去的时间里，我和莱尔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把头枕在莱尔的腿上，安静的半阖着眼，视线落在车窗外。深色的

玻璃让人看不清窗外的天空，仿佛透着一层阴霾，让人心中莫名的生出些惆怅来！

回到家，贝蒂嬷嬷似乎也看出了我今天有些不对劲，不过，她没有问！只是沉默着看了看莱尔，由时不时的看看我。

吃过晚餐后，我便早早的离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很难的地，怡阳兄弟俩也没有惹我。

洗漱过后，我穿着睡衣懒懒地躺在了双人大床上。看了看窗外的天空，今天似乎也暗的特别快。空气中弥漫着稍显寒

冷的湿气，就连风声也渐渐大了起来。翻了个身，我看了看一旁的闹钟，脑子里想起了一件事。

支起身子靠坐在床头，今天我的确有些累了。扶了扶额头，这才跳下床，脚上套上了拖鞋，起步便朝着房门。

就在我打开房门的同时，窗外响起了一声惊雷，真的变天了！

带上门，我就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跑去。那里就是莱尔的卧室，虽然我很不明白，莱尔他为什么要把我

的房间安置在离他最远的那一头？

这是我的特权！每一次进莱尔的卧室，我都不用顾及是否应该让室内的主人许可后，才可以去打开卧室门。从小就是

这样的，一直也都没有改变过。

停下脚步的同时，我便伸手握上了房门上的把手，轻轻一拧，然后一推。卧室门打开了！然后，一如从前一样，我的

眼睛都还没有适应屋内的黑暗，身体却先一步被拉入了一俱胸膛里！

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俱光溜溜的胸膛里！

我的莱尔老爹似乎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穿着上衣睡觉，这是我从有记忆起一直延续到今的。他一直都没有变，总是这样

任性！

“唔……”我的鼻子被撞到了，有些疼。“莱尔！我快透不过气了！”用尽力气推了推面前的家伙，终于让我呼吸道

新鲜的氧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