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亓元宏吃惊的看着九蓝,这个小伙子似乎也很了不得,不仅安全的第一个从迷宫中回来,还能如此和他说话,“我没有说过战争不可能被取消。”
“那……”这下就连九蓝也被他反复无常的态度弄得有些迷茫了。
从开始的热情的款待,到现在的无情的戏弄,北冥王,你究竟想怎么样?
很早就看出了迷宫伎俩的他,其实已经确定了此次谈判的破裂。现在的九蓝,只想等萧祈白身上的伤好一些之后,回去从越。
可现在北冥王的态度又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怎么样?能够相信他吗?
九蓝在心内暗自估摸着。
从失血的短暂昏迷中清醒过来的萧祈白,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屋子对峙的情形,他动动嘴皮,张口说话:“九蓝……”
“公子,你醒了。”九蓝又仔细擦拭了一下萧祈白额角的汗珠,把他扶起,靠在自己的怀里。
不知道那些刀口上有没有涂抹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为什么明明只是失血,萧祈白的身体却看起来更加的虚弱。
亓元宏挥挥手,对其他两个人说道:“你们出去,我要和你们公子单独谈谈。”
“不行!”九湖第一个反驳,“谁知道你会对他做什么?”
看着公子被伤成这样,九湖的心里难过极了,北冥王竟然下得了这样的手,那么此刻让他们单独相处,只怕会出更大的乱子。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亓元宏沉声,“我要是真想对他做什么,也不用等你们出去,现在就可以!”
说吧,出手当真如疾风,转眼间的功夫,一只手已经卡上了萧祈白的脖子,那细细的脖子,仿佛真的一捏就碎,手掌心下隐隐跳动的脉搏,只会更加刺激亓元宏那嗜血的心情。
是的,这个早就想手刃的人,现在就在自己的手里,只要这么轻轻的一捏,一捏……
11.价值。交易
不知道为什么,当萧祈白的眼珠子不错一下盯着亓元宏的时候,亓元宏竟然躲开了他的眼神,也松了手。
不对,现在还不是机会。他对自己说,我的目标是要让他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感觉。
那是他曾尝过的滋味,那种被撕裂和贯穿的痛苦,让他夜不能寐,自从得知了自己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兄弟之后,那种止不住的恨意让他每一天都在梦里重温凌迟对方的快感。
只是,相隔这么多年,当他们终于相见的时候,对方还懵懂不知所以然,看来萧祈白这个似乎生来就是上天宠儿的人,被保护的非常好啊。
这就越发让自己嫉恨!凭什么,凭什么你过得这么安逸,我却要痛苦的缩在黑暗中等待光明!
萧祈白微弱的笑了一下:“九蓝你们先出去,我要和北冥王谈一谈。”
九湖就这么不情愿的被拉走,九蓝在临走之前也传递了一个担心的眼神。而萧祈白,却一点儿也不为自己那堪忧的处境而烦心,还是带着微笑。
可是,当九蓝九湖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之后,嘴角边那如昙花一现的微笑,也消失了。
“北冥王,你要和我谈什么?”萧祈白吐出一口气,努力的让不断向下滑的身子坐稳,却引来身上的一阵剧痛。
忍住!萧祈白咬牙,但腮边鼓出的僵硬肌肉,还是泄露了他的痛楚。
亓元宏看了他一会儿,也同样在床边坐下。
“谈什么?你想我们谈什么?”
又来了,这种暧昧的吐息,却让现在全身不适的萧祈白躲闪不及。
他清明的眼睛转动一圈:“你之前是说,你有可能放弃对从越的进攻吗?”
“对。”这一次亓元宏倒是承认的很爽快。
“那你想和我谈的,就是你放弃从越的条件吧?”
“聪明。”亓元宏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睛,对着它们吹上一口热气。
酥酥麻麻的感觉让萧祈白的眼睛闭了一下,下一秒又睁开眼睛:“什么条件?”
“你的侍女留下来陪我。”他看着萧祈白渐渐难看起来的表情,轻快的笑了,“或者……你留下来也行。”
“这不可能!”萧祈白断然拒绝。
是要自己当人质吗?只要自己留下来当人质,眼前这个人就会放弃对从越的侵犯?这怎么可能?
且不论亓元宏是什么人,但是自己,连萧祈白都无法承认,自己一个小小的丞相之子,对一个强大的北冥来说,能有什么价值。
“你这是在拒绝从越最后的希望。”
“你在耍我?”
“我是真心实意的提议。”
这才有鬼!
萧祈白深吸一口气:“那好吧,你首先要告诉我,作为人质,我有什么利用价值?”
“价值?”亓元宏又笑了,甚至让萧祈白有种错觉,对方等待的,就是他这个问题。
亓元宏那突然火热起来的目光,在萧祈白裸露在外的身体上来回扫视,那一寸一寸的目光,就像是在烫平那纹理清晰的肌肤,让萧祈白感到一阵恶心。
受够了对方充满侵略意味的视线,萧祈白艰难的开口:“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就这么和北冥王说话?我的从越使者。”亓元宏用两根手指夹住了萧祈白尖尖的下巴,让他不能动弹,“你似乎忘记了你的身份。”
头被抬高,这让萧祈白很难受,吞了一口唾液湿润一下嗓子,萧祈白回答:“尊敬的北冥王陛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果然是个不会让自己吃硬亏的人。亓元宏看着对方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猛的凑上前去。
虽然如想象中那般异常柔软,但亓元宏还是狠狠愣了一下,就在这发愣的空当里,萧祈白开始挣扎。
他瞪圆了一双从来都温柔的眼睛,发怒的看着眼前的脸孔。如此近的距离,甚至连对方的毛孔都能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瞳孔里闪烁的光芒。
都是男人这个事实,让萧祈白心里止不住一阵恶寒。
本能的排斥与抗拒,让他向着身后狭小的空间里退缩,感知到那强大的柔软的侵犯,让萧祈白心里一阵恼火。
毫不犹豫的抬起手,对着身前的胸口就是一击,虽然力量因为身体的虚弱而大大减小,但好歹让那个黏人的嘴唇离开了自己。
萧祈白大口喘着起,彻底颓然的倒在了身后的墙上,刚才那短暂的一掌,让他现在几乎提不起力气。
奇怪,就像是体内的什么东西在流失,萧祈白连握拳都有了松软的感觉。
亓元宏被萧祈白那一下打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黑色。他淫靡的舔了一下嘴角,那里还残留着一些萧祈白的味道。之前汤药的残渣,也顺着他的口传到了自己的嘴里。
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亓元宏居然还露出了一个残忍而轻蔑的微笑,看着面前脸上一脸嫌恶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表情的萧祈白,他快意道:“知道答案了?”
他这个被保护的太好的弟弟,大概还从未被人做出过这样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亓元宏的心情越发的明朗。
可是萧祈白的情绪却明显的不够明朗,甚至变得有些低气压。他抬手擦了一下自己的唇,垂下眼睛:“既然北冥王如此,那么我们明天就动身辞行。”
太天真了!竟然又被骗了一次!萧祈白心里的委屈与愤恨翻腔倒海般蔓延。明明不安好心,明明知道对方一次又一次的耍弄自己,却还在心里生出一丝希望,竟然被他伪装出的模样欺骗,竟然还奢望他真的改变主意放过从越!
萧祈白,你还不如滚回从越,为从越战死沙场得了!
被一个男人强吻的屈辱,恶心的让他想吐。
“你不答应?”亓元宏惊讶,还以为温柔的丞相之子,一向以爱民心切著名的萧祈白,会舍身救民呢。
竟然拒绝了他的威胁?
亓元宏原本笃定对方一定会委曲求全答应自己条件的猜想,被无情的粉碎了。
“你不怕从越遍地生灵涂炭?”他不相信的又问了一次,“只要你留下,我可以答应不进攻从越。”
“要是你真的知道会生灵涂炭,就会放下你那可笑的一统霸业计划了。你显然不把百姓的生命,放在眼里。”
“我可笑?只有当天下达到真正一统的时候,所有人才会不分你我,不再争斗。”
“现在这样也很好,从越自古就远离战争,你为什么非要将他们卷入战争?”
“你这是在指责我?”
“不。”萧祈白道,“我只是想说服你。”
“哈,不要妄想自己是那些可笑的说客,现在的世界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有说话的机会,只寻求保护的弱者,永远也没有决定的资格。”
“你认为你是强者吗?”
“难道不是?”
“是。”萧祈白不想将这场无谓的谈话与争论进行下去,他说出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你是强者,所以就算我真的答应留下来,你也不一定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不错,他亓元宏的愿望,就是要摧毁从越,让从越趴在自己的脚下哭泣,让整个从越都收进自己的囊中。
“就算我不打算遵守自己的承诺。”亓元宏竟然对自己即将实行的恶行供认不讳,他点点头,脸上丝毫没有羞愧的神色,“我还以为你会为了百姓争取这一点点的可能性。”
“上过一次当的人,不会笨到再跌第二次。”
“其实……”亓元宏看着萧祈白因为争论而暂时精神起来的眸子,里面的点点亮光,正是自己想要掌控并摧毁的东西,“就如之前所言,要是你将我哄开心了,或许我真的会改变想法哦。”
萧祈白苍白的脸瞬间有了血色,但他恨恨的看了亓元宏一眼,扭过头去:“从越不会答应这种屈辱的条件。”
冠上了从越使者的身份,萧祈白代表的就不再是丞相之子,而是整个从越。如果从越的人们知道了他为了一个可笑的赌博而赔上自己的尊严,从越的尊严,怕是宁愿手握武器奋起反抗吧?
亓元宏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覆盖在了萧祈白的身上,他冷笑:“萧祈白萧大公子,你以为你能安全离开吗?”
12.思量
不知道亓元宏所言何意的萧祈白,坐在被炉火烤的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心脏还在胸腔口里“怦怦”剧烈的跳动。炉火烧得太旺,竟让他感到一丝燥热。
身上冒出的是虚汗。九湖和九蓝进来之后,看见的就是一副沉思模样的萧祈白。九蓝伸手探了一下萧祈白的额头,叹了口气:“公子,你还是躺下比较好。”
“九蓝。”萧祈白突然伸手拦住扶他的胳膊,“准备一下,明天我们逃也要逃回去。”
“那个变态说什么?不肯放人?”九湖靠在另外一边的墙壁上,正闭目养神。
听见萧祈白的话之后,她的目光闪了闪:“还是,杀人灭口?”
“这倒没有。”萧祈白忽略了之前亓元宏提出的条件,不想让自己的两个属下担心,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复又睁开,“只是我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
最后那一句充满了自信与嘲笑的口吻,他到现在还记着,亓元宏脸上的那种笑容,就像是看着自己笼中之物不知死活的逃脱,却终将被自己抓获一样促狭与恶趣味。
真的好恶心。只要稍微舔一下干燥的嘴唇,就想起了刚才旖旎的一幕,那种强势气味的笼罩,让萧祈白不自觉朝周围警惕的看了看。
唉,要赶紧离开才好。至少在北冥侵略从越之前,能够回国。否则……萧祈白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萧丞相悲痛的神色。自己成为人质,他那爱子情深却又爱民如子的父亲,会如何选择呢?
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一直没有说话的九蓝,却突然出声:“公子,我倒是认为,二王爷这个人,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二王爷,以前和从越国有过来往,却从未和萧祈白碰过面。现在贸然听见九蓝的口中吐出这个名字,萧祈白猛的睁开眼睛。
“二王爷?”虽然知道关于他的信息不少,但他与二王爷一点也不熟悉。
何况又有谁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助一个落魄国家的使者呢?
九蓝坐下,靠近了萧祈白,低声道:“我在宫中的时候,常年负责一些药物的炼制和配取。从越草木茂盛,所以主要以植物提取出来的物质来炼药,而我后来在仓库中发现了不少从动物身上提取的材料,查看一下名单,竟然都是无名记载。”
“你认为是二王爷给的?”
九蓝点头:“我不确定,不过二王爷精通药理这却是有名的,听说现在的北冥王之所以单单留下他来辅政,是因为二王爷救过他的命。”
北冥国三年前的那场宫廷争夺,让这个大陆上所有的国家都听之变色。亓元宏,这个排名不前也不后的儿子,竟然从所有人中脱颖而出,最后执掌北冥,这是所有国家的君主都没有想到的。
因为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小王子的存在。
亓元宏是谁?没人听说过。
亓元宏继位之后,立马肃清了他几乎所有的兄弟,姐妹们纷纷被配嫁远方,没有受到什么迫害,而他那些兄弟们,则没有那么好运,不是死,就是残废的发配远方。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北冥王暴虐嗜血的原因。
而这些,当年的萧祈白也有所耳闻。
九蓝从小就混迹皇宫,更是对药理学一腔热血的热衷。他与侍从宫女们关系很好,总是笑嘻嘻的他很得人心。
“从越王整天要这个灵丹那个妙药的,二王爷出手阔绰,给的都是些奇珍异兽。”
“亓元宏三年征战,扫平了很多小国,而早在老北冥王的时候,二王子就专门负责了外交,却每一次出使都能全身而退,可见他的功力不简单。”萧祈白点头表示对九蓝话的认可,“没事送送礼,暗里送些东西,难怪大家都说,二王爷是个好好王爷。”
“哼。”九湖也说话了,“你看他今天那副缩头缩脑的样子,还不是北冥王的狗腿?”
萧祈白和九蓝也陷入了沉默。的确,二王爷再不济也是个北冥国王爷,就算是一条狗,也会为主人叫上两句的。
朱红色为主的大殿里,炉火激烈的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在这一片寂静中,亓元宏坐在榻上发呆。
事情似乎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掌控。萧祈白不受威胁诱惑坚持回国的决定,让他心内一阵烦闷。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烦些什么。
其实很简单,他只要对着所有人宣布一声:“萧祈白不得离开。”然后将其强行扣留就行了。
他才不管那些所谓忠臣的狗屁闲言碎语呢。
使者,使者怎么了?反正从越迟早成为自己的,他不过是提前享用一下自己的礼物罢了!
可是……可是……怎么这么令人心烦呢?
他又站起身,在房内踱起步来。
二王爷的身影,被摇曳不定的火光投射在地上。他已经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了,竟然不见到自己就不离开,真让人想骂脏话。
他究竟要见到自己说什么?说放了萧祈白他们,因为这是外交上的原则?还是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是强行扣留萧祈白他们只会引起从越的愤然反抗?
不管是哪一种,他亓元宏都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