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白景年并未有太大的吃惊,不过倒是有些担心,说道:“皇上不如放过他吧,他既然已是失忆,成了楚清的人,何不就成全于他?”
“放肆!”这是萧陌殊从未曾对白景年用的口吻,明显是极度生气的君主的脾气爆发了,“景年怎可说这样的胡话,就算他失忆了也是朕的人,况且……”想起那日在谷中的仪式心中一暖,那人终是嫁了自己。
“那么杀父之仇皇上不报了?”白景年当然知道萧陌殊会送走君随心最大的原因之一就是横在他们中间的杀父之恨。
“杀父之仇……”这些日子与君随心相处,萧陌殊可以不去记起自己的亲身之父的事情,此刻被白景年提及,倒真的是一时不知如何抉择。
“你知道的真不少?”萧陌殊突然冷眼看向白景年。那样睥睨天下的眼神很少人能在他的注视之下不发抖的,不过白景年倒是一人如故的站在一旁面不改色继续说道:“请皇上先回答草民的问题?”
“景年,这些年朕过的很累。你走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很多话他不敢同安王说,很多事情陌殇不曾经历无法倾谈,而万福……随时忠心耿耿只是……在宫中呆的久了人难免有些死板,而他有一只不愿逾越身份,而君府的人……他怎么开口说?
“是草民错了。如今回来了便不走了。”想起靖王在回程的路上,对自己说,将来他们就定居在喧都好了,自己倒也没有反对,如今再见一脸疲倦的萧陌殊,留下的心更坚定了。
“这草民二字景年还是不要说了。朕听着怪别扭的。”萧陌殊想了半天继续说道:“苏平可是同你们一起回来了?朕想见见他,想听他说说君儿在外的那几年的事情。”
“遵旨,请恕景年逾越,这就去请苏平过来。”白景年说道。
“你就留下同朕一起等苏儿回来吧。让万福安排下去好了。”萧陌殊也不舍得久未见面的白景年这么快离去。
“遵旨,草民这就去和万公公交代一下。”虽然在他离开喧都之前他与萧陌殊的之间私下相处的时候较为随便,只是多年未见,虽然还不算分生,但是总归是君臣有别了,所以这草民二字可是不敢轻易改成我字。
万福今日是万分庆幸圣帝将白景年留在了话清华宫,若不是现在有白公子在旁劝着,自己颈上的那个头大概也是保不住了。
先前拿着白景年交给他的信物托人去白府请苏平后,见到风晨一路匆忙的奔过来,虽然及时拦下了仍是让病中的圣帝听到,便唤了风晨觐见,风晨连对着培养自己的旧主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道出他派了找遍了皇城也不见有苏夫人的下落而安逸侯府更是里里外外的搜了个遍也不见丝毫踪影。
“给朕把整个喧都翻出来也要尽快找到人!”萧陌殊冷冽的眼色落到风晨的身上,风晨求助的看向白景年,白景年却厉声说道:“还不去找人!”若是不尽快找他,那人估计要再见怕是真的要等到来世了。看着风晨急急离开的背影,白景年真的希望他能不负所望。
第十九节
“景年朕是不是错的离谱,如今又把苏儿弄丢了!”
“皇上您多虑了,相信风晨很快就能把人找到的。”看着眼前因着君随心再度失踪而陷入疯狂之态的萧陌殊。白景年知道自己是恨不起来了开口想劝道。
“你信吗?喧都说到不大,可是要躲个人还是很方便的,只是……朕怕……苏儿等不到我去找他!”萧陌殊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
“他的身体真的亏空到这般了?楚清没有为他调养吗?还是…”还是是你把人接回后又没有好好照顾。
“不行!”想到什么似地本事靠坐在床上的萧陌殊突然起身坐到了床沿,因着多日的昏睡,一起身萧陌殊便觉头重脚轻,一阵晕眩,而一旁站着的白景年快速上前相扶,这是多年的默契所致。曾经在北曜边界的日子里,上了战场从不退缩的萧陌殊奋不顾身的冲在最前,当然那时他们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兵,没有人知道那样两个如富家公子摸样,不顾身死的人竟是北曜的秦王和白将军的二弟。
那时的圣帝总说他看着比自己强壮,所以总爱将自己护在身后,也是在那个时候自己暗下决心定要助他夺得天下。那时的受了伤的圣帝亦是总该逞强,明明伤的严重仍是好胜的要下床,而他在习惯了他的突然之举的同时也是习惯了在他身边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扶住。
“皇上您身体未愈,不可下地!”一旁低眉站立的万福眼见自家主子的举动,迫不得已的开口说道。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都不说,这样主子才不会注意到自己。
“多嘴!”萧陌殊对于万福一向都是敬重的,只是今日因着苏忘的失踪跟他有关,便是受了迁怒了。
“人都给朕弄丢了,还不滚出去找!”若不是先前白景年拉着他真恨不得下令将人拖出去斩了,知道苏忘便是君府六少的人,这皇宫除了自己也就知道这万福看,明知自己有多在乎苏儿,却还将人看丢。
“皇上息怒,这事万公公虽有罪但也是因为您回来的时候晕着,他一个人看顾不来!”白景年淡淡的说道,虽然他也担心苏忘,但是这万福可是萧陌殊最为贴心的人,在这气头上将人杀了,恐怕不要多久就要后悔的。
“景年,你放手,朕要去找苏儿。”
“皇上,大局为重,将近年关,您有白白失踪了一月多,如今朝中事多。豫王殿下虽然尽力为之,可毕竟他是将军出身,这政事还是要您抉择,在您回到喧都之前,君相曾不止数次找草民说起朝中的时期,许多都要等皇上您抉择。”白景年一向不是爱说话的人,能让他说出这么多话的事自然是急事。但是现在的萧陌殊怎是平日的他即便你白景年再能说善道怕是他也是一字都入不了耳。
果然萧陌殊见白景年仗着自己体弱将他强行按回床榻之时,大声喝道:“大胆景年,居然敢拦着朕!如今没了苏儿,这帝位朕也不要了,谁想拿去就拿去吧!”
“皇上怎可如此儿戏!”白景年仍是云淡风轻一般的脸上波澜无惊,可是若是在仔细一些就不难发现这位一向以面无表情著称的白府二公子清秀的脸颊有着一丝丝的抽动。那样的话怎么也无法想象出是哪个曾经为了这个皇座花费了大半生的心血的人会说出的。
“若是随心知道,他也不愿他一心寄望能成为天下明君的人为了他放弃了天下。”这是随心一心的所想,他总说将来的北曜会是一天清明,因为有萧陌殊这样的明君,有自己和他二哥那样的贤臣,有靖王等一众的将军……可是他独独没有说自己,那是他就想过要离开了吧。看着那人怔怔的望着清华宫发呆的摸样,白景年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闻言萧陌殊不再想挣脱白景年的双手,其实他心中亦很是清楚,既然得了这天下最大的权势势必也是要承下这天下最大的责任,只是心中仍是不免担心。若这是君儿所愿,那么他定会为他做个天下最好的君主。
第二十节
事情就在白景年的相劝下基本回归正途,萧陌殊虽然心虑苏忘的下落,只是年关之际琐事繁忙,更何况先前又是失踪又是生病的耽误了不少事情,现在更是忙得恨不得连饭也不用觉也不睡了。只是不管每日如何繁忙,他都会抽空传唤风晨,定时的告诉自己有关苏忘的下落。
“景年这南代的苏妃到底是何许人,皇上怎会是这般重视。”散朝后一向淡然无欲的丞相君随恩急急赶去白府,见了白景年问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因为这些日子不时有流言传入他耳中,说是圣上仍是放不下那个人,从不去后宫嫔妃之处。
“这个等时机到了随恩自然知道了。”白景年不敢把真相说出。君随恩这人到底有多少能力他很清楚,若是他知道了真相怕是会掀起一场风波,别看此刻的君随恩虽位极人臣,仍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但是若是涉及到君随心的事情,他真的会走火入魔的,就算不能危急皇上怕是也会大打北曜的国力届时天下怕是会再起纷乱。而要劝下这位素有七窍之心的北曜丞相的人全天下大概只有两个,一个便是消失了许久的北曜前右相君少轩,只是君相的护短是天下皆知,怕是会跟着一起起哄吧,而另一个便是此事的关键之人君随心,若他在怕是还能劝下君随恩,所以白景年一直不敢说,他在等君随心的出现。圣帝是当局者迷,只是有些事情他亦是猜测,还没有见到那人,在没有一丝证据的时候他不愿说出来,给了人凭空的期望,若是最后并非如此对于大家来说会不能接受。
“随恩,若是可以景年有个不情之请!”白景年带着少见的浅笑看着君随恩,自从十多年前的初遇,他们注定了是会成为深交的莫逆之交。
“景年但说无妨!”君随恩想也没想说道。
“若是可以请随恩为寻找苏夫人的事上尽力相助。”此刻若是让君随恩袖手旁观怕是将来会被人暗恨,被这样一个人怨着的日子可不是他白景年想过的生活。
“景年为何?”
“苏夫人是景年的故友,望随恩应承。”说是故友想来也不算有错吧。
虽然不明白白景年为何非要自己出力相助,君随恩见他不说也不相询,只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如此景年在此多谢了!”
“何时景年与我这么生分了!”君随恩不满的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后便说开到了他处,这些年不知白景年觉得生活少了什么,虽然与靖王在世外仙境过的很是惬意,只是思想上总觉得少了很多更契合的相交。想来君随恩亦是如此,他们一向是从诗词歌画一路谈到兵法布阵直至众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星象问题也是能相谈至半夜。所以在萧陌翊兴冲冲的来到白府准备找自己心挂的的人的时候,看到在园中相谈的两人识趣的打了个招呼和后来豫王一道结伴走了。靖王清楚的知道,他家的景年同曾经的君府二公子聊起来那是会让人恍觉如梦一般的不真实,那个能言善道的人仿佛不再是那个更人清冷冰绝的冷面公子了。
此刻见了君恩,虽然心系君儿之事可是很多话却是现在的靖王不能再说的了。而景年亦是为了此事每日心情不好,若是有随恩相伴大概能散散心,故而也不想上前打扰,只是自己定是要费劲心思去寻找的。
不过豫王临走时丢下的那句话倒是把君随恩同白景年给炸的许久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第二十一节
“什么故人,那个南代的苏妃只不过长的与小君儿有十分的相似罢了,用得着人人都将他视为小君儿转世一般的看重吗?”
在他萧陌殇的心中,那个天真任性爱撒娇的人只有是那个曾经在白溪镇被自己骗着许下了承诺的人,其他任何人哪怕真是如出一辙,他萧陌殊也不放在眼中,更何况那人还是个女子!
“景年是真的吗?”君随恩在沉思了许久后问道。
“是!”知道君随恩根本没有见过变成苏忘后的君随心,否则以他的了解,只一眼君随恩便可轻易的认出那人。
“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一向沉着稳重的君随恩,如失了魂一般的,若不是白景年惊觉不妙急忙相扶,怕是他都要站不稳了。
“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呢喃的自问令白景年感同身受,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景年,是不是他?”君随恩开口问道,人也恢复的一贯的从容,只是眼中却带着深深的期望。
“随恩,我不想骗你……”
“谢谢你景年!”虽然白景年没有再多说关于南代苏妃的身份,君随恩却似知道了一样,“景年请恕随恩失礼,这就告辞。”
“若是可以一起吧,我在家中也是难以安坐的。”
面对白景年的脸上的真切,君随恩没有拒绝,本想回予淡然的一笑,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相对于前朝众人都在为失踪了的南代苏妃焦急的日夜不眠不同,北曜深宫之中却有一处透着幸福的宁静。
“娘娘,什么是过年啊?”稚嫩的声音,语调微微上翘带着对未知事物所好奇的口吻,嗲声嗲气的问道。
“过年啊,就是一家团聚一起吃饭守岁的日子!”素色的布衣,只一直玉簪斜插挽起的简单发髻却难掩那被小孩儿唤着娘娘的女子端方温雅。未施粉黛的脸上虽有着岁月留下的丝丝痕迹,只是女子姣好的肤色将这些无关紧要的缺处很好的隐秘了起来。
“可是舅舅说他小时候过年的时候会放烟火?娘娘什么是烟火?”稚嫩的孩子不知道他娘娘在听他用这么可爱的声音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早已泪流成河了。
“长姐?”从屋内推门走出的人,亦是一袭素雅的衣装,材质固然不是最好,但比起先前的一身破衣倒是更得他的欢喜。而且制衣之人更是心慧手巧,在领口及袖口都细心的绣上了素雅精致的浅色梅花。
“很好看啊!”先前被孩子闹着的女子起身走进那人,说道:“只是好像少了什么?”
“小姐那是少了一条腰带,奴婢这就去拿。”身边的侍女笑盈盈的说道,也不等她家小姐同意便含笑的看着眼前的旧主,笑道:“六少稍等片刻!”
六少?在喧都能被这么称的至今仍是曾经名动喧都的君府六少独有的称号,此人正是数日前因失踪而闹得北曜人仰马翻的罪魁祸首,可是此刻的他却是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对自己目不转睛的侄儿,笑道:“等将来舅舅带着宏儿去看烟火可好?”
“等能出去了再说吧!”能被六少成为长姐的自然只有是曾贵为皇后如今被打入华阳宫的君府长女君随怜了。
第二十二节
“长姐?”君随心转头看着多年未见的长姐,心下终于放宽了,回来喧都不为别的只为想再见长姐一面,如今知她虽被打入冷宫,却因君府势力仍在宫里的人倒也不敢十分亏待,虽说吃的不是上好的菜肴,倒也算是能温饱,自家长姐的心性本就非要富裕,这样的生活大概才是她想要的,只是不知为何自己会凭空多出了一个侄儿,不过不用猜光是看那眉眼也能知道这是谁的孩子。想及是那人的另一个孩子,君随心觉得自己心隐隐作痛,尽管他知道这是长姐的孩子,可是……不由将手放到自己的小腹若是顺利十月后他也将会有这样可爱的孩子了吧。
“我知再过段时日你定会离去,可是我不想走!”君随怜笑语盈盈的说道,“宏儿还未曾见过他的父皇,我不会走的!”虽然那人心狠可是毕竟是宏儿的亲生父亲,与其将来与宏儿流浪江湖,不如就在这冷宫之中自给自足。
“君儿,多留些时日可好?”多年未见对这个几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君随怜满是温柔。
“好!”不舍得拒绝长姐的要求,那么这段日子就在这躲着也好,虽然看不到那人,但是至少离得他还算近。
“六少,奴婢为您系上。”先前进去的侍女不一会出来,手中拿着的一条同质的腰带。君随心也不说什么只是抬起双手任他为自己系上腰带。
“这不就好看很多了!”侍女是自小跟着君府长女的,名唤洛鸯君随怜成了秦王妃她便一并跟了过去,如今来了华阳宫她便也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