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丸+番外——萌了

作者:萌了  录入:04-04

莫名地,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董超。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老去的肉体,如何承载新生的恋情。时光一去

不回头。

老薛在酒店大堂,接到体校王处长的电话,他托对方辗转联系当年任教董超的刘教练。老人退休后跟着女儿迁

去东莞,找起来还真是不容易。王处长电话里再三强调了这番周折,末了才把打听来的情况说了。

“……截了3.5公分。据说国青赛决赛失误的时候就摔得很厉害,要是好好休养还是可以恢复的,但是当时他不

听劝,自己拼命训练,还偷偷加压训练,可能是想入围当届锦标赛吧,结果训练中出了严重意外,伤上加伤。

唉,运动员,这也是难免的。不过对一个花滑选手来说,长短腿,体育生涯算是完了。老了,可能还有脊柱侧

弯的问题。这些学校都不知道,大概他垫了鞋垫,平时真没看出来,怪不得他只上理论。怎么,你们关系这么

好,他都没告诉你?”

老薛默默听着,心头一片茫然。

挂了电话,他忍不住在酒店找了网来上,浏览着董超的围脖。

没有更新。

最近的一条还是在泉州发的。

霸王别基:到泉州了,累。两千多公里,你熊的!

倒翻回去一页,有一些路途上的风景照片,也有在车上拍的,肮脏的省际大巴,拥挤蹒跚的人群,还有盖房子

的图片。

霸王别基:今天走的太多,脚很疼,我想走得再远点,就习惯了。

霸王别基:看到他围脖上的图了,要是什么都没发生,庆祝会站在他旁边的人可能会是我吧。

霸王别基:我应该离他远远的,别人就不会找上他了。

霸王别基:他们让我别来了,我真没用,又要让他失望了。

霸王别基:我老忍不住要撒谎,这习惯真不好,实话是,我也没玩儿。

正看着,董超更新了一条。

霸王别基:这次要过多久才能再见到他?一年?两年?快撑不下去了。

老薛有一股冲动要登陆进去回复他,但是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按错了键,死机了。

他呆呆地看着黑色的屏幕,直到陈妍下来找他吃饭。看着她和儿子的面孔,老薛觉得视网膜也被黑了,有什么

压过来,梦魇一样压得他不能呼吸。

结束吧,这一切本该结束,早该结束了。

第二天,计划是要去九份的,老薛醉闹了一晚,只好取消。

他醒过来依稀记得,自己在饭间叫了不少酒,一个人闷头喝着,喝得陈妍害怕,把严医生喊来了。

“是因为我说的那些吗?”

老薛不想让他好过,使劲地点头,指指胸口:“这里,难受。”

严医生立生愧疚,作为道歉,只好陪他一起喝。

喝完一摊,大家哄他去看夜市,没走多远,老薛找了个摊子坐下来又叫酒,继续喝。

严医生让陈妍带孩子转转就回去,他留下来照顾老薛。

剩下的事印象不太连贯,好像有去酒吧的记忆,围着一个长得有点面熟的男生叫他跳舞。

“干,这里是gay吧嗌,拎杯卖身不卖艺,叫小西来。”

又一张年轻的脸探出来:“跳舞厚?”

“自由舞,你会吗?你还能跳吗?”老薛带着哭腔:“冰舞呢?你的腿……”

“大哥,看不出你这么大岁数也会轧舞?你说的我不会拉,我会poppin和lockin。”

“小超,我……我错了,……是我砸了你的梦。”

“大哥,你是要安怎?……夭寿欧,麦抱大腿啦……救命啊……”

后面的就彻底断篇了。

他揉揉头,乌沉沉地,严医生来接他们,看见他没说话先笑了。

“你笑什么?”老薛隐约知道自己出了洋相。

“……没什么。”

于是开车去看海。薛振堆起了沙堡,努力玩自我活埋游戏,不亦乐乎。三个大人沿着海岸线慢慢溜达。风很大

,吹着衣裤头发劲飞不已。

老薛理好思路,把该说的话说完,顿了顿:“……咱们,离吧。”

陈妍慢慢流出了眼泪,又立刻被风干了,留下两道水痕。她无措地看看严医生,后者低下头沉默不语。

感情的路走到这里,以为可以继续走下去,没想到,还是到了转折点。不是不渴望新恋情的,只是到了这个岁

数,暧昧足以,真要抛开已知,投入未知,实在需要超越想像力的勇气。

“可孩子……”

“不要让一个未成年人替两个成年人做决定。”老薛决断地说。

她茫然起来,下意识地做最后努力:“可这,不是……爱的疗伤之旅吗?”

“没有爱,哪来伤呢?”

这话激发了陈妍的骄傲,盯着他:“你不爱我,是吗?”

老薛狠下心,虎着脸摇了摇头:“你看,我就是个粗人,你要的,我不会,也给不了……你是个美丽的好女人

,值得更好的人。”

迟到十几年的赞美,是最初也是最后,是老薛发自内心的婉拒,陈妍闭上眼,满足地痛哭起来。

严医生走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然后慢慢把她的头靠在了自己肩上。

老薛走开一段距离,怒涛卷浪,惊石裂云。他脱掉外衣和外裤,穿着内裤跳进海里,使劲游了起来。

天开始变成金黄色的时候,他顺着海浪飘了回来,穿上衣服,那两个人的间距更近了一些。

“我明天就先走了,你们再玩几天。”

“我……”

老薛能察觉陈妍内心的恐惧,“别怕,给自己一点勇气。”这话固然是说给她听,也象是说给自己,然后类似

力量注入一样在她肩头拍了拍。

没有人再说话,太阳悠悠沉落,把天际线染成狂金热银。

看得久了,好像整个天空的云都要被风吹到海角去了。

“看,天上流云,尽是逐爱而去啊。何况你我。”

严医生对陈妍的叹谓,让老薛莫名悸动了很久。

离开前,在机场临入关,陈妍又本色发挥了一下:“我诅咒你结不了婚,跟那个人在一起也不会一直很高兴,

想起我就觉得后悔,永远也没有我过得幸福,是啊,我就是这么小气……”

老薛什么也没说,笑了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对剩下的人遥遥挥了挥手。

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在董超的围脖上回了一句:“要离了。你等我。”

一石激起千层浪,就在他在电脑前揣摩董超看到回复的神情时,围脖以让人目瞪口呆的速度哗啦哗啦全删掉了

过了一会儿,贴出一首歌。

“……你知道我的梦,

你知道我的痛,

你知道我们感受都相同……”

老薛眼前浮现出以前陪董超训练的场景,还有他在冰场上精灵一样飞旋跳跃的身影,可这些再也无法复制。他

甚至在一刹那有些理解为什么董超会沉迷赌博。

“我输掉的,我一定要拿回来。”

老薛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残忍的心痛,那是因为他听到了,他们俩年轻时的梦想一起破碎的声音。

董超自从看了老薛的回帖,整个人都处于悬空状态。虽然一时羞愤地立刻把围脖删了,但自己的心终究展露无

疑地曝光在最在意的人面前。

老薛离不离现在已经根本不重要了,自己反正已被驱逐出了那个城市。

后面那句才是亮点。

就这么轻飘飘过了几天,老薛来了个电话。

他找不到什么话来讲,就自动自觉地汇报近况,年度工作评比拿了倒数第一,领导很生气,正赶上学校行政大

调整,准备把他充军到郊区新建的分校去。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估计连网都上不了……

真奇怪,老薛破天荒没骂他,只是恩了一声,说知道了。

“靴子,你……你是不是……鸭……鸭梨很大呀?”

“……恩。”

董超心里泄了气,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两个人如果要在一起,怎么看这鸭梨都是因为

自己。现在要说“我不想给你鸭梨”,简直是废话。

挂电话之前,老薛还是提醒了一下:“你给我打起精神,好好干。听到没有?”

董超郁结地答应了。

这边老薛递出辞呈,付总哪里肯放:“正想与你突围垓下,你却忽然撤回乌江?我还想跟你占领整个城市,你

却撩挑子要回老家?谁会在形势大好,事业上升的时候,你是哪根筋不对啊?离婚刺激的?”

老薛想,不错啊,付总马桶上终于有了相关读本,改屎记了。

“前段我丈母娘去世,我全程看过来,你是知道的。这次又赶上家里出了点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回去照顾我妈

,她岁数大了,又没个伴,我怕我现在不回去,将来会后悔。”

这是实话,也是老薛在整个陪护期间就开始考虑的。事业上的成就感,对一个男人来说,的确难以割舍,但是

跟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心比起来,究竟不算什么。何况,家里还有个不成才的,需要他去亲自管教,时时督导

天大地大父母最大,付总不好再多说什么,迟疑了一下:“那你的股份……”

“去留你定。”

付总想了想:“我先给你保留五年,你回去过渡一下,看看形势,五年后再说吧。”

老薛想提醒他,自己母亲身体很好,但付总一片好意,毕竟不忍拒绝,点了点头。

离开住了多年的家,并不容易。

他们没有把离婚的事告诉孩子,大家都知道其实是欲盖弥彰,孩子的智商固然不能低估,情商也实在不忍伤害

,不由自主地就都双方缄口。只能天真地冀望,用时间来抹平一切。

董超去新校区报道的那天,迟到了。

他最近迷上了网络麻将,瘾很大,一想到新宿舍没网没线,周围配套设施全无,就觉得浑身乏力。

其他同事埋怨他:“今天第一天,你就这样,听说体委空降来的院长很严厉,迟到一律重罚。”

董超是出了名的老油条,抖了下肩膀:“无所谓,工资随便扣,反正也没多少,只要不罚去扫操场就行。”

“好,那你就去扫操场。”

董超脊背一下挺得笔直,脖子僵硬地动弹不得。

“下次还赶不上校车,就罚你自己跑过来”,熟悉的声音平静地从身后传来:“运动员就要军事化管理,师生

都不例外。”

没有人知道董超的心跳在刹那间暂停了几秒钟。

还没等他转过身来,老薛粗暴地吼了一声:“快去!”

董超立刻听话地跑了,一口气跑到大操场上,新铺的混合型塑胶跑道,白线分明。他喘息着松了口气,上当了

,原来不需要扫。

过了一会儿,新院长的身影出现在另一头,越来越近,背着太阳,通体金光。

董超有片刻的恍惚,梦境成真,差点没呢喃出“师傅”。

“靴子,你……你你……你怎么……”

“你就是欠管,你知道吗?没人管,你看看你堕落成什么样了?”老薛呵斥着:“以后所有院里的条条框框,

你都要遵守,听明白没有?”

“你……你怎么……”董超结巴地语不成句,求明白:“你难道是为我……”

“废话,当然是为你,我就是来给你上规矩的。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规章制度,”老薛顿了顿,恶恨恨地恐

吓:“回去收拾你!”甩手走人。

董超激动地热泪盈眶,努力了半天,才使足力气在操场上大声喊了出来。

“……好!”

晚上,两个人狠狠地互相收拾了一顿。

接下来的几天,董超久旱逢雨,脱缰野马一般整个地狂兽化了,抱着他的规章制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遵守,

完全丧失了自制力。

老薛吃不住劲,实在忍不住了,也不管场合地点,严肃地说:“我现在好歹是你的领导,你给我注意一点。”

董超有点委屈:“不是你让我打起精神,好好干吗?”

老薛一口血差点没喷在床上,恼羞成怒地把他踹下去了,咆哮起来:“我他妈是让你在这儿吗?!”

乱说话的结果是权利上缴。

工资卡没收,饭卡没收,银行卡没收,网卡没收,连电脑上都被贴了限制时间表,董超被深深刺激了。

“不是要这样吧?”他阴郁地看着屏幕。

老薛想,我还不是为了你脊椎好,但嘴上只字不提:“房本拿来。”

“干吗?”

“把你名字勾了。”

“为……为什么?”董超不解地叫了起来:“你把我名字勾了,我住哪儿?”

“你住这儿。”

“那我住你房子里,我算什么呀?”

“恩……”,老薛抬眼想了想:“赠品。”

董超有点想哭:“靴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看我这段时间赌了吗?”

老薛伸出四只手指晃了晃:“你敢。”

“我是不敢啊,那你有必要这样吗?”

“防患于未然嘛。”其实还是不相信他,一旦亲赌,终生难填。网上赌博的陷阱也不少,能看着还是要看着:

“你也别上网打牌了,真要好博弈,学学围棋,陶冶一下情操。”

“我的情我的操你最清楚,有你陶冶还不够嘛?”董超低声嘟囔着,以前那是漫漫长夜不好打发,我现在有你

,内啡肽整宿整宿地分泌,这刺激可比赌什么都有快感,但是这话不敢当面说。

老薛气愤,这词有分开说的吗,只好当没听见,生硬地转换话题:“咱俩的事,找个时间跟我妈说一下吧。”

一句话董超就跳起来了:“不行,这个说什么也不可以有。”

“她总要知道的嘛。”

“绝对不行!你说了一尸两命,我死她死。”董超急得脸都红了:“那也是我妈。”

老薛被他吓住了,点了点头:“那好,找个合适的时间吧。”

董超心有余悸,抱着他的胳膊哀求:“能拖就拖,拖不过去了再说,好吗?”

周末,两个人一起去郊外打猎。董超意外地发现,有老薛在场,他的运气变得好了起来,一个下午就打了三只

野鸡。

“正好给咱妈送去。”

董超心里有鬼,憋了很长时间不敢去老薛家,今天还是老太太问起来,搪塞不过去了,才硬着头皮答应。

很久没上门,他忽然扭捏。

老薛把野味递给母亲,一扭头,董超还在门口张望。

“进来啊,傻站着干什么?”

“可……可以吗?”董超战战兢兢地,完全自我代入成上门女婿的角色了。

老薛很纳闷,提着后脖领把他推进来:“去,到我爸跟前磕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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