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米拉许下的诺言,但……
米拉也说过让他不要找欧恩的话,所以带着欧恩这件事本身就违反诺言,即使遵守去国外这件事,他仍就违反诺
言。
如果真的想遵守诺言,他早就该离开欧恩,然后自己到国外去,根本不需要一直苦苦哀求欧恩跟自己到国外去。
但他实在做不到,再怎么想遵守对米拉的诺言也做不到,因为欧恩是他唯一剩下的人,他不要再孤单一个人了!
坐在地上,公华将脸埋进双膝中,不断低声念着:「对不起,米拉,对不起……」
「公华!」
公华抬起头来,朝帐篷口一看,发现是韦斯特,但却没有看见欧恩,开口问:「欧恩在哪里?」
「他喝醉了。」韦斯特的神色有点不太自在,但公华并不在意,因为在军队中和自己独处还能态度自然的人就只
有欧恩而已,其他人若不是远远就避开,否则就是用厌恶的眼光瞪着他。
闻言,公华站起身来。
虽然欧恩的酒量很好,但一旦喝到醉,那就会失态得很严重,有时候会哭着叫喊米拉的名字,有时候甚至会打他
,但是,欧恩醒来后却根本不记得这些事情,公华也没告诉过他。
韦斯特有些无奈的说:「欧恩喝醉后到处乱跑,摔到洞里去了,洞有点深,我想与其找人下去救他,还不如来找
你比较快。」
「摔到洞里?」公华愣了一下,着急的说:「哪里?」
「跟我来。」
公华急急地跟上去,韦斯特却一路带着他离开军营,进入荒野之中,公华虽然急,却也不免疑惑的问:「欧恩在
外面?」
韦斯特头也不回的说:「今天月色不错,我们在外头喝酒。」
闻言,公华有点不高兴,他以为欧恩会待在军营里,所以才肯让欧恩离开自己身边,没想到他竟会离开军营,外
面有很多危险。
「不要带欧恩乱跑,很危险!」
闻言,韦斯特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问:「为了欧恩,你可以做任何事情,是吗?」
公华点了点头:「我要保护欧恩。」
看到公华的反应,韦斯特松了口气,比着不远处说:「他就在前面而已。」
闻言,公华连忙快步跑起来,一冲出草丛堆,眼前是一大片荒芜,看起来似乎是个旧河床,只是水流已经干涸了
,只剩下大大小小的河底乱石,连杂草都不多见。
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喝酒呢?公华有点不解,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快点找到掉进洞里的欧恩!但是,这个河床
地占地颇广,加上大大小小的石堆阻碍视线,他怎么张望都看不到那个洞。
「这里。」韦斯特在不远处朝他招了招手。
公华跑到他的身旁,果然看见一个大洞,直径差不多有一个成年人的身高了,欧恩肯定喝得很醉,居然可以掉进
这么大的洞里去!他探头一看,洞里很黑暗,根本看不见底,更别提是看见下面有没有人了。
这下子,他更担心了,连忙喊:「欧恩?欧……啊!」
背上突然被用力一推,公华惊呼一声,整个人摔进洞里去,撞到洞壁好几次,最后摔到洞底,洞底并不是干燥的
地方,而是充满了水……不,不是水!
公华被呛得咳嗽连连,但他根本不可能被水呛到,因为他能在水里呼吸!
好不容易站稳了,他用手抹抹脸,把脸上的液体擦去大半,这才有办法张开眼睛,看看身上的液体是什么东西。
又黏又油,这是……油?
他终于想起来了,与欧恩逃亡的时候,他常常捕捉小兽给欧恩吃,那些兽一撕开皮,底下就是黄黄的东西,一放
到火上就融化成液体了,欧恩跟他说过这叫做「油」,用来煎肉会很好吃,一边解释还一边煎肉给他吃。
公华低头一看,这些油都漫到他的腰间了,好多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油?
记得欧恩说过油可以卖钱,当他们没有「钱」的时候,欧恩常常拿兽油去村子卖,然后拿钱回来。
比起洞里的油,公华更是不解自己怎么会被推下来?他看着顶上,刚刚自己的背后只有韦斯特而已,只有可能是
韦斯特推他下来,但韦斯特为什么要推他下来呢?
上面有好几个人影不时从洞口探头往下看,公华有些讶异,竟然不只一人?这时,上头传来韦斯特的声音:「为
了欧恩,为了帕拉丁家族,战争不能是你这个杀人凶手打赢……」
欧恩?公华想起自己是来找欧恩的,连忙在洞底左张右望,但这里实在太黑暗了,他根本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见
……突然,出现了一抹光,让他看清整个洞底只有自己,根本没有别人!
哪来的光?
公华忍不住再次抬头看,一抹光亮从上头直直落下来,一直落到他的眼前,碰触到油后猛然爆出大量火光,点然
整个洞底,接着燃上他的身体……
「啊——」
公华拚命拍打身上的火光,但却一点用也没有,即使想爬上去或者控制植物来就自己,旦剧痛之下已经很难集中
精神,顶上还有不时落下的石块砸中他……
「韦斯特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有看见公华吗?你们……难道你们!公华!你在下面吗?」
剧痛中,公华彷佛听见欧恩的声音,拚命尖叫和哭喊:「欧恩、欧恩!好痛、好痛喔!」
上头安静了一下,然后又掉下一个东西,这次的东西有点大,甚至把他整个人都压进油里去,原本以为又是石块
,但他却听见对方发出痛苦的吼叫声……欧恩?
公华连忙要探头出去看,但脸一离开油马上就是一阵剧痛,火焰又燃上他的脸了,他忍不住叫出声,随即又被人
压进油里,始料未及之下,被油呛得几乎窒息。
他拚命挥痛双手,却因为离开了油,双手又被火燃上了,痛得让他分不清到底是窒息比较痛苦还是双手被火燃烧
比较痛。
突然间,他的脸被用力得抓住,一个东西覆上他的嘴,强行灌入空气给他。
公华反射性睁开眼睛,虽然眼睛被油弄得视线模糊,但他还是看见对方的脸……欧恩?
整个人泡在油里,公华几乎睁不开眼睛,但隐约中却仍看见欧恩一次次从油里探头出去,吸了空气,然后用嘴将
空气灌给自己,而他的脸也越来越焦黑……
上头传来焦急的声音:「快、快倒沙下去……欧恩、欧恩!快回答我!」
随着倒下来的沙土越来越多,火渐渐熄了,欧恩这才不再将公华压在油里。
ㄧ从油里探出头来,公华就拚命睁大眼,他想看看欧恩有没有事……
「欧恩?欧恩你回答我!」上方,韦斯特的叫声听起来非常遥远,带着泣音:「你怎么那么傻!不过是个没有任
何关系的女孩……」
「乖,闭着眼,别动。」欧恩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痛吗?」
痛……好痛,好痛!
看见欧恩的样子,公华只感觉胸口痛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拚命点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滑过脸颊,带
来一阵阵的刺痛感。
他还是失败了,根本没有守护到任何人。
欧恩伸出手,想抹去公华脸上的泪,但手一伸,却又没摸上对方的脸,只是轻声安慰:「哭吧,不要哭出声。」
公华主动把脸靠到对方的手上去,马上感觉到一阵疼痛,这才明白欧恩为什么不摸上他的脸,因为脸上有烧伤,
碰了就痛,而且欧恩的手又……
上头不断传来韦斯特的叫唤:「欧恩!」
一旁有人咕哝:「早就死了吧!火这么大……」
接下来,许久都毫无声响,公华只是静静流泪,视线完全不愿离开欧恩的脸。
一声叹息传来,韦斯特说:「埋了吧。」
砂土一堆又一堆撒下来,即使没被火烧死,被活埋一样是死路一条,但公华只是静静地躺着不动,这时,欧恩缓
缓往前爬,用双手把公华的头抱在胸前,然后用自己的背脊、用整个人为公华取了ㄧ些充满空气的空间。
「公华。」
公华含泪看着欧恩,对方的双眼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他已经很久没看见欧恩对他这么温柔了。
他轻轻靠在公华的耳边,说:「我爱你,对不起……」
对不起?
满是焦味的空气。
浑身焦黑如炭,说完话就不再动弹的欧恩。
这一次,欧恩真的没有抛弃他,就和米拉一样。
也和米拉一样……再也不会醒来了。
「金泣耳!」
其实金泣耳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对靛色有愧,他也不是靛色,自己根本无须去救对方……
「快回答我!」银切紫尽可能蹲低身子,好在烟雾密布的火场中多吸一点干净的空气,然后用尽力气大吼:「金
泣耳你在哪?」
把整个灵药包都掏出来,完全不嫌浪费,一灌又一罐的撒,包里确实有不少专门对付伙的灵药,才得以让他在这
样猛烈的火场中到处找人。
虽然抗火灵药用到的机会不多,但他仍就随身携带,因为对于火,他始终有说不出的恐惧感——绝对不让伙再夺
去任何人!
「金泣耳!」
咳……
银切紫停下脚步,他隐约听见声音,却无法确定是从哪边传来,连忙喊:「金泣耳?」
「在这……」微弱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银切紫连忙循声而去,一道烧得歪了半边的门阻挡住他,但他一脚就踢破那扇门,见里头没有爆出火焰,立刻就
冲进去。
这是一间大澡堂,中间有个装着水的大浴池,金泣耳就躺在浴池的旁边,身上还有些微湿,看样子他刚才是躲在
浴池中,所以才逃过一劫,只是逃过被火烧,却逃不过另一劫。
屋顶塌了一大半,大量的屋瓦破片和两根横梁正层层叠叠的压在金泣耳身上。
「该死!」银切紫首先撒出灵药,扑熄横梁上的火苗,然后又将灵药撒在自己和金泣耳的周围,降低温度也防止
火延烧过来。
「你……怎么是你?」虽然金泣耳受伤颇重,脑袋有些昏沉,但却仍认出人来。
银切紫没理会他,迳自打量着屋瓦和横梁,屋瓦破片等等尚不成问题,但两根横梁都十分沉重,加上被屋瓦破片
和墙壁卡住,连想推开都不行,难怪以旦亚人的力量也逃不出去。
解链对这么大的东西也效果有限,如果是灵使的话,还比较擅长移动重物……真该带炎儿进来,叶族十之八九都
是不错的灵使。
银切紫拔出剑来,他现在只能期待夜爪剑的锋利了!
一剑劈下,在横梁上劈出一道深痕,但离砸断它可还远得很,他也只能一剑又一剑劈,简直把夜爪剑当成砍柴刀
了!
因为活动量大,所以需要的空气也多,火场却是黑烟密布,银切紫好几次都被呛得只能先放弃劈砍,蹲下来呼吸
一点空气再说。
「为什么要这么拚命救我?」虽然金泣耳有些感动,但却也感到奇怪,对方竟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
「少说废话!」银切紫只是继续劈砍,这动作对灵士来说不算什么,平时挥剑练习动辄也是挥个一千次,但是加
上火场的高温以及稀薄的空气,情况顿时不一样了。
「小心上面!」金泣耳突然大吼。
银切紫听见断裂声响,根本来不及查看,只能反射性一个翻滚,随后背后传来轰然巨响,他连忙转身一看,连另
外半边的屋顶也塌下来了,就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甚至把金泣耳的上半身都埋住。
「金泣耳!」
银切紫连忙徒手挖开瓦片,好不容易挖开后,只见他的头脸全是血,而且双眼紧闭,银切紫连忙探了探他的呼吸
。
幸好,还活着。
他松了一口气后却发现附近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他在灵药包中掏了掏,防火的灵药只剩下最后一罐,而火势这
么强烈,这罐灵药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银切紫甩了甩头,不再去想那些事情,把最后一罐灵药撒在周围后,开始劈砍横梁。
烟雾越来越浓烈,温度也高得无法忍受,该是时后逃走了,否则恐怕连自己都逃不出去……
不,不能逃!
怎么能逃?米拉没有逃走,欧恩也没有逃走,他怎么能逃走!
灵药似乎完全失效了?银切紫热得昏昏沉沉,手上的劈砍变得十足公式化,力道渐渐不足,但却始终不肯放弃。
「主人,您、您又烧伤啦!」
利特立的尖叫声?银切紫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热到出幻觉了,但是对方可不给他幻想的时间,利特立冲进来,
开始在四周撒下大量灵药,降温以及隔绝火焰。
他的背后还有炎儿和刚刚那名女旦亚人,炎儿一冲进来就开始聚集水气,拚命把水往银切紫身上泼洒,女旦亚人
则是冲到金泣耳的旁边,急得狂喊要炎儿也在金泣耳身上洒水。
银切紫浑身湿透,愣愣地看着利特立,不解的说:「我让你在外面等。」
「……有吗?」利特立撒完灵药,一脸无辜的说:「外头那么吵,太吵啦!我连您说话都没听见呐!」
银切紫肯定他听见了,只是在装傻而已,他有点讶异利特立竟能违反自己下的命令,但此刻却根本没办法责备对
方的抗命举动,他只有不在这点上纠缠,转头对炎儿说:「炎儿,别洒水了,立刻把横梁搬开!」
闻言,炎儿索性把聚集起来的水拿来用,直接用这些水试图顶起横梁,但是再三尝试却始终搬不动,最后气馁的
说:「太重了,我搬不开!」
「再试!我一起搬。」
银切紫立刻上前开始徒手搬动横梁,那名女旦亚人一看见他的动作,立刻也站起来跟着搬,虽然她是女性,但却
是身强体健的旦亚人,力量说不定比银切紫还高,在三人的通力合作之后,横梁终于开始移动了。
「加油!」利特立人矮四肢又短,上前也只有帮倒忙的份,只得在旁边加油,同时观察防火和清净空气的灵药是
不是不够了。
「利特立!」银切紫咬着牙说:「拉他出来!」
利特立连忙冲过来,抓住金泣耳的肩膀,在横梁被往上抬得更高时,他用力一拖……拖一个人可能还不是问题,
但拖一个旦亚人可就是个大问题了,他用力得满脸通红,也只能将金泣耳慢慢的、一寸一分的拖出来。
「快点!」
听到催促声,利特立险些吐血,但抬头一看,银切紫也是用力到满脸通红,而且雪白的脸上还带着烧伤,看起来
惨不忍睹!
拚啦!利特力咬紧牙根,脚跟用力抵住地板,抓紧金泣耳的肩膀,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拚命往后拉,一口气将它整
个人拉出去,然后脚下ㄧ滑,整个人直接躺倒了,也顾不得地上脏乱不堪,就这么大字型躺着不动,大口大口的
喘气。
「砰」的一声轰然巨响,两根巨大的横梁也重重摔在地上。
银切紫、女旦亚人,还有炎儿全都是一脸惨白。
这时,不远处传来人声,而且有越来越靠近的趋势。
「快来……」女旦亚人高喊,急着找人来救金泣耳。
银切紫却一把捂住她的嘴,在她震惊瞪大眼时,他轻声问:「别大叫,你叫什么名字?」说完就放开手让她能够
开口回答。
女旦亚人虽然不解,但却也照时回答:「霜葵。」
银切紫快速的解释:「霜葵,这场火一定是冲着你们来的,恐怕是王宫中人要杀你们,现在金泣耳受伤颇重,没
办法防范接下来的暗杀,所以我希望你和金泣耳跟我走。」