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点墨批改着奏折,对于点漆直接,他表现得波澜不惊。缓缓地批了几个字,喝了口茶,“你是要你身
边的那个人还是他?”
是,我承认我自私。清茗,与我毫无相关,所以他的生死与否,我可以不介意。我不可能为了成全他而失去你
。但是,我介意你,乞名。所以即便你会怨我,恨我,我也不会把你拱手相让。
“什么也没说?一点表态都没有?”
点漆决定骗到底,执意说没有。乞名见问不出什么,也就没再开口问了。点漆却抓住了他的手,“乞儿,我是
不会放开你的。”
乞名愣了一下,继续吃着果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
点漆笑笑,“没关系。我会等到你懂的那一天。”
吃着果子,乞名却突然有种莫名的不安。只能指着天空说:“点漆,你看,今天没有云呢。”
“是啊。晴空万里。”
“我们一起去等太阳不再出来的那一天,好不好?”
点漆回头看着乞名,他看着远处,令自己不禁想起了蜻蜓,有着透明的翅膀,挥一挥翅,便要离自己远去。乞
儿,我们能一起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吗?
这日风和日丽,乞名和点漆又去了一趟将军府。树下,两个女子只是立在湖旁,鲤鱼不时从湖面探出头来,却
始终未得到期待中的赏赐,气恼地用尾巴狠狠地拍着水面。
听到来人的脚步,英睿转身,束身长袍,腰间一个红红的同心结,在白色的衣服上煞是刺眼。穗尾在风中摆动
。
“难得见你们如此安静。”点漆忍不住调侃。
柳尹也转过身,手中捻着一朵花,闻了闻花香,问道:“王爷是抱得美人归了?”
点漆抓紧了企图挣脱的乞名的手,“怕是柳大才女嫉妒了?”
一片一片地撕着花瓣,柳尹也不恼,“只愿王爷不要如这花般多情,太过娇艳,被人采撷。”说着,将一片花
瓣放入口中,嚼着,皱起了眉,“苦的。”
越是娇美,越是毒。再美的情,别后经年,便纵是千种风情,又与何人说?花梗被抛入水中,鱼儿欢快地绕着
它打转,却发现那物竟是硬地难以下咽,随即又气气地离去。英睿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
“柳尹,你应该知道皇兄纳妃的事吧?”看到柳尹盯着自己看,点漆笑得春风得意,“是不是该向你道一声恭
喜?”
柳尹踮起脚,采花的手定格在空中。怎么说来就来?风吹过,花洋洋洒洒,落在柳尹的发上,落在湖面上。鱼
儿又不安分了。柳荫收回手,看着调皮的鱼儿,“呵。英睿,你瞧,那鱼儿竟也会吃花瓣。”
英睿一直都没有开口,只是看着那鱼,手摸着那同心结,一狠劲,想把它扯断,却见柳尹抓住了她的手,乞求
般的说道:“不要。”抽回自己的手,英睿继续看着水中鱼儿的打打闹闹。
话已带到,点漆也不顾两人如何,拉着乞名便走。
和皇帝抢女人?应该抢不过吧?
第十九章:蝶离纷飞
时隔不久,点漆去了一趟将军府。园中只看到英睿一人,柳尹难得不在。树下放着一个酒坛,她躺在椅上,眯
着眼,喝着酒。
“别来无恙。”点漆走到她的面前,伸手为她挡住了阳光。手在她的眼睑上落下一抹阴影,遮住了那双飞扬的
剑眉,英睿也只是一个惹人怜的女子。
英睿喝着酒,“甚好。”
“圣旨还没下,或许事有转机。”
英睿应了一声,仍是往口里灌着酒。点漆看到她腰间仍别着那个同心结,有点磨损,表面有点毛刺。“英睿,
细水长流,懂吗?”
“细水长流?过眼云烟吧。”握着酒杯,英睿指间泛白,克制着自己泛酸的情绪。
“月有圆缺,人有悲欢,终会是千里共婵娟。”
英睿不说话,念着那这句,笑得惨淡。
点漆缩回手,他也只能点到为止,毕竟一切以大局为重,转身离开园子。
散漫地过着日子,对于清茗贞操的担忧也是有惊无险。
京城却发生了两件大事,成了说书人口中津津乐道的段子:其一,以忠义闻名的钟将军竟勾结蛮夷妄图掀覆我
朝。满门陷入牢狱之灾,将军之女钟英睿下落不明。其二,素来与钟家交好的柳家之女,柳尹,被封为贵妃,
择日入宫。而南方也不安稳,竟有几地民众暴动,欲摆脱官府的阻拦,直逼京师。
点漆依旧过着自己潇洒的王爷生活,仿佛万事与自己无关,乞名看不过去,说了他几句。他却说,有皇兄在,
无需担心。
乞名一口气憋在心里,虽然对那皇帝多有不满,可是他处理政务确实不含糊,而且他也没对清茗下手,嗯……
也算是半个好人了。
将军府,门庭冷落,门口贴着封条,树下女子的倩影也难以再寻。
这日,府中又贴了一个家丁。那身形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是关于谁。
点漆,乞名,家丁三人去了左相家。
柳尹在树下抚着琴,乞名这才发现,两府小姐的院子竟有惊人的相似,一样的池塘,一样的树,只是不一样的
人。点漆拉着乞名坐在旁边,那家丁目不转睛地看着柳尹,兴许是见到传闻的才女一时忘了礼数。
琴声流淌,曲名,《一步一殇》。
点漆握着乞名的手,听着那哀怨的曲子,嘴角竟有笑意。“柳大才女,可是心有怨结?”
柳尹弹着曲子,一脸的风轻云淡,转而弹起了《春江花月夜》。
家丁垂着头,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那日,满街爆竹声声,也是一个没有云的日子,阳光刺眼得让人晕眩,竟有点血腥的气息。
柳尹出嫁了。
大红轿子在街上晃晃悠悠转了一圈又一圈,似是向全天下人宣布皇帝对其的宠爱,恨不得举城皆知。
坐在茶楼上,看着那大红轿子,乞名心中有股难言的忧伤,脑子里清晰记得那日树下两人的眉目传情,如今却
是物是人非,事事只能休。柳尹,你舍得英睿?舍了英睿,得了荣华?“点漆,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柳尹被选
为贵妃?”
点漆扇着扇子,“她们之间的事是我一手促成的。”
怒视着点漆一脸的安然自若,乞名气恼异常:“你明明知道她们之间……”
没等乞名说完,点漆便打断了他的话,“那又是如何?”
那又是如何?你竟然问我那又如何?!点漆,对于感情,你便是如此的鄙夷?
楼下一阵喧闹,一个女子拦下了轿子,没有任何的遮掩,正是那多时不见的英睿。她对着轿中之人说:“柳尹
,你心意已决?”
轿中没有答话,却有官兵从两旁冲出要捉住英睿,英睿挥剑对付来人,双眼却看着轿子,轿中无人应答。
官兵一时抓不到英睿,互相使了个眼神,又向两边退了去。
那边,传来一声:“钟英睿,你还不束手就擒?”
英睿抬头一看,那人正是柳尹,一身红衣,喝着茶,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此时,一张大网也从天而降。她赶紧
闪身躲开。
近乎决绝地看了柳尹一眼,英睿转身离开。
一个男子已经现身,阴笑道:“已经晚了。”随即向英睿发起猛烈的进攻。
两人越打越远,乞名的眼神还在寻找英睿的身影,反应过来时,落蜻搭上柳尹,点漆搭上乞名,四人追向英睿
消失的方向。
打打停停,转眼已到崖边。两人难舍难分,孙乃雄一个阴笑,随手飞出几个暗器。英睿无心应敌,竟是跌下了
崖,幸好即时抓住了崖边的藤蔓。
孙乃雄缓步过去,眼中暴戾之色愈发浓重,欲挥剑斩下,却被藤蔓绊住了脚,剑插在了地上,人却跌下了崖。
英睿看着孙乃雄,看他一脸惊惧,全无刚才风范,一抹冷艳地笑,挥剑斩断藤蔓。
跌下崖底,香消玉殒。
柳尹跑到崖边,只看到一个白点越来越小,翩翩起舞的同心结,在风中飞舞,似要挣脱束缚离开主人。同心结
毁时,你我情断之时。
眼睛酸涩,柳尹转身对着点漆深深一欠身,一身红衣染红了天空,一步一步地退向崖边,一步一殇,情愁断肠
,“请王爷转告家父,恕柳儿不孝。”
一个断翅的蝶在崖边落下,风撑不起她的翼,只能任它坠落,尘世终究是承受不起她们的爱。她们的爱,对了
,错了?她们的心,悔了,恨了?她们的情,断了,没了?
英睿,你一直讨厌梁祝的传说。如今,怕是我们连化蝶的机会都没了。呵,都没了……
一串连续的变故,乞名只留下惊叹,点漆把他拥入怀中,用手拍着他的背。
第二十章:心有不舍
崖边的一块石头,点漆用剑刻下柳尹,英睿几字,权当她们的坟墓。乞名摸着石块,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柳
尹,你怎么可以舍弃英睿?”
“傻瓜,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了英睿。”
“如果英睿不能理解她的一片心意,那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如今的英睿不是死不瞑目吗?若是无法比翼连枝,
当日又何必同心相赠?若是为对方着想,方法千种万种,为何偏偏要选这最为痛苦的一种?”乞名看着点漆,
摇着头说,“你不懂的,你什么都不懂。感情是要两个人一起担当的,不是让另一个人一意孤行。”说着,乞
名转身向林中跑去。
落蜻要想追上去,却被点漆拦住了。
“王爷,你……”
点漆摇摇头,只是看着林子深处。乞名,我是不懂。所以我宁肯自私地与你相守,也不愿去救你的挚友。我宁
肯你恨我,也不愿你在他人手中。
跑得累了,脑海里不断重复崖边的一幕幕,柳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点漆没有阻止一切的发生?为什么他
不去拦住她们?为什么他总是用事不关己的态度看着他们?是不是也会有这么一天,他会冷眼看着我离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却看到门口停着一座轿子。是谁来访?走到门口,却有一个陌生男子,冷漠地说道:“若想
见你姐姐,随我走一趟。”
乞名原本想无视的念头随即抛到九霄云外,“你把姐姐弄到哪去了?”
男子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轿子。乞名会意地任他把布蒙在自己眼上,上了轿子。
“可以睁开眼了。”
听到话语,乞名乖乖地睁开了眼睛,明亮的眼光让他有点睁不开眼,金碧辉煌的大殿,高高在上的人有点眼熟
。不用多想,便是那人掳走了姐姐。“我姐姐呢?你们想怎样?”
“离开点漆。”说着,一旁有人扔了一个东西到自己眼前,是姐姐的耳环。
乞名捡起耳环,紧握在手中,犹豫了:“除了这个条件,就没有别的方法换回姐姐?”
寂静……没有人回答。
咬了咬牙,“好。”
“今天就离开京城。”
“好。”
“回家等着,你姐自会回来。”
再次睁开眼,乞名发现自己正在瓷袖阁前。想起了清茗,便走了进去。熟悉的走廊,推开门,清茗双眼无神地
看向窗外,脸上有风干的泪痕。“小茗……”
听到声音,清茗的身子抖了一下,随即换上笑脸,看向来人。“小乞……”话没说完,自己就被抱住了。
“小茗,你怎么了?是被欺负了吗?”清茗没有回答,乞名抬头看到那白皙的脖子有清晰的吻痕,晚了,晚了
,一切都完了。摸着他脖子上的痕迹,清茗的身子抖了一下,扭过头,不愿看着乞名。“小茗,我要走了。”
乞名握着清茗的手,“你呀,别整天弹琴,手会疼的,十指连心,你心疼,我也会心疼的。”
“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不知道。去江南吧。那里有很多美人呢。”乞名扳着清明的手指头,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小茗,
我要走了。以后会寄信给你的。你……我会努力赚钱让你脱离虎口的。”说着,就跑了。
风吹在身上,夏日的热气腾腾,却让乞名不住冒冷汗。他想起那个人是谁了,呵,真的争不过他。清茗,被他
抢走了;点漆,也被他夺走了。没想到当今皇上竟会对手足有……真是可笑。
回到家简简单单地收拾,带上银两,留下一封书信,乞名头也不回地走了。买了辆马车,快马加鞭,向江南出
发。
第二十一章:半夜小贼
坐在马车里,一路的颠簸,乞名的胃里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捂着肚子,乞名往嘴里塞了颗梅子。结果……还
是吐得一塌糊涂,被车夫狠狠得嘲笑了一番。大伯,你也太没爱心了。哀叹一声,乞名有点后悔,早知道我就
骑马了。
嘀咕着上了马车,乞名唏嘘叹气。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找到一个客栈落宿了。
躺在床上,乞名睡意朦胧,一天的舟车劳顿让他疲惫。窗户,却被一个来客打开。累得晕晕忽忽,乞名有气无
力地说道:“仁兄,你应该敲门的。”
来人走到乞名面前,看他闭着眼,毫无害怕的模样,一时来了兴致。“喂。我是打劫的。”
“等我到江南,再打我的劫吧。”
“去江南做什么?”
“看美女。”
“带上我如何?”
“嗯,好。”
“那我晚上睡这了。你过去点。”乞名听话往里挪了挪,给来人空了个位置,自己就睡死过去了。
早上晨起,乞名睁开眼,看到一个陌生人,飞扬跋扈的侧脸,他是哪位?推了推那人,“喂。醒醒。喂。”死
活叫不起,乞名开始动用暴力,拍拍那人的脸。
那人才睁开眼,“一大早的,你闹腾什么?”
“这位仁兄,你进错房了。”
“进错房?”那人坐起身子,“不是你让我留下来的吗?”
“我让你留下来的?仁兄,你不要开玩笑。”
那人抬起手,“你仔细看看,你的手还抓着我。”
乞名有点无语,这是刚才自己叫他起床时才抓的。怎么现在反倒成了自己落入他手中的把柄。也罢也罢,多一
个人就多一个人,路上也有个伴。“算了,算了,就当是我让你留下吧。赶紧刷牙洗脸,准备上车吧。”
坐在马车上,经过昨天的折腾,乞名也稍微适应一点了。掀开帘子,看着车外的风景,树木长得参差不齐,偶
尔还能看到未结树。点漆……自己应该不是很喜欢他吧,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答应离开呢?总是害怕被抛弃,
现在倒是如愿了,自己先离他而去。柳尹,选择委屈自己,是因为很爱英睿吧?当时的我是误会她了吧?点漆
,虽然我不是那么爱你,可是,我现在还是想你了。
那人看着乞名,视线没有挪开过。乞名有点不满,“喂,仁兄,你看够了没?”
“再看一下就不看了。对了,你不要总是仁兄仁兄的叫,我可受不了。本少侠名为沙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