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对此也不再隐瞒,没有撤下周围的侍从,直接答道︰“宗主并不在总殿之中,而是隐居于那里……”
随着冯淮的目光朝窗外望去,凌洛炎见到的是一处峭壁,高耸入云,从他们的角度望去,只见云雾缭绕,
根本看不到任何事物。
冯淮答了话便始终望着那里,他没想到而今事情会演变至此,在见过了凌洛炎的力量之后,即便他不愿放
开手中的权利,也不得不开始考虑烈焱族的将来,可凌云宗主……想到续雪阁里那一位每当提起赤阎族时
候的反应,冯淮便只能皱眉叹息。
“若非灵力深厚,有翔天之力,无人可以攀上如此绝壁。”龙梵在旁端起了茶盏,淡淡的语声,话里之意
却让,冯淮苦笑着点了点头。
“不错,祭司所言正是,宗主确有翔天之能,那里除了凌云宗主无人能上去,每回仆从打扫和宗主答允见
我,都是从续雪阁中降下绳梯,要不是如此,我也无能上去。”若是这两人要去,即便凌云宗主不想见,
怕是也无法阻止他们自行豋上山崖。
凌洛炎从椅上站了起来,“还以为有多难,只是高了些而己,看来宗主凌云是非见我们不可了。”他人或
许只有凌云放下绳梯才可上得去,他和龙梵可不用如此麻烦。
周围坐着的几位长老都是在族内地位较高的,原本也想求见那位传说中的宗主,听到这里才知无望,其中
却有人脸色数变之后,忽然站起身来,对两人离去的背影说道︰“求宗主替关卯传言……”
凌洛炎和龙梵停了步,转身看着面容憔悴的关卯,被反噬所伤,损了灵魄,灵力渐失,而今的关卯看来比
原先苍老了许多,那种没落贵族似的沧桑感更为明显,只有那份雍容丝毫未变,但望着他们的眼中,却有
着些许错乱挣扎。
等待关卯继续说下去,他却站在堂内神情复杂,不知想着什么,始终未把话接下去,直到凌洛炎和龙梵去
往了堂外,房里的身影仍伫立未动。
那句要凌洛炎转达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云层之中,一红一白的身影徐徐上升,狂风夹着云絮从耳边掠过,风声阵阵,凌洛炎携着龙梵一同往上纵
去,关卯先前的态度让他觉出了几分不寻常,之前操纵杀影,意图跛坏两族合一,是因为关卯对烈焱族,
对魔物的厌恶,可那份厌恶从何而来?
世上有不少人对魔物感到反感和恐惧,却并不似关卯这般激烈偏执,从他平日言行看来,也不像是太过刻
板守旧之人,他对烈焱族如此排斥,却从未提起过凌云半句……
“到了。”龙梵拉着凌洛炎落在了崖边,绝壁之处,只见一处楼阁独立,云絮飘渺若烟,没去了顶部,仿
若积雪而续,续雪阁之名果真便是眼前所见的景象。
两人一同入内,屋内外堂不见半个人影,连仆人侍从也不见一个,那个凌云更是不知身在何处,猜想许是
处于绝壁,不知会有人这般到来,而在内堂。
正要继续往里,却从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你们是何人?来此做什么?”暗沉的话音并不激动,好似掩着什么,与龙梵的平和不同,冷静里带着芋
种压抑的深沉,也像是厌倦。
随着话音到了外面,仍旧不见说话之人,凌洛炎才要开口,却听那说话声从上而来,这一回,明显多了一
丝惊讶。
“祭司龙梵?”
凌云身任宗主之时,龙梵巳在族内任祭司,他见了龙梵自然认得。
说话声由上而来,凌洛炎和龙梵腾身而起,半空之中,只见续雪阁顶上,云雾缭绕之间,有一身影静静坐
着,似乎正朝着他们望来。
“我以为,此生再不会见到赤阎族的人。”凌云注视落在眼前的两人,当目当扫过龙梵之时,略略顿了一
下。
那是某种反感和厌恶,尽管只是一瞬,凌洛炎却不会错认,这个凌云对他曾经的祭司没有半点好感,那样
的存在,任何一个宗主想必那很难接受,地位在自己之下,却不得不处处受到他的牵制,被族人那般崇敬
,连身为宗主都无法与他相比。
朝龙梵瞥去了一眼,凌洛炎若有若无的扬起了些许笑意,他想起了自己初到此世的时候,祭司龙梵,确实
让人很是郁闷。
“多年未见,凌云宗主别来无恙。”龙梵淡淡颔首,笑容浅淡安然,仿佛他口中的多年只是数年时光,而
非百多年。
凌洛炎还没开口,眼前的凌云让他有些意外。
静坐于续雪阁顶,在如烟似雾的云絮间,面容显得模糊而不真实的男人,看来年岁并不大,显然也是灵力
深厚,单薄的秋色衣袍,在他身上却有些沉重,未蹙的眉,眉些蓬乱的发,仿佛忧思巳久,静坐此间,撉
整片峭壁之上,云雾翻涌也染上了他的萧瑟。
望来的眼中透着几许阴郁,才削似的轮廓下使得酷戾之色更为明显,剑眉星目的俊朗却抵不上眉宇间的一
丝郁结,頽废,且略显阴沉。
他没想到,他想见的凌云会是这般的模样,那个为了所爱而叛离宗族之人,他以为该是凌空翱翔的鹰,不
顾一切气字轩昂,而不是眼前,如一潭静止的死水,几近腐败。
“你是何人?”在凌洛炎的打量下,凌云站起身来,颜色如秋色萧索的衣袂在风中舞动,扬起的黑发里,
竟掺着几缕苍白。
“凌洛炎,赤阎族宗主。”走上前去,又在他身上打量了几眼,凌洛炎不知道是什么使得凌云隐居在此,
当初他是为了萧绪而离开,可如今在此却未见到他人的身影。
“宗主?那么敢问宗主,赤阎族而今可好?还在世间?”似讥讽似嘲笑,凌云把脚边的一个酒坛踢落,碎
落的声响夹杂着他的话音,其中隐隐存着恨意。
“多谢关心,有本宗主和祭司在,赤阎族怎会不好,不只是好,而且还好的很,如今的赤阎族就要将烈焱
取回,此后两族合一,赤阎族将是世间强族之一,往日荣耀即将再现。”
有意拿话试探,看凌云对两族合一的反应,凌洛炎满不在意的回答。凌云算是他的长辈,凌云无意认亲,
他就更不会自降身份。
“赤阎族要得回烈焱?何人允许的?!烈焱族,绝不会重回赤阎!”握紧了拳,凌云没有看向凌洛炎,而
是望着脚下云海。
淹没在续雪阁顶部,在周身飘舞的烟云舒卷散开他的目光随之变幻,似坠入了久远的过去,神色不定。
“若是无心让两族重新合一,你和凌风为何定下百年之约,两族百年一聚首,我想不是只为了叙旧吧,既
然你带人离开,隐居在此,早巳不理世间之事,还管这些做什么?”
对着龙梵,他又继续说道︰“你可未同我说过,凌云宗主是这么一个人,见面不如闻名,真是让人有些失
望。”
他的话自然是说给凌云听的,是什么令得他成了如今这样,隐居在此,其中关键,应是那个萧绪。
果然,龙梵点头答道︰“在那件事未发生之前,凌云宗主不是如今这般。”
曽经的凌云,意气风发,偶尔会为了族内事务与他发生争执,直到他在怜玉阁内见到萧绪……
那件事指的是什么,凌洛炎知道,遇上萧绪,倾心相爱,被族人阻止的恋情发展至最终,结局是凌云带人
离开……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传言之中,始终没提起那个萧绪如何了。
他总以为凌云定是带他一同离去了,可看眼前凌云的模样,事实或许并非如此。
凌云听龙梵提起过去,望着脚下云雾的眼神骤然一利,阴郁中夹杂着如霜的冰寒,倏然转过身来,“以为
往事巳过,龙梵你却来提起过往,不要说的与你关似的,赤阎族上下,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于云雾间站立的身影没有动手,连身形都丝毫未动,但汹涌而来的杀意和怒气却似突破了冰封的熔岩,直
直朝朝着龙梵而去。
凌洛炎疑惑于他的话,对龙梵的安危倒并不担心,只见身旁的白袍人静立不动,神色平淡,对迎面而来如
同实质的杀意恍如未觉,气浪涌过翻卷大片漂浮的云絮,白袍在云海中一阵舞动过后,便又是淡静悠然。
“萧绪的死不是我动手,也与任何人无关,若真要寻个答案,他是因你而死。”若不是他对凌云太过深情
……
龙梵的话令凌洛炎一阵惊讶,萧绪竟然死了?凌云要离开赤阎族,莫非不只是因为族人不容于萧绪,而是
萧绪因族人而死?!
“不,是你们!是你们逼死了他!”悠游的云絮被席卷,在凌云身边环绕,再无安然之态,如海浪翻腾汹
涌,在他身后涌起一阵飘渺无形的气浪。
纷乱的发在风中狂舞,几缕苍白的发带着哀痛刻骨的颜色,怒气怨艾,悲哀绝望,甚至是错乱疯狂,凌云
的脸上各种神色交错,先前安静阴郁的表面被撕开,露出了其下掩着的无尽伤痛。
死水几近腐败,只因其下藏着的是溃烂入骨的伤。
一人身为宗主,一人是魔物所化,宗族为铲除世间妖邪而存,魔物却需伤害世人存活,这两人之间的相遇
互许,如何能让族人接受答允?最终一个死去,一个远离,凌云便在这无尽的悲哀伤痛之中将自己囚禁在
此。
若是不曾遇见他,萧绪可是还能好好的活于世上……静坐于续雪阁上,注视脚下云雾变幻,沉浸在过去的
追忆之中,想象着种种可能,这就是而今的宗主凌云。
“萧绪究竟是为何而死?”凌云与萧绪,这两人的情意让人不得不动容,对凌云,凌洛炎倒是有些同情。
但令他觉得奇怪的是,萧绪魔物的身份如何会被人发现,只是身份被揭破,只要凌云不介意,大不了两人
离开便是,是什么令他只能被逼一死?
第八十九章:旧案情殇
“只因发生了一件事。”龙梵回答,“让他无法面对族人,为了凌云宗主,他选择了死。”
“魔物终是魔物,岂能与人相伴?本性为恶,不容于世……”凌云仿佛坠入了过去,绝望伤痛之间,在心
里重复了无数遍的对话场景再次浮现眼前,重复着当初族长老所言,他沙哑的语声里混杂着惨笑,“这便
是族人,这便是我倾力守护的宗族!”
疯狂惨然的笑声在风中响彻云霄,凌云往前步步逼近,“将他迫入绝境,如今你们可是满意了?!一十三
条人命,他用自己的性命补偿,但你们可知,于我而言即使族内再多百人殒命也无法抵偿他一人!”
再提过往,凌云仿佛变了一人,觉出他的危险,龙梵把凌洛炎拉到身旁,护到了怀里。
“那一年,宗主凌云告知族人,他要与怜玉阁萧绪立契相守,引起族内轩然大波……”淡淡扫过凌云,龙
梵对凌洛炎将此事前后种种道来。
“当时有长老怀疑萧绪的身份,命人查实之后禀明了宗主凌云,凌云宗主应是早巳知晓,告诫那名长老不
可声张,立契仪式仍照旧举行,可没想到,就在当日,竟发生了惨剧。”
风声呼啸,云烟翻滚,龙梵的话音随风而散,在续雪阁之巅伫立的三人好似忘记了此刻,随着他淡淡的语
声退回了百多年前。
族人聚首,瞩目仪式的举行,宗主与常人立契,将分享寿岁灵力,怜玉阁萧绪为宗主所爱,一旦立契完毕
,此后将是族人之一。
宗主丰神俊朗,萧绪温雅如玉,两人看来确实般配,只可惜萧绪并非灵者,令族人略觉遗憾。仪式正在举
行,一切看来顺利的很,天空中晴朗无云,人群里总也有些喜庆,可就在这时,台上忽然起了骚乱。
一声悠长的哀鸣之中,萧绪现出了异变,长长藤蔓将他环绕,无数枝条间似有朵朵兰花盛开,在衣袂间如
蝶翻飞,发丝翠绿,莹白如雪的脸庞,唇色殷红,花精原貌尽显……
通灵花草引日月精华,化为花木草树之精,其后又可化人形,善者为灵,恶者为魔,萧绪竟是花精所化!
是灵是魔的疑问在见他扑向人群之时有了答案。
似被本能驱使无法自控,碧色的发如枝蔓伸展,将人体缠绕,刺穿了身体血脉,如花草吸食水分,血液从
发间不断往上被吸取,眼看着翠色的发因为饱尝血色而化作鲜红,忘记反应的族人这才开始慌乱起来。
族内并非全是灵者,有不少灵力正在逐渐失去,也有诞下之后便不具灵力的,此刻全数在此,无辜之人被
萧绪吸尽鲜血而死,想要上前将他毁去的长老却被宗主凌云所阻。
前一刻的欢欣喜庆,所有人脸上的笑意喜色,顷刻间破碎。
凌云试图阻止,萧绪却无法停下,不想伤了他,凌云只能将他困住,但短短的片刻,被失控的萧绪所杀的
却巳过了十人。
一十三人的性命,在血尽之丧命,被困住的萧绪满目凄凉,在族人的嘶吼恕喝之中倒在了凌云怀中。只是
转瞬间,从喜悦之巅落到绝望之地,萧绪所闻所见全是族人的愤怒谩骂,厌恶鄙夷。
一十三人无辜枉死,族人之血如何来偿?魔物之身,如何存于族内?宗主凌云,又怎能与魔物立契共守?
这个魔物沾了族人之血,何人能容?
魔物终是魔物,岂能与人相伴?本性为恶,不容于世……
不容于世……
凌云一心维护,不惜与族人决裂,说定了与萧绪一同离开,却在出发之前,发现了萧绪自绝于房内,早巳
冰冷的尸体。
浸没在血泊中的身体还回了花精原形,翠绿色的发映着满地鲜红,竟是说不出的艳丽,苍白的脸色,平静
的如同熟睡,只有唇边挂着一丝浅笑。
以血还血。
以他之死平族人之怒,正凌云宗主之名,还赤阎族一个宗主。
那一日,由赤炎宫里响起的悲喊声穿透了云霄,无人能忘,而后宗主凌云离开,半数长老相随,令逐渐衰
败的赤阎族更快的走向了没落之途。
“在那之后,烈焱族新立,凌风接任我族宗主之位,定下两族百年之约,自凌风过世之后,凌云之名再不
现世间。”龙梵的话音平和缓慢,一一叙来,凌洛炎听着他的叙述目光望向了云海深处。
凌云怀恨赤阎族,隐居于此,全是为了萧绪。心中深爱之人被迫致死,若是他,恐怕不止是怀恨。试想假
若有一日龙梵被世人厌恶鄙夷,被人不容,他会如何?侧首看着身旁之人,凌洛炎微微一笑,“幸而我的
所爱强于他人,不会留我一人在世上。”
这个猜想不会有成真的一天,他的祭司足够强大,不会令他尝到失去之痛,而他也不必为情而苦。
“自然不会留你一人,那样我如何能放心。”龙梵抚着他的发,落上轻吻,“我伝在洛炎视线所及之处。
”自要定了他的那一日开始,他就没打算放手。
萧绪是为了凌云而亡,却令得独活于世的凌云生不如死,若是决意相守,便不该轻易放弃。
凌洛炎和龙梵并肩而立,对视的眼中有着同样的默契,不管世道如何变幻,是否当真有天劫要降世,他们
两人都不会放开对方。
续雪阁上,凌云似被龙梵的话语引至了过去,痴痴的注视着脚下,变幻不定的云海间,仿佛能寻到心底深
处的那抺身影,那那张笑颜……为他而死,萧绪确如龙梵所言是为他而死,其实早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