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超过负荷的冲击已经令他连嘶喊声叫不出来了,只能不断挣扎和流泪。
吴晴捂住他的双眼,轻轻地说了一声:「别看。」
一刹那,古穆华失了意识瘫软在吴晴怀中,可是阖上的眼睛却依然流着泪,一直一直地流着……
赤焱几乎是撞门而入,完全没有顾虑自己所发出的音量,一头比平常更火红的头发轻轻飘着,代表他现在
的情绪非常激动,一见床上的古穆华他便忍不住地出声咆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保护村
里的人?你为什么要让他眼睁睁看着村子被毁灭?!」
坐在床边的吴晴不发一语,也没有转向赤焱。
「别给我沉默,快回答我啊!」赤焱怒吼。
坐在椅子上的吴晴忽然发出一声闷哼,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朝一旁倒了下去,赤焱一惊,急忙上前扶起他,
却见他的脸色苍白的很不正常,扶着他后背的手心感觉到一股湿热,一看,「你!」赤焱连忙将他抱到旁
边的房间,拉开他的衣服一看,背上竟然有一道从左肩到右腰深得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不一会儿
,吴晴的衣服就被鲜血染得通红,接连着床上的被褥也以极快的速度被血染湿。
「为、为什么会这样……」虽然极为惊讶,但赤焱还是连忙释放出橘红色的火焰,将吴晴全身包覆住,火
焰同时也是赤焱的神力,虽然不能治疗但至少能抑制住伤口的恶化,趋缓鲜血流失的速度,赤焱力量的属
性与吴晴不同,所以无法治疗他。
血液代表着神的力量,倘若失血过多等于就是耗尽力量,那么神就会消失。
「喂,是谁伤了你?!为何你会受这么重的伤?!」赤焱不敢相信吴晴会伤得这么重。
吴晴皱着眉头睨了他一眼,有些虚弱地回答:「你真的是犯傻了吗?……这是天罚啊……」
「天罚?!为何你会被天罚?」
他叹了口气,真的是有点受不了赤焱,「你自己想想甚么原因会被天罚?」
「天罚是为了惩罚犯了杀了人类或是擅自改变人类天命……」赤焱喃喃自语,接着骇然地看向吴晴,「你
杀了人类?!」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吴晴疲倦地闭上眼,觉得跟他说话只会更累。
赤焱困惑地咕哝:「那你是改变天命了?」自己一说完,蓦地瞪大双眼,像是自语般地细声说:「我们不
能改变天命……所以你才无法救月牙村的村民……是否?」
吴晴没有回话。
接着又倒抽一口气,赤焱瞪大眼睛,「所以你这天罚是因为……你、你……你改变了穆华的天命?」
「……」
「怎、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这次的事情会是他生命的结束?」
吴晴微微张开眼睛,一双眼直直地看着赤焱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如果我说是直觉呢?你信吗?」
赤焱徐徐吐了口气,「我信,你那么爱他,我信你有那样的直觉……」
「王!」房间大门那传来昂渺紧张的叫唤,紧接着马上看到昂渺白着脸跑到吴晴前方,「王!这是——!
?」一见吴晴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昂渺倒抽了好几口气,「天罚!赤焱,帮我扶正王,我马上替您治疗
。」
吴晴看了赤焱一眼,那意思是在说「你瞧,昂渺一眼就看出来,亏你还是四神之一的火神。」,赤焱装作
没看见,扶正吴晴,昂渺马上开始替吴晴治疗。他的掌心透着淡蓝色的光,放在吴晴背上的伤口,很快的
伤口就止了血,但是过了良久,伤口却不见愈合的迹象,昂渺却已经到了极限。
「昂渺,可以了,暂时不会有问题了。」吴晴止住昂渺的动作,虽然对方仍执意要在治疗一下,但是在吴
晴的坚持下,昂渺最后停止了治疗。
现在昂渺的脸色几乎要跟吴晴一样差,赤焱看得很心疼,「昂渺,你现在马上去休息,听我的话,这家伙
由我来照顾。」
「我不要紧。」昂渺不愿意让步。
他们两个对望了半晌,最后是赤焱败阵,他扶住额头,无奈地说:「你犯规,你明知道我就是对你那样的
眼神没办法……」
吴晴浅浅地一笑,用着细如蚊蚋的音量说:「笨啊,你这时候就该强硬一点啊……」
赤焱苦笑,让他趴下来做休息,「欸,你就知道我拿昂渺没办法,好了好了,快休息吧,等会儿我拿要过
来给你吃。」
弄好吴晴后,赤焱和昂渺走出他的房间,才走几步,昂渺便一个踉跄,赤焱一脸「我就说吧。」的样子,
昂渺也不甘示弱地赏给他一记白眼,但没有拒绝赤焱伸出来的手。
「我决定听吴晴的话要强硬点,你现在马上坐下来休息,我要你的力量恢复五成才准动作。」赤焱牵着他
坐下来后,认真地向昂渺说。
昂渺仍有些反抗,但双方又对望了半晌,这次昂渺败阵,「我知道了。」语落,他马上闭上眼,进入自我
恢复的状态中。
虽然不会有危险,但赤焱还是在昂渺周围设下结界,阻隔一切可能会影响他的因素。
转身走到古穆华身旁,见他全身都沾满尘土和血液,不禁难过地垂下眼,掌心抚上仍带着泪痕的脸颊,开
始担心倘若他醒来该怎么去面对这件事情……曾经伤痕累累的心该怎么承受这次的伤害……
「啊、唯一来了。」自语声才刚落下,房间大门马上被撞开,还好房间周围都有设下结界,也还好赤焱有
替昂渺设结界。
站在门口的唯一恢复成青年的模样,苍白着脸惶恐地看了昂渺接着看见躺在床上的古穆华,失声一连串地
道:「发生甚么事情了?穆华怎么了?昂渺为何几乎没了力量?王呢?王在哪?」
「唯一,先吸几口气。」唯一照做,混乱的情绪总算冷静些,「好,首先你先去替吴晴疗伤,他受到天罚
,昂渺仅做到止血,还需要你接手,不过我想你最好再找几名天狐来接力,他的伤很严重。」唯一点点头
,马上送出讯息招集数名天狐,接着便快步进入另一间房间,一声惊呼传了出来,赤焱不难想像唯一现下
的心情。
「唉……怎么会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觉得疲累,是心理上的疲倦。
首先他先准备了干净的衣裳,再去烧了些热水回房里替古穆华淋浴净身,期间有五名较陌生的天狐进去房
里替吴晴治疗。
过了良久,黑夜结束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阳光洒进了房间里,却无法扫除屋内沉重的阴霾。
七十八
「唉……怎么会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觉得疲累,是心理上的疲倦。
首先他先准备了干净的衣裳,再去烧了些热水回房里替古穆华淋浴净身,期间有五名较陌生的天狐进去房
里替吴晴治疗。
过了良久,黑夜结束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阳光洒进了房间里,却无法扫除屋内沉重的阴霾。
「你没事了?」看着吴晴从房里走出来,后头跟着唯一,赤焱连忙上前关心。
天罚的治疗由昂渺、唯一与另外五名天狐轮流接力治疗,花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将吴晴身上的伤口处理好,
若不是还有弄麒儿的药给他吃,伤口的复原可能还需要花更多时间,但是力量被削弱很多。
昂渺他们全都精疲力尽,此时正在休息,唯一比他们好一些,因为他们担心身为殿下的他,所以唯一出力
的次数比他们少很多,现在仅有些孱弱,状态方面基本上都算良好。
「好多了。」吴晴拍拍他的肩膀,接着绕过赤焱走到古穆华的床边,「……他……」
「我有施法术让他继续沉睡,不知道他该怎么面对这件事情……」赤焱说。
唯一抿着唇,皱着脸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想到月牙村的所有人全都被杀了,他真的很难过。
「我要回去调查。」吴晴说,「这里交给他们照顾。」他们是指房里的其他天狐。
「我也有这个打算,还有我设的结界,一是半刻是不会有危险。」赤焱替古穆华盖好棉被,「唯一,你要
去吗?」
唯一点头,手背抹去积在眼眶里的眼泪,走到吴晴和赤焱中间。赤焱的火焰包覆住他们,朝着月牙村飞去
。
到达村子的刹那,赤焱霍地遮住唯一的双眼,不愿给他看到眼前的景象。
「这……」即使是已经存在千年以上的赤焱,目睹眼前这副景象仍不免感到难受。
遭受大火吞噬的村庄现在只留下处处残骸,满目疮痍,到处都是被烧得焦黑且残缺不全的焦尸,遍地的鲜
血已经乾硬,土地成了怵目惊心的暗红色。
「赤焱放开我,赤焱!」唯一不满的喊道。
他看了吴晴一眼,对方没有给他回应,赤焱只好先提醒唯一,「你要有心理准备,现在的景象非常的……
」他皱起眉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唯一可以感觉到赤焱的难过,也可以大概猜想到可能的惨状,但不论怎么想、怎么做好心理准备,当他看
到的瞬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他放声大哭。
他喜欢这个村子的每个人,大家都亲切善良,还有好多可爱的小孩子与他一同嬉戏,曾经与他一起欢笑的
孩子们现在却都成了亡魂,再也见不到也听不到了……
「唯一……」看着唯一跌坐在地泪流满面,这果然对他来说还是太残酷了。
吴晴仍是板着冷冷的一张脸,始终没有其他表情,连个皱眉都没有,这让赤焱很担心,因为他知道现在的
吴晴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着,用力地压抑着,这并不是好现象。
「唯一,你先去河边缓和情绪,你必须学会接受这种事情。」赤焱知道这样说很残酷,但这是唯一必须学
会,因为人类就是这么的脆弱,生命也是如此短暂。
「赤焱……」唯一摇头,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地强忍住泪水,他哑声说:「我要跟你们一起调查。」
他温柔地笑了笑,摸摸唯一的头,然后牵起他跟着吴晴到里头探查。
越是里面,越是有更多焦黑的尸块遍及整个土地,浓烈呛鼻的焦味让唯一不禁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忍耐着
悲痛的情绪。
接着看到有几具马尸,还有数十具没被大火波及的尸体,尸体的面孔全都是陌生的,从他们的打扮还有附
近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刀刃来看,这些人都是盗贼,专门烧杀掳掠弱小的村子的恶人。他们的脖子上都有一
道道利爪流下的爪痕,死状甚是凄惨,每个人的脸上都还挂着死前惊恐的表情。
吴晴走到其中一具尸体旁蹲下察看,双眼一眯,顿时杀气四起,赤焱与唯一赶紧上前察看,很快地就发现
这些盗贼的身上都残有一股熟悉的力量,在加上每个人的脖子上的爪痕残留的些许的妖力,他们三个马上
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吴晴,你才刚受到天罚,别又让你的力量失控。」赤焱出声提醒他身边的吴晴,并且用自己的力量来帮
他调整,「唯一!你也是。」另一边的唯一也是气得咬牙切齿,杀气不断涌出,赤焱的提醒才让他急忙收
敛情绪。
「你们两个注意点,在这样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把你们请回去。」赤焱说。
「抱歉。」唯一又跑去察看几名盗贼的尸体,更是确定这一切的始末与幕后主使了,「是混沌,是他毁了
月牙村!」唯一怒吼,双手拳头握得死紧,「那个小人……竟然控制这群人类来攻击月牙村!那个混帐!
」
「嗯……我就在纳闷,月牙村地处偏僻,而且四周都是很好的屏障,而且只是个小村庄,照理来说不可能
吸引盗贼前来,但跟混沌扯上就都说得通了,哼,这种技俩也只有他做得出来。」赤焱不屑。
唯一仰天咆哮,这怒吼用了十成十的力量,「妖狐混沌,有胆就出来一决高下,偷偷摸摸做这种下流的技
俩,亏你还是妖狐之首!!」
「别浪费力气了,他不会因为你的挑衅就出来。」吴晴沉声说,「……替他们安葬吧。」
赤焱点头,「嗯,得替月牙村的所有人都好好安葬。」
安葬二字重重敲在唯一心上,眼眶不禁又热了起来,他拍拍脸要求自己要克制。皱着脸跟着赤焱和吴晴到
月牙河边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坑洞,不知道挖了多久,也不知道挖了多少个洞,直到赤焱出声说差不多了,
他们才停下动作,这时唯一才清楚地看到,月牙河旁有一半的土地都被挖了洞。
「唯一,你在这等着,我和吴晴去处理。」赤焱拍拍唯一的肩膀,要他留在这边等待。
唯一这次很乖地顺从他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平心的去处理村民们的尸体。
坐在河边,想到前几天还玩在一起的那些人此刻却都没了呼吸,再也无法重回那些时光了……唯一想着想
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滚了下来。举起手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珠,双手捧起冰凉的河水波在脸上,眼泪仍就
是不断滑落,和着河水沾湿了衣襟,「呜……」
感觉到赤焱和吴晴快回来,他连忙擦乾脸上的泪水和水滴,转过身看着赤焱和吴晴将一具具尸体放入刚刚
挖好的洞,胸口紧紧闷着,为何呼吸会变得如此困难?
「唯一,你必须学会接受……」吴晴的声音随着微风送进了唯一的耳中,淡淡的、轻轻的,里头有着难以
察觉得温柔。
「嗯……」唯一稍稍点头,接着将尘土拨入洞中,看着里头已经看不出是谁的尸体渐渐被尘土覆盖,悲痛
的情感不断升起,每埋起一个人,那种哀伤就会多增加一点。
直到最后,唯一连自己在做甚么都快要不清楚了,只是不断地拨下尘土,看着曾经熟悉的人们消失在尘土
之后,所有感受似乎都麻木了,方才的哀痛好像也变得不那么深刻……
当所有人都安葬好,天空已经变成橘红色了,赤焱、吴晴和唯一伫立在坟前默默地注视着,良久良久……
「你们就好好安眠吧,我们会好好照顾穆华。」赤焱沉声说。
唯一的身体一颤,肩膀再也忍耐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急忙捂住嘴巴,不让呜咽声溢出,明明是青年的身
形,这时候透着夕阳的馀晖,看起来竟然是那么的弱小,赤焱从他身后抱住了他,柔声说:「就哭出来吧
,哭完之后你还得陪着穆华,哭完之后你得更坚强,知道吗?」
回答赤焱的是再也压抑不住的哭泣声,唯一回抱住赤焱,放声大哭,心好痛,真的好痛,曾经在一起的人
们都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赤焱抚着唯一的长发、后背,无声地安慰着,越过唯一的头顶,赤焱看着背对他的吴晴,他已经站在原地
许久都没有移动,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到他现在究竟是如何。过了一会儿,吴晴蹲了下来,掌心放在坟
上,垂着头,银发随着微风飘扬着,在夕阳馀晖的照耀下闪动着。
直到夕阳完全西落,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吴晴才转过身,抱起已经变回小孩身形的唯一,淡淡地说了声:
「回去吧。」
赤焱应了声,在转身之前他又看了眼前的景象最后一眼,馀光之中,他看见在吴晴刚才站的位置前的尘土
有一小撮的颜色比周围的要来的较深,赤焱微微勾起唇角,金色的双眸里溢满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