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望断(雍正 穿越 第三卷)——寻常巷陌

作者:寻常巷陌  录入:06-18

胤禛看他下身马裤上身褂子,显示听到消息换衣服换到一般就跑过来了,心中一热,难免露出笑意,“放心吧放心吧,你哥子惜命的很,那东西并没有入口就发现了,半点事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胤祺又看了他一周,觉着不假,终于松了一口气,才觉出腿上筋肉绷得紧张,松顿下来就是一阵腿软,便倚着椅子坐好,胳膊撑在扶手上,端茶往嘴里灌,“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消息也不清不楚的,怎么说是宫里来的人?”

胤禛便把今天的事粗粗讲了一遍,自然略去了他跟小安子之前的恩怨种种,只说他放不下皇额娘恩德,最后一刻心生恻隐,又为了生母性命自我了断了,听得胤祺一阵唏嘘。他们生在天家,但自小母子分离,又兄弟不睦,很难体会到常人之间的母子亲情,看这不过一个小太监,竟有如此纯孝,确实让人很难不心生慨叹。

“老九也忒下作了些!毒蝎心肠毒蝎心肠莫过如是!之前看他做生意还算规矩,不曾太过分欺压百姓,以为虽行为差池,但总算不至于太坏,没想到一而再,再而三,竟对亲生手足使出这等手段来!简直欺人太甚!读了一肚子忠孝悌义都叫狗吃了!”事情简单明了,但胤祺越想越气愤,他本是最最厚道醇直之人,眼见嫡亲的兄弟做出这种事真是一肚子火越烧越旺,破口大骂,桌子捶得茶杯跟着上下晃荡,叮叮当当,看着简直恨不得亲手上去掐死了才好。

“嘿!”胤禛本也是满心的愤慨,尤其是亲眼见到小安子横死之后,对胤禟胤禩的怒气达到顶峰,不过现在看胤祺气成这样,自己倒是不那么急怒了,反而生出些戏谑嘲弄之心,“这倒是秉承他们一贯之风,从大阿哥到他,买凶刺杀、巫蛊、道士流言、陷害、拉帮结派,总是那么一回事儿,这回手段都算是高明的了。”

“总不能如此善罢甘休,得叫他也知道知道厉害才是!”胤祺还在气头上,想着就是自家妃母对老九宠溺太过,才造成眼下这无法无天的气派,“非得让他们栽个跟头,才知道老实安分的好。”

胤禛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胤祺看着突然神色一紧,正要张口说点什么,被胤禛打断,只好再去找水喝,“别的先不说,你装模作样在家享乐安逸了这么久,今天这一遭可算是前功尽弃啊……”

“啊!咳咳!咳咳!”端庄的恒亲王突然一口水呛住,咳得满面通红抬头看他家四哥。

胤禛嘴角抽了抽,一手加额。

“算了算了,老爷子嫌弃就嫌弃吧,反正他也知道两府亲厚,连我儿子都在雍邸养着,远又能远到哪去?”叫人进来收拾了,给他重新换茶落座,胤祺摇摇头,可见家居生活确实养出了三分洒脱。

胤禛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你这甩手王爷消息倒是快,我这儿才出事儿还没处理清楚你就来了。”

“哎,你府里可没有我的探子,不瞒四哥说,我是从‘源头’知道这事儿的,”对上胤禛目光胤祺全无所觉,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拇指指了指隔壁,苦笑道,“老九为了老八,简直疯魔了,这几年就没干过几件让人放心的事儿,一个接一个的馊主意,偏偏老八也是个没主意的,还就对他言听计从,老九敢说,他就敢干,能把人气死!妃母四次三番叮嘱我,看着他点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府里简直是个筛子,什么人都有,也不差我再安几个人进去。”

又吐了口气窝回椅子里,“这几天说他神神叨叨忙活呢,又隐约听见跟四哥有关的,就多留了个心,今天一听说您这儿出事儿了脑子里啪就连上了,要不我能急成这样……”

胤禛了然地点了点头,发现以往还是有些小瞧了他啊,看来潜力以后可以挖掘挖掘。

胤祺终于找着机会探问,可看着他肃杀面容,不禁打个哆嗦,心里又是一紧,咽了口唾沫,说话也不利索了,“四、四哥,您准备把老九怎么处置……”

胤禛挑眉。

“他犯下这么大的事儿,确实不可轻饶,不过不知道四哥的章程……”胤祺有些支吾。

“你说呢?”

胤祺面露为难之色,他刚知道时,全然挂心四哥安危,气的恨不得将老九生吞活剥了,可看见兄长安然,又不由自主惦记起弟弟,他可是知道四哥的手段的,他是爱则欲知生,恨则欲之死的人,眼下惹怒了四哥,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虽说他确实罪有应得,但到底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嫡亲弟弟,说全部挂心也是假的。哎,兄弟难为啊。

“问你话呢?想什么呢?”

“啊?”

“你说该怎么处置他?”胤禛又问了一遍,脸上似笑非笑。

“这、这……四哥,按说他做下这等事,四哥怎么处置都不为过,原不是小弟能说得上话的,但……但……”胤祺咬咬牙,“到底妃母还在,我也不好眼睁睁看着他……四哥……”

胤祺突然起身撩袍单膝跪在了胤禛面前,扶着他膝头,仰脸哀求,“四哥,你要打要骂随意下手,我不拦着,胤祺只求,只求,能不能看在兄弟份上……饶他一条性命。”

“……为兄也不过一个王爷,又能拿他如何?五弟多虑了。”

胤祺听这话更怕了,抱着他腿不放,“四哥!四哥!咱兄弟这么多年,您的手段我还不知道吗……您固然是行事光明磊落的人,可您光明磊落地也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就当弟弟求您了。”

胤禛低头默然看了他片刻,在他肩上拍了拍,抬起头来,又伸手扶他起来,“你放心吧,不让你难做就是。”

“多谢四哥,多谢四哥。”这就又变了满语了。

“四哥,您还真打算放过他们啊?”

送走胤祺,胤禛施施然迈入内堂,胤祥赫然在座。

“我就不能是哄哄他吗?”胤禛抬眼笑着看他,笑的心满意足的让人看着慎得慌。

胤祥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回答这么幼稚的问题,他说真话假话做弟弟还能看不出来么?

“实际上,我很高兴,”胤禛笑着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我答应过人,只要……我保他一命。”

说着眯了眯眼,酷厉的精光一闪而过。

“只是保命而已。”

131、出征

康熙五十五年。

胤禛服侍着皇上又用了一碗药,浓黑苦涩,看着父亲脸上的表情连他都有些不忍,毕竟刚才试药时他可是亲身体会了这一方里头黄连的分量的。

康熙咽下最后一口药,推开了蜜饯,吃得多了,再甜的东西也是苦的。抓着胤禛的手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翻身将一肚子药吐了出来,趴在塌边呛咳连连。

胤禛单膝跪在榻上,抱住皇父,让他倚在自己腿上,一手去帮他拍背,一手端了茶杯让他漱口,看着吐出来的药心中叹气,差不多了才服侍苍白瘦削的父亲躺会榻上,顺手替他揉捏浮肿的双腿。

这几年皇父过的太苦了些,连胤禛看着也是心中酸楚。

先是皇额娘过世,再是本在病中又与皇后感情甚笃的皇祖母一时受不了噩耗跟着去了,让汗阿玛再遭失母之痛。他本是幼年丧父,生母很快过世,便与嫡母、祖母相依为命,孝章皇太后待他有若亲生,他也对她甚是敬重爱戴,一心依恋,感情丝毫不比胤禛与佟佳皇后来的浅,如今太后突然撒手人寰,与太皇太后和皇后作伴,因去的急,对皇上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上,只留下他一个在这世上,就像骆驼背上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压垮了百折不摧的康熙皇帝。

再加上老八老九暗害胤禛的事,儿子之间手足相残,虽经历过了,但再次面对,恐怕其间伤痛更甚于慈颜永诀。

虽未曾向朝野挑明此事,但康熙仍是毫不留情地将当年的八党彻底踩入泥里,在上谕中狠狠批了一番,又老话重提,不过更狠了十分,“其心险恶,天生阴毒,不能见容于朝。生母卑贱,其子亦然,依仗妻族,不敢声息,至今无子,后嗣无人,所存于世不过将息,诛戮有余,不堪为人”云云。

胤禩大病不起,至今蜗居府中不再见客,不过时有消息传来,仍是“无人扶掖不能行走”之言,胤禟被幽禁家中,与世隔绝,禁止与外尤其八府会通消息,据说明面上还算老实,康熙拿到这些汇报,也不过冷晒一声。

但身体到底被这接二连三的事压垮了。

如今缠绵榻上,百病缠身,眼花耳聋,常流口涎,头脑昏沉,心疾加重,心慌气短,稍一见风就咳嗽,右手颤抖僵硬不能动弹,左手也出现乏力之症,双腿浮肿不能下地,已是多日不能上朝了,只每天药作饭用罢了,但吃得多了,又每天恶心吐药,吐过之后还得强迫自己再吃一回,真是苦不堪言。

不过好在只是绵延病状,并没有一时的性命之忧。

胤禛服侍他睡下,又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口气。

刚转出暖阁门,便转上急急遑遑又强压着步子的南书房大臣。

“衡臣,怎么了?”胤禛皱眉看了一眼,立刻让人心里一紧。他如今愈发为上所倚重,管事多而杂,颇有些当年怡王在雍朝的架势,难免也就威势愈重,寻常大臣对上他不免小意谨慎,便是张廷玉这等与之交好的也对他颇为敬畏。

“王爷,皇上身体……”张廷玉压低了声小心翼翼问道,又迅速意识到窥探君主起居的罪名并非他可以承受,立刻吞了声,递了折子过去,“八百里加急。”

胤禛自然不会计较这些,他与张廷玉熟稔,素知他的秉性,若非真有大事,他断不会如此焦急慌张,心中难免咯噔一下。

眼下皇上病重,他在旁佐理事务,便有些特权,先自开了折子,一眼扫过去立刻刷的一声扣在一起,快步朝内室走去。

康熙虚虚靠在榻上,闭目沉思,四下人均是屏息敛神,任由沉重的空气压迫下来。

“策妄阿拉布坦的余孽作乱,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主力都被咱们‘四爷’收拾了,还怕他什么,用得着你们一个个王子皇孙、国之重臣如丧考妣?”好半天,苍老的声音才幽幽传来。

胤禛心中再一次对父亲生出无限敬佩,不得不承认,康熙皇帝即便身体孱弱、精力萎靡,但遇到重大政事,理智清醒沉稳淡定一点不缺。而这种坦然的睥睨天下的姿态与气势正是一个国家、一众臣民所需要的,也是无论多么脆弱的身体都无法替代的。

可眼下,被皇父以笑谈称许的方式提到的“四爷”却半点也轻松不起来,他阿玛的赞扬,可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

往往需要你付出更多的东西去换取。

“回皇父,此次只是策妄阿拉布坦并噶尔丹残部,打着他们的旗号作乱而已,蚍蜉撼树,诸位将军戮力同心,必不会有损圣德。”胤禛想归想,仍是带头出来表态。

康熙闭了闭眼没有回应。

“朕本意想要再次御驾亲征,让他们目睹我天朝威严……”

众臣大惊,“皇上……”

康熙只看了他们一眼,便止住了躁动,“但不过是些余孽,想来不必朕以身御之,择一皇子为帅也就罢了。”

诸人目光一时都有些异样,不少人往他方向扫动,胤禛心中也是一动,但又有些踌躇,此次或许是大清皇帝身体欠安的传闻,或许是之前那一仗不同结果的原因,战争比上辈子提前了几年。若照上回的样儿,该是十四的差事,当真他去,虽有些不放心,但皇子统帅只是坐纛而已,只要他规矩安分,便没什么大问题,但在当时那显然是皇父的掩人耳目之计,这次就没什么效果了,胤禵与自己亲厚,他也不太好说话举荐。这时节,自己是不会离京的,那这次又会落在谁头上。

“胤禛,你以为谁合适啊?”

因是阁内小议,此时只有他一个皇子在场,众说纷纭,因避险胤禛就不曾开口,这是康熙突然转向他。

胤禛目光闪了闪,虽说不好举荐,但此时诸兄弟之间模样,也并没有几个可以一用的,即便十三弟相较之下也还是偏文雅一些,这答案总不能刻意的太假,“回皇父,若不避亲疏,子臣以为十四弟素爱武事,骑射超群,较为合适,但他初历战场,还需干将佐助。”

康熙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胤禵?你自己不愿去吗?”

厅内突然一静,落针可闻。

胤禛呼吸一滞,觉得肺叶里像要燃烧起来一样的干燥。这是一个不能不回答的问题,也是一个没有其他选择的问题。

他确实不想去。皇帝身体欠安,皇子远离中枢,眼下并不是边将可以拥兵自重的年代,粮草关卡兵卒亲眷,一举一动受人牵制,即便统兵在外,也是无能为力的。这也正是当年皇父让胤禵领大将军王时他们父子俩并不担心的原因,而今,难道宿命回转,要落在他头上?

可问题不能不答。若是不想去,年长的有军功在外的皇子,不思忠君报国,一意滞留京城,是何用意,举荐自己嫡亲弟弟领兵在外,自己把持朝政在内,这是想干什么?内外呼应篡权夺位?!恐怕任何一个皇帝都会觉得不妥,更何况最擅平衡之道的康熙爷了。

“回汗阿玛,若是您不问,子臣怕是还不敢说,儿子实在是,念得紧。”念头千回百转也不过是一瞬之间,下一刻肃静立刻被爽朗的声音打破,往常庄重沉稳的雍亲王腰杆挺直,竟显出三分慷慨激昂的“英雄气”来,他们绝大多数都不曾见过战场上的胤禛,这多年下来,他们几个皇子当年领兵的事儿也被忘得差不都了,因此几个大臣一时间竟都有些不可思议的惊奇。

“子臣当年一心彻底歼灭策妄阿拉布坦,为我大清永定边陲,没成想还是留下后患搅扰汗阿玛圣听,恨不得立刻上阵厮杀一场替皇父解忧才好,只不过怕您嫌弃儿子抢小兄弟们的差事,没好意思开口自荐罢了。若是阿玛允许,子臣请求领兵一战,不成的话,哪怕是替哪位兄弟做个佐领也好!”

“好!好!好!勇武能战,这才像我满洲的皇子!”康熙似乎龙颜大悦,胤禛只得一边忧虑自家一边悄悄放下一颗心。

他确实猜的不错,但他还是猜错了。

“命皇四子雍亲王胤禛为帅,皇十四子贝子胤禵为副,出征策妄阿拉布坦余孽,已固边陲。”

皇十三子胤祥入主户部,四川总督年羹尧监管巡抚事,全权负责西线粮草调运。

宿命轮回,这一遭该是他征伐在外心忧于内了,但皇父的仁慈再一次证明了有时候,父子相处之中,多疑的是他,不信任的也是他。

皇父说,不要忧心朝政部务,胤祥他们这些小的,也该历练历练了。

皇父说,你好好带一带胤禵,他性子虽跳脱不羁,但还是可造之材。

皇父说,派你去,就是要斩草除根,让大清再无边陲之患。

皇父说,你放心,朕还撑得住。

胤禛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脸上一时火辣辣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没有得个“大将军王”这类不伦不类的称号了。

132、世子

胤祥终于明白了他四哥的冷脸是从哪来的。

任谁被这么多折子这么多事务这么多相互扯皮的官员这么多四处救急的请求淹没的时候,都不会有好脾气的。四哥没有每天上火发脾气实在算是性子好的了。

胤祥一边大步流星往里走,后头一边缀着几个不惑之年的补子。

推书 20234-06-18 :谁与花间老 上+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