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容易满足,很快陷入香香甜甜的梦境中。摸着他被汗浸湿的额发,柳下溪想着明天可以拿到戒指了,可以给他擦章显送的药,心不自觉地揪起来,期待着明早的太阳升起。
明天要办的事很多,得把伍文光和单良明送回内地。单良明遣送回内地需要本地警署协助,伍文光好办,他的证件大嫂在北京帮他补办好,今天收到了。伍文光的身体在恢复,病情稳定,恢复程度良好。他想回内地,医生也同意了。单良明想跟在他身边,他没拒绝。不过,他跟以前一样又成了闷葫芦,绝口不提往事。柳下溪找他询问从医院接走他的女人外貌,他不说。清荷从一本娱乐杂志上翻到平欣妮的采访照,拿去医院问他是不是她,伍文光摇头。
第八天,柳下溪五点半(注:他昨晚不到十点就睡着了,以前在家,除非被工作拖累,正常时段九点左右上床,十点睡觉,空出的一小时做成年人的运动)就起床了,围绕着附近的街道跑步,跑了足足有一个半小时,借此消耗体内多余的精力。
提着早餐回酒店,清荷还没醒。平时这个时间他都醒了,难道昨晚累着了?抚额反省,不该给他的身体造成负担。坐着床边看清荷露在被单外的腿,看了一会儿,抓抓鼻头,目光移开落到床头柜的抽屉上,想了一下,把章显送的药拿了出来。去洗手间清洗了双手,回到床边坐下,清荷还没醒。他小心地把被单揭到清荷的腰上,轻轻解开包着伤口的绷带,把伤口裸露在空气下。打开药瓶盖,一股芬香扑鼻而来,用指尖挑出绿幽幽的药膏,直接涂在伤口上。涂涂涂,涂了厚厚一层,瞧瓶子,噫?空了?应该有剩啊?
“柳大哥,干嘛?”清荷揉着眼睛嘀咕。
“上药。”
“什么药?伤口觉得很清凉,真舒服!噫?真香。”清荷抬头,看到搁在床头柜上花瓶里的插着的荷花正在凋谢,暗呼可惜。
“章显送的。”柳下溪垂下头看清荷的伤口,惊愕地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他亲眼瞧见那绿色的药膏正慢慢地渗入肌肤,它的渗入导致伤口慢慢缩小……缝过针的线还没拆,居然主动消失……伤口愈合了,红色转淡,淡红,最终与其他皮肤同色(为了让清荷早点站起来,这时玄幻了一把,不喜欢玄幻的亲,请忽略)。
“章显送的?”什么时候送的,他怎么不知道?清荷歪嘴扭唇,他原本不想借助非自然的力量。想着这是章显与老黄的一番心意,心里很感激。想跟老黄见一面……突然想起章显没留下地址,也没留联络电话,怎么找他们?问柳下溪:“柳大哥,你知道老黄是哪家公司的吗?”
“异竟娱乐。”柳下溪猛吞口水,哑声说:“清荷,站起来走走。”
清荷一怔,扭头想看大腿上的伤口。扭得太急,差点拧扭脖子。惊问:“伤口好了?”
“嗯。”柳下溪点头。
清荷弹了弹双腿,不痛,果然是好了。双脚立在地上,久违的踏实感涌上心头。右脚朝前跨出一步,左脚再跨,走走走,感觉真不错。
走动时清荷的身体有点摇晃,脚步有些飘,柳下溪忍不住伸臂扶他。知道他躺在床上与坐轮椅的时间太长,虽然每天给他定时按摩双腿,不让肌肉萎缩,但双腿恢复正常还需要时间复健。小声安慰他,“慢慢来,别急。”
清荷笑着推开他的手臂,说:“两条腿有点生锈。”他怎么不急?这段时间被迫躺在床上,出门得坐轮椅,他已经厌倦了。不想让柳大哥担心,不敢把情绪外露。现在借助章显神奇的药物,伤口突然好了,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希望两条腿早点恢复该有的功能。见柳下溪担心地盯着他,伸着手臂随时等候他摔倒,嗔道:“别看了,去打电话给老黄和章显,希望能亲口跟他们道谢,还想跟老黄叙叙旧。”
柳下溪点头,愉快地说:“约个时间请他们吃饭。”他忙着去查询异竟娱乐的电话。留下清荷在室内兴致勃勃地练腿。
练了不短的时间,觉得两条腿听使唤,感觉不错,想去外面走走。走到门口,回头看柳下溪还在打电话,似乎没找到人,扬声对他说:“柳大哥,我到外面转转,马上回来。”
柳下溪捂住话筒,对他说:“吃了早餐再出去。穿上长裤。”娱乐公司的电话本来就难打通,好不容易有人接了,当他问起浮云的联络电话时,对方把他从这边忽悠到那边,换了几个人来接,却没人肯告诉他浮云的电话。问起章显,说是查无此人。看来他不在娱乐公司的编制里……暗责自己粗心,没向章显要联络电话。
清荷拍头,太得意忘形了,忘记自己刚起床,下面只有一条黑色短裤衩。长裤不用急着穿,先吃早餐,肚子饿了。他转身,没料到房门突然被打开,被门一撞扑倒在地上。
柳下溪见清荷摔倒在地,连忙挂了电话,纵身急跃,奔过去扶他。
推门的是柳家老三柳逐阳,他刚准备进屋见清荷倒在地上,弯腰去扶他。柳下溪已经赶了过来,怒气冲冲地拍开他的手。柳逐阳吓了一跳,急忙退到门口,瞪着齐宁,用眼神责怪他撬开房门,以为能看到老六在床上干坏事。
齐宁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取下没度数的眼镜放在衬衣上口袋,轻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你大哥不是听程双紫说清荷的腿受了伤,过半个月才能走路么?他怎么跑到门口来了?他的伤应该没好得这么快。”目光落到清荷的双腿上,左看右瞧没见伤疤。这就奇了,程双紫是医生,她判断清荷的伤势应该不会出错。瞧清荷的腿,怎么看也不像受过伤。程双紫不是一个说谎的女人,也没必要说谎(柳家姐弟加外甥在香港玩了四天,确定清荷的伤无大碍,都回去了,程双紫跟柳家老大聊过清荷的伤势,顺便转告柳下溪的话,他们要去一趟清荷的老家,清荷公司的事由老大继续帮忙处理)。
清荷被门突然撞到后背,重心不稳倒在地上。柳下溪扶起他,站稳,缓过气,转身瞧见门口站着三哥跟齐宁这两尊门神。笑道:“你们来了。”
柳逐阳见自己闯了祸,在门口磨蹭着不进来,合着双手道歉:“清荷,不好意思。”
清荷笑着摇头:“没事。”
“齐宁,你应该先敲门!这是酒店,不是在家里!”柳下溪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盯着齐宁,不高兴他盯着清荷的腿看。拦腰把清荷抱起,把他送到床上用被单盖住。
齐宁笑了起来,拖着行李箱进来。“听说清荷的伤势很重,我带了一些特效药过来。现在好像派不上用场。”
“好香!”柳逐阳嗅到异香,惊讶地问:“什么牌子的香水?”
柳下溪懒得回答他们。不顾清荷的抗议,抱着他去洗手间换衣服。等他们出来,摆在桌上的早餐空了。偷吃完他们的早餐还嫌份量不够,厚颜地嚷着要他们再请。
在茶餐厅吃完早餐。柳下溪抓着齐宁去医院,要他帮手处理伍文光与单良明过境的事。清荷刚带着柳逐阳坐上出租车。
“去哪儿?”柳逐阳没问清荷受伤的事,抚着撑得太饱的肚子,打呵欠。
清荷亮着大眼,咬咬嘴唇,独自笑了一会儿才说:“去拿戒指。”
“戒指?!”柳逐阳的嘴可以塞鸡蛋了。
“嗯,我们订做的。”游说他:“三哥,你们要不要也订做一对?这边的钻石和金价比我们那边便宜。”
第五章
柳逐阳左臂曲着搭在清荷的肩膀上,左手拇、食二指叉着自己的下巴,头微侧往后仰,唇紧抿,眼狂眨,眼睫毛不停地抖动,看起来好象是在思考要不要买戒指。
他的确在想戒指的事情,好奇清荷他们订做的是什么款式,想看。他喜欢精美的东西,唯独对戒指没兴趣,从没想过自己买来戴,觉得戴戒指会让手指不灵活,手指无形之中被戒指束缚了。男人嘛,不结婚没必要戴戒指,他没想过要结婚,总觉得结婚有家庭拖在身后是件麻烦事,讨厌被束缚。不过他现在不能算单身汉,身边有了齐宁跟小黑皮,组成了三人家庭,只差注册办喜酒。再说,他跟清荷不同,真要有喜欢的东西是不会计较价格的。
清荷瞄着他晃动的左手五指,不事生产的三哥手保养得真好。再瞄瞄自己的……不跟他比较!继续游说:“我们的是柳大哥自己设计,世上独一无二的对戒。”他眼珠滴溜溜转动,笑道:“三哥,不如你要齐哥也设计一款,让他跟柳大哥比一比看谁设计得更好。”
老六被清荷称呼“柳大哥”而他这个哥哥只是“三哥”,每次听到他这样的称呼,他牙齿发痒,心里别扭。算了,不跟他计较这个。柳逐阳左手反挥,手背轻拍清荷的面颊,一下二下三下,有些解气了,嘴一歪,笑了起来。无意中瞄见前面的出租车司机除了竖起耳朵偷听他们说话,还不时从车内镜中偷瞧他们。他横眉冷眼深仇大恨地瞪向车内镜,那司机看到了,似乎吓了一跳,立即缩缩脖子专注地看前面的车道。柳逐阳俯在清荷耳边低语,轻声说:“姓齐的又不会画画,也不懂设计,怎么跟老六比?”
清荷笑着指指自己的头,接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自豪地说:“柳大哥也不懂戒指的设计,靠的是这个。”
柳逐阳被清荷的动作给激到了,这是给他下战贴嘛。胜负心被挑起,绝对不肯承认自己挑的人比老六差,立即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齐宁,“别管老六,快来……”捂住手机问清荷地址。
这时,柳下溪和齐宁还没到医院,悠闲地坐在出租车上闲聊,从香港的现状扯到当年日不落大英帝国以及疯狂的航海大时代(先是葡萄牙后是西班牙,由皇家支持的航海家们发现新大陆,圈为已有,四处捞金,最终被后起之秀的英国给超过)正经事没扯上半句。这两个人年纪相当,心智成熟,技能上各有所长,却逃不脱男人好战的秉性,表面相处看似融洽友好,彼此之间常常暗中较劲。芝麻小事(比如同桌吃饭抢菜,一起出去玩找节目拼高低)也要比一比拼一拼,事后总是嘲笑对方很“无聊”。
柳逐阳的来电令齐宁莫名其妙,他那副七巧玲珑心肝抖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逐阳跟邹清荷都是男人,又不需要为女人置办珠宝首饰,跑去珠宝行做什么?邹清荷准备回老家,给他姐姐买礼物,有逐阳陪着没必要叫他去啊。只好询问柳下溪:“他们去珠宝行干什么?”
柳下溪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红晕,迟疑了一下,说:“清荷去拿戒指。我们订做了戒指,今天有得拿。”
“戒指?!”齐宁哈哈大笑。拍打他的肩膀狂笑着,边笑边冲他竖拇指。
柳下溪火了,反肘插他的左胸。齐宁挥出右手挡住,左掌横如刀,挥向他的喉节。柳下溪左手五指向上攻击他的左手腕。两人在车里拳来掌往,招招狠毒欲置对方于死地,打得虎虎生威。吓得出租车司机连忙把车停在路边,额头流汗都不敢去擦,苦着脸冲他们说:“请你们下车,车钱我不收了。”
柳、齐二人哈哈大笑起来。柳下溪笑着对司机说:“对不起,请您继续开车,我们闹着玩,不是真打。”
出租车继续往前走。
齐宁笑着问柳下溪:“你订做戒指是为了圆请婚假的谎?”
柳下溪摇头,微微一笑,抚着下巴道:“最初是有这个意思在里面。这,不是主要原因。走进珠宝店理由不重要,想,就订做了。”
“想,就订做了。”齐宁一怔,低声沉吟,垂下眼睑体会他的话。明白了,逐阳打电话给他是想订做戒指。他想要戒指吗?他弯嘴一笑,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靠边,我下车。”
“喂,齐宁!”柳下溪没料到他半途离开。
车停下,齐宁准备下车,回头拍拍柳下溪的肩膀,“你这边没有我也能把事情办妥,订做戒指没有男主角怎么行?”
“你也要订做戒指?”
“废话!”齐宁下了车后,戴上挂在衬衣口袋里的银框眼镜,整了整仪表,往前走了一段路,扬手招车。
清荷带着柳逐阳进了珠宝店。看表九点二十分,这家店暂时没客人光顾很冷清。他们进来,店里的服务生殷勤地过来接待。清荷微笑着拒绝,直接朝订做戒指的柜台走去。
一般的珠宝吸引不了柳逐阳的眼球。感染了清荷的高昂情绪,轻快地跟在他身后,迫切想见到他的戒指。
守着柜台的还是当天那位服务生。“你好,我来拿订做的戒指了。”清荷记得对方的脸,笑着先打招呼,拿出单子递给对方。对方也记住了清荷的脸,翻看单子上的编号,查了一下货柜,抱歉地说:“先生,对不起,您订做的戒指工艺复杂,约好今天上午十点送到本店。”
清荷捂脸,还要等四十分钟……没办法,只有先等了。对了,先把送姐姐的礼物买好,还有小勇的……爸爸跟姐夫的……算一算有五年没回过老家,时间过得真快,小勇今年有六岁了。当年还是一个很小的婴儿……
“三哥,我想给姐姐送件首饰,你说买什么好?”
清荷的戒指没到,柳逐阳一点也不急,反正齐宁还没来。清荷问他,他没急着回答,拉着清荷的胳膊在店里蹓达。这店大,货全,叫得上名号的都有。女人喜欢什么?昔日很风流的柳三少略知一二,钻石为首选,其他宝石次之,珍珠也行。邹清荷的姐姐他见过,觉得她跟玉相配,便拖着清荷来到玉器柜台。品种太多,看得清荷眼花,难以选择。“三哥帮我挑。”
挑选品鉴古董、珍玩、珠宝,混迹上层社交圈的玩家柳三少很在行。玩家理手选物,先看货,不问价,货实再论价。一眼扫过去,这柜台的玻璃窗中好货不少,杂货更多,能入眼的却没几件。赏玉,得近观细品。翡翠是硬玉的代表;软玉品种繁多,有白、青、碧、黄、墨等,柳逐阳自己最欣赏青玉,最好的是和田青玉,他的卧室里就摆着用和田青玉扇子。他让柜台服务生拿出他看中的一枚翡翠镯子和一枚由绿碧玉雕成吉祥图案的吊饰。细观,确定这两件的玉质上乘。向清荷推荐翡翠镯子,“老坑玻璃种,好水,地纯,翠得好。”
给姐姐买了翡翠镯子。清荷看表,十点已过,朝订做的柜台望过去,那边的服务生朝他摇头。清荷收好手镯看门口。这时刚好有人推门进来,一看是齐宁。
齐宁过来,笑着问柳逐阳:“选中戒指了?”
柳逐阳拖着他的手臂到订做戒指的柜台,说:“你来设计我们的戒指,跟老六比一比!”
齐宁笑问:“喜好不同,怎么比?清荷,你们的戒指呢?”
清荷回答:“还没到。”他兴奋地盯着齐宁,很想知道他会设计出怎样的戒指。
齐宁见柳逐阳不满地瞪他,笑着把他压在椅子上,坐在他旁边,说:“好好好,比就比。”对服务生说:“给我笔纸。”他齐宁有什么事办不到?设计区区戒指不在话下。服务生手脚快,笔和纸立即放在他面前。拿起笔,看着纸。怎么下笔?他发呆。
清荷躲在一边偷笑。
柳逐阳不满地敲他的头。催促齐宁:“快!”
齐宁取下眼镜放进口袋里,苦着脸说:“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柳逐阳左手五指叉在他脸上。
齐宁笑着把他的左手五指并拢,仔细打量他的无名指与中指。说:“戴中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