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王子养成记 上——咸雪

安排的太周到了，属下这就开船，再派人……”

“通知飞艇的事就不必麻烦船长了，”我已转过了身准备离开，摆着手拒绝了蒙特那的殷勤，边往外走边说：

“这些小事由侍卫们去处理就好，要开动这么大的船可不是容易的事，船长还是尽量不要分心的好……”

后面的那句话我已把声音逐渐减低很多，但光亮的地板还是倒映出了蒙特那扭曲的脸。

有些模糊的，一点点渗出恐惧的脸。

蒙特那固然是狡猾的老狐狸，可他也有被我掌控的弱点。他总是自信到可以避开我的眼睛做一些小动作，又觉

得我的身份和性格都不会插手他的那些小把戏才会这样明显地与帕蒂特公爵接触。只不过他错了，这老头唯一

错估了我的性格。别说是掌控全国海船的他，即便是王宫门口的侍卫，我也不会掉以轻心，鲜红色的教训让我

不得不学会这些。

“派人盯紧他们。”出了蒙特那的房间我吩咐撒履说道，看到他应是，我皱了皱眉感觉不大放心，便又对撒履

补充说：“把图塔和杜娜也叫来。”

撒履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应了我的吩咐便退去了。前面拐个弯就是我的房间了，那里的“舞台”有我和米娜就

已足够。

走廊里安静得让我连发丝的摩擦声几乎都能听到，可是隔了那扇门的另一个空间里，却绝非是这样的安静。

打开我舱房的门，我毫无意外地看到米娜在外厅站着，而且即便灯光昏暗我也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动。心灵魔法

，那是米娜的能力之一，不同于有“心灵魔女”称号的我的妹妹朵瑞安，米娜是擅于操纵别人的心智从而控制

其行动，朵瑞安则是更能看透别人的心思。

卧室内有不小的响动，我猜想得出，以米娜的性格是绝不会心软的。她看到我出现后便立即停了下来，屈膝向

我行礼。这边停下来的同时卧室里混乱的响声也突然停了，随后是布匹被撕开的刺耳的声音，一阵诡异的平静

后是熟悉的低泣声。

听着里面的抽泣声，我突然有一点儿心软了。如果他没有骗我，那么这样对待一个刚刚被水手们的魔法图腾吓

到的小家伙就未免显得有些残忍。

米娜微垂着头，一直没有继续之前的动作，我知道她在等着我的指示。

“里面到哪一步了？”我明知故问。

她微微摇头，脸上一派平静：“还什么都没开始。”

“是吗……”我想了想，轻咳一声吩咐她说：“这样可以了，去帮撒履吧。”

米娜并没有马上应声，而是抬起了头露出不寻常的眼神注视着我的侧脸，似乎想寻找出什么。

卧室里突然接连传来两次重物落地的声音，我侧过头看着她灰黑色的眼睛说：“米娜，把那个水手带走，然后

去帮撒履。”

同样的话我不喜欢重复到第三遍，她显然也是明白的，所以在对上我的视线后她便不再多话，对被控制的人下

了指令后带他离开了我的舱房。门被关上的时候我进了卧室，米娜的确很有分寸，但是面前的一切还是鲜明地

让我知道这可以给那条鱼的心里造成多大的刺激。

卧室的床很凌乱，刚才克利斯是从床边爬起来的，我看得到那两只充血混沌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怖的凶残和欲望

。他离开时上衣开敞着，手里握着水手们用来扎紧裤子的宽布带，即便是撤去了命令他身上的肌肉依然绷紧着

像一只面对猎物蓄势待发的黑熊。

我走进屋，整个卧室凌乱得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即便是知道米娜什么都没有做的我也很难相信、很难控制自

己不乱想些有的没的。

在卧室最里面的床和墙板的缝隙中，我搜索到伊诺。这条鱼儿抱着身子蜷缩在不到半米宽的空隙里，白色的浴

袍已然成了碎片散落在床上地上，长及地面的床单被他拉扯的凌乱不堪，大概是想尝试护住身体吧。

现在的伊诺全身包裹着水汽，尾巴理所当然地又跑了出来。那对调皮味儿十足的眉毛也皱起来，而且是我非常

不喜欢也是很不适合他那张小脸的紧紧皱着。蓝色的眼睛即使隔着水汽也能看得出里面溢满了的恐惧，只是他

用力咬着嘴唇，不断压抑着抽泣。

他令我有些不解了，这样的状况已经让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确定他并非海妖或敌人，只是这条人鱼现在理应

表现出的怯懦，我却没有从他的脸上发现。

伊诺只是瞪着暗蓝色的眼睛看着某个方向，也许是克里斯进来的地方或离开的地方吧，因为那双眼睛里完全没

有半分焦距。

船底舱中初见时，伊诺对作为人类的我充满了惧怕，开始时即使脸上再装作镇定他的眼睛里依然是隐藏不住的

退缩。从那种不加修饰的反应中我能推测出他对人类这个陌生种族所抱有的复杂心情，既好奇又害怕。

我缓慢地绕过混乱的障碍物走到他跟前，就这个现场来看，伊诺对人类的恐惧依旧，只是退缩的心理已经不见

了。面对克里斯的强行侵犯，这条鱼显然是想反抗的，而且他也这么做了。

“唔嗯……”大概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又或者是我的接近挡住了他的视线，总之那双蓝眼睛里一点点出现了

些光芒。

我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缓缓转过的脸。

“伊诺？”

小家伙没有出声，只愣愣地看着我，过了许久才抽了下鼻子。

看着他拼命护着的身体，我突然想起在浴室里他第一次变成腿的时候连米娜都不知道要避讳，这会儿却害怕身

为同性的克里斯看到，确实有些奇怪地不搭调。

这条鱼不会就是那百分之十的可能性吧？我眯起眼睛，挑了挑眉梢想着。

伊诺对我的细微表情反应很木讷，仍旧那样直直地盯着我，嘴巴张了合上，合起来又张开，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

对着面前的水汽我无从下手，这家伙应该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吧，这个时候正适合我的安慰，虽然这种方式并不

是我擅长的，不过为了在今后能方便利用这颗漂亮的棋子，我想也没什么困难的。

“伊诺，已经没事了。”

开合中的小嘴突然闭严了，他把那双蓝眸瞪得比刚刚更大地看着我，仿佛我这句话比刚才他所经历的事情更为

恐怖一般。

我犹豫着伸出手，本想触摸他的保护圈以示友好，却没想到手竟笔直地进入了那层水汽当中。眼角不经意地想

旁边瞥，被扯破的床单还搭在他身后的水汽上面，像落在气球上的布条一般。

而我的手却进入了。

我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随后把手伸向那颗金色的小脑袋。摸上他头顶的一刹那，我在他蓝黑色的瞳孔中看到了

一种很奇怪的光芒——像是长久压抑着悲伤后突然可以释放时的那种神色。

坦白说我始终认为伊诺不过是条被娇纵惯了的鱼，撒娇哭闹应该就是他的性格。可是从我进入卧室后我看到的

他却一直是强忍着哭泣，甚至把下唇要到泛起血丝的。直到刚刚我摸到他脑袋的时候，他才好像受了委屈的孩

子一般，露出终于可以发泄的眼神。

倔强的，又很容易让人心疼的眼神。

我叹了口气，也许我识人的本事还不到火候吧。左手也伸进水汽圈，我一手轻柔地摸着那金色的脑袋，一手小

心地擦着他脸上的泪痕。

“不要怕，有我在。”

始终没什么神采的眸子露出了些许异样，伊诺的眼睛里流露出疑问和期待一般的光。

看来，计划是毫无疑问地成功了。我轻勾起嘴角微微地笑着。

“在我身边，你就是安全的。”

第九章：试验的后遗症

“殿下，船已经起锚了。”隔着卧室的门，撒履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进来。

“我知道了，做你该做的事去吧。”依旧抚摸着伊诺微微颤抖的脑袋，我低声吩咐着。再转过脸来看，小人鱼

晶亮晶亮的眸子盯着我的脸一眨不眨，几次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是最后又憋了回去。

这样的伊诺让我实在受不了，要知道，留下他作为准王妃的这个决定可不只是因为他那张万里挑一的漂亮外表

。伊诺的率真，以及那股不知道该不该成为大胆的怪异思维也很让我欣赏，究其原因大概是我身边从未出现过

这样的人吧，所以这条鱼对我的吸引绝不单纯地依靠他的俊美。

“伊诺，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要吞吞吐吐的。”如果少了那份纯真，这条鱼在我眼中也不过就是条包装漂亮

些的海鲜罢了，刚刚的那些体贴立刻不翼而飞。

一直对着我眼睛的那对蓝眸突然抖了抖，水汽里的身体也好像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点儿。我心里好笑，看来动

物性的第六感在这条鱼身上应该算是最敏锐的神经了。

计划既然已经成功，再做无聊的事情也不是我的风格。我故意重重地叹口气，抬起眼眸对上他的脸，流露出几

分愧疚轻声说：“发生这事我很抱歉，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

伊诺闻言突然用力地摇头，他的喉咙里也发出一连串沙哑的音节，不过那种好像很多沙粒在被磨碎一般的声音

太过刺耳，所以他支吾了半天我却一句都没有听懂。

当然，我的目的也并不是要听懂他说什么，做了这么多的事无非就是想让小家伙对我产生信任感，如果能有附

加的依赖感那就更好了。而现在，我的目标显然是达到了。

我朝他浅浅地勾起嘴角，放柔声音说：“你现在需要水，好好洗一洗。”

小人鱼认同般地点点头，嘴角向上撇出一个原本该很好看的弧度，只是现在配合着满脸泪痕和红肿的双眼就显

得滑稽又难看了。他依旧用喉咙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应和，然后张开双臂伸向我，那双细瘦的手臂现在还在微微

地抖着。

就目前来看，伊诺的神经百分之九十九是单细胞结构的，单纯到看着他的我都难以相信。如果他是那百分之一

的可能性的话，那么被能伪装得这么天衣无缝的家伙打败我也输的心服口服了。因此用这种英雄救美的烂把戏

来对付他，我觉得是再适合不过了。

米娜离开前特意在浴缸里放好了水，这会儿稍微有点儿凉，如果不是我在卧室耽误得稍微久了点的话温度应该

刚刚好。无论何时，这个女孩的细心都让我佩服和欣慰。

伊诺的身体接触到水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撤去了身上的水汽圈，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些许舒适的神色。浴缸对于

一条近两米长的大鱼来说还是显得狭小了些，主要是不够这条鱼扑腾的。我欣赏那两条冰冷的手臂持续笨拙地

洗澡超过两分钟后终于忍无可忍，卷起袖子踏进了浴缸里。

“啊！……唔……”本就嫌空间不够的某鱼揪起了眉毛仰脸看着我，大尾巴晃了晃绕到我腰侧后像蛇一样卷了

过来。

水似乎比我更能让他安心，又或者说这家伙根本就是神经粗大到没什么可以在脑中停留超过十几分钟。我不屑

地想着，伸手抓来毛巾开始帮他清洗。小人鱼明白了我的意思，舒服地向后把身子仰起来靠在浴缸边上等着我

的服务，尾巴还不忘在我身边又卷又蹭。

伊诺才刚从水中离开没多久，洗澡也不过就是给他擦掉些被克里斯吓出的冷汗而已。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十分

钟，小家伙十分配合也足够乖巧。只是除了必须保证有一只手抓着我的衣角，还有他时不时挑逗般乱扫的尾巴

。

撒履和米娜到浴室的时候伊诺已经倚在浴缸边睡着了，眼皮偶尔跳动一下，微张开的嘴巴里传出轻浅的呼吸。

没想到我刚才敷衍到家的擦拭竟凑巧合了他的心思，让这小东西舒服放松到睡着。

“殿下，给公爵看的信已经发出去了。”米娜边说着边把手中的外套披在我肩上，动作轻柔缓慢得和刚刚控制

水手的魔女判若两人。

我丢掉手中的毛巾，甩着手上的水准备往浴缸外面迈出来：“给杜娜的呢？”

“早一个小时就已发出了，我们的飞艇天亮之前就能抵达。”撒履瞄了一眼熟睡中的伊诺，放轻了声音汇报。

太过依赖魔法的那些王公贵族们打死也绝想不到我这次会用真的鸟来传信，我忍不住把笑容放在脸上。这里距

离王城并不远，海船起航后的航线我已经附加在信里了，如果飞艇迎和着海船的速度飞到这里不过就需要三四

个小时。在送给贵族们的魔法鸟身上的信里我自然也备了航海线路图，不过按照那条线飞去的家伙们恐怕只能

找到海妖了。

“飞艇到达的话让米娜和图塔先来见我。”一边正说着我一边把身子往浴缸外面转移，可是脚刚迈出来一只身

子就动不了了，回头看去竟是衣服下摆被小家伙的手攥得紧紧的。

我握着他的手抽了抽衣服，结果小东西皱皱眉睡得依旧香甜，手也攥得更紧了。对着他不满意似的撅起的嘴角

，米娜和撒履都显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不约而同地转开头。

“很晚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醒来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的，由于在海上所以能很容易就判断出太阳还没有在海平面上露头。

昨晚的我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居然由着伊诺抓住我的衣服而没有离开浴室。走之前米娜见我没有要出去的意

思，便急忙找来了软垫铺在浴缸外的台阶上。我把身体靠着浴缸壁坐下，这样的位置让我和小人鱼的脑袋相距

不超过十厘米。撒履两人离开后没多久，我竟就着这样的姿势也睡着了。现在想想虽然有些欠考虑却也并不坏

，至少我把温柔体贴的王子做到了彻底。

揉揉微感酸疼的脖子晃晃脑袋，我很自然地转到了伊诺那一边。那张安静的脸让我突然发现，从认识到现在我

还没抽出时间好好看过这条鱼。

小家伙还在睡着，而且睡得很安稳，过了几个小时他的手依旧紧紧地抓着我没半分松懈。金色的长发被沾湿了

盖住小半张脸，灿金交错在那张过于白皙的脸颊上有种不真实的透明感，仿佛橱窗内精致的水晶娃娃一般。长

而浓密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小家伙的嘴巴微微撅起，配合着比人类缓慢些的呼吸一吸一张。

呵，不知道现在把他的头按进水里会不会像鱼一样吐出气泡。我略带邪恶地笑着把手伸向小人鱼的头，不过并

没有用力按下去，而是轻抚起那头微翘的金发。很湿，但是发梢依旧向上卷曲着翘起来，摸在手心痒痒的好像

在抚摸乖巧的小动物。

睡着的伊诺呼吸轻浅到难以察觉，没有了惊人的言论以及不可思议的怪异想法，熟睡的他要比醒着时讨人喜欢

一些。

抬起手，我用指轻划着伊诺的睫毛，蝶翼般柔软而且还带着点儿湿润。小家伙不舒服地皱了皱眉眼，花瓣一样

的嘴巴嘟哝着乱动几下。

我忍不住庆幸船上那些家伙们不能掌握记录画面的魔法，不然提前把这小东西的样子传给了王宫中人的话我就

会少了许多乐趣。恶作剧的细胞作祟，我不禁开始推测那些见惯了漂亮男女的贵族们在看到这条鱼儿的时候会

有一张张怎样的脸。

这样平静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刚刚藏在海平面下面的阳光已经一点点侵入浴室中，并不十分宽阔的房间被晨

光照成一片亮白色。和我估计的时间相差无几，飞艇的螺旋桨和马达声伴随着晨曦一同闯了进来。

飞艇在正常飞行时大部分是靠着巨大的气囊的浮力和滞空力的，除了偶尔改变航向以及起飞降落外，艇身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