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之口(出书版)+番外 BY 七草

作者:  录入:06-13

「你怪我?」

「怎么会。」章宇恩干笑。

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比谁都了解报复啦伤害啊是很愚蠢的行为,对谁都没有好处,只有放下,才能继续往前走。

只要能往前走,时间会将曾经受过的伤、挨过的痛慢慢冲淡,他经验过,所以明白这不只是漂亮的空口白话。

至于得花多久的时间才能释怀,因人而异,但总有一天能冲刷殆尽,日子还是能过,只要放开心胸、放下一切,还是找得到让自己快乐的方式,虽然难免有点寂寞……可恶!他到底为什么来找他?

不敢继续往下想,章宇恩转身面对铁卷门一边的侧门,低头专心掏钥匙开门。

然而叮叮当当的钥匙碰撞声突显出主人的心慌意乱,掏了半天也没抓到对的钥匙开门,更让章宇恩觉得狼狈。

「快回去,人家说只有笨蛋才会在夏天感冒。」

「我是。」背后,低沉伤痛的声音幽幽传来。「我是笨蛋,才会看不开,才会那样对你,才会让你离开我。黎阳——」

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凝视门锁前的手好半晌,章宇恩深吸口气,转身面对习近勋。「我是章宇恩,朋友都叫我章鱼。你找的『黎阳』已经死了。」

啊,说得太过火了,章宇恩暗自叫糟,连忙补救:

「那个——勋?」抠抠脸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可以这样叫你吗?」

没想到还能听见他这么叫他,习近勋呆了,愣愣点头。

「嗯。」不自觉地勾起唇角,放纵情感跑在理智前头,回应这抹暖笑。

「那就好。」章宇恩露出庆幸的表情。「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大哥是咎由自取,我知道的,你不要想太多,换作是我也会那么做。」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出自百分百的真心,他用力点头,又重复了一次:「真的,你只是在做你该做的事。」这么说应该就够了吧。他回头继续自己的开门大业,完全没注意到男人对他扬起的笑。

实在不敢再多看一眼。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搂住他、告诉他自己很想他,还是很爱他,问出「能不能重新开始」这种傻话。

不可能的事,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抱着期待……

喀!家门总算打开,章宇恩忍住逃进去的冲动,回头对小女孩笑:「宁宁,快带你叔回家,不要感冒啰。」

男人难得的笑因为他的安慰和催促冻结,这才明白他的笑容用意何在。

他想听的不是这种客套的安慰和打发!

他想他回来,回到他身边,完整他的世界!

他想——他想要他!

「章哥哥……」

「乖,要听大人的话。」章宇恩再一次拍上小女孩髪顶,回避视线和习近勋对上的可能,低头进门。

习近勋抢在他进门前抓住他手臂,强行留人。

「我没有出手!」他说。「黎成锋早就被警方盯上了,黎氏海运会破产倒闭也是因为黎成锋的事和周转不灵才会破产倒闭,跟我没有关系,我——」

「那很好啊。」章宇恩回以柔笑。「谢谢你愿意原谅他们,快回去,别感冒了。」

说完,缩肩抽回手臂转身,还没走出一步又被扣住。

「没有你的地方就不是家。」什么身段、什么面子统统去死!他什么都可以抛开,只要能换回他、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你不承认自己是黎阳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认识他,我只认识你章宇恩也只要你——宇恩,跟我回家。」

「我已经有家了。」章宇恩指着敞开的门,嘿嘿笑出声。「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家还是自己的比较好。」

已经有家……习近勋的手不知怎地,松了力道。「是吗……」

「自己的,就不用担心被——」章宇恩蓦地住口,把差点点说出来「被赶了」三个字咽回去。「房东收回去。」

呃……仔细想了想自己的话,似乎也没有转得比较好,意思还是差不多。

掺入尴尬的沉默让两人顿时无语。

「哈——啾!哈啾!哈、哈啾!」

孩子的喷嚏化解了因他而起的凝重,章宇恩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小孩子闹场。可看见习又宁变得苍白的小脸蛋时,突然有狠狠巴自己一掌的冲动。

他怎么会——真是混帐!他暗骂自己。大人的事跟小孩有什么关系,要她一个孩子陪着淋雨吹风!

不让他们进自己家门的决心因为这连连的喷嚏声迅速崩毁中。

而习又宁柔软还带了点哭声的童音,更是致命一击,打得他无力招架:「章哥哥,我、我好冷……会、会不会变成夏天——哈、哈啾!感冒的笨蛋……」

「哈啾!」比小女孩低沉但音量更大的喷嚏声,引章宇恩移眸。

本能地扫视过去,让他不小心多看了习近勋一眼,刚硬的髪没被大雨打塌但也承接不住雨水,沿着脸部刚直的轮廓汇集到尖削的下颚,一滴两滴三滴直落;被雨打湿的POLO衫和休闲裤黏在身上,说不出的狼狈。

心,隐隐抽痛……竟然用这种方式来找他……

「章哥哥……」习又宁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拉扯她章哥哥的裤管,红通通的眼睛仰望着。「宁宁好冷……」

章宇恩再度低头,发现小女孩的表情可怜得——就像跟他讨冰淇淋吃的时候一样。

真是太假了,孩子,长得一张什么都写在上头的老实脸是骗不了人的……连忙避开视线,怕自己忍俊不住笑出来。差点忘记,习又宁小姐也是机灵的小诈炮一个。

这对叔侄实在很过分,让他又是心痛又是想笑。

「哈啾!哈啾!哈啾……呜……宁宁会感冒、变笨蛋……呜……」

孩子的抽泣声更大更响,中途还打了几个哭嗝,哼唧着「章哥哥不要宁宁」的指控,哭得好惨。

唉,不管怎么样,淋雨都是事实……无法不动摇,这一大一小真的是……

所以说谁先爱上谁就输,从一开始胜负就已经决定好了,他只有吃亏认栽的分。

叹口气,章宇恩脱下薄夹克,覆在习又宁头上。

「宁宁是小可怜,不是小笨蛋。」说完,自顾自走进屋里。

打开的门院并没有掩上——

门外的叔侄看他走进屋里,瞪着敞开未关的门好一会,不知所措地看着彼此。

的确,敞开的门不代表拒绝,但主人也没有开口邀请……

说不想进去是骗人的,但叔侄俩因为不敢确定这是邀请,谁也没胆往前踏进去,怕只是自己误会,最后被赶出来。

习又宁看着打开的门、看了看叔,又回头盯着大门。她很想很想进去,进章哥哥怀里撒娇,告诉他自己好想好想他,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走进去,好像非得等到章哥哥说「进来」才行。

可是——她等了等,章哥哥都没出来,也没有叫她进去,她等了好久好久,脚好酸好酸……

这种从没有过的怆惶不安压垮了小女孩,这回真的是放声大哭了:「呜呜……章、章哥哥不要宁宁、真的不要了呜——呜……嗝!呜呜……」

忽然,脚步声从里头传了出来。

去而复返的章宇恩拉开大毛巾将小女孩密密实实地包住:「谁会这么没天良,丢着你这么可爱的小可怜不管,嗯?」

小女孩哭得好伤心,抱住章宇恩的腿又捶又打,一边号啕:

「就是你呜呜……就是你……哥哥、坏呜呜……」

「我哪里坏?」章宇恩失笑。「不是要把你这小可怜带回家了吗。」

说话的同时,章宇恩抱起习又宁往屋里走,留下同样湿了一身还拄着臂拐、更因为被遗忘显得狼狈不堪的男人。

这次,门还是没有掩上。

被遗忘的男人站在原地瞪着那扇敞开的门,他也只能站在原地这么看着,独自咀嚼和小女孩一样——不,是多了几倍的怆惶不安与煎熬。

他不敢奢望自己能像侄女一样被轻易原谅,屋里那人的痛苦几乎全是他一手造成——间接的、直接的,都是。

与进屋的渴望等量的,是屋里那人再出来只是为了要关门的害怕。

他会吗?再走出来,当着他的面关门拒绝他?

正当他怖惧地胡思乱想的时候,章宇恩又走了出来,毫无心理准备的习近勋竟然露出怯懦的表情,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

就在同时,章宇恩摊开一条更大的浴巾,抓着两角高举,绕过后退的男人头顶,在空中划了个大弧罩住他,拉向自己。

浴巾隔离出一个狭窄排他的世界,两个男人只看得见彼此。

被圈在狭小的浴巾世界里,习近勋木讷的表情写着不敢相信。

这么近,几乎可以吻到他的距离——他不敢相信章宇恩竟然愿意离自己这么近!他是不是在作梦?

为什么他会觉得此刻的习近勋表情像只惨遭主人抛弃的大狗,可怜兮兮的?

只是淋着雨、站在这里,竟然这么——嗯,有戏剧效果,比刚才的小可怜更可怜,他怎么可以把自己弄得这么糟?

章宇恩低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动手擦拭男人湿漉的髪、疲惫的脸,最后情不自禁吻上对方讶然微启的唇。

很轻很轻的吻,几乎在刚碰触到对方时就收回的浅尝即止。

「先说好,我家没你家那么舒适、床也没你家的大。」

一个轻吻、一句低喃,男人激动得身体颤抖,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好像忽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唇开了又阖,努力了好一会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家已经三天没打扫了。」他记得,他有某种程度的洁癖。「最近店里的生意变好了,忙得没时间。」

不是梦……真的是他。习近勋回过神,听着他的声音,嗅着他的味道——浴巾遮去不必要的目光,自成一个世界,他放任自己埋进他肩颈,喃喃低语思念多时的男人的名字。「宇恩、宇恩、宇恩……」唯一得空的手在这时悄悄环上章宇恩的腰身收紧,同时松开另一支拐杖放到一边斜倚靠墙,好让自己多只手抱住怀里的男人。

这是他的,属于他的——已经过去的黎阳,现在存在的,他的宇恩。

无法放手,爱到这地步,他对自己也无言了……正在心里犯嘀咕、唾弃自己的章宇恩,没发现背后多了一只手、也没注意男人悄悄倾倒,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交给自己。

「我不会赶你,想走也不用告诉我,随便你怎么样都可以。」章宇恩说,没注意到习近勋的手已经游移至他下颚,正轻轻摸着揉着捏着,缓缓托高。「那个——勋,如果你能忍受我有点乱的家,那——嗯,那个,咳,小可怜已经泡在浴缸里唱歌了,你这个大可怜将就点,用一楼浴室里的莲蓬头冲个热水——唔!?」

习近勋再也忍耐不住了,体内疯狂呐喊着对怀中人的渴望,低头咬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做了自己从刚才一见到他就想做的事,饥渴难忍的舌挑开毫无设防的牙关,卷起他的,一起纠缠。

「帮我洗……」

浴巾下的世界有点阴暗,章宇恩只看见男人的眼闪烁鲜明的欲望,直直盯着自己。

「我的脚还站不稳,帮我……」

本能地觉得这男人要的不会只是帮他洗澡而已,但——

一步退,步步退。章宇恩紧抓浴巾两端,包着几乎倒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任由他狂吻自己,半推半就地后退进屋。

磅!

是谁关上的门?

不重要,渴望着彼此的热吻让两人无法再作更多思考。

第九章

「吭?就这样?」阿草停住拿松饼往嘴里的动作,也不管上头厚厚一层的蜂蜜已经等不及「啪嗒」一声滴在桌上。不能怪她。实在是任何人听见章宇恩这一番话都会有这种反应。

「就这样?」重复的质疑接近尖叫。

「不然还要怎样?」章宇恩拿着抹布,长臂越过吧台,擦去阿草那侧桌上的蜂蜜,顺便移动她的盘子好接住又要滴下来的蜂蜜。

「哇靠!」阿草咒了声,将手上的松饼用力摔回盘子里。「死章鱼,你他马的还是不是男人!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习近勋是故意的啊?那天的雨从早下到晚、一整天都没停过!他 不带伞是故意的,淋雨站在外头等你更是故意中的故意!自己当落汤鸡就算了,还拖着小孩子一起受罪,你没打一一三通报儿童受虐就算对得起他了,还把人捡回家任他吃干抹净——你他马的还是不是男人啊!」

「喏。」章宇恩端了一杯五百cc的冰饮放到她面前。「苦瓜汁,退火。」

还退火哩,她整个人都快炸成灰了还退什么火!

「你给我整条苦瓜啃还比较快。」气得哩!

「你真的要吗?」章宇恩当真从冰箱拿出一条苦瓜,在她面前转着玩。「我可以帮你洗干净去籽切片,附上玫瑰口味的色拉酱。」

「我还真谢谢你了。」阿草白了他一眼,咕噜噜灌进大半杯的苦瓜汁,吐了口大气。「你确定他这次是玩真的?」

「我不知道。」章宇恩收回苦瓜,回头继续煮他的罗宋汤。「我只知道当你还有勇气和能力爱人的时候,千万不要放弃。」

翻眼。「你什么时候改行当诗人了?」

「不是说遇到爱情,狗也能变成诗人吗?」

「对,所以你是狗。」还是气忿难平。「不确定还让他留在身边,想找死是吗?手上那把菜刀给我,我砍了你比较清心省事。」

章宇恩没理她,放下菜刀,转身搅拌正在煮的汤,倒了一小口汤在试味碟里尝味道,满意地点了头才又开口:「他爱不爱我不知道,但我爱他就够了。」回头看见阿草眼巴巴的表情,顺便舀了一碗递给她。「我能有今天这样的生活就很满足了——想想看我以前那莽撞白痴又天真的个性害了多少人?风羽哥差点就因为这样瞎了。」

「不是好了吗?你说他手术很顺利。」

「是啊,」章宇恩朗笑。「被原谅的感觉有多好你知不知道?那种如释重负、整个人好像重新活了起来——我说不出来,但就像眼前忽然一亮,连呼吸到的空气都是甜的,人生又有了希望,真的很——」

阿草无力地撑着下颚,腾手在半空挥了挥。「你干嘛不去传道啊,神父!」

「不行,当神父就不能跟勋在一起了。」

咯咚!阿草撑桌的肘滑了下,整个人往旁边歪。

爱到卡惨死!这男人玩完了,注定一辈子当爱情奴隶做阿信。先是佟至睿,再来是习近勋——这男人在他们连「对不起」三个字都没说之前就原谅了对方。

完全没救,整颗脑袋害了了去啊啦!

「你知道吗?」她咬了口松饼又喝进一口罗宋汤,咀嚼了几下,将两种不搭轧的食物吞进肚子里之后才继续说:「你让我开始怀疑圣母马莉亚的性别了。」

「都圣母了当然是女人,不然怎么生耶稣。」章宇恩露出困惑的表情,不太明白好友怎么突然跳tone到这上头。

「现在很流行男男生子啊,连布袋戏都玩起这个梗让男偶怀孕了,虽然才一个礼拜就被打掉流产——说不定几千年前的人真的行,那才叫神迹、神迹啊!」阿草两眼发光,双掌撑桌,挺直上半身越过吧台,暧昧的目光落在章宇恩平坦的小腹上。「生个耶稣来玩玩吧,圣母。」说完,安分地坐回位子上,抓起苦瓜汁凑近嘴巴。说了那么多话,还真的渴了。

章宇恩连翻几次白眼,有时候真的受不了她太跳tone又口没遮拦的个性。

「你在胡说什么啊真是。」说话时,忙碌的双手也不见停下,洗完抹布,关上水龙头,拧干,抖了几下摊开。「就算真的能生也是勋——」呃!挂抹布的动作倏地一顿。

推书 20234-06-13 :右眼彷徨左眼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