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和你妈妈离婚之后你就变了,夏树,你从前是一个那么优秀的孩子,知书达理,乖巧听话,可是
现在却……算了,作为你父亲,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父亲顿了顿又说,“果然离婚还是一个错误的
决定,但是我和你妈妈继续在一起也只会给彼此带来苦恼而已,我希望你能明白。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
然后客厅里就只留下了夏树一个人,眼泪已经不听话地掉了下来。真是不争气,已经是高中生了,又是个
男生,居然还……夏树赶紧抹干眼泪,可是心里的疼痛并不能因此终止。
那样一闹之后夏树根本无法安然入睡,直到第二天下午都是昏昏沉沉的赖在床上,直到听到父亲离开家的
声音。
他八成又是去会那个女人了,整个双休日都给了她,父亲真的爱她吧?
夏树坐起来看了一眼钟,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说好六点半要去清和家的,得起床了。
梳洗整理了一番,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六点的时候出了门。
第三章:误
可是夏树到了清和家才发现那家伙起得比自己还晚,才刚刚在刷牙洗脸。夏树只好坐在客厅心急火燎地等
待清和,而清和却笃定的很,不长的头发却打理了很久。
“你昨天说今天有事跟我说吧?”再也受不了寂静的空气了,夏树终于找到了话题。
“恩,不过得听完音乐会再说。”声音逐渐从卫生间靠近了过来。
夏树回头,看见一个光彩夺目的清和。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有哪里很奇怪么?”清和蹲在坐着的夏树跟前,仰起脸来望着他。
“不不,没有,只是太好看了。”夏树慌忙说。
清和淡淡地笑起来,然后缓缓凑近夏树的脸:“你也是哦。”
心跳就因为他这样的一个举动而加快,夏树连忙看了一下手表,以此打破暧昧的气氛。“已经6点45了,我
们赶快出发吧。”
音乐厅离清和的家只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到达的时候恰好开始入场,两人买了饮料就排起队等待剪票。
Mika是著名的女钢琴演奏家,难免要摆一下名人的架子,七点已经过了十多分钟,她却迟迟不肯现身。此
间的音乐厅稍稍有了点嘈杂,而清和却只是沉默地看着舞台中间那架豪华的钢琴。
两个小时之后就该提出分手了,夏树心里一直盘算着该怎样给两人划下一个完满的句点。当自己对清和提
出分手时,他又会是什么样的表现呢?是不舍,是愤怒,还是满不在乎的点点头,然后潇洒地离开?似乎
最后一种猜测才比较像清和吧。几个月的禁忌恋情就要这样结束了,自己也可以全身而退,做回以前那个
循规蹈矩的乖学生了。可是心却无可抑制地疼起来,喉咙里也仿佛梗着什么,难受得要掉下眼泪来。
会场里忽然爆发起阵阵经久不息的掌声与呼喊声,把夏树的难受稍稍压制住了一点。原来主持人已经宣布
Mika即将登场,而当夏树抬起头来的时候,身着华丽紫色晚礼服的女钢琴家已经款款地步上了舞台。
“哇,她比电视、杂志上还要漂亮呢。”夏树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一扭头才发现清和居然已经站了起来
。
他直直地望着坐在钢琴前缓缓奏响第一串音符的美丽女钢琴家,那眼神充满了向往与澎湃的激情,只是隐
隐地还带着点哀怨。
“喂,清和!你怎么了?快坐下,后面的观众抱怨了呢!”夏树低声叫喊着硬是把清和拉了下来。
可是清和的眼睛里依旧充满着热烈的期盼,以及让人无法了解透彻的深邃的情感。许久,他才把目光的焦
点转到了漆黑的地面。
果然清和还是喜欢这种成熟的美女的么。夏树暗暗地想。像自己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既没有成熟
女性丰腴的身体,又没有年轻女孩动听的笑声,甚至连接吻的技巧都烂到没药可救,若不是清和一时没有
适合的伴侣,又怎么会答应与自己交往呢。一想到这些就感觉到揪心的痛楚,夏树想要的恋情根本不是这
个样子的,什么只要能够在他的身边就好,全部都是骗人的话!他要的是他的心,是他一如方才情感热烈
的眼神与全神的注视,而不是冷酷的瞟几眼或者只有在床上才稍稍表现出来的柔情蜜意。
这场徒有其表的恋情根本是错误的,从头到尾都只是夏树的独角戏。自己真应该干脆一点早早地结束它,
还来听什么音乐会呢,傻透顶了!
台上的美丽女子优雅地舞动手指,那起伏的身姿让灵动的琴音萦绕在每个角落。观众们的情绪随着音乐的
起承转合不断变幻,似是经历着一场精神的探险。
“Mika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在演奏的高潮时,清和忽然这样说。
“哎?女朋友?!”夏树的思绪被一下子打断,转而进入一个难以置信的境地。
“恩,我是在初中时认识她的,那时候的她还是个音乐学院的学生,却已经表现出了非凡的音乐才华。”
“啊,怎么,清和居然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夏树仍旧觉得难以置信,因为明星有时候对普通人来说是高
不可攀的甚至是神样的存在。
“我不知道我是哪一点吸引了她,而她,对我来说她的全部都是诱惑。我们很快陷入了恋情,一个女大学
生和一个初中男生,很违背常理吧?”清和仍旧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诉说着。
而夏树除了惊讶再也表现不出其他。
“我们在一起三年,互相看着对方的成长和蜕变,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初中生成长为一个成熟的高中生,
同时她也赢得了全世界对她的肯定,以那样年轻的姿态。然后,在高二开学不久的时候,我被她甩掉了,
毫无征兆,我本来还以为我们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恋人,可是我忽然之间再也联络不上她了。我知道自
己已经没有资格和资本与她匹配。”
“清和……”看着他渐渐黯淡的神色,夏树有点哀伤。
“可是我怎样才可以把一个烙进我生命三年的女人完全抹去呢?我一再告诫自己必须尽快忘记她,我们已
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了,可是烟和酒都帮不上什么忙。我只能靠做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比如
拼命地念书,我之所以有现在这样的成绩也要多感谢Mika呢,很讽刺吧?”清和转过头微笑地望着紧蹙眉
头眼神哀惋的夏树。
“清和,我不知道你有那样的过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夏树只能紧紧握住清和的手。
“为什么要安慰我呢?我只是有点不知所措,根本没有悲伤啊。”清和依旧那样淡然,可是夏树看得出他
眼里的哀伤,他知道,有时候人受的伤越重就越是装得坚强,尤其是当心受伤的时候。
“你约我来听这场钢琴演奏,恰好给了我两年来第一次见她的机会,这期间我拒绝所有关于她的消息,可
是仍旧不能忘记她,所以我想,不来次彻底的治疗,这场病是永远都好不了的。我想今天就能作个了结了
吧。”
作个了结么。对啊,自己今天约清和的目的不也是作个了结么,可是现在为什么却……这样顾虑着,夏树
就放开了紧握着的清和的手。
两个小时的演奏也恰在这时迎来了尾声。一阵悲壮的快节奏演奏之后,全场的灯光忽然全部熄灭,小小的
沉寂后,镁光灯围作一个小圈,打在年轻而成功的女钢琴家身上,她微笑着鞠躬,向全场观众致意,然后
完满地退了场。
音乐会异常的成功,似乎是Mika几年来在国内最成功的一场演出。
人们满足地陆续退场,当灯光重新全部打亮的时候,清和的神情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两人一前一后地步
出音乐厅,外面万家灯火。
是时候了,不能因为沉浸在清和悲凉的经历里就软下心来,现在再不提出分手的话,自己又会沦陷了。夏
树这样想着就拉住了走在前面的清和。“清和,我今天约你出来其实是想说一件事。”
“我也是。”清和回过头,用一种难得的温柔表情看着夏树。
“你要说的就是你和Mika的故事吗?你愿意把它说给我听,我很高兴,可人生总是这样无奈的。”但夏树
要分手的决心似乎已经下定了。
“不,我真正想说的看来已经不仅仅是那些了。”
“那是?”夏树有点疑惑。
“昨天我跟你说过吧,我如果无法忘记Mika就无法再喜欢上别人。我要向我过去跟你不负责任的交往道歉
,那个时候我正烦恼于找不到替代她的人,而你适时地出现了。”
“那么说我果然一直以来都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夏树的情绪激动起来。
“不,完全不是那样!刚才我一直试着拿你和Mika比较,最后我终于发现,你已经是无人可以替代的了!
之所以我一直那么迷茫,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没有发现你对我的重要性,那都是因为我一直太拘泥于过去
!可是现在不同了,仅仅是那两个小时就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夏树,欠你一句很久没说的话,我喜欢
你,喜欢你的一切!”清和深情地这样表白着。
而夏树的鼻子已经微微泛红,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混蛋,混蛋清和!我本来还想着要和你分手的,
可是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太过分了,为什么我就是拒绝不了你呢?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我屈服呢!”头
压得低低的,声音哽咽地说完这些,方才心里下定的决心早已经粉碎了,一直不愿意正视自己心意的又何
止是清和一人呢。
“对不起,夏树!一直以来都很对不起!”清和拉过夏树,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就在音乐厅门口这条车
水马龙的路边,就在路人无数惊讶的眼光中,就在夏树哽咽的哭声里,他终于可以以恋人的身份,把那样
热烈的拥抱给他,把那样赤诚的不带它物的心完完全全地交给他。
“夏树……”呼唤着恋人的名字,清和抬起夏树的下巴,在他唇上印上了激情的一吻,那是别样的吻,与
平时单是充满了情欲的完全不同,它是那样温暖、潮湿、热烈,寄予了刻骨铭心的爱恋。
“夏树!”然而激情的拥吻之后,夏树却看到了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他的父亲正从音乐厅对面的西
餐厅里挟着那个艳丽的女人走过来。
“爸爸?!”
那无疑是晴天霹雳,两个年轻人呆住了,不知所措。
“你,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气急败坏的中年男人甩开女人的臂膀,冲上去不由分说就给了清和脸部狠
狠的一击。
清和完全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鼻孔里也流出殷红的血。
“清和!你怎么样?”夏树自是也没有料到平时彬彬有礼的父亲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他顾不得什么就
去地上扶清和,“爸爸你怎么能打人呢?”
“我还没有教训你呢!众目睽睽在大街上和一个男人接吻!简直败坏家德门风,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一阵无情的唾骂,然后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夏树无言以对。
“叔叔,请您不要打夏树!”清和从地上爬起来,挡在怔住了的夏树面前,“是我不好,夏树一点错都没
有!”
“你滚开!我教训儿子用得着你这个外人来管?”父亲一把推开清和,也不顾女人在旁边奋力的劝阻,“
你跟我回去!以后再也不准跟这小子来往!”父亲拽着夏树往前走。
“夏树!”清和追上几步。
“你再跟过来我就报警!你这根本是诱拐未成年人!”父亲气急败坏地拉着夏树,拨开重重围观的人群向
停车场走去。
而夏树满是泪花的眼睛此刻变得没有光彩,他知道现在的挣扎与抵抗是半点用都没有的。可是为什么呢,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他明明看到幸福越走越近的,可是现在它又看不见踪影了,它去哪儿了?
它为什么就不肯在夏树身边停留一会儿呢?他根本不敢奢望永恒,他只想在眼前的这段时光里尝一尝甜蜜
的味道啊!只是这样都不行吗?
家里,刺眼的灯光照不亮夏树晦暗的心。
“你给我说!你们两是什么关系?那小子是干什么的?”父亲厉声讯问,眼光狠狠地落在夏树身上。
而夏树只是低垂着头,保持他落寞无助的表情。
“你说话啊!”父亲再次怒吼。
“我喜欢他,我们是恋人。”终于低低地出了声,却异常平静。
“恋人?!你……你那些没有回家过的晚上是不是都到他那儿去了?”父亲气得说不下去,缓了缓急促的
呼吸,压抑住想要挥手打他的冲动,才又说下去,“他可是个男人啊!你这不是同性恋吗?!”
“同性恋有什么错?婚外恋才可耻呢!”只低低的呢喃了一声,却又被父亲反手一巴掌打在左脸上。夏树
的两边脸颊上都印着父亲的四个指印,火辣辣地疼痛着,而脑袋也“嗡嗡”地响起来,眼泪就“簌簌”地
落了下来。
“同性恋就是变态!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对你太失望了!”父亲再也站不住,晃悠着坐到沙发上。
“才不是这样!喜欢上什么人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吧?是同性又怎么了,我们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不可
以在一起?你什么都没听我们说就动手打人,过分的人是爸爸才对!”终于把红肿的脸扬了起来,倔强地
流着眼泪义愤填膺地这样说着,夏树决定不再懦弱下去。
“你说什么?!”气愤难当,没有想到儿子会这样跟自己顶撞,父亲又站起来,疾步上前,再次举起右手
。
“你打吧!你是我父亲,你打我,我无话可说!但是打归打,你也应该讲道理,难道就不能听听我们要说
什么吗?”夏树却依旧扬着脸,迎着父亲的手掌。
父亲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以一种痛惜又愤恨的眼神瞪着夏树。
“变了的人是父亲才对吧?自从你跟妈妈离婚后,你有再关心过我吗?你有了解过我的学习状况和生活状
况吗?你知道我心里都在想什么吗?你知道我究竟需要什么吗?你们都只是给我足够的钱,再也没有与我
交流过什么。我一直以来都很孤独,你们知道吗?”平平静静地望着父亲令人恐惧的表情,轻缓地说完这
样的话,夏树的心却痛到了无以复加。
审视自己多年来对待儿子的态度,父亲也发现自己确实许久未尽到责任了,原来儿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
长,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坚持,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惟命是听的小孩子了。而自己竟然也逐渐疏忽了与儿子的
交流,竟让他这样与自己离得越来越远。
“夏树,我确实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这一点我向你检讨。但是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啊!
”心中的怒火只是稍稍地平息了一点而已,但一想起自己的儿子当街与一个男人接吻的情景,父亲仍旧难
以接受。
“清和对我来说不只是一个男人那么简单啊!他对我来说……很重要。”下定了决心在父亲面前说出这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