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来从未见过的。
不是凌烈,更不是,往日的犀利。
弄月做事一向阴狠毒辣,倘若日月教的下属办事失误惹他不满,那也就预示着自己生命的终结,可是这次
……
究竟是他早已知晓?还是有意这么做?女子站起身,根本无法揣摩弄月的心思,惊恐还未退去,转身离开
。
房间空幽,香风如雾。
一缕阳光斜斜的摄入,打在单薄的白袍上,深紫的长发披落一身,紫魄凤眸尤为迷醉,却夹杂着淡淡的孤
寂……
他涤荡着杯中玉浆,醉眼迷离中仿佛看到暗夜的红色莲花如火般盛开,冷香浮动蹁跹,似水阁台琴声灵动
,悠悠缱绻却带着无尽的相思。
一声低语响起:
“你可知道,我为何隐退三年……”
佳酿一饮而尽,邪魅的紫眸犹如琉璃的光芒,刻骨铭心的寂寞,带着幽幽的孤意。
“呵呵……你当然不会知道了……”
他的手微微一紧,琼觞破碎,玉裂成尘,碎片粉末顺着白玉凝脂般的指间散落,紫魄瞳孔再次恢复了往日
的阴狠。
“因为你从来都不曾回头看过我!”
第028章:心藏风雨
寝宫一夕香醉,如梦涟漪,软罗帘丈,火红的衣摆袅袅静落。
夏吟荷轻拨琴弦,奏出幽幽轻乐,靡靡之音几乎令所有经过沐雪阁的侍童丫鬟驻足停留。
赫连孤雪用手撑着脑袋,侧卧在锦塌上,玩弄着自己的一缕长发,深红的眼眸冷然空幽,仿佛一染不沾尘
世的火,静静的燃烧着这片圣洁的雪白,尽管琴音如此撩人如此动听,都无法令那双红瞳充盈半点惊喜。
无论夏吟荷使出什么样的解数讨他欢心,他都不会再抱她第二次,更不会再对她展颜第二次,将她带回来
,纯粹是一时兴起,亦或是,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
带她走……想的美!
凡是属于他的东西,他绝不会让别人得到手,即使他不喜欢,也不会让别人得逞。
忽而,“嘭——”的一声巨响,原本已经入迷的侍童与丫鬟吓得汗毛掉了一地,赶忙离去。
琴,骤然而裂……
夏吟荷失魂落魄般的看着眼前被震碎的红玉凤尾琴,浑身颤抖。
赫连孤雪袖中的红绸瞬间飞出,缠住夏吟荷的腰身,将她猛的带到自己面前,冷冷的俯视着那张惶恐还未
退去的娇颜。
女子看着那双冰冷的红眸,失速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了,直到感觉自己纤细的脖颈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瞬间
一紧,一股难以言明的恐惧终于袭来。
“《葬心赋》的八段第三个音,你弹高了。”冷冷的声音,仿佛冰川寒泉,不带一丝情感。
夏吟荷一惊,浑身震颤,“宫……宫主,吟荷知错,今后一定……一定……”脖颈被掐的生疼,呼吸有些
急促。
赫连孤雪云眉微敛,“你糟蹋了我最喜欢的曲子,更糟蹋了这把琴。”
“宫主,吟荷今后一定……一定认真练习,绝不再让宫主失望……恩……”
呼吸越来越急促,撕裂般的疼痛盘旋着女子的脖颈。
“琴都被你糟蹋了,还谈什么今后?”
夏吟荷的双瞳荡漾着淡淡的水韵,眼泪不可抑制的滑落——原来,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竟然,都比不
上一把琴。
“会哭的人只是个废物!”赫连孤雪刚要收紧力道,忽而猛然间察觉到了什么,他展袖一扬,夏吟荷似风
般被吹出了寝宫。
赫连孤雪募的起身,红袍滟潋,妖媚的容颜有着不同于往日的情绪,幽冷,却又闪现着淡淡的伤感。
烛火幽幽,背影忧忧。
红消香段,醉玉红莲染,一曲葬心离散,青丝情痴斩。
暗夜潺潺,一曲《葬心赋》,残花渐落人不在……
“出来吧。”薄唇轻启的那一瞬,他眼底的情绪瞬间全部敛去。
一抹鬼影闪过,仿佛幽灵般悄无声息,绝影单膝跪地,那一缕白发幽然翩翩。
赫连孤雪没有看身后的人,只是冷冷道“查到了?”
——是。
“在哪?”
“玄天阵。”生硬的声音,又是三个字。
红瞳浮光一现,冷冽,幽深,无人能勘破。
“下去吧。”
绝影一闪,化风离去。
赫连孤雪负手而立,任微风吹扬那火红如莲的长发,嘴角上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果真没有猜错……
有一个人,隐退三年,却不被江湖人遗忘,虽销声匿迹,却依旧令人心惊胆寒。
世人深知,他性格怪癖,喜欢玩毒玩女人玩阵法。
他玩毒,被誉为“圣手毒仙”,无数人命丧他手下,唐门始祖也要望尘莫及。
他玩女人,人们也称他为“多情公子”,无数女子甘愿为他沉沦,只为换他恩宠,成为他心中唯一。
他玩阵法,神秘精湛无人能破,无论黑道白道耗费多少人力前去讨伐或拜访,终被阵法所困,无功而返。
隐藏的还真够深的……弄月,你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赫连孤雪微微垂目,红眸深邃而隐秘,他现在,只是想证实一件事。
“无涯。”
蓝影一晃,一个男子单膝跪地,惊人的速度仿佛早已经知晓一般。
“把飞云楼楼主给本宫……‘请’过来。”
……
莲香缱绻,弥散如雾,水榭亭台处清风袅袅,弄月侧卧在贵妃塌上,嘴角上噙着懒懒的笑,细长的手指跳
动着,把玩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杯。
他怀里躺着一个少年,一身单薄的丝绣红衣,面色如瓷,唇若红樱,黑色的瞳仁在那似陶瓷般的皮肤映衬
下明亮如晶。
少年将脑袋埋在弄月怀里,眨动着黑目,如痴如醉的望着一脸含笑的弄月,只是他看到那双深紫的瞳仁里
承载的都是玉杯的倒影。
魅惑的紫眸看玉杯太久太久了,似乎都已经忘记了少年的存在。
少年有些气不过,“教主,你在想什么?”
弄月垂目,嘴角上勾起一丝魅惑的笑,他在少年的额头上,印下深深一吻。
“教主。”此时,一个黑衣男子单膝跪地,斗篷遮面,唯有左手腕上,六芒星的刺青闪闪发亮。
黑衣男子并不在意眼前这副春花秋月图,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位红衣少年,是弄月身边最得宠的人儿。
面色如少年,但他的实际年龄无人知晓,在江湖中,几乎无人知晓他的名字,但没有人不知晓他的称号—
—“五毒童子”。
五毒童子名叫凤夕,传说他全身上下无一不毒,世人只看到他如瓷娃一般惹人怜爱的脸,却不知有多少枯
骨在他手下生生埋葬,掌毒,心更毒。
这世间,唯有“圣手毒仙”能毫发无伤的接下“五毒童子”的万毒穿心掌,唯有弄月,能让凤夕服服帖帖
的腻在一个男人怀里。
凤夕将玉杯递到弄月唇边,丝毫没有把面前的黑衣男子放在眼里,弄月俯首饮下,琼浆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滴落到白袍上,拓开成一道道妖娆水印。
此时,凤夕的眼里只有那双紫眸。
黑衣男子没有动,只要弄月不开口问,他绝不会先说话,更不会打扰。
“凤夕,你先退下。”
凤夕嘟起殷红的小嘴,“不,教主,凤夕想……”
“退下。”紫魄凤眸微微眯起,笑意减退。
凤夕一怔,慌慌张张的起身,有些委屈道“教主息怒,凤夕、这就离开。”红影消失,但那双黑目中充斥
着不甘。
软帘飘摇,在风中刮起一抹香雾,弄月将视线转向黑衣男子,怒不自威。
“说吧。”
“属下发现了无涯。”
“哦?”弄月募然一笑,神情依旧懒懒的,“在哪发现的?”
“飞云楼附近。”
“呵呵……”弄月翻身而起,白袍松散的披在身上,清风吹扬着深紫的长发,细长的眼睛绽放着无边风华
,“飞云楼……”
这么快就想探个究竟了?弄月沉静了一瞬,笑容慢慢变的疏淡,紫眸微扬,“你说本座……是不是该去会
会‘老朋友’了?”
他轻轻的笑了,将玉杯抛掷湖中,荡漾起圈圈涟漪,回光反射在一片洁白的睡莲上。
风瑟兮兮,难掩香销段……
第029章:身在江湖难逍遥
月光幽幽,梨花飘落,池水旁的凉亭,一个白衣男子独饮自酌,淡雅身姿令人难以靠近。
如水的夜色宁静和谐,他安静的坐在那里,像是一个人圈出来的世界,石桌上只有两样东西:夜光杯,相
思泪。
自他从烟雨楼出来,就爱上了“相思泪”,不是喜欢断肠,而是喜欢上了那世间最苦的感觉。
他,飞云楼楼主,令人敬仰的一方之龙,原本生性淡泊,独立于世,生于浑浊之世却独得一身自洁,却没
想到,一份挚爱在心里残存,落得日日思念。
晚风吹拂,柳叶簌簌作响,碎了些许的梨花。
慕云倾抿嘴一笑,他没有抬眸,只是漫不经心的摇晃着夜光杯,“阁下想跟我一起来喝一杯么?”
无涯身形一闪,笔直的站在慕云倾面前,蓝衫浮动。
“慕楼主,我们宫主有请。”
慕云倾怔了一瞬,他放下酒杯,细眯双眼,“地点。”
“一品楼。”
慕云倾温和的笑笑,“好”
“多谢”
“为何谢我?”
“因为你没有让无涯为难。”说罢,旋身离去。
落寞的夜,袅袅静无声。
慕云倾起身,独望狡黠孤月,眉宇间闪现着淡淡的光华,思绪暗涌。
此时,一名女子现身,为他酌满金杯。
“退下吧。”
“楼主。”女子单膝跪地,恭敬道“楼主不是不知赫连孤雪是什么样的人,他诡计多端嗜血成性,婉儿劝
您不要去。”
“风婉儿。”慕云倾转身,敛去了笑意,“做好自己的事,其余的你不必操心。”
“可是楼主……”
“行了!”慕云倾打断风婉儿,“下个月初八是韩庄主的寿辰,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今晚的事不准让司
徒空城知道,倘若走漏风声,你今后就不必留在这里了。”
还不等风婉儿回答,慕云倾已经离去。
天地空幽,暗夜难眠。
……
京师城最繁华的街道,纸醉金迷,灯火辉煌,俯瞰望去,难分昼夜。
一品楼,地通八大华城,远近驰名,若论酒楼名声,除了“醉心”便是“一品”,只是醉心口舌繁多,而
一品静雅奢华。
一品楼内醉欢如歌,嬉笑如莺,只是没有人知道,今夜的顶层楼阁并不平静。
慕云倾含笑复饮,白衫静如雪。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应和着调子,表面上似乎是在“享受”着仙乐,实际上是在努力的压抑着自己
。
其实,嘴边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他并不喜欢笑,他只是为了压抑自己的情感,不怒,不喜,不动心,不动
情。
一身飘逸之风的慕云倾,决不允许失去理智,哪怕他要见的,是最能挑拨他心弦的人。
“今天空城不在,我陪你好不好?”
“不用。”红衣少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想多看白衣少年一眼。
白衣少年追上去,笑颜如花,“你看,这是我爹给我的兔子,我们一起玩兔子?”
“我不喜欢兔子。”
“那,我们去骑马?”
“我不喜欢骑马。”
“我们去抓鸟?”
“我不喜欢抓鸟。”
“孤雪!”白衣少年急了,气道“你怎么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你究竟喜欢什么?”
“我什么也不喜欢!”红衣少年望了望夕阳,红眸光芒一闪,“我该走了。”
“我就知道。”白衣少年嘟起嘴,“空城来了,你就什么都喜欢了。”
红衣少年停住脚步,转身望着他,夕阳打在他的红衣上,刺目妖艳,虚幻的不真实。
“云倾。”红衣少年顿了顿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么?”
“当然。”白衣少年笑容如春风,“孤雪,我慕云倾可以原谅你做的任何事,这是承诺哦。”
“你原谅有什么用!”红衣少年的眼眸划过一丝悲伤,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又不是空城。”
他望着他单薄的背影,驻守了许久,直到雾气缭绕了桃花林,直到夕阳残落了剪影……
孤雪……
“慕楼主还真是体谅我的手下,无涯才几分钟的功夫,就如此轻松的让大名鼎鼎的飞云楼楼主……‘移驾
’了。”空灵的声音响起,似是不沾尘世的冷然。
慕云倾微微抬眸,原本对面空无一人的坐塌,此时附上了一层艳色。
赫连孤雪唇角轻勾,一双深红的瞳眸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幽冷而神秘。
“我只是,不想薄赫连宫主的面子。”
“呵呵……”赫连孤雪轻轻的笑了,带着淡淡的讥讽,“慕楼主,你知道我最佩服你哪一点儿么?”
慕云倾含笑不答。
“那就是你逢场作戏的本事。”赫连孤雪起身,红眸滟潋,“世人皆看你云淡风轻,皆看你不谙世事,只
是他们被作戏之人蒙蔽,不过正因如此,所以我认为你比‘某些人’有趣多了。”
慕云倾神情落寞,笑容在那一刻变的酸涩,“表面作戏,可心却永远都入不了戏。”他望着坐在对面的人
,那妖媚的笑容刺伤了他的双目。
“原来虚伪之人,也有入不了戏的时候啊……”
“我想让你知道,人世间的许多事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不是每一个人的心都充满了恶意,不是每一个人的
心,都肮脏不堪……”孤雪,究竟是你假装不明白,还是,你根本不想去明白……
赫连孤雪冷笑:“慕楼主,这个世间也不是每一个人的心都充满了正义,也不是每一个人的心,都圣洁干
净。”他顿了顿,蛊惑的红眸中满是嘲讽,“由其是像你们这些人,长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口口声声
说维护什么武林正义,其实你们不过就是些令人恶心的伪、君、子。”
赫连孤雪走近慕云倾,嘴角上扬起一丝妖媚的弧度,“我告诉你,武林规则根本不是靠你们这些伪君子来
制定的!”
勾唇的挑衅,字字冰寒的声音,曾经的红衣少年,此时,高高在上。
慕云倾依旧是微笑的,那抹红刺的他都不忍与那红瞳对视,“孤雪,你变的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