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祺看不见司徒拓的表情,他转头却对视上怜悯的目光,他的心陡然一震,压了下去。他对司徒拓说:“你觉得何如?”
宋莲也望向司徒拓,让他左右受敌,夹在中间受气。
司徒拓清了清嗓子,脑子快速转动,选了一条折中的法子,左右讨好道:“微臣职责是保护皇上安全,并非训师,长公主的抬爱微臣心领。不过,皇上不是也想试一试马球吗?何不闲暇之时去长公主府上玩上两把,皇上又觉得如何?”
宋祺看向宋莲,“王姐觉得呢?”
宋莲举手掩嘴,打了一个哈欠,而后起身微笑:“这点子不错,不早了,皇上早些休息吧。”宋祺‘嗯’了一声,她瞟了司徒一眼,含笑退出寝宫。
寝宫又恢复了安静,宋祺疲倦的靠在椅上,合上双目。他淡淡道:“抱我上床,骁之。”
他不再是人上之人,他现在只是惜缘,爱着骁之的惜缘。
司徒拓将他横抱而起,缓缓走向龙榻,放在柔软的被褥上。
宋祺缓缓睁开眼睛,眉眼间春色无边,眼瞳柔和似水,涟漪渐渐。烛火照在他的脸颊,阴暗闪烁,说不出的妖媚,那丰韵的双唇被一勾下唇线均匀分开,落入眼中却比那妖娆牡丹还要美上几分。他抬起手勾住司徒拓的脖颈,稍稍用力让他弯曲身体,而后迎上他的嘴唇。他爱这人烈火一般的唇温,这人不论性子还是身体都像烈火,寒天冬日里可以给人温暖,也可以让人烧成灰烬。
衣衫退去,如火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身上,穿透着他的肌肤,滚烫了他的心。
两人四肢交缠,唇舌交战,忘却在激情的抚慰中。宋祺湿漉漉的嘴唇吸住司徒拓的耳垂,将圆润的耳垂包裹在口腔之中,用舌尖不停挑动。他一路吻下,亲吻司徒的脖颈,健硕的胸肌,以及胸口早已硬挺的两点,滚烫的人颤栗起来,而后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司徒拓喘息如牛,他覆在他的耳旁喘道:“惜缘……惜缘……”说着一口咬住宋祺的耳垂,牙齿在柔软的耳垂上摩挲,越来越重,直到身下的人忍不住低喃一声‘痛’,他才松开牙齿,只见那耳垂上早已留下清晰的牙印。
司徒拓好似不过瘾,又含住了宋祺另一枚耳垂,直到咬出了牙印才罢嘴。他吻着宋祺光洁的额头,落在他的右眼上。身下的人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而后恢复平静,依旧合着双眼。
司徒拓轻柔的吻着他的眼睛,他的睫毛,轻轻啄着。突然口中泛起苦涩咸味,司徒拓猛地抬起头,看着一行泪水轻轻滑落出他的右眼角,而他的左眼一滴泪也没有。
司徒拓轻轻吻去他的泪水,问道:“惜缘,为什么哭?”
宋祺没有睁眼,只是合着的眼睛微微颤抖,微张的唇瓣勾出一抹苦笑,“不要怜悯我……骁之……请不要怜悯我……”
那抹苦笑像刀子突然就刺入司徒拓的心口,让他猛地一瞬间疼的无法呼吸,他甩了甩头,低首埋在身下人的胸前,在那人的乳间啃噬起来,不一会便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青紫。
下体一团火热,司徒拓再也把持不住,将宋祺的两腿张开,而后抱紧他的腰身一个贯入,与之合为一体。规律的节奏,快慢之间两人都好似腾云驾雾,似梦似幻,飞入山巅。
云雨之后,司徒拓躺在宋祺的右侧休息,片刻起身准备唤门外的下人抬热水进来,还未开口,却被身旁的人拉着再次躺下。
宋祺侧过身子,双手捧着司徒拓的脸细细看着,看的司徒拓都有些害臊,目光左右游离起来。
“你爱我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司徒拓一跳,他的目光控制不住的闪动了几下,而后牵强的笑着说道:“皇上……”
“叫惜缘。”宋祺打断道。
司徒拓咽了口口水道:“骁之爱着惜缘……”说就说吧,反正撒谎也不用偿命,臭小子,你这么问谁敢说真话呢?我若是说不喜欢,你还不得立马拔剑将我劈成两半?
宋祺笑了笑,半信半疑,“骁之,你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给予你我的全部,你也不可负我。若是哪天让我发现你假情假意爱着他人,切莫怪我,我定将那人碎尸万段!”
他说这话的时候,司徒拓几乎能感觉到阴冷的凉气,他木讷的抱着怀中的人,看着他。
宋祺一直捧着他的脸颊,好似看不够似的,司徒拓忍不住打断道:“我脸上有着什么不妥吗?”宋祺摇摇头,一直看着。渐渐地睡意袭来,司徒拓硬撑了好久,终于眼皮耷拉,熟睡过去。
宋祺这才收回双手,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脸庞喃喃道:“我怕有一天会看不见你了……骁之……我怕……”
第四章:腾龙阁
接近年关,天气越发的寒冷。可是却抵不住人们雀跃的心情,大家忙于购置年货,好不热闹。
晚霞飞舞之际,原本热闹的街道冷却下来,熙熙攘攘之后只剩下零散几人快步走在街上。
白三抱了一大堆物品快步走着,不一会又停下来,转身朝落在后方的人喊道:“休景,快些,天就要黑了。”
休景裹着素白袄子,披在身后的黑发轻微摆动,远远看去,就像晚霞下漫步的仙子。白三多看了两眼,美则美,只可惜少爷的身子奴才的命。
休景大病初愈,小脸更显白皙,抱着刚买的货物,把身子遮了大半。他快走两步跟上白三,两人穿进巷子,抄近路回家。
霞光渐渐隐退,灰色笼罩大地,两人不由得都加快了脚步。
突然黑暗处窜出三个汉子拦在前方,阻挡了他们的去路,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三名男子。
其中一个络腮胡的壮汉晃晃悠悠走过来,迎面的酒臭味喷在休景脸上,让他泛起恶心。那汉子抚摸休景的脸,抚上他的头发,然后对另外两人道:“哟哟,看看,多么标致的昆山奴,今个儿真是捡了个宝。”
休景扒开他的手,怀里的物品散落一地,他后退两步盯着那人道:“我们是司徒大人府里的人,尔等休得无礼。”话语少了些底气,休景咽了咽口水,把腰板努力挺直。
白三赶忙说道:“我家大人可是护卫队总管,由不得你们胡作非为。”
络腮胡‘哈哈’大笑起来,他不屑的冷哼一声说道:“原来是司徒总管家的奴隶,怪不得出入没有脚镣。只可惜京都之大,区区一个总管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只是一个低贱的半昆!我王三爷还是洪王爷的表侄呢?”说着他一把将休景抱起来,扛在了肩上,大步朝巷尾走去,边走边说:“你一个昆山奴是什么货色,我三爷看上你,是你修来的福气。”
白三吓白了脸,丢掉手中的东西冲过去。另外两个人顺势拦住,一人押着白三一只胳膊说道:“怎的?一个奴隶还想反了?”
白三大叫:“你快放开他,不然我家大人不会放过你的,你……”‘啪’的一巴掌打断了他的话,接着有人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整个身子腾空飞出去老远。两人啐了一口,骂道:“给脸不要脸的狗奴才!”说着骂骂咧咧的跟在络腮胡的身后。
白三捂着肚子半天爬不起来,他看见休景在络腮胡肩上挣扎,络腮胡朝着他的后背一记猛拳,休景惨叫一声垂下双手没了动静。他只看见这一幕,眼前有些模糊,便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巷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一个激灵跳起来,拔腿朝司徒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完了,他完蛋了,他把休景弄丢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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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那会儿司徒拓正在玉箫殿。
他只觉得心口郁结,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坐卧不安的。宋祺看着奏章,抬头时看见他神色浮躁,目光凝重。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司徒拓勉强勾出笑容,摇头道:“不清楚,只是觉得心慌。”
宋祺放下手中的卷文,轻扬嘴角,问道:“是想着谁吗?”
“我心里只有惜缘,哪还能装下别人。”司徒拓说完,自个儿心里都恶寒了一下,这些年说谎无数,终是没能习惯呀。
宋祺轻笑再度拿起卷文,淡淡道:“有事便退宫吧,好生回去休息。”
“皇上……”司徒拓有些意外,面露感激。
宋祺头也不抬,语气依旧平淡如水,说道:“叫惜缘。”
一时间司徒拓有些迷惑。他与宋祺幼时结识,算在一起少说也近二十载,虽然之间有几年的空白期,再到重逢从伴读冤家变为男宠,这一系列微妙的变化让两人越走越近,但是他承认,其实他不懂宋祺,从来不懂。
虽说宋祺喜怒无常,可是司徒拓知道这只是他的表面,他的内心无法洞悉,看不透看不穿。好似宋祺很宠爱他,可是他自己最清楚,宠爱的同时无形的底线一直都在,这位年轻的皇帝不会让任何人轻易走近他的世界,他的感情。
他真的喜欢他吗?还是只是玩玩而已?当宋祺与司徒拓第一次交合之后,司徒拓如是想。因为,前一秒两人还赤条条交缠一起,这一秒宋祺竟可以面无表情说‘退下吧’,那一刻司徒拓觉得宋祺需要的并不是自己,只需要把他的下半身交出来,满足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即可。
他看着宋祺低眉阅读,灯火下看不清真实的表情,忍不住问道:“有何说法?惜缘是皇上,皇上是惜缘……”
宋祺抬眸望向他,唇瓣微微张启,眼底闪过一丝忧伤,司徒拓看不懂,这个人的表情和这个人的性子一样,摸不清读不懂。
两个人对视,寂寞无声,眼眸交缠。往往这时,都是司徒拓先移开目光。可是现在,他也卯着劲,一直看着那人,那人也看着他。
许久,宋祺才轻叹一声,看着他说道:“若是皇上,你今晚绝不能出宫,你乃护卫队总管,你的职责便是保护在皇上左右,可是……”剩下的话宋祺没有说,他站起身,活动酸痛的肩膀往内室走去,他背对着司徒拓道:“将李楠子叫进来吧,你快些回去休息。”
司徒拓走出殿外,抬起头望着星空,心里面流过一丝丝莫名的情愫。他回首望着远处的皇宫,冰冷的月夜映照着冰冷的宫殿,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个个处心积虑,各自为营,处处提防他人。他的目光寻去,望见玉箫殿,他一直觉得那也是一座冷宫,里面的主人也是一块冰,可是这会儿他却觉得丝丝温暖。他虽然不懂当今的皇上,可是他好像有些懂惜缘了。
他的耳旁回响起宋祺的话:‘骁之,你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给予你我的全部,你也不可负我。’也许惜缘只是想爱着他的爱人,放弃身份之间的尊卑,也许在惜缘心中,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也不是卑微低下的昆山奴后裔,他们只是惜缘与骁之。可是,真的能平等吗?
有时候爱情在心中就是枷锁,牢牢地捆绑在心灵之间,若是找不出解开的钥匙,便没有真正的平等。
司徒拓转身,没有再回头,他明白,有朝一日他会离开这里,离开这座鸟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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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在半路上遇到了一队人马,领头的正是白三。白三身后跟了十几个家丁,一竿子人都睁大红眼睛求助般看着自家主子。
司徒拓略感不妙,他稳住内息问道:“大晚上这么多人干什么去。”
众人鸦雀无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闪烁,都不敢去看自家主子的眼睛。
“白三!”司徒拓加重了语气。
白三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大人……我把休景丢了……他被三个大汉掳了去了……”
‘轰隆’一声,司徒拓脑中一个闷雷炸开,原本漆黑的瞳孔瞬时间变得血红,就像从修罗地狱归来的魔鬼。他的眼瞳在月光下,就像要滴下血来。他跳下马车,拉了一个家丁下马,自个儿跳了上去,冲着白三吼道:“在哪里,快些带我去!”
寂静的街道响彻狂乱的马蹄声,杂沓声拨乱了司徒拓的心,他再也掩不住内心的感情,那一刻他害怕,若是休景出了什么意外,他该怎么办呢?他还没有告诉休景,他爱他。他和他还没开始,怎么可以结束呢?
人马赶到事发的巷子,早已空无一人。司徒拓跳下马,望着空旷的巷子,愣在原地。片刻他咆哮着:“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他穿梭在巷子里,慌乱的张望,时间一秒秒过去,他觉得自己正在崩溃边缘。
当他穿到临近的巷子,远处躺在雪地的四人让他心脏猛然骤停,他奔跑过去,脚步踉跄。
“休景……休景……”他把昏迷的休景牢牢抱在怀里,看着他一身血污,脸上也满是血迹,颤抖着手凑上他的鼻息。当轻微细弱的呼吸喷在他的指尖,那一刻,他的眼泪差一些掉下来,他紧紧搂着休景,脸贴脸,“休景……我的休景……”
白三走过来,惊讶的看着旁边躺着的三个人,正是络腮胡和结伴的之人,三人都是脖颈被割断了三分之二,早已断气,眼睛上翻死不瞑目。血腥味充斥鼻腔,白三忍不住干呕起来。
休景眼神迷离,偏头时看见死状惨烈的三人,捂住嘴巴才没有叫出声,身子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司徒拓紧紧搂着他,安慰道:“不怕……不怕……这究竟怎么回事?”
休景捂着头,皱眉想着,他回忆:当络腮胡将他扛在肩上,他本在挣扎,只觉后背被击伤,疼痛让他神智模糊起来。行至这里,突然听见惨叫声,鲜血喷射出来,溅了他一脸一身。络腮胡受伤,抬手去捂脖子,肩膀一抖他也就跌了出去,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就已经看见了寻他而来的司徒拓和众人。
司徒拓扶着他起身,审视他的身体担忧道:“真的没有受伤?有哪里不舒服吗?”
休景摇摇头,刚走两步脚下一钝,身子往前载倒。司徒拓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腰身,他有些不好意思说道:“看我这点出息,这点事情就吓得腿软了。”还未说完,突然身子一轻,已经被司徒拓横抱起来。
“大人……”休景惊呼,挣扎起来。
司徒拓也不顾众人惊讶的眼眸,低沉道:“别动。”
他抱着休景走到尸体前,将休景往怀里用力搂着道:“闭上眼。”见休景乖乖合上眼睛,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这才仔细观察起来。
突然,他看见尸体的脖颈处有一角闪亮,他吩咐手下将那物拔了出来,原来是一枚长方形状的铁牌子,大约两指宽,五六公分长,很薄。每个尸体伤处都镶嵌了这么一块铁牌,擦干血迹,可以看见每片牌子上都写着‘腾龙阁’三个字。
腾龙阁,那个由昆山红玉人组织的秘密组织,一直在红玉国暗中对抗朝廷,以暴制暴,仇杀他们选中的大青人。
腾龙阁的杀手,什么时候已经混入了京都?
司徒拓头脑突然空白,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他虽然理解腾龙阁的做法,却不能认同。这种以暴制暴的方式,说到底和那些残忍的大青贵族们有何不同。难道这个世界除了杀戮,就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获得自由吗?
还是说,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自由,谁都没有,只有鲜血,以及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