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着营里人出去胡闹我已经不管了,现在倒好,竟然封锁起城门来了。实在不知轻重。”苏穆加重了语气,那些士兵顿时都噤若寒蝉。
韩匀不禁暗叹一声好气魄,不愧是统率过千军万马的将军。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苏靖不甘的辩解道。
“就算再重要的事,也不应该滥用职权。”苏穆断然否决。
“大哥……”
“无须再与我争辩,现在给我回去,在祠堂反省三日。”苏穆掉转马头,“你们,赶紧把人放进来,关城门的时间快到了。”
本来堵在门口的士兵忙不迭的让开,余下的人便一窝蜂挤了进来,苏靖再抬头看时,那两人已经融入人群不知去向。
32.埋伏
进了长虹关,轩辕御和韩匀一路再无阻拦,但是等到两人到了醉月楼下时,已经过了子时,超过了约定的时间。
醉月楼并非一家酒楼,而是凛冬城最大的一家妓院,自古以来做情报工作的人士都喜欢将窝点设在这样的地方,一是本来这种地方就龙蛇混杂不引人注目,二是男人耳根子最软的时候便是在床上时候。
凛冬城虽然地处边关,却极其靠近军事要塞,如若想要探听军事消息,此处绝佳,所以轩辕御也在这处安置了自己的情报点,便是这家醉月楼。
即使夜深了,醉月楼也是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宾来客往好不热闹。
“停下。”轩辕御突然小声说道,然后轻巧地翻下了马背。
韩匀不明所以,但也立即乖乖下了马,跟着轩辕御闪身进了一条小巷。
“醉月楼里有埋伏。”轩辕御一边顺着小巷往前走,一边笃定地说道。
“何以见得?”韩匀有些怀疑,他对自己的侦察力和判断能力也是相当有自信的,但刚才他丝毫没有觉察出异样。
“醉月楼是本王的地方,”轩辕御将马拴在了小巷尽头的一个马棚里,“本王当初定下规矩,若是醉月楼里有异常,便想办法将二楼左起第三间房间窗口左侧的灯笼给熄了,这样其他人就知道楼内的情况了,省得中了埋伏。”
“如若这样,醉月楼其他人不该早就发现异常了么?为何还没有任何动静?”韩匀释然,但紧接着又有了新的疑问。
“确实,这灯笼的火是有专人看着的,如若发现什么问题,醉月楼的红棉姑娘自会处理,”轩辕御凝眉道,“现在灯笼还没点上,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发生了红棉姑娘处理不了的问题,而且很有可能已经受制于人,这倒还真是少见。”
“那现在怎么办?”既然是在轩辕御的地盘上,韩匀不急着表达自己的看法,他相信轩辕御肯定会有更好的建议。
“你随本王来,我们这回做一回梁上君子。”轩辕御舔了一下干躁的嘴唇,语气竟然微微有些兴奋,“能让红棉束手无策,对方可不是普通之辈。”
看着轩辕御跃跃欲试的样子,韩匀眼角抽动了一下,本来以为赵影已经是个相当乱来的家伙了,现在看来这明显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倒霉王爷更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过他也就只能心里抱怨下,人还是忙不迭地就跟了上去。
小巷子里七拐八拐的像是迷宫,轩辕御却像是进了自家门似的,左绕右绕,等出了小巷的时候,已经绕到了醉月楼的后巷里。
轩辕御爬墙头看了下,以往看着灯笼的龟奴果然也不在了,他转头指了指隔壁酒楼的侧墙,示意从那边爬上去。
两人轻功俱是绝佳,蹭了两下墙就翩然降于醉月楼屋顶,落地无声,随后借着醉月楼的喧闹声悄悄潜到了那间熄了灯笼的屋顶上。
小心翼翼地移开瓦片,韩匀第一眼就看到赵影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旁边跪坐着胧月,低着头看不到表情,连少年教主也在场,不过显然待遇要比地上两人好得多,还有椅子坐,有茶喝。
最后视线才移回眼皮子底下,就在他们的正下方,端坐着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般的百姓粗衣,身姿却是军人的身姿,即便穿着衣服也可以看得出底下纠结的肌肉,此刻他正端着茶,用杯盖一下一下抿着茶水。
旁边有人恭敬地问道:
“南将军,要如何处置这些人?”
南将军?难道竟是南旬么?
听闻这个少见的姓氏,轩辕御立即想起一人来。
33.分道扬镳
“地图在哪?”被唤作南将军的男子喝了一口茶水缓缓道,声音低沉深厚。此人正是南旬,之前轩辕御想要笼络过来的人。
传闻南周国有大将名南旬,自15岁征战沙场十数年,所向披靡未尝败绩,敌人见之而四处奔逃,世人传其为斗神转世。
“什么地图?”对着架在脖子上的刀锋,少年教主依旧镇定自若,但身上的伤口似乎因连日奔波更加恶化,故神色憔悴。
“明人面前就不必说暗话了,”南旬将茶杯放下,说话的口音略微有些生涩,“本将军今日不远千里亲自奔赴此地,自是有了足够的把握才来的,不然你以为本将军何以找到此地?”
少年教主挑眉道:“你又能拿本座如何?”
“自然不能拿你如何,但是本将军跟你们前些日子遇到的黄毛小儿可不一样,”南旬毫无征兆地一掌拍碎了一旁的红木茶桌,杀气凛然,“你以为本将军会让你底下那些人还有那些村民顺利逃跑么?”
少年教主的脸色变了变。
南旬继续施压道:
“如果你今天不把地图的下落交待出来,本将军保证,绝不留任何一个活口。”
话说到这份上,少年教主依旧有些挣扎,那张众人争破头的地图对自己而言根本只是个麻烦,但自己本已将地图许给轩辕御,此人绝不是可以背信之人,而眼前这位如今也掌握着他那几百口人的性命,实在是左右为难。
“教主既然如此犹豫,不如本将军来帮你一把。”南旬说着朝架着胧月的人使了个眼色,来人会意,立即收紧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刀,胧月木着脸丝毫没有露怯,“我数到五,如果你还没有决定,这小姑娘就成了第一个替死鬼。一!”
“别数了,我说。”才数了个一,少年教主就妥协了。
“这么快就妥协了?”南旬的声音里像模像样地带点遗憾,“本来我想下一个数字就数五,先杀一个,让你就算最后说出来了也懊悔不已。”
“性格可真是恶劣。不过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给你这个机会,”少年教主突然堆起一个恶质的笑容,“要是这姑娘死了,本座就是想给你地图也交不出来了。”
“为何?”这样挑衅的语气成功的让南旬面露不悦之色。
“胧月,把背上的衣服拉下来。”少年教主突然转而向胧月命令道。
众人皆露不解之色,少数几个士兵眼中闪过了不怀好意的兴奋。
胧月不敢相信地看着少年教主,少年教主虽皱了皱眉头,但最后仍沉声下令道:
“脱。”
刚才被刀架在脖子上也毫无畏惧的胧月瞬间惨白了脸色,但却仍旧咬着牙背过身,将衣服一点点拉下来。
一直在屋顶上看着的韩匀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身体才一动却被一旁的轩辕御按住,他不悦地转头,轩辕御用唇语说道:
“再看。”
随着衣服的下滑,胧月的大半个背露了出来,纹在上面的赫然是一整张完整的地图。
“够了。”少年教主喝止了胧月的动作,“这便是你们要找的地图,这图用特殊的材料纹在了人体上,一旦人断了气,这图就会开始慢慢消逝,到时候可是真的回天无力了。”
原来如此,难怪当时这少年教主强调只有胧月可以帮我们得到地图。
韩匀恍然大悟,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了那张传说中的地图上,倒是没人用猥亵的眼光来看待胧月衣衫半解的样子了。
正在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张地图的时候,突然有一滴水落在了韩匀的耳朵上,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露出了瓦片间的空隙,很快另一滴水从他的眼前滴落,径自穿过那处空隙,落入屋内,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南旬手中的茶杯里面,溅起极其微小的涟漪。
糟糕!
此时两人已经来不及回避,底下的南旬抬起头来,此人五官深邃,肤白若纸,但最震慑人的还是那一对如碧水深潭般的眸子。
这样明显的南周国人体貌特征,更加让轩辕御确定此人便是南旬无疑。
“走!”他果断的下令。
两个人便施展轻功,一路飞檐走壁往拴马的地方而去,行到半路轩辕御突然宣布了个匪夷所思的决定:
“你,带着我的令牌回去见五王爷,告诉他行动提早了,他自然便知道如何处置。”
“那你呢?”话一出口,韩匀就恨不得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
果然轩辕御闻言露出了得意之色,他突然心情很好,除了轩辕言,几乎所有人都只知道执行自己给的指令,好久没人像眼前这人一样发自内心的关心自己了:
“怎么?你这是在担心本王吗?”
听出轩辕御话中的戏谑之意,韩匀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不发一语地接过轩辕御递过来的令牌,直接从屋顶上纵身骑上马背,一刀斩断绳子便奔入夜色之中。
奔出老远,才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去的灯火,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蔓延看来。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种寻常的情绪叫作担忧。
34.传信
三日后,言王府。
“报告王爷,有人带着三王爷的令牌在外求见。”
一大清早,轩辕言还在漱口,就有人匆匆来报。
他急忙吐出口中的漱口水,自己抢过丫环手上的毛巾擦了擦嘴道:
“快,带去书房。”
说完,把毛巾往桌上一扔,便赶着往书房去了。
三皇兄这一去已有大半个月没有消息了,他独自一人留在帝都实在是寝食难安,对外声称三皇兄抱病在床所以在府内静养,这消息一放出去,虽然掩盖了轩辕御不在帝都的事实,但同时也引来各方人马想趁机下手除掉这个羽翼日渐丰满的三王爷。
一波又一波的人马,实在是让人应接不暇,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轩辕御外出的事实走漏出去落人口实。
“人在哪?”
还没踏进书房门,轩辕言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回王爷,属下在此。”
韩匀听到声音,自己走到了门口,他一路直奔言王府,此刻脸上胡子拉喳,衣服已经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整个一流浪汉的形象。
轩辕言愣了一下才认出是韩匀,他自小多跟江湖人打交道,本来就不怎么在乎礼节,急切地直接拉起韩匀的胳膊就劈头盖脸的问:
“三皇兄还好吧?他人在哪?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地图拿到没?”
“地图没有拿到,半路杀出一个南将军,带了不少人马,截了我们的地图。三王爷让我带回来的只有一句话:行动提早开始了。”韩匀已经饿了两天,一下子被问得有点晕头转向,也没想具体轩辕言问了什么,一股脑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南将军?”轩辕言脸上的厌恶一闪而过,但很快就又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那三皇兄人呢?回来没?”
“属下不知,三王爷没有讲。不过,据属下推测,”韩匀眼神闪烁,“估计是眼下丢了地图,想自己一路尾随南将军那队人马,沿途留下记号好给我们带路。”
轩辕言叹了口气:“要是人没有回来,铁定就是跟上去了,我还抱着希望他人回来了,只是没来见我。”
“那现下应该怎么办?”韩匀追问道,“属下不知道那个南将军带了多少人马,如果我们兴师动众,地图的事势必就会泄露……”
“不,我们就只去几个人。”轩辕言果断地宣布。
“什么?”韩匀下意识地反问。
“就只能去几个人,这个我自然会安排,”轩辕言表情凝重,“你先下去整顿一下,明天一早我组织好人手,你跟他们一起走。”
韩匀虽然仍心存疑问,但既然轩辕御指定让这个言王爷安排,他也不好说什么,况且他确实已经到了极限,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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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韩匀一觉睡醒,才刚刚过了子时,他身体素质好人也年轻,好好吃了顿饭又睡了个觉,人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便想起床收拾下自己。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铜镜里映出的自己已经精瘦了不少,想起自己从太子事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和妹妹,明天这一去生死未卜,就算回来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回家看一看这个念头立即在心里扎了根。
他抬头看看窗外的月亮,才刚刚升到当空,此时他休息充分了无睡意,但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何就不趁此机会回家看一眼呢?
偷偷看一眼就好,确定他们安好,马上就回来。
韩匀打定主意,擦掉脸上的刮下来的胡渣,换上了夜行服。
推开房门,春夜微凉的夜风扑面,韩匀打了个哆嗦,刚一脚踏出房门,就听旁边有个声音传来:
“这大半夜的,韩公子是要去哪呢?”
35.前夜
韩匀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扔出一枚飞镖。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之后,一个全身漆黑的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是一个穿着夜行服的年轻男子,全身上下包得严实,黑衣与头发几乎融为一体,只露出一张稍显惨白的脸,一条细细的伤痕从鼻梁中间横跨整个面部,碰坏了原有的端正相貌,看上去说不出的邪气。
“你是?”韩匀戒备地看着他,这人大咧咧地出现在王府,气质却绝不像是官府宫闱出身的人,倒像是江湖人士。
“明天早上,王爷自然会介绍我们。”黑衣男子的脸上挂着微笑,但不知为何,这笑也跟他的人一样带着邪气,让人看了不得劲。
“我们?”韩匀抓着他的话尾反问道。
“我不是来回答你的提问的。”黑衣男子笑容依旧,说的话却是据人于千里之外。
韩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无心与他纠缠,便耐着性子回复道:
“既然如此,在下还有些事要办,恕在下先走一步。”
“那可不行。”黑衣男子端着胳膊,一脸傲慢,“王爷吩咐,今夜言王府的人一律不许出府。”
这是哪时候出的规矩?
韩匀暗忖,想是言王爷怕有人走漏消息或是临阵脱逃,防着点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今夜也许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去看望家人,要他这么轻易的就放弃实在是有点困难。
“既然王爷下了令,在下自当遵守,就不劳兄台守在这儿了。”韩匀一转手,手上蓄势待发的暗器又收了回去。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江湖规矩,可不能偷懒。”黑衣男子撩了一下袍子,一屁股坐在廊下的栏杆上,头靠着柱子,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韩匀有些恼火,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既然不准出府,在下在府内逛逛没有问题吗?”
说着,便慢慢踱下了台阶。
黑衣男子一动不动,只有沙哑的声音传来:
“依我看,你还是乖乖呆在屋子里,省得给你自己和我都找麻烦。”
说话的那一会儿功夫,韩匀已经绕了黑衣男子的背后,他看着对方完全暴露在自己眼前的后背,琢磨着要不要就这么一掌击下去,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