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的次坐上坐着一个粗布衣的书生,这群人进来前他正在独自喝着劣质的粗茶,他的身后有两个壮汉气势汹汹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看着他。见打头的那个汉子推门进来,两个壮汉立刻恭敬地大声道:“大当家的。”
那个被叫做大当家的男人没有去理两个小喽啰,径直走到高坐上坐下,嘴里还不停地对那个书生恭维。
“北先生神机妙算,我按照你说的做,果然将我们前些日子被姜国军抢回去的粮草又夺回来了。”
“就是,那些姜国的老兵残将一见我们大王神仙似的从山头出现,吓得裤子都尿湿了,别提那种样子有多好笑。”站在大当家身边的一个汉子也兴高采烈。
被唤作北先生的玉函琼颔首微笑示意,接着喽啰们就将今天的战利品一一搬上来。粮草之类的东西已经运到库房,大堂里呈上的均是金银细软。眼前一片金光闪闪,哪个匪盗看的不眼花?几个头目的脚步都轻飘飘的,走到放金银的箱子前,手捧着闪闪发光的金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娘的,老子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金子。”二当家的这摸摸那摸摸,眼睛里全是金子的影子。
“哈哈,有这么多宝贝够咱们吃几辈子的了。”大当家兴奋地说。
“去你妈的,我看你小子是想姑娘了吧?”二当家的大骂一声,周围的人一阵哄笑,把刚刚提议的四当家弄得满脸不自在。
“行啊!把我上次乔装的那身行头拿来,咱们一人分点去城里乐呵乐呵。”大当家的一说,众人苍蝇似的围拢上来等着分钱。
一直坐在一边的玉函琼稍稍皱眉,这边的悍匪是世代为恶的山贼,与之前他遇到的独眼狼那些匪盗十分不同。独眼狼是生活所迫不得已上山为寇,而这群恶徒生来就是在这嗜血残忍的环境中长大的,身上那般山贼的气息再清楚不过,人命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提手落刀的运动罢了。要是想顺利收复这些悍匪,心甘情愿的为南无煌把手边关简直是难上加难。
玉函琼所在的这个寨子叫九山寨,九山寨在这一窝已经是四十几年的老土匪,当家的就换了七八个。不仅势力庞大绝无二家而且个个都穷凶极恶,曾经胡国的官府还要偶尔来巴结一下,可见这九山寨的凶狠程度。
不过最近南无煌和玉函倧时常兵戎相见,所以这一带的土匪山贼也受到很大的连累。不仅经过这附近的商队减少,就连住在附近几个村落的百姓都逃得差不多了,只有大县城里还算热闹,他们无人可抢自然生活有点紧张。好在这群人都是肯豁出性命的亡命徒。没了弱势可欺必然将主意打到南无煌和玉函倧身上,短短数月,他们两方的兵营粮草都遭到过这伙强盗的偷盗。虽然两边的将领都花大力气要铲除这个恶瘤,但无奈九山寨的地势极为优越加上不缺吃喝,两边的战事没怎么打,光是被这群土匪就消耗了不少军力。不过士兵们毕竟是练家子,九山寨的这帮人也没少在姜殇两国的士兵手下吃大亏。
第二天一早,几个当家的喝的脚步飘忽的回来,一头就栽倒睡着。如今寨子里有了能干的师爷,他们自然就不用再操心那些屁大的琐事。玉函琼看着那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心中叹气,这群匪盗放纵惯了不知能否顺利的劝服他们。
晚上,大当家酣睡一天后醒来,另外几个当家的也余醉未消的被叫起。
“北师爷,我们又要去洗劫什么地方?”
“就是,把我们叫到这里来是不是又有新的票子干了?”
众人都看向玉函琼,那样貌平平眼神明亮的人环视一周后淡淡的开口。
“叫大家来是要和大家说一说将来的计划。”玉函琼道。
“我们这些人活一天过一天,以后怎么样让天王老子去安排好了,咱们操什么心。”二当家的一开口,旁边就有赞同的人。玉函琼开局就遇到阻碍。
“等等,先听师爷怎么说。”大当家一发话,众人都闭嘴。
“现在姜国和殇国战事不断,牵连我们也跟着没生意,他们一天不停止打仗我们就一天不得安宁。”玉函琼说完,周围的人都赞同的点头,接着他又说,“乱世之中像我们这样得过且过的人早晚会被人灭掉,与其吃喝玩乐坐着等死不如我们自己给自己留条活路。”
他的话说完,立刻就有人感兴趣。要说有活下去的办法谁不想试一试,傻子才愿意坐着等死呢。
“师爷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们要怎么给自己留活路?”大当家的开口。
“我们按照现在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不是被姜王所灭就是被殇王所灭。他们势力庞大,我们何不投靠一方,若是我们投靠的一方胜利,将来有好处还会少了大家吗?”玉函琼说。
“投靠官府?去他奶奶的,老子就是饿死在大道上也不会给官府当狗腿子。”二当家拍桌大骂。
他这一骂,周围的人立刻如梦方醒的从玉函琼的话中醒悟过来,纷纷表示反对。
“就是,老子这辈子最恨官府,和他们一伙还不如阉了老子去宫里当太监。”又是一个粗野的人不满哼道。
“老四,就你那点长度,不用阉直接送进宫里就行。”二当家大声说的粗野的猥琐话,周围的人又爆出一阵哄笑声,弄的那个老四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别笑了。”大当家的一发话,周围又都变得安静,随即大当家转身问玉函琼,“北师爷,你为何会想出让我投靠官府的主意?要知道官贼从来都是势不两立的,那些官府中人谁知道他们之后会不会利用完我们就翻脸不认人?更何况兄弟们野惯了不喜欢被人管着。”
“大当家可曾听说南方边关抗击广丘义军的事情?”玉函琼问他。
“听说过,也是一群山贼,帮官府抵抗了几次广丘的偷袭,后来受到嘉奖还被一品大员召见,他们的事情现在传的火热。”大当家说。
“哼,一群不入流的草寇,官府给点好处就像狗一样的摇尾巴,真是丢了我们山贼的脸。”二当家催了一声不屑的说。
“师爷提这个干什么?”三当家有点兴趣的问。
“据我所知,那朝廷一品大员召见他们之后不仅赏赐黄金白银还允诺不会剿灭他们的寨子,并且每年都会给他们一些银钱让他们帮助镇守边关。”玉函琼说。
“奶奶的,天下间还有这样的好事?要是咱们一边拿着朝廷的银子一边再去打劫,还不会被官府剿灭,那岂不是神仙的生活?”二当家一听不会被剿灭还有钱,立刻见风使舵的改了主意。
“这样当然不行。”玉函琼说,“他们拿了官府的银钱就不能再去打家劫舍,不过除此以外他们可以不受官府的命令自己定夺大事。”
“哼,不打家劫舍还当什么土匪,干脆让老子剃头去当和尚算了。”二当家又改口风说。
“就你?当和尚也就是个打家劫舍的花和尚。”老四逮住机会立刻奚落老二报刚刚的仇。
大当家的意思和二当家差不多,他们宁可过着滚刀口的日子也不愿意被朝廷所用,里面最大的因素可能就是土匪的面子问题和不想被拘束。今天的谈话同样没取得什么结果,除了那个三当家似乎有点同意玉函琼的话以外,其余三人都对官府排斥的很。
两天后,几个当家的又心痒痒想去镇里面逍遥快活。玉函琼因为需要人帮忙商量下次的计划,所以在他的要求下三当家的被留下来,其余三人又揣着金银去挥霍了。
玉函琼来到寨子后院,哪里有几件土房,里面关着的全是被劫掠上山的女子,门口有两个守卫在站岗。看到师爷来了,那两个小喽啰毕恭毕敬的行礼。
“将这些人放掉。”玉函琼淡然的说。
“放掉?师爷,这些女人可都是二当家抓来的,要是二当家不知道的话,我们可就……”小喽啰为难的说。
“放心,二当家那边有我担着不会责怪到你们头上,放人吧。”玉函琼又道。
那两人这么一听相互看一眼,碍于师爷的地位高只好遵照命令将那些女人全部放走。
天黑后,得到消息的三当家马上找到玉函琼。
“你怎么将二哥抓来的女人都放了?他要是怪罪起来你怎么交代?”三当家问。
“他不会怪罪的,那三人再也回不来了。”玉函琼淡淡的喝了口茶说。
“回不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三当家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从容不迫的师爷。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九山寨的大当家,这对你来说不也是件好事吗?不用看大当家的脸上,也不用手二当家指使,你是老大,所有人都要听你的,这难道不好吗?”玉函琼淡淡的说。
亡命之徒总有些兄弟情义,但是像他们这种今天你死我就是老大,明天我死他就是老大的人来说,这点情谊连屁都不值。三当家听玉函琼这么一说立刻心动起来,过去时常受那两个人的吆喝,如今有了翻身希望怎能不高兴?这也正是他希望已久的事情。
“你把他们怎么了?”三当家稳定情绪,装作愤恨的开口,但他眼中兴奋的光芒早就被玉函琼洞悉。
“只是给官府传个话而已,想必他们现在应该被官府的人就地格杀了。”玉函琼淡淡道。
一听那三人都死了,三当家再也装不下去了,心花怒放。
“你为何要帮我当大当家?”
“只为一个条件。”玉函琼看着他淡淡道。
第一百六十章:南疆之行
战事不太紧张的南方边关比起北方剑拔弩张的态势不知轻松多少。身为朝廷封赏的“义军”,独眼狼这些不入流的山匪们可谓是尽心尽力。声势变得大了自然也就有人来投,乱世之中那些独来独往的人求的也只是有顿饱饭而已,这年头为了活命干什么的都有。相比之下来当义军不仅有朝廷的供养名声也好听不是。
今日,独眼狼就诚惶诚恐地迎来一位贵客。当然,这位贵客来的并不张扬。
“贾大人一路辛苦,辛苦了。”独眼狼和老鼠军师老早就站在寨子的大门口等着,总算将朝廷派来的工部侍郎盼了来。
痞子勇装模作样地朝他点头示意,身后跟着一个文官和一个武将。将痞子勇迎入寨子里面上座后,独眼狼立刻唤人上茶。
“看你这寨子管理的还不错,虽然和王城的正规军差很多但也算有模有样。”痞子勇环顾四周说。
“多亏了离丞相和朝廷提携还有皇恩普照,不然我们哪有今日。”独眼狼拍马屁道。
痞子勇身后的武将轻轻动了动看似有点不耐烦,痞子勇察觉到立刻又对独眼狼说:“你们以前的那个师爷住在什么房间?他平日里有什么习惯吗?”
独眼狼和郭师爷疑惑地对望一眼,怎么朝廷里的人个个都对北师爷这么好奇?疑惑归疑惑,问题总还是要回答的。
“北师爷以前住在后堂的最西边院子里头,现在那里还空着,他走之后就没人住过,里面的东西也都还在。”独眼狼恭敬地继续说,“至于习惯嘛,北师爷平常就喜欢一个人待着话也不多,不过他随身带着一根笛子,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面吹。”
“北师爷的笛子吹的可好啦!”郭师爷在旁边补上一嘴。
他们说完,痞子勇身后的武将就出门朝寨子的西边走,另一个文臣见状马上跟了上去。独眼狼纳闷但碍于这几位都是贵客不敢怠慢,也就没说什么。大堂里只剩下痞子勇和他们两个,痞子勇刚刚略微尴尬一下这才又继续开口。
“本官这次来是为边关运送机械器具,因为不能走漏这些器具的消息引起广丘的注意,所以我来这里的事情你们也要闭口不谈。”
“是是是,贾大人发话我们一定做到。”
“我们绝不透露,说了就割舌头。”
两个人点头哈腰的连连应允。痞子勇又和他们闲扯起来,说的尽是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独眼狼和郭师爷也乐得有机会巴结朝廷官员,和痞子勇聊得不亦乐乎。
平湖寨的西边院子,一个破旧的小瓦房孤零零的立在不大的院中。院子的墙角里长满了杂草,石质的桌子已经缺了一大块,相应配套的几个石椅早就不翼而飞。
曦雍站在院子里看着南无煌走到那扇漏风的门边,抬手推门进去,他知道南无煌现在心中混乱,所以让他独处一会儿没有跟去。
狭小的屋内只有三张双人床那么大,除了一个木板搭着的简易床铺外,屋内就只剩下墙角的小四方桌。而且不算明亮的屋子里还隐隐泛着一股霉味,床铺也有点潮湿。
南无煌环视四周最后坐在单薄的床铺上,下面的木板发出老化沉重的声音。细小的阳光透过小窗照在床上,但依旧无法驱散这里的阴冷。抬眼望去,桌子上空空如也。枕头边上倒是有一本书,南无煌随手拿来一看,不过是平湖寨里面的旧账本。那些字体歪歪扭扭,写的很不规整,一看就知道和画地图的不是同一人。
小屋里一无所获,南无煌停留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出来了。曦雍正站在院子里等他,见他神色平淡猜到他应该没什么收获。
“独眼狼描述的样貌和他完全不同,以他的样貌一旦现世必然会引起轰动。”曦雍对南无煌说。
“样貌是可以改变的,天下间会易容术的人多不胜数。”南无煌走出院子和曦雍一前一后返回大堂。
“可他也不会吹笛子。”曦雍又说。
“学一学不就会了。”南无煌随口道。
“他有什么理由帮你整合边关散盗,为你镇守一方?”曦雍又问。
“谁知道呢!或许是心怀愧疚来补偿我,或许是玉函倧对付我的新计划,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南无煌漠不关心地说道。
“或许是秦默龙的圈套。”曦雍提醒他说,“你记得去年的事情吗?秦默龙找来玉函琼在鎏国时写的字画,引你出现后四方围杀,如果这次依旧是秦默龙或玉函倧的诡计,那你岂不是栽在同一个地方。”
“别跟我提那个名字。”南无煌皱眉道。
“好,我不提。不过你怎么看这是不是圈套?”曦雍改口问。
“这一次不会有假,羊皮的质地是新的,所以地图也是最近才画上去的。”
“或许有人模仿他的笔迹。”
“那我现在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没有人来杀我呢?”南无煌反问。
“因为我们这次是秘密出来的,消息封锁的紧密,除了离歌朝里没人知道你来了边关。”曦雍回答。
“上次我也不是大张旗鼓的出来,不还是一样被查到行踪。”南无煌冷笑一声说。
说话间,他们二人已经返回大堂,痞子勇和独眼狼打得火热,身上那股江湖痞子气也暴露无遗,原来的官架子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三人晚上就离开了平湖寨直接回皇城,虽然南无煌不甘心但这一趟确实一无所获,他们出来的隐秘经不起长期停留,更何况现在朝中有许多事需要南无煌亲自处理。
回到皇城,南无煌又着手开始处理玉函倧的事情。
暗室的门被打开,昏暗的烛光下一个污脏且满身血痕的男人被大字型绑在木桩上。
“他说了吗?”离歌问站在一边的段逯。
“没有。”段逯的语气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离歌走到那人面前,淡然地开口自述道:“你叫燕何归,人称燕少,背景是原姜国尚书苑的伴读书童,姜国之变后跟着玉函倧一起消失,结果你一直隐藏在胡国为胡王效力。三年前你和玉函倧一明一暗掌握了胡国的大权,从此胡王突告重疾,所有朝事均交给你处理,实际上你和玉函倧已经将他弄死并且连胡王身边的亲信们都彻底更换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